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打了一盆水,坐在塌邊慢慢的給慕長安擦着手,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第一次,他如此擁有她,可是這擁有的背後,卻是賠上了紀南衡的性命,若不是他的成全,他又怎麼會有機會如此靠近她。
慢慢的掰開她的手指,一點一點的蘸着水,擦着,卻在看到她手上的傷疤的時候愣住了,他記得,上次爲他割腕放血便是這裡,可是事後進行了醫治,沒道理傷疤會一直存在,心裡突然浮現紀南衡的話,相必是當初他們在一起時留下的,心裡對她的疼惜更重了幾分,這個傻丫頭,到底爲了別人讓自己受了多少傷。
手指覆上她的傷疤,慢慢的感受着,雖然傷疤不好看,也粗糙,可是他卻一遍遍撫摸着,絲毫不覺得難看。
“長安,以後,換成我陪在你身邊,我會像啊衡一樣對你好,甚至比他對你的還要好。”你受的傷,痛的心,讓我來替你撫平,將她的雙手貼在自己臉上,癡迷的看着她清麗的容顏。
“得了,過幾日就成親了,還這般扭捏。”雲宮主的突然到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怎麼也接受不了,父親想要讓他登上宮主之位,然後將勢力慢慢的擴大。從小到大,父親一直秉承的態度就是受着逍遙宮,讓這一方民衆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沒有戰亂。
可是父親一出來便有如此計劃,讓他如何能夠接受,當初他一手接了麒麟山,也是因爲想要報仇,爲自己,爲父親,爲死去的親人討一個公道,或許最後自己大仇得報,可是他也沒有想過逍遙宮宮主的位置,不想有朝一日看着這一幕重新上演。他想做的,就是和自己所愛的人,過着平淡的日子,僅僅而已。
“怎麼,你不願意?”雲宮主一臉驚訝,不明白自己兒子怎麼會有如此想法,突然轉頭看向塌上的人,一陣瞭然,“你改不會是爲了這個丫頭想要放棄大好的前程吧,你這樣,怎麼對的起爲我們犧牲的紀公子。”
“父親,你也知道對不起啊衡,可是你還是逼着他白白送死。逼着他們兩人生離死別,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嗎?當初我不想接替父親的位置,現在也一樣,現在我只想好好的照顧長安。”
雲宮主對雲初的一番話嗤之以鼻,冷哼一聲,夾着氣出了落雲居,他的兒子他比誰都瞭解,若是他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了,他最疼愛的也只有我這麼一個,若是他有的選擇,怎麼會逼迫他做不喜歡的事情呢,可是雲起生死不明,雲落心狠手辣,自己上了年紀,況且還有一些人一直虎視眈眈,放眼整個逍遙宮,又有誰能夠擔此重任呢。
雲宮主一路來到大廳,這裡的一草一木,像極了幾年前,連空氣都一模一樣,夾雜着泥土的芬芳,陽光甚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可是他的一顆心,早就死了,在自己的親生兒子殺他的那天就死了,若不是他心裡牽掛着雲初,牽掛着逍遙宮,空氣在寒冰室中,他早就死了。
“落兒!”緩緩落在大廳中,拉長了聲音。
雲落正在喝酒,被這聲音一喚,看到大廳中站着的人,手一抖,端酒的手一鬆,酒杯落地,砸在地上。
而他身後的男子看到大廳中站着的人,明顯也是一愣,神情中似乎有些喜悅,有些錯愕。但是很快就又隱在黑色斗篷下面,辨不出表情,可是若細心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今日他將自己的頭埋的很深,好像怕人認出他一般。
“父親!”饒是早有人通報了這個消息,雲落還是吃驚不少,他一直不敢去落雲居,就是心中藏了一絲僥倖,他早就死了,怎麼可能會出現。
當初他可是親眼看着他死的,可是紅蘿帶回來的消息不可能有假,況且她因爲驚嚇過度後失魂落魄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可是他雲落是何人,既然當初敢殺自己父親,那麼便也不怕他,況且他現在的功力,放眼整個逍遙宮,無人是對手,又怎麼會怕他,很快卻恢復了伸色,笑意盈盈的走到他面前,單膝跪地,身後的黑衣人遂跪了。
“落兒以爲父親早就,不知道父親竟然還活着,父親這些年是不是手了很多苦,落兒心中於心不忍,以後就讓落兒好好孝順您。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相處。”垂着頭,只是目光卻暗暗上揚,見他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自顧起了身子,拍了拍膝蓋邊的衣袍,儘管上面什麼也沒有。
雲宮主自然也不是好說話的,冷哼一聲,“落兒,爲父可還沒有讓你起來,雖然此時你是一宮之主,但是也不能忘記人倫家常吧。”
雲落笑了笑,心中卻暗暗咒罵,感情此番回來,他是來尋仇來的,不過就憑他還有一個雲初,就想將他拉下來,幾年前,他什麼都沒有的是,他們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依然不是。
“手足情深,落兒,你可知道我的意思?”
