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的樹木上的鮮血已經變黑,劍痕,刀痕,鞭痕,各種各樣的武器在樹木上留下各種痕跡。陳暮白沿着這些痕跡,緩緩的走過,從這些痕跡當中,他彷彿看到了遲越在衆多官兵當中浴血廝殺,她一口鮮血噴在旁邊的樹葉上,青與紅的交替,甚是刺眼。
他懷着緬懷的心情,一路朝着山頂而去,他忍不住的想,那時的她一定很絕望吧,她那麼愛着他,爲了他,哪怕丟了性命都可以,可是到頭,他卻發現,原來,他早已在無形當中愛上了她,不能失去她的是他,而不是她。懸崖上,山風吹動着他的衣袍。
山下,雲霧繚繞,遠方的藍天,偶有幾朵白雲輕輕的飄過,翠綠的樹葉吟唱着悲涼的曲子,他看不到下方的情況,可他想,哪一天,他的阿越在這裡究竟經歷了什麼。
他張開雙臂,身體前傾,重心後移,風呼嘯的聲音從他耳邊刮過,那種重力的失落感,讓陳暮白感到無助,“阿越,你當初是不是也是這麼的無助?”在下降一會兒之後,他迅速運起輕功,手快速抓着懸崖邊上的藤條,腳尖點在懸崖的石縫當中,緩緩的降落下來。
懸崖之下,是一條洶涌澎湃的大河,河水湍急,人要是掉進去,定會淹死在其中,河水距離懸崖邊很是相近,他擡頭看了看上方,要是不小心,掉下來還真有可能掉進水中。
他看了看那湍急的河水,毫不猶豫的便跳了進去,水中礁石密佈,剛跳進去,他的身體就被碰傷了好幾處,冰冷的河水不斷地從他的口鼻當中灌入他的臟腑,窒息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要浮出水面。
順着河流一直向下,在河流的下游,水勢開始變得平緩起來,兩岸桃花盛開,落英繽紛,掉落的花瓣隨風而下,落入河中,順着水流飄向遠方。
他在水中看到了岸上一出堆滿粉紅色花瓣的墳墓,剎那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疼的他難以呼吸。從水中爬起來,那是一株老桃樹之下,整座墳墓背靠青山,面向流水,墳頭草已經長了起來,可以看的出,這墳立了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了。
無數的花瓣從空中落下來,立在墓碑上,就像那粉紅色的佳人遙遙在望。
“遲越之墓,陳暮凌,徐如羲立!呵!”
陳暮白仰天笑了起來,“哈哈,蒼天,爲什麼要這麼對朕?”
爲什麼他所在乎,所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拿自己最愛的人去換,他不過就是想要得到一個皇位,他想要爲天下蒼生謀福,他想要陳國擺脫現在落後被打,國力貧弱的現狀,他有錯嗎?
爲了達成這個目標,他最愛的兩個女人都離他遠去,都因爲他死在了這場叛亂當中,他的母親,他的愛人,他好像一下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地上,頭髮上的水珠不斷地滴落在他的臉上,順着他的臉慢慢的滑下。
“阿越……阿越,朕錯了,你回來好不好,阿越……好不好”
陳暮白在遲越的墳墓面前坐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他開始疑惑自己做這一切,到底爲了什麼,他的強大,如果連自己愛的人都守護不住,他強大有何用?
他掌控了天下人的生死,可他卻掌控不了他最愛的兩個女人的生死。
黃昏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無數的花瓣從樹上輕輕的落在陳暮白的身上,他靠着遲越的墓碑,靜靜地睡着了。自從得知遲越去世的消息以來,他就再沒有閉過眼,他整日酗酒,排解自己的憂愁,卻怎麼也填充不了他內心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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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遲越的墳墓邊,他才感覺自己的心被填滿了,踏實了,只是唯一可惜的是遲越在那小小的泥土堆裡,再也出不來了。
睡夢當中,他好像看到了遲越一身女裝,踏空而來,像九天的仙女一般從月亮當中緩緩走出來。
他從來沒有見過穿女裝的遲越,一身淡紫色上衣,素白色的煙羅紗裙上一條華麗的鵝黃.色帶子系成一個優美的蝴蝶結,長長的青絲隨意的飄灑在肩頭,挽了一個細巧的流雲髻,插了一支茉莉羊脂小簪,潔白的流蘇如畫般的抹在烏黑的髮絲上。她嘴角輕呡,踏着月光而來。
看着眼前的遲越,陳暮白忽然才發現,遲越早已不是當年他救起來的那個瘦小黑丫頭了,幾年的時光,足以改變一個人,他見過她一身戎裝的樣子,見過她潦倒落魄的樣子,見過她狼狽的樣子,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溫婉的她,此時的她就像是名門千金,即使是宮中的公主的芳華也比不上她。
看着近在咫尺的遲越,陳暮白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朝思暮想了許久的臉,然而當他伸手過去的時候,他的指尖只觸碰到了一片虛無,遲越還在他身邊,他卻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度,觸碰不到她了。
“阿越……”
遲越輕輕的笑了笑,“小白,你終於來了,我以爲你又會再一次把我拋棄。”
聽着遲越的話,陳暮白有些激動,“不,朕不會拋棄你的,阿越!”
他想要上去抱遲越,卻一下從遲越的身體當中穿了過去,他轉頭錯愕的看着遲越,這纔想起來,遲越早已離他遠去,她早已不屬於這個世界。“阿越……阿越......”
遲越笑了笑,“小白,再看到你真好,回去吧,不要爲我而悲傷,好好做你的皇帝,造福天下百姓,莫忘初心,我會在遠方一直默默地看着你的。”
遲越微微露出一個笑容,眼中充滿了太多的無奈和苦澀。遲越伸出手,想要撫摸陳暮白的,可同樣的,她什麼也摸不到,她失落的垂下了手,陳暮白看着遲越失落的表情,心頓時一陣鈍痛,“不,阿越,朕知道錯了,朕只想要你,朕想你回到朕的身邊。”
遲越的心中滿滿都是感動,“那你的天下呢,你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