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是皇上特許給成王府的,由於沈雲珩以往並不常待京中,故平時在皇宮幹事,但凡沈雲珩在京,他本人的工作地點也將改至成王府。此時接了陸霄派人送來的消息,提了藥箱從家裡趕來王府裡候着了。
遠遠的,望見常餘趕着馬車疾馳過來,陸霄很有眼力勁兒地跑上去掀開簾子,張開雙臂就要接人,沈雲珩卻是視若無睹,自己抱着卿羽徑直進了府。常餘回頭見陸霄還維持着那個擁抱天地的姿勢,咳了一聲,道:“你在幹嘛?”
陸霄啪的一聲雙手擊了個掌,淡定道:“沒什麼,看見一隻蚊子。”
常餘恥笑:“寒冬臘月的,你家養的蚊子還能往外飛啊?”趕在他瞪眼發怒前,不耐煩地趕他走:“別擋道,我要收車了。”
陸霄哼了一聲,轉身跑了幾步跟上沈雲珩去了屋裡。
劉太醫已經在診脈了,室內氣氛安靜又沉重,陸霄不得不放緩了步子,以免弄出什麼聲響。唉,越小心越出錯,一個不留神踩到屏風處的帳幔,險些跌倒,滋啦一聲撕破好大一塊布料,沈雲珩皺眉,投來不悅的目光。
陸霄登時嚇得弓着身子不敢再動,待沈雲珩將注意力再轉移到牀上沉睡的卿羽時,才小心翼翼地將纏在腳上的布條拿開,又小心翼翼地將屏風扶好擺正,再小心翼翼地將破爛了的帳幔堆在上面……待做完了這一切動作,劉太醫已經診好了脈,寫好了藥方,交代好了事項,收拾好藥箱出來了。
陸霄大氣不敢出地挪到牀頭,剛想開口詢問卿羽的病情,沈雲珩扔給他一張字條:“跟劉太醫去抓藥,順便把藥煎好了送過來。”
沒說出口的話化成唾沫嚥了進去,陸霄不敢懈怠,恭敬地接過來方子輕手輕腳地遠遠繞過屏風跑出去了。
不多時,陸霄捧着煎好的藥如同捧着菩薩一樣,一步步走得那叫一個提心吊膽,待走近門口,被一人叫住了。玲瓏着一襲粉色衣裙款步走來,隨意披了件銀絲披風,烏髮高挽成髻,用一根金步搖彆着,簡單又大方,籠着疲倦的眉眼在燭光的照耀下分外迷人,琉璃珠子隨着步子不斷地在耳畔晃動,直讓人感嘆風情萬種。
陸霄看得一時有些呆,在心裡飛快地一盤算,嗯,相比之下,還是白露更耐看,玲瓏的美是秀婉端莊的,讓人愛憐又敬重,而白露的美則是脫俗自在的,給人如沐春風之感,似能讓人卸下一切重負,得以輕鬆暢快。
“發生了什麼事?我方纔看見劉太醫出去了,可是有誰病了?”玲瓏雙手交疊,已然行直跟前。
陸霄回過神來“啊”了一聲,道:“殿下回來了,帶了個生病的朋友,讓劉太醫過來瞧瞧。”繼而嘿嘿一笑,“可是把你吵醒了?這個時候那麼晚了……”
“什麼?王爺回來了?”玲瓏抓住了重點,自動忽略了陸霄後面一堆廢話,“何時回的?不是說要再等幾日嗎?”本來還有些睏意的玲瓏突然清醒了,眼睛亮閃閃的,抑不住面上的欣喜。
陸霄道:“就今晚,殿下處理完事務就提前趕回了,我也是今晚剛得到的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心跳突了一下,“哎呀,不跟你說了,藥涼了殿下一定將我大卸八塊。”
玲瓏制止了他,伸出一雙纖弱玉手:“讓我來吧。”
“也好,你心思細,就由你送進去吧。”相處多年,陸霄也知道玲瓏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辦事可靠,想也不想就將藥碗遞給了她。
房間裡,沈雲珩坐在牀頭,替熟睡中的卿羽將散在面上的碎髮小心地抿去,端詳着她沉靜安穩的睡顏,只覺心中空蕩蕩的。
過了那麼久,現在她終於又在眼前,那麼近,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她的眉目近在咫尺,輕輕淺淺的呼吸就縈繞在耳畔,可爲何還是覺得她離自己那麼遠?
阿羽,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走到你身邊?……
拉過她的手,雙手握住放在脣邊,他閉上眼,幻想着同她一起墜入永難將息的暗夜,不斷沉淪,不復清醒。
“王爺,藥該涼了。”
沈雲珩回過頭,才發覺玲瓏不知何時已在身後,他伸手去接藥碗,恢復了素來的溫和淡靜:“這種事情讓陸霄來做就行了,你身子本來就弱,又何苦起來?”
