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意味着任何國家原本在俄國建立的情報網都直接廢掉,畢竟俄國工黨這種政黨上臺,不僅不會像傳統王朝更替一樣重用舊有的官僚,反而對所有前沙俄的制度下的受益者,也就是貴族,官僚,資本家都給予無差別的打壓。
所以說工黨政權的建立,和資產階級推翻封建政權,或者封建政權的正常更替還不一樣,在工黨政權的建立過程裡,所有舊秩序,舊階級都會被打破,而這種情況下,普通人的機會也越大。
而反面例子,比如封建王朝的更替,普通人也有躍升機會,可原本的世家大族和地方權貴機會更大。
所以,東非特務頭子莫林說道:“在俄國,原有的人脈和關係網絡直接報廢,他們也不接受原沙俄政府或者資產階級政府下的貴族官僚,重新任職。”
“唯一的例外,可能只有軍隊,但是,俄國赤軍也經歷了小規模清洗,而且這並不意味俄國工黨完全對軍隊放心,之所以軍隊情況特殊,不排除當下俄國對所面臨困難局面的妥協。”
所謂的困難局面,自然指的的是帝國主義對俄國的全面軍事威脅,在這種情況下,軍隊肯定不能輕動。
莫林接着說道:“但是,軍隊向來都是最封閉的國家暴力組織,天然具有不容易被滲透的屬性,即便沙俄時代,想買通俄國軍官,也具有一定難度。”
這一點很正常,即便想勾結軍隊內部人員,那也要有渠道才行,而軍隊作爲國家政權最重視的底線,它們和社會的接觸面狹窄,且受到嚴格的監管。
如果,一個國家的軍隊都被滲透完了,那這個國家政權離倒臺也不遠了。
事實上,沙俄政府很大程度上就是因此垮臺的,而俄國工黨之所以能滲透進入沙俄軍隊,靠的是無孔不入的思想武器以及下層路線。
當然,還有一個前提就是俄國軍隊內部的腐朽,以及軍事失利造成的負面影響,這些經驗對於東非這種帝國主義國家同樣有借鑑意義。
畢竟,工黨作爲一種世界性政黨,並非俄國獨有,恩斯特毫不客氣的懷疑,在東非肯定也產生了工黨分子。
於是,他對莫林吩咐道:“隨着如今帝國工業化的推進,還有私營經濟的興起,工人規模不斷壯大的同時,工人和企業家間的矛盾,勢必會頻繁出現。”
“而自從我們東非結束閉關鎖國之後,歐洲工黨分子流入東非,甚至在東非自發產生工黨分子的可能性極大,所以你們要針對國內的情況,做一份調查和報告。”
“避免以後,政府被工黨分子打個措手不及,尤其要重視一些罷工,或者工廠的異常活動。”
自從東非進入市場經濟時代後,私營企業興起,也伴隨着勞資矛盾的頻繁增長,過去計劃經濟時代,因爲工資差別的不大,所以不用擔心這種問題。
畢竟計劃經濟下,廣大的底層民衆,要麼集體富裕,要麼集體貧窮,毫無疑問,東非屬於後者,當大家都不富裕的時候,其實也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
而這種所謂富裕和貧窮,自然不是東非國內縱向對比,而是橫向和同時期的其他國家對比。
東非的國民收入水平,實際上一直處於不上不下的狀態,不過,越往前推,肯定越貧困,畢竟財富也是需要時間積累的。
在計劃經濟時代,東非民衆也就是能混個吃飽穿暖,當然,實現這一點在這個時代,就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畢竟,有一個詞語叫做飢寒交迫,由此可見,吃飽穿暖對於古代和近代也是一件難事。
東非民衆能混個溫飽,這並不奇怪,農業方面,東非的農業產量一直在提高,即便分配不均衡,但是下限比一些傳統國家高的多,而所謂“溫”,就更簡單了,東非作爲熱帶國家,基本上不會有人因爲缺乏衣物而被凍死。
東非早期所面臨的主要自然問題,也就只有疾病了,在熱帶地區疾病更加盛行,但是,這個弊端威脅遠不如前兩者大,畢竟東非的主要地形以高原爲主,而熱帶的高原地區基本上都是比較適合居住的區域。
典型的就比如墨西哥高原,巴西高原,南美古代最璀璨文明,瑪雅文明和印加文明等,基本上是依託熱帶高原或者山地發展起來的。
衆所周知,古代印第安人的生產力水平顯然不可能和如今東非對比,所以沒道理,就算東非混的再差,下限應該也比他們高許多。
近代非洲,實際上就像一個雞蛋,沿海地區的狹窄平原地區,確實如一般人印象裡的熱帶,不太適宜居住,但是一旦突破這層雞蛋殼,進入到非洲內陸,就有條件依託內陸不錯的自然條件,發展農業,孕育人口。
