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撿起了休書,塞進雲初的懷中,“你們現在就走吧,今日之事,不要告訴長安,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祝你們幸福!”
說完以後,別過身子,不去看兩人,他怕在看一眼,自己會改變主意,如果放在以前,就算是死,他也會和她一起,可是現在他捨不得,或許是經歷了太多,反而變的愛惜生命了,只要慕長安活着,總有一天,她會從失去自己的痛苦中走出來,和雲初好好的生活。
雲初儘管不情願,但是卻也知道事情的嚴重,進來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了懸在他們頭頂的念湖,若時間一到,寒冰室坍塌,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死亡,可是現在要犧牲紀南衡,他的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痛,他以性命相救,又將慕長安託付給自己,自己雖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是他的心中,從此就多了一個負擔,他永遠記得,他的一切,都是紀南衡付出生命換來的,他不忍心,也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兩人沉默了半響,最後還是雲宮主出來打破了沉寂。
“既然如此,雲初,我們就承了紀公子的這份情。只不過,爲了慕丫頭着想,我要確保萬無一失,若是她醒過來吵着要找你……”言下之意,就是要讓她沉睡幾日,紀南衡和雲初相互對視一眼,雖然心中不情願,但是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兩人幾乎是別過了臉,不忍心看着雲宮主給慕長安喂下藥,這一別,就是永恆,兩人皆是沉默。
“啊衡……”雲初張了張嘴,開口之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忍住眼中的淚水,終於還是被雲宮主強行拽着出去了。
雲初抱着慕長安,幾乎是一步三回頭,雲宮主搖了搖頭,回了身子,走到紀南衡面前,給了他一個紅色的藥丸。
語重心長的道:“紀公子,這藥丸會在一瞬間增進人的功力,只是持續的時間不長,我也不是那種絕情之人,也知道此舉對不住你,這藥丸,好好收着,或許關鍵時刻能救你一命。”
紀南衡輕輕駭首,微微一笑,目送三人漸漸遠去。
“上窮碧落下黃泉!”玄色衣服的男子一直站着,聲音微不可聞。
漸漸的,三人的影子消失在紀南衡的視線中,他卻依然一直站在原地,儼然一副雕塑。
這一別,或許就是永遠了,男子臉上一直保持着微笑,這一站,或許就是永恆。
過去的一幕幕漸漸浮現在眼前,當初慕長安還是司命城少主的時候,兩人相依相愛的時候,還有兩人同時失憶之後的她變成一個男子強行上了自己船的樣子,兩人一起遊船,一起看花燈,還有慕長安失明以後傷心絕望的樣子,他怎麼能夠忘記,就算是死,他也忘不了。
若有來生,他一定會先找到她,那個時候,他們之間不再有這麼多的痛苦,也沒有這麼多的誤會和分離,就做一對平平淡淡的夫妻。
“父親,當時我和啊衡就是從這裡進來的,可是卻找不到出去的路。”
雲宮主沉思一番,細細的打量着假山,沒過多久,假山又如同他們才進來的時候一樣,又變幻了形狀,此時,假山並沒有往上瘋長,而且朝着他們四周圍了過來,同時在上面長出了一隻只觸手。
雲初一躲,避開了伸向他的觸手,可是避開了些只,另外一隻又伸了過來,他想運功,可是被封的內力遲遲沒有回來。
雲宮主卻任由那些黑色如同枯枝的觸手伸到他身上,慢慢的從他腳底纏上來,覆住他的腳,他的手,他的身子,最後他的整個身子都被觸手纏繞,只剩下一雙眼睛。
雲初轉過頭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心中大叫不好,想要過去幫助他,可是自己懷中抱着慕長安,而且源源不斷伸過來的觸手一直糾纏着他,躲閃之間,也騰不出手來幫助他。
眼看觸手越來越多,兩人也很快被纏住,千鈞一髮之際,雲宮主緊握雙手,一股氣自丹田處發出,灌在雙手雙腳下,剎那間,纏繞着他的觸手紛紛縮了回去,地上落下的是斷裂的觸手,雲初細細一看,觸手掉落在地上,很快便褪色了,露出本來的面目。
“樹葉?”怎麼會是樹葉。
“好了,別管是什麼了,快將你的玉佩拿出來。”
雲初會意,急忙將懷中的玉佩掏給自己父親,看着他拿了刀子,在兩人身上手上劃了一刀,血液順着指頭慢慢滴在玉佩上,玉佩漸漸變了顏色,變的通紅,雲宮主見狀連忙將玉佩扣在假山一角上,慢慢的,圍繞在周圍的假上慢慢褪去,一條用石頭鑲嵌的小路呈現在他們面前。
雲初一喜,原來竟是這樣的,來不及開口詢問,便被自己父親拉了出去。
“雲初,你出來了!”