“不妨事,”玲瓏溫柔而笑,一雙美眸靈動生輝,“能替王爺分憂,是玲瓏的福分。”看了一眼牀上的人,話語含了幾分猶疑,“這位是……”
如果所料不差,眼前的這個女子,便是王爺心裡的那個人了吧。王爺在中秋家宴上當場拒絕皇上替汪尚書家千金的牽線,便是心有所掛,她從二殿下沈雲琋的口中得知,讓王爺魂牽夢縈的那個人,出身貧賤,名叫李卿羽。
“我這裡沒什麼事了,玲瓏,太晚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沈雲珩沒有回答她的疑問,笑容平靜疏離。
玲瓏不自然地笑了,點頭稱是,遂走開了,走過門檻轉身關門時,竟然看見不可思議的一幕:她那尊貴無比的王爺,自己先喝了一口藥汁,俯下身去含上了沉睡中的人的脣,做出了以口喂藥這種事……
強行壓制住內心翻騰不已的情緒,她只感覺到有股寒氣席捲了全身,一瞬間腦海茫茫,沒了思想,但她還是迅速回了心神,顫抖着手指關上門,在門口立了一刻,緩緩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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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卿羽自混沌的睡意當中幽幽醒轉,只覺全身無力,本能地想擡起胳膊,卻似有什麼東西壓着,偏頭一看,竟有人和衣趴在牀頭睡着了。
她環視一週,發現這並非露鼎記自己的房間裡,不由吃了一驚,遂騰出另一隻手來一巴掌拍在那人腦袋上:“喂!你是誰?”
睡得正沉的沈雲珩猝不及防被一個巴掌打醒了,揉着頭睡意惺忪地擡起頭來,見到面前的人醒來,喜不自勝:“你醒了?感覺好點沒?餓不餓?想吃什麼?……”
他一連串的問,她蒙了頭,喃喃道:“我這是在哪兒?……”
沈雲珩道:“當然是在我府上!”雙手按住她,“你先別動,告訴我,現在有沒有感覺到好一點?頭還沉嗎?想不想吃東西?”將額頭貼上她的,“不燒了,”又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她眼前晃,“這是幾?”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瘋了嗎?卿羽不耐煩地推開他:“我只是生了個小病,又沒傻!”
沈雲珩卻是很高興:“知道生氣了,說話的氣力也大了,說明是真的好些了,劉太醫真是個神醫,我一定要好生酬謝他!”
卿羽不理會他的自我興奮,兀自掀開被子就要下牀,可還未站起便覺一陣眩暈,驚得沈雲珩眼疾手快將她攬在懷裡,忍不住喝道:“不是說讓你好好躺着嗎?亂動什麼!”見她面色蒼白,連呼吸都虛弱,又立馬換了語氣,自責不已,“……我急糊塗了,不是真的要兇你……”
靠在他寬闊的胸膛裡,她漸漸恢復了神智,眩暈感也沒那麼強烈了,便推離他,道:“既然我都好了,我想快些回家去,師父和師姐一定很擔心。”
“那你就不怕我擔心?”他扶住她的肩膀,語聲微弱平靜,“聽說你病了,我很着急,阿羽,你且在府中住幾日,待身體好些了……”
“不用了,”她打斷了他的話,垂下眼睛不敢看他,“謝謝你的好意。”
“你就這麼不想見我?”他平靜的語氣不可遏制地攜了幾分怒氣,“你寧願回去面對着周顧,縱然他不領情你的好,也不願跟我在一起?”
也許是被戳中軟處,但也許是從未見過他失控,她一時呆住,半晌沒有說話。
見她蒼白着一張臉憔悴不堪地站在眼前,卻還一心想着別的人,他再也忍不了,張開雙臂將她摟入懷中,語氣也止不住地隱隱含了幾分悽惶:“我不知道周顧欠了你什麼,勞你這般費心竭力地向他追討,但我欠你的也不少,爲何不跟我討?”
她將手抵在他胸口,有些愕然:“你並未欠我什麼啊……”
“不,我欠你的多了,”他閉上眼睛,將頭埋在她發間,“我欠你一個更早的相遇,如果我在周顧之前遇見你,或許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些不必要的麻煩,我還欠你一個平民的身份,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也就不會讓你那麼顧忌。”
“這不是你的錯,”她微微地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空地上,“這些都是命中註定,沒辦法的。”
“我不信命,”他目光堅毅,“我信我自己。阿羽,你呢?你信我嗎?”
