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她還是豔羨的,可到了最後,她便麻木了,若是父親就不會任由這些下人們欺負她的母親,若是父親也就不會在看到她以後露出嫌棄的目光,若是連自己的父親都厭惡自己,那這所謂的家,又怎麼是家呢。
遲越將藥喂完,又貼心的將遲國公嘴邊的藥漬擦去,她淡淡的看他演這一出父慈子孝的戲來,最後道:“這一次不過是爲了還你作爲父親時出的力,生我養我的是我的孃親,你一條也沒有做到,自此以後,我不會再回這兒,也不會承認你是我的父親。離開這裡以後,你生你死,我生我死都與你我無關,若我真的跟着皇上回宮,也不要打着我的旗號辦各種損陰德的事情,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
遲國公一聽,如此自己的利益便會受損,他自知遲越回宮後少則冊封宮妃,多則便是一宮之主,而他則作爲嶽仗算是皇親國戚中的一員,此後遲府也定然會更加盛大,遲越如今一說明顯是斷了他的榮華富貴,讓他頓時如同澆了一盆涼水,他努力的起身,生氣讓他的語調都有些尖銳:“你怎可如此狠心,我可是你的父親啊!”
“父親?呵……”遲越冷笑一聲,轉過頭道:“那你可曾作爲父親,爲我做過一件父親該做的小事?”
遲國公啞口無言,但卻轉移了話題道:“你以爲憑你自己進了宮就能榮華富貴享受一生了?沒有家族的依靠,你最終會人老色衰,會有新人一波一波的替代你,雖然你現在受寵,可時間還長着呢……”
“我並不在乎這些,你說的這些,我並不在乎……”遲越輕鬆一笑,像是在嘲笑他的愚昧:“進一步則愛人,退一步則是最鋒利的尖刀,他總有用得上我的時候,我並不期待做她最寵愛的女人,相反,做他最有用的人才對,不管發生什麼,他總會有離不開我的時候。”
遲越說完準備打算離開,但是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又停下腳步道:“忘了告訴你,皇上已經重新批了一座公主府供公主與駙馬居住,過幾日便會遷走,也就是說這偌大的遲府便只剩你一個孤家寡人了,父親便就跟隨府裡這些孤魂一起生活吧,看看夜晚十分,會不會有不甘心的人來找你哭訴……”
遲國公聽完氣的躺在牀上直喘粗氣,而遲越則已經出了門,面上冷若冰霜,沒有再回頭。她今日來,不過是想要盡最後一點孝道,畢竟他是他的父親,卻沒想到這種時候他流露出的慈愛仍是陷阱,主要是因爲自己對於他來說,是有利可圖的。想想真是令人寒心。
陳暮雪經過這些事之後對於遲越萬分愧疚,甚至親自去請罪,畢竟當年她也由參與將遲越趕出遲府的行爲,沒想到遲越卻不以爲意,並沒有放在心上,一來二去兩人竟然互相吸引,而陳暮雪也是打心底裡接受了這個未來的嫂嫂。
耽誤了這麼多天,陳暮凌早就批夠了那些瑣碎的奏摺,幾番飛鴿傳書求陳暮白與遲越快點趕回去,兩人也不再猶豫,便啓程回了皇宮。
而陳暮雪已經對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遲府徹底失望,又加上曾經未嫁人時先帝曾給她建了一座公主府,她也便同遲越他們一同上路,打算跟隨她的夫君一起回公主府居住。
遲府一夕之間徹底蕭條,雖然與往日的朱門金漆一樣奢華糜爛,可心性不同,看待事物也不同了,幾人看着漸漸遠離的遲府一時間沉默無語,只是心底有淡淡的哀愁。
馬車行駛了一天終於進了京城,又半天方進皇宮,公主夢中途與陳暮白分道而行。一路上遲越分外沉默,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正式的進皇宮,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嫋嫋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臺階兩邊刻着的龍栩栩如生,亭臺樓閣,九曲迴廊,一切的驚訝都被她看在眼裡嚥進肚子裡。
她有些緊張的握着衣襬,卻見陳暮白伸出手來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看着這諾大的皇宮,她似乎明白爲什麼天下所有女子擠破頭也想着進來。權利的誘惑,榮華富貴的誘惑,這皇宮裡誘惑太多,太容易讓人迷了心智。
陳暮白見她發着呆,輕笑道:“你永遠不能離開朕的身邊,朕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等到你點頭,答應留在朕的身邊,朕會封你爲皇后……”
“身爲皇帝,這天下並不是皇上一個人得天下,是百姓共同的天下,我不過庶出,出身低微,又沒有強大的家族作爲後盾來擁護皇上,如何能擔得起皇后……”遲越輕輕的說到,眼裡並沒有聽到陳暮白說封爲皇后的欣喜。
“朕說你擔得起,就擔得起,不要胡思亂想!”陳暮白一臉的不容置疑。
“你知道的,我並不在乎這些虛假的東西,只要你的心在我這裡,有名分沒有名分又有何關係,身爲后妃反而更多拘束。”遲越嘆了口氣道。
馬車進了皇宮,陳暮凌與夏公公站在一旁等候,陳暮白與遲越下了車緩緩走上前去,衆位侍衛公公與宮婢皆跪下行大禮,陳暮白淡淡的點了一下頭,衆人便起身。陳暮凌倒也沒有那麼多虛禮,上前去調笑道:“二哥終於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死在這一堆奏摺裡了!”
陳暮白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這才幾日,就耐不住性子了?我怕你的佳人在心中急着去見佳人吧!”
陳暮凌一聽,瞅了一眼身後沉默不語的遲越對着陳暮白道:“你不還是一樣,爲了身後的佳人竟然不惜一切奮不顧身……”
遲越淡淡的撇了陳暮凌一眼,有些無奈道:“寧王爺是沒有事了嗎?不如趕緊出宮去看看阿羲,免得叫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