眼前劃過一抹火紅,自己的衣袖緊了緊,雲初皺着眉頭看着旁邊喜難自勝的人,面上有些不滿。
此人就是一直守在外面的紅蘿,紅蘿看到雲初懷中抱着的人的時候,臉上笑容退去,待看到他身旁站着的白髮男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錯愕。
後退數步,驚愕的看着他,身子不由得發抖,幾乎站不住,“你怎麼……”意識到自己將要說什麼,連忙掩了口。
雲宮主笑了笑,上千萬一步,“怎麼,紅蘿,看到我哦你是不是很驚訝,你以爲你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是沒有想到我卻死,看到我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是這樣的!”男子上前一步,紅蘿便後退一步,直到她撞在身後的軟椅上,再沒有退路,癱坐在上面。
雲初目光炯炯,狠狠的盯着椅子上的女子,他早就知道當年的事她參與不少,也知道自己父親的事和她脫不了干係,可是他心裡一直存着僥倖,能夠在生死關頭救他一命的人,雖然做了錯事,但是也不會是大錯,況且他一直以爲,他是真的愛自己的,所以就算她參與了當年的事,在對待他父親的態度上,也可能會好許多,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卻是直接參與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看向她的目光也冷漠許多。
可是此時他卻不是責問她過去事情的時候,慕長安還在昏睡,他要先將她安頓好。
“父親,我們回落雲居!”
男子點了點頭,兩人輕點腳尖,飛身回了落雲居,當年的事情這才一件件,一樁樁呈現在眼前。
當初父親重病,雲落將自己關了,逼迫父親讓位,只是他卻不肯,連傳宮玉佩都不知所蹤跡,後來紅蘿和雲落兩人便設計要殺了他。
“父親,當初我明明記得你……可是後來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當初我也以爲我死了,那個時候,我只剩最後一口氣,後來迷迷糊糊之間,有一個人給我吃了一顆藥丸,又將我丟在了假山那邊的,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在那裡,我存了一口氣,慢慢的爬了進去,只是那一句路,我都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我爬了一路,血便流了一路,後來還是那本書救了我,我學了上面的武功,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寒冰室的守護人。”
幾年的時光,沒有自由,沒有生機,他自己都沒有想過能夠堅持下來。
原來如此,瞭解前因後果的雲初心中一陣難受,不只是心疼自己父親受的苦,還有爲自己,爲長安。誰人建的寒冰室,竟要人如此犧牲自己,如此違背天理人倫,儘早毀了纔是,可是一想到紀南衡會隨着寒冰室一同毀滅,他心裡就忍不住的自責。
待慕長安醒過來,他要如何向她解釋,又要如何安慰她。
“父親,我們趕快離開吧,二哥早就不是以前的二哥了,如果他知道父親還活着,我怕他會對你不利。”他們出來的時候不只是紅蘿見過他們,還有其他人,恐怕他們出來的消息早就傳到了雲落的耳朵中,幾年前的一幕歷歷在目,他不想讓悲劇上演,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好友,剩下的兩個,一個是他的父親,一個是他的愛人,這次,他定要護他們周全。
雲宮主饒了一圈,拿起桌子上的毛筆,看了看又放下去,又轉到屋子裡擺着的花瓶面前,細細撫摸了一遍,似是懷念,似是感嘆。
半響,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離開這麼久,這些地方卻沒有變,不知道他的書房,可還是當初的樣子。想起雲落,臉上劃過一絲狠戾,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親生兒子會對他存了這樣的心思。
“哼,他想殺我,恐怕沒那個能力。”
雲初一愣,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父親變的太多了,他甚至猜不出他的心思,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心裡在想什麼。
過了一日,雲落出人意料的沒有派人來找他們的麻煩。這讓雲初更加奇怪,按照雲落的性格,若是知道父親和自己平安出來,他肯定會尋麻煩,可是過去這麼久了,也沒見他的人,甚至一直潛伏在落雲居的人也消失匿跡了。
自己父親則是一副瞭然的樣子,悠閒的坐在院子中喝着茶,雲初幾次探出頭欲詢問,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們父子之間,無形之中好像隔了一道牆,再沒有以前的無話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