“我……”她剛一開口,便猛地咳了起來,沈雲珩連忙放開她,一邊給她拍着後背順氣,一邊喊陸霄再去請劉太醫。
卿羽攔住了他,勉力壓住咳意,道:“我想回去了。”
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氣氛沉默了一刻,門上傳來篤篤叩門聲,玲瓏輕聲道:“王爺,藥煎好了。”
沈雲珩走過去端過來,終於還是向她妥協了:“把藥喝了,我讓常餘送你。”
卿羽接過藥碗,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口氣喝完。沈雲珩眼中閃過一絲驚痛,轉身出門去安排常餘和馬車了。
她目送着他快速離去的背影,在原地定了好一會兒,垂下眼眸,囁嚅着嘴脣,音氣低不可聞:“對不起……”
因爲深知被辜負是一種怎樣的痛,所以只能從一開始就堵住所有去路,這樣,對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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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露鼎記,大家見到她又驚又喜,尤其是白露,一把抱住她轉了一個大圈:“沈雲珩果真沒騙我們,他說他府上有宮裡的太醫坐鎮,無比強硬地把你帶走了,還真是還了我們一個囫圇的毛毛!”
一旁的何當桃花眼一瞪,十分不屑:“太醫?哼,虛張聲勢!”
白露鄙夷道:“到底是誰虛張聲勢可是有目共睹,有人自詡神醫,其實真本事不過爾爾,人家太醫才用一晚上的時間,就把某神醫半個月治不好的風寒給治好了!”
何當氣得張牙舞爪,拉住卿羽道:“你且說說,那個什麼太醫給你開了什麼方子,我就不信他能有什麼靈丹妙藥!”
卿羽被他們二人逗得直笑,不免又咳了幾下,白露見狀,忙自何當手中將她搶回來,一面往屋裡推,一面不忘揶揄何當:“承認技不如人不難,死不承認纔是真的要丟老臉呢!”
氣得何當擡腳就踹了過去,白露靈敏地躲過,朝他扮了個鬼臉,拉着卿羽進了房間將她安置在牀上,隔着厚厚的棉被抱住她:“毛毛,你能好起來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發起高燒的那會兒,我們都嚇死了!”
大病初癒的卿羽整個人清減了一圈,面容仍顯病態,精神頭卻是已經好了很多,尤其能好好的喝粥吃飯了,大師父說,能吃能喝便是好兆頭,很快就能痊癒了。
“我以後會多注意着些,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她擁着衾被,吃着章師傅做的香噴噴的桂花糕,喝着翠娘熬的銀耳燕窩粥,心頭涌起無限暖意。
老丁在樓下喊白露,白露將臉貼了貼卿羽的額,才放下心來:“不燒了,毛毛,吃完飯就睡一覺,再過幾日就是臘八,我煮最甜的八寶粥給你喝。”
卿羽笑着點頭,催促她:“你先去忙吧。”
白露戀戀不捨地離去了,卿羽兀自呆呆坐了片刻,手指慢慢抓緊了被角。
過了臘八就是年,這一年似乎過的好快。
臘八這天,天上飄起了小雪,卿羽早早起來,籠着襖袖子剛走在廚房門外便聞道一股濃郁的飯香,待走進去一看,白露和老丁他們已經忙得不亦樂乎。
“我還以爲自己是最早的,沒想到還有人比我更勤快!”
白露扭頭看她一眼,一縷擔憂浮現,放下手中的勺子跑過去扶她:“怎麼起的這樣早?你病剛好,小心再着涼了。”
卿羽笑道:“我已經好啦,生病的幾天裡吃的東西少,現在可是饞壞我了!”
白露拉她往鍋臺邊湊:“毛毛快看看,這可是我親手熬製的呢!”
章師傅配合地撇清關係:“千真萬確,我到廚房時白姑娘已經將米下鍋了。”
卿羽走過去,探身看向鍋裡,隔着嫋嫋煙氣望見一鍋濃濃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聞着香味兒,一時令她垂涎三尺,嘖嘖讚道:“師姐的廚藝越發精進了,光聞一聞就饞的緊。”
白露勾起手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洋洋得意着:“那是,日有所進,終有所成,一個人的功夫花在哪裡是看得見的!”
