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賞原名張寶符,他爹張嘉貞死的時候,他才三歲。
也算是幼年喪父了。
延賞這個名字,是基哥去年給他取的,大概意思是:賞賜延續到後代。
因爲張延賞是張嘉貞唯一的嫡子,與嚴挺之嚴武一樣,屬於老來子,所以去年剛剛十五歲的張延賞受到基哥召見,改了名字之後,便直接賜了官,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隸屬於東宮。
天下士子匯聚長安參加科舉,只爲混個一官半職,人家剛一成年,就分配工作了。
不要抱怨,你不過是十年寒窗苦讀而已,能比的過人家爹爲國家做的貢獻?
像這樣的安排,沒有人會有意見,甚至會覺得官職低了。
今年十六歲的張延賞,已經遷官三次,如今的大理寺評事是從八品下,掌出使推按,一共有十二個人。
這個位置比較特殊,出使,意味着他經常出差地方,到各地審查案件,所以這個職位必須熟悉法典,品格還要剛健不拔,威武不屈。
最重要的是,這個職位升官,他不是在大理寺內升,而是直升御史臺監察御史。
這是武則天以來的慣例,敕文日:監察御史丶左右拾遺丶赤縣薄丶尉丶大理評事,京畿縣丞丶主薄丶尉,經三任十考以上,不改舊品者,選敘日,各聽量隔品處分,餘官必須依次授任,不得超越。
這些個位子,都屬於大考四善二十七最當中的「判事」,是可以跳級升官的,其它官職不行。
李林甫人情世故通透,在給張延賞升遷的時候明說了,是隋王舉薦的,所以張延賞大婚,給李瑁也發了請帖。
張嘉貞死了十多年了,所以他兒子的婚禮,其實沒有多少人當回事。
再加上他活看的時候,沒有貪污腐敗,也沒有結黨營私,所以眼下的張宅,
比較貧寒。
很多親朋好友曾經勸張嘉貞置辦田宅,而史書記載張嘉貞的原話是:吾泰歷官榮,曾任國相,未死之際,豈憂飢銨?若負譴責,雖富田莊,亦無用也。比見朝士廣佔良田,及身沒後,皆爲無賴子弟作酒色之資,甚無謂也。
他覺得最好不要給兒子留遺產,免得被敗了,可憐的張延賞,身爲宰相之子,窮的一批。
別人都能啃老,他沒地方啃。
李瑁抵達長興坊之後,剛進巷子,便看見院牆外一層層掉落的牆皮,以及稀稀散散的客人,不禁晞噓道:
「好列給子孫留點,誰能看出這裡原本是宰相宅呢?」
「河東候是沒有謀私,但是他那弟弟還不是因貪腐被治罪,把河東候也給牽連了,」武慶在一旁笑道:
「早知如此,還不如多置辦一些產業,給子孫留條後路。」
巷子口,有張府的迎賓,見到李瑁之後,趕忙過來招呼,人走正門,馬走後門。
「客人不多啊,今天都有誰?」李瑁問道。
迎賓恭敬答道:
「回隋王,右相丶左相,還有蓋帥正在府中,其他賓客,隋王應該是不認識的。」
李瑁點了點頭。
李林甫肯定是要出面的,因爲已故宰相家裡的紅白喜事,現任宰相都需要幫忙張羅,等於是現任幹部照顧老幹部家屬。
這是慣例,並不代表李林甫待見張家,
事實上,仇很大,因爲李林甫的舅舅姜皎,就是張嘉貞奏請李隆基,給打死的,後來又要打死裴先,被張說給攔住了,說什麼誰也不能當一輩子宰相,我們開了貴臣受杖的先例,難保將來也有受辱之時。
大概就是說,刑不上貴臣,這個貴臣至少都是三品了。
但畢竟時間久了,又是上一輩的恩怨,李林甫早就不記仇了,我舅舅嘛,死了就死了。
李瑁在後院的貴客廳內,見到了李林甫等人。
諾大的一座大廳,坐了沒多少客人,不過李瑁還是一眼看到了宋晟。
這很正常,因爲張嘉貞活着的時候,有兩個莫逆之交,宋璟和王唆。
宋晟第一個起身道:
「新郎到苗府迎親去了,隋王來的不早也不遲。」
蓋嘉運則是一臉驚訝,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李,你跟張家還有什麼關係?