雲落笑了笑,他自然知道父親的言下之意,可是他早就沒有親人了,若不是這樣,當初又怎麼會那般對待他們,他唯一的哥哥,被他逼的生死不明,他的嫂子,也被他逼死了,還有一個弟弟,百般折磨,最終卻讓他逃了,若是重來一次,他也會那樣做。
父子兩人就這樣站着,雖然沒隔多少距離,可是卻感覺他們那麼遙遠,遠到甚至看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對方心裡想些什麼。
半響,雲落卻突然出手,袖中藏刀,趁着自己父親出神的時候一刀插過去,眼前的黑衣人一閃,刀子正正的打在黑衣人腰間掛着的玉佩上。
雲落一陣不耐煩,“你幹什麼!”
黑衣人抱拳低頭,“宮主,恐怕宮外早就得知這個消息了,若此時您這樣做,恐怕落人口實,將以前的罪名坐實,況且北漠的使臣還在,總要顧及一兩分,何不讓老宮主暫時住在落雲居,以顯示您的孝心。”
雲落沉思一番,點了點頭,只不過留這麼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在身邊,他又怎麼能夠安然對外,況且北漠這邊情況尚且不明朗,在這個時候的確不能出錯。心裡對黑衣人阻擋自己的不敬的不滿感消散,反而讚歎他起來。
殊不知黑衣人心裡卻鬆了一口氣,若是雲落鐵了心要殺他,那麼他自己恐怕也要暴露了。
看着離自己不遠的男子,當初一頭黑髮早就蒼白如雪,當初雖然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是看着他成爲這個樣子,心裡還是忍不住的疼了一下。
雲宮主自然知道此時的雲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卻也沒有出手,有人替他擋了,也省去他的很多麻煩,沒想到當初沉默寡言的雲落今日變成了這般樣子,他以爲當初只是他一時利慾薰心,事情過後,他心裡是愧疚的,至少知道自己活着會開心,可是他的表現卻讓他大爲失望,他甚至想殺了自己。
他的心裡失望之餘,更多的是痛苦,再怎麼說,他都是自己的兒子,苦海無涯,他回不了頭,他自己自然也不會再任由他胡作非爲。
打量了雲落一番,當初他偷偷練習的武功竟然將他變成如此樣子,如同鬼魅一般,嘆了嘆氣,擡腳出了大廳。
自此以後,他要護着他該護的人,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雖然他知道犧牲了紀南衡不對,可是他別無選擇,在這件事上,他的確自私了,可是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怎麼來救他的逍遙宮主他的民衆。
兩人目送他出了大廳,雲落纔對黑衣人道,“雖然他方纔沒有出手,可是老頭子的武功長進不少,你暗中跟着他,你知道怎麼做。”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繼續道:“本來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可是你也知道,這次的對象特殊,我信不過別人,也不放心。”
“宮主,我明白的,我一定會竭盡所能。”說完揮一揮衣袖,消失在大廳中。
雲落站了片刻,回到他的軟椅上,重新倒了一杯酒,沉沉的看着,“你替他擋下那一劍,是故意還是有意的,是爲我還是爲他,你的眼中本不該有情緒,今日卻有了。”說完竟笑了,不管他是何目的都不重要,他只要衷於自己,那麼他的過往,他都可以不計較,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在最後生死存亡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一直養了一頭猛虎,而且是一隻對自己狠之入骨的猛虎。
客房中,北漠派來的使臣卻沒有那麼安分。
“雲落的態度實在氣人,既不答應結盟,也不明顯說反對,這樣待下去,我怕大宣遲早會看出我們的意圖,到時候再一次進攻北漠,那我們北漠……”
“哼,大宣這次僥倖獲勝,還不是靠着承王偷襲,況且大宣兩王之爭一直不斷,現在更是到了劍拔弩張的階段,他們若想再次出兵恐怕沒那麼容易。”
窗外閃過一頭白髮,很快便消失了,原來北漠人的目的是想拉攏逍遙宮一共對抗大宣。
……
一連幾日,雲初都沒有出落雲居,只是衣不解帶受着慕長安,大約過了三日,雲初看着慕長安漸漸蒼白的神色,有些不忍,央求父親給瞭解藥,想要讓她提早甦醒。
雲宮主雖然不樂意,怕慕長安醒過來了又要鬧着進寒冰室,可是拗不過雲初的軟磨硬泡,在他的再三保證之下,只好將解藥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