白露潑皮桀驁,耐心極低,縱然是開了酒樓也從來不屑於“顧客是衣食父母”經營理念,哪個惹了她,保準翻臉比翻書都快,從開張到現在大半年的時間過去,十里八街的食客都摸住了她的脾性,再加上有沈大公子的名聲扛着,倒也沒人敢來滋事。
可不得不承認,對於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卻有着很強的耐性與意志力。以前在山林裡時,她迷上了習武,天天練功練到三更半夜,練得睏意綿綿,澡也不洗,帶着一身臭汗滾牀上倒頭就睡。
那時白露才十歲樣子,卿羽九歲,周顧出了遠門不在家,他們剛搬了新住處落腳,大師父拈輕怕重不肯出勞力,二師父累得哼哧哼哧花費了三天時間搭建了一間極簡陋的房子,他們師徒就擠在一張用木板就地鋪成的大牀上。大師父不止一次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推她:“你離人家遠一點了啦,臭死了!”
白露的武功精進的很快,雖然仍是打不過二師父和周顧,但二師父說:“已經很好了。”二師父說這話時依然是冷着一張臉,絲毫看不出有嚴師出高徒時爲人師的欣慰,但能得到他的肯定,說明是真的已經很好了——她一人大敗六個大漢的經歷至今爲卿羽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白露卻不買賬,跟卿羽嘀咕:“二師父就是偏心,我跟周顧同爲他的弟子,他明顯就是偏愛周顧許多,若是公平些傳授武學,我一定打得周顧哭爹喊娘!……”話說到一半,被不知何時站到身後的二師父一聲喝斷:“練功去,廢什麼話?!”
後來白露又迷上做菜,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所有人都對自她手裡誕生出來的菜餚望而生畏、只當她“一代大廚”的遠大理想是說笑時,她也從未泄過氣,一直到有了今天的露鼎記,雖不是掌勺師傅,卻也今非昔比了。
她對事情,一旦初心既定,便萬山無阻,若是對人也如此,可如何是好?……
卿羽怔怔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見她已經盛了一碗粥遞給自己:“第一碗一定要給我家毛毛,先來嚐嚐!”
八歲時,她坐着小板凳在院落裡洗衣服,二位師父和師兄在一旁下棋,白露揹着揹簍從山上採果回來。大師父嘴饞,率先揀了個最紅的果子拿袖子擦擦就要往嘴裡送,卻被白露一把奪了去,沒好氣白他一眼:“但凡是我的東西,最好的一定要給毛毛!”
但又何止一個果子?十年來,師姐給她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卿羽雙手接過碗來,喝了一口,遍身溫暖,衝她可愛一笑:“好甜。”
露鼎記閉門謝客一日,專心過臘八,濃粥小菜,其樂融融。人都上了桌席,唯獨缺了周顧,大師父只說年關算賬,周顧又遠走了,怕是連春節也不一定能回來,說着還悄悄瞄了一眼卿羽,但見她面目平靜,遂也安了心。
說到底,卿羽的生病或多或少地都與周顧有着剪不斷的關係,他對卿羽到底還是有着幾分愧疚。
何當搓着凍成了紅蘿蔔的手,一邊朝手心哈氣,一邊眼巴巴瞅着飯桌上的一大鍋粥:“快來給爲師嚐嚐!”
白露瞪他一眼,滿是嫌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何當嘴巴一扁,委屈至極:“我就知道會這樣,都說老來難老來難,先前我還不信,可如今這境況真真實實發生在自個兒身上,也由不得我信不信了。唉,可憐我一把年紀,膝下無子……”
“親愛的師父,請您用膳。”白露端着滿滿一大碗臘八粥,照着他端端正正地行着屈膝跪拜大禮,姿態頗爲恭謹。
你是我祖宗!白露咬牙在心裡咒罵着,心想再不堵住他的嘴,這飯誰也吃不下去——他的一腔自怨自憐之言,一定會將大家噁心死的。
何當仍維繫着那副痛心難當的模樣,接過粥來,仰天長嘆道:“老天!你賜給了我這麼個孝順的徒兒,我謝你全家……”
“閉嘴!”白露當頭喝斷了他裝腔作勢的演戲,作勢要將他手裡的碗奪回來,“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何當朝碗裡啐了一口,若無其事地遞過來:“給,你吃。”
衆人發出一片乾嘔聲。
白露拿手在鼻前扇着風,遠遠避開,彷彿再在他身旁多待一會兒就會忍不住揍他一頓一樣。
卿羽已爲大家盛好了粥,逐一送到面前。白露則拿了一大把筷子攥在手裡,一雙一雙地分了下去,一邊分發,一邊唸叨着:“露鼎記能有今天,大家都功不可沒,我白露感激不盡,如今露鼎記在月涼城中立了足,咱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叫板一品樓,大家有沒有信心?!”
衆人還未答話,便聽聞一語笑聲自門外傳來:“若是一品樓老闆聽了這話,只怕會嚇得半死!”
是沈大公子,金冠束髮,豐狐長裘,俊逸若仙,衣領上有着淡淡的溼跡,還有幾片雪花沒有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