「趕緊坐吧,」李林甫招了招手,示意李瑁坐到他那邊去,隨後笑道:
「小輩兒們的喜事,咱們就不摻和了,就在這裡閒聊片刻,便都散了吧。」
確實如此,這座客廳內,基本都是位高權重之人,這些人在,沒了爹孃的張延賞會戰戰兢兢,渾身不自在。
畢竟在座的,大多也就是來走個過場,人死如燈滅,往日的交情早就煙消雲散,不過是人情世故罷了。
李瑁坐下後,看向蓋嘉運,詢問道:
「蓋帥什麼時候離京?」
「且早呢,」蓋嘉運笑道:「我得等楊釗返京就任,帶着他一起回河西。」
宋晟疑惑道:
「從川蜀至京師,最快也要半個月,等這麼久,河西的事情不怕荒廢嗎?眼下可是非常之時啊。」
蓋嘉運微笑擺手:
「不打緊,來之前,大小事宜,我已囑咐犬子蓋擎,他會安排妥當的。」
「虎父無犬子,瀚海侯謙虛了,」牛仙客表情僵硬道:
「大郎子承父業,將來踐任封疆,應可預見。」
蓋擎被調任長安的事情,李林甫和牛仙客都知道,但是他們肯定不能說,否則蓋嘉運一定會設法阻攔。
沒人願意將自己的繼承人,給人當人質。
「蓋帥這幾天返家否?我怎麼聽金吾衛的兒郎們說,你吃住都在進奏院?」李瑁有了金吾衛,對於長安城內的風吹草動,瞭如指掌。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打聽到。
蓋嘉運笑道:「不着急,處理完公事,再返家不遲。」
他的正妻已經亡故,在長安還有十幾個小妾,四個庶出兒子,至於兩個女兒,都嫁人了,其中一個就是嫁給了被御史臺張利貞嘎了的刺史兒子。
另外一個,就是莫離軍傅光越的妻子。
所以很明顯,長安的家眷,會不會出事,在蓋嘉運看來,是可以承受的,嫡子蓋擎丶蓋威,那纔是心頭肉。
接下來,有賓客陸續離開,廳內的人越來越少。
李瑁是想等到張延賞回來見一面再走的,但是李林甫三人同時起身,他也只能是跟着一起離開。
因爲蓋嘉運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巷外與李林甫和牛仙客分別之後,蓋嘉運策馬於李一旁,小聲道:
「這幾日我打聽到一些消息,李適之與右相不和,頗爲劍拔弩張,你站那邊?」
李瑁目瞪口呆:「你別害我啊,我哪來的膽子站隊?如果說他們鬧彆扭,聖人只重視七分,那麼我摻和進來,聖人便是十分重視,誡宗屬制還懸在我腦袋上呢。」
蓋嘉運疑惑道:
「我怎麼覺得,誡宗屬制對你不管用啊,我回到長安之後第一時間,便將你出嗣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打聽的清清楚楚,很明顯,聖人對你是額外縱容的,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在他看來,李瑁能夠擔任隴右道採訪處置使,這已經了破了大例了,聖人這麼多兒子,如今就這一個待遇特殊。
這讓他不免對李瑁又高看了幾眼。
縱容?沒有太子,你看他會不會縱容我,李瑁搖了搖頭:
「那都是你的臆想亂猜,對了,你問我這個問題幹什麼?你不會是想要摻和吧?」
蓋嘉運點了點頭,小聲道:
「韋堅私下來見過我,他認爲牛仙客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左相重擔,怕不是距離致仕不遠了,他希望我能夠支持李適之,我本來不願意摻和,但我覺得,
這會不會是太子的意思?」
寧王李憲和王李守禮,大限將至,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李隆基之所以對這個事情耿耿於懷,就是因爲這兩人病逝,會讓很多人開始擔心他的身體。
當大臣們都在記掛着皇帝的身體健康,那麼必然就會重視太子,這是規律。
所以李隆基才以皇陵風水漏泄爲由,讓一大羣道士前往齋祈福,這樣一來會讓別人以爲,流失的龍氣風水被補上了,那麼皇帝的身體就不會有事。
李瑁沉聲道:
「不要摻和,除非你想早點死,你身份特殊,是藩鎮節度,與朝臣勾結,就這一條罪名,就能讓你家破人亡,斷子絕孫,你特麼哪來這麼大膽子?」
蓋嘉運皺眉道:
「我這正是爲長遠計啊,聖人已經對我有所成見,想要扭轉絕非易事,太子要是也對我有了成見,我豈不是現在就得給自己找塊墓地?」
李瑁一臉無語,長期在藩鎮,你的腦子真是秀逗了啊。
聖人與太子之間的羈絆,你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但是轉念一想,李瑁似乎也覺得不怪蓋嘉運,歷史上皇甫惟明不也沒有看出來了?