而東非能在非洲大陸崛起,就是因爲東非是第一個突破非洲沿海雞蛋殼的政治勢力,畢竟在東非之前,非洲沿海大部分地區,都已經是“有主”的了。
不過,農業時代已經過去,而今東非已經是一個工業大國,對自然的改造能力也越來越強。
現在,東非要考慮的也是生產力水平進入工業化層次後,如何配置適合的社會制度和秩序。
不解決這個問題,那作爲君主制國的東非,既要面臨新興資產階級對權利的爭奪問題,更要面對更加兇悍的工黨分子。
前者的威脅,雖然一般而言要弱於後者,但也不得不防,畢竟法國大革命也不是鬧着玩的,資產階級如果狠起來,同樣毫不手軟。
而爲了應付生產力提升,而必須進步的社會問題,恩斯特也做出了諸多配置,試圖在本世紀中期結束前,徹底把東非變成憲政國家,這樣一來,皇室在東非的權利和影響力會越來越弱,但是同樣也加強了憲法對皇室權利和地位的保護,畢竟憲法是用來制約政府權利,保證公民權利的,而皇室在恩斯特的理解中,自然也屬於公民的一部分。
總的來說,恩斯特不怕資產階級來軟的,就怕工黨,尤其是俄國那種直接亮刀子的工黨,這也是爲什麼帝國主義國家喜歡說俄國工黨不講規矩的原因。
畢竟,所謂規矩和法律都是恩斯特這種舊秩序受益者制定的,如果工黨真的守規矩,那他們所謂推動社會進步也就不可能實現,畢竟規矩就是“不變”,而進步是向着好的方向“變”。
當然,“變”也不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就比如蘇聯後期的“變”,某種程度上還不如“不變”,但是,他們連不變都做不到,列昂尼德時代想法是“不變”,實際上卻邁着步子大幅度“後退”。
反正,辯證的看待問題,事情的發展只有兩種結果,包括恩斯特在內的任何國家領導人也只能儘可能的讓趨勢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這並不包括前世那種完全沒有人性的暴君。
就比如前世,非洲和東南亞,拉美的許多“仁君”,根本沒有所謂國家概念,他們上位完全是爲了“大撈特撈”,對社會沒有絲毫建樹。
對於恩斯特的謹慎和憂慮,莫林說道:“陛下,放心,工黨分子想要成勢,實際上並不容易,俄國工黨之所以能夠成功,那是因爲俄國的問題太多,而且沙俄政府的一些操作,使得俄國工黨的機會無限放大。”
“我們東非暫時是沒有這種顧慮的,畢竟我們的情況比沙俄要好太多,就發展上來說,也只有德國,美國,日本和我們處於同一水平。”
當然,莫林指的是近些年來的國家發展狀況,德國,美國,日本和東非的共同屬性,就在於四個國家都是新興工業國家。
不過,德國目前的發展已經開始觸頂,這對應的就是德國在四國中工業化程度最高,所以德國面臨的問題在於再接着推動工業產能提升,效果也越發不顯著,除非德國能獲得更多的市場。
但在這一點,德國的條件甚至不如日本,畢竟日本的地緣環境屬於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在區域內現階段發展一騎絕塵,而東非和美國都有龐大的市場體量,容錯率也比德國等國家高的多。
莫林接着說道:“只要經濟不出大問題,導致大規模失業和貧困問題,工黨自然也就無法在東非做大,而且,就算情況真發展到這種情況,工黨想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工黨能否成功,就像化學實驗一樣,需要多種化學物質共同作用,才能夠發生化學反應。”
莫林的這個比喻十分形象,如此說來,其他國家工黨想要復刻俄國工黨的成功模式,本質上條件是非常苛刻的。
當然,莫林雖然有信心,但是恩斯特可不完全放心,畢竟現在世界的情況是已經出現了第一個工黨政權國家,俄國工黨就像催化劑一樣,能夠加速化學反應。
而事實上,前世蘇聯成功後,連帶着在東歐和遠東拉起了一連串的工黨國家出現,強大如美國,且和蘇聯隔着大洋,都受到嚴重的滲透。
所以,恩斯特肯定不能掉以輕心,他對莫林說道:“敵人是否能成功,這不是我們放鬆懈怠的藉口,對於真正的工黨組織,尤其是俄國類型的工黨組織,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之所以,恩斯特提到了“真正”的一詞,自然是他認爲有非真正的工黨,就比如英國工黨,前世意大利貝尼託,德國阿道夫,西班牙弗朗西斯科成立的極端民族主義政黨,
