花燈節的大雨似乎來的格外的猛烈,傾盆大雨夾雜着電閃雷鳴,吵得人心裡難受,大街上早已毫無人煙,因爲這場大雨,花燈節悽慘收尾,只是雙生橋上卻意外的還有一個人的身影。
是陳暮凌,此時的他衣衫早已被雨水溼透,但懷裡卻護着一盞花燈,是徐如羲的,上面影影綽綽的寫着陳暮凌三個字,娟秀的小字一筆一劃寫的格外認真,似乎傾注了所有的情感,陳暮凌跌跌撞撞,腦中想的仍然是阿羲那單薄而受傷的背影。
而此時的丞相府在這場大雨中顯得格外的靜謐沉重,下人來往匆匆,都是躡手躡腳的,偶爾發出盆與碗之間細碎的碰撞聲音。
徐如羲在這場大雨中發了高燒,雖說是意料之中,卻是因爲一件事,讓整個丞相府都處在難以言語的巨大沉默當中。
“告訴暮白哥哥,臣女徐如羲,願出使戎狄和親,此話,決無兒戲。”她說完這句話便陷入深深的沉睡當中,彷彿經歷了很累的一場仗,亦或是,她自己不願醒來。
而丞相與丞相夫人在聽到女兒這句話後,又是震驚又是心疼,徐丞相來回渡步嘆氣,而丞相夫人則是偷偷的抹眼淚道:“剛纔還好好的,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淋了雨,發了高燒,都開始說胡話了。”
遲越站在一旁,有些不忍心的看着牀上的阿羲,她大概知道此事或許是因爲陳暮凌,可她不知道究竟因爲什麼事,阿羲纔回說出如此失望的話,是怎樣的心情讓她徹底死心,決議去和親的呢。
想來想去,她終究是放心不下,趁着阿羲還未醒過來,決定去寧王府問問陳暮凌,可沒想到,寧王府的下人們也是行色匆匆,她忙攔住一位小廝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家王爺呢?”
小廝以爲是寧王爺的朋友便道:“我們家王爺現下是接待不了姑娘了,若有事不如明日再來吧。”
“到底怎麼回事,剛纔不還好好的嗎?”遲越皺着眉,有些急切的問道。
“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聽說王爺是淋着雨回來的,回來後誰也不見,獨自一個人在屋裡喝悶酒,誰勸都不聽,最後還發了好大的火,又是摔東西,還不讓人勸,最後被碎片傷了自己,現在大夫正在給包紮呢。”小廝安靜的說完,又道:“王爺現在醉的厲害,肯定不能接待姑娘了,不如姑娘請回吧。”
遲越嘆了口氣,淡淡的望了一眼屋裡陳暮凌,回了丞相府。
遲越在徐如羲牀前守了一夜,爲她用水擦臉擦身子降溫,聽了她一夜的呢喃夢話,委屈的,令人心疼的,雖然有些話聽不清,但她想,這些話裡的心上人,無一不是陳暮凌。
在雨後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裡,徐如羲便醒來,一夜的高燒讓她的臉有些蒼白,可好在精氣神不錯,遲越推開門進屋,發現她正靠在牀頭看着窗外嘀嗒嘀嗒的屋檐上殘雨的聲音。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遲越淡淡開口,併爲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徐如羲接過,喝了一口,說了一聲謝謝。
“昨晚……”遲越還未等說完,徐如羲便露出一絲苦笑來:“阿越,別問了,就當是爲了我。”
“去告訴父親,和親的事情我已經想好了,我願意去,禮儀和各種細節便讓宮中開始着手準備吧。”徐如羲輕輕的開口,面無表情道。
“你是瘋了嗎?還是淋了雨腦子進了水,你知道和親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你要嫁給戎狄可汗,意味着終其一生,你再也回不了你的家,你的國。”遲越有些無奈,心中也有些氣。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阿越,人總該成長不是嗎,一直止步不前,幼稚而又可想,從前的我太過不成熟,只考慮自己,未考慮過別人。”出徐如羲聲音很平靜,似乎和親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身爲王侯將相的後人,作爲女子,不過是他們利益的棋子,姻緣喜歡,不過是父母的一句話,再說若和親便可保一方百姓免受戰火,我願意做。”
遲越有些心疼道:“我不同意,你再考慮考慮,你高燒燒的腦子壞掉了,等你病好再說吧。”
“你攔不住我的阿越,因爲你知道,我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沒人能阻止,從前喜歡陳暮凌是這樣,如今和親仍然是。只是現在我不想喜歡陳暮凌了,我累了,我感受不到愛他的幸福,我不再快樂了,也不再期待幸福了。”徐如羲聲音悶悶的,似哭未哭的神情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抱她。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不愛你呢,或許他愛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昨天晚上我去寧王府,下人們說他借酒消愁,硬生生的把自己喝的爛醉,還不小心傷了自己。”遲越忍不住道。
徐如羲一聽陳暮凌受了傷,第一反應便想問他有沒有大礙,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她落寞的神情像是秋天的落葉一般:“可是他從未說過一句喜歡我,阿越你知道嗎,對一個人徹底失望,並不是一件事而引起的,而是由很多件小事日積月累而成,就像千瘡百孔的河堤,無論怎麼堵,都是要崩塌的。”
遲越還想再說,卻見徐如羲搖了搖頭,躺進被子裡閉上眼,輕聲道:“我意已決,阿越你不要再說了,我累了,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不出半日,徐丞相的女兒固倫公主即將和親的事便傳變了京都,徐如羲雖不是陳暮白的親妹妹,卻也不馬虎,該有的嫁妝首飾一點也沒少,反而賜了很多東西給徐丞相,誇讚他教女有方。
而宮裡與丞相府這幾日爲了準備和親的事情也特別忙,爲了不讓戎狄人看扁,送親隊都是由陳暮白親自挑選最後敲定的。
只是寧王府裡卻難得的沒有動靜,陳暮凌已經稱病,不再上朝,平日裡更一步未出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