後三者,其實很大程度上長的也挺像“工黨”,尤其是他們的一些政策方針,事實上,東非政府如果極端一些的話,和他們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這一點從他們的產生背景就可以看出來,即20世紀,一些封建殘餘勢力較強、民主制度不健全或民族主義傳統影響濃厚的資本主義國家經濟,在動盪政治局勢動盪時期最容易產生。
而東非完美的符合了這種極端政黨產生的大部分前置條件,東非帝制和貴族是封建時代的產物,民主制度只處於正在建設階段,尚不健全,而且東非推行“德意志”化,這符合民族主義盛行國家特徵,也就只有政局動盪這一點並不符合。
對於“僞工黨”,恩斯特不僅不反對,而且持支持態度,甚至不排除親自培養類似英國工黨的政治團體,也就是議會型工黨。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在20世紀,工黨在全世界崛起,本質上也是一種歷史必然發生的大勢,既然無法避免和杜絕這種情況出現,那不如搞“狸貓換太子”的一套,把風險控制住。
畢竟,對於20世紀的底層民衆而言,他們也需要一個宣泄口,來發泄情緒,而“僞工黨”就是一個很不錯的辦法。
就比如英國工黨,他們如果上臺執政,就能讓很大一部分英國民衆產生英國變成“工黨國家”的錯覺。
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種“僞工黨”還能起到“祛魅”的作用,一定程度上,讓東非民衆接觸到“真實的工黨”,能讓他們意識到工黨不是萬能藥。
越想,恩斯特越覺得可行,畢竟搞這種假“工黨”,完全可以找自己信任且可靠的羣體來執行,就比如讓一羣貴族,官僚出身的人,來做東非假工黨的領袖,和真正滲透到東非的工黨分子對衝,可以分化他們的“流量”。
而且,這種假工黨還有一個好處,畢竟他們能夠得到東非的“官方授權”,開展活動比真正的工黨分子容易的多,這種情況下,就算假的,也能成“真”的,黑貓也能變成“白”貓。
不僅如此,東非也不是沒搞過“計劃經濟”,很多民衆是親身經歷過“計劃經濟”時代的,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容易讓民衆對“工黨”祛魅。
再說東非實際上上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完全放棄過“計劃”經濟,五年規劃每年都在執行,如此一來,東非的部分貴族,官僚搖身一變成爲所謂“工黨”分子,甚至皇室成爲工黨“支持者”也不是不行。
可以說,恩斯特的這個辦法,不可謂不歹毒,這就好比尼古拉二世搖身一變成爲了俄國“工黨分子”一樣,實際上兩者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樣東西。
這些想法,恩斯特暫時按捺在心底,他對莫林說道:“總而言之,先調查清楚,如今國內工黨分子的具體發展情況,尤其是是否有組織性的工黨團體在東非誕生。”
工黨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組織性和指導性的工黨團體,莫林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向恩斯特保證。
“陛下,放心,如果真有工黨分子敢在東非活動,我們國防安全局保證讓他們胎死腹中。”
恩斯特卻擺擺手道:“不,先不要打草驚蛇,具體情況還要詳細調查,你們也不要露出馬腳,引起敵人的注意,我們要結合如今帝國的情況,來制定合適的辦法,所以在此前,要做到知彼知己,這樣才能百戰不殆。”
“工黨分子是十分狡猾的,這一點從俄國工黨就可以看出來,他們尤其擅長地下工作,一旦讓他們發現我們的存在,反而有可能讓他們變得更加警惕和嚴密。”
“而且,你們怎麼能保證東非的工黨分子,就沒俄國契卡混入呢!他們可也是搞間諜工作的高手,所以我們更應該保持謹慎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