藩鎮節度勾結東宮,取死之道。
「你完了,你絕對完了,」李瑁故意嚇唬道:
「裴耀卿還沒有解決呢,你就想跟韋堅暗通款曲,別找墓地了,你的下場必定是死無全屍,沒有必要浪費那個錢了。」
「有那麼嚴重嗎?」蓋嘉運膛目結舌:
「我這不是找你商量呢嗎,你對長安的形勢比我瞭解,你給我出出主意。」
李瑁挑眉道:「你會聽我的嗎?」
蓋嘉運一愣,猶豫半天后,點了點頭:「只要有道理,我會聽的。」
李瑁呵呵冷笑,你的幕僚真是吃屎的啊,你腦子進水了,他們腦子也進水了?
李瑁苦口婆心勸說半天,算是暫時打消了蓋嘉運的念頭,並且讓蓋嘉運好好的下功夫琢磨琢磨韋堅這個人,思量一下,此人是否是一個靠得住的合作夥伴。
韋堅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一來是自身原因,總是愛利用別人達成自己的目的,太府寺那邊沒一個不罵他的。
再者,李林甫當政,自然不會說韋堅一句好話,人家控制着中書門下,控制着朝堂輿論,韋堅就算乾淨,李林甫也把他搞髒了。
李瑁另外與蓋嘉運探討的話題,就是關於牛仙客了。
記憶中,牛仙客應該是明年去世,也就是天寶元年七月份,是死在任上的,
但是蓋嘉運分析,牛仙客多少是有點致仕之心了。
牛仙客今年六十七歲,實際上距離致仕還有三年,但是,一個人在這個年紀,仍能一門心思努力工作,是需要心氣兒的,這個心氣兒來自於多方面。
牛仙客的這股氣,沒有了,一個傀儡般的宰相,幾乎沒有改變現狀的可能,
再加上寄予厚望的嫡子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他那個心氣已經垮了。
至於身體老邁多疾,這都無所謂,因爲牛仙客每天在門下省非常清閒,沒有什麼因素能夠加重他的身體負擔,如果非要說有,也只能是仕途不順帶來的不甘心,嫡子早亡帶來的悲傷情緒。
還別說,李適之的機會真的來了。
李瑁與蓋嘉運分別之後,去了南曲一趟達奚盈盈的小宅依然清幽靜謐,總是能給人一種放鬆的感覺,就像南曲很多酒樓內的佈置一樣,特別能抓住男人的心理。
「至今未能與二顏一見,實爲遺憾,這件墨寶,該就是出自顏真卿手筆吧?
,」
李瑁在達奚盈盈的屋子裡,望着客廳內正中位置掛着的一幅字,寫的真好。
他不懂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這幅字給人的視覺觀感,很想說牛比,但別人肯定聽不懂。
顏令賓在一旁點起火爐,笑道:
「二位兄長心知肚明,他們的任命是隋王促成的,只是沒有當面答謝的機會。」
顏果卿的節度判官,顏真卿的掌書記,李林甫已經定了,前者本來就在河北,後者是跟着裴寬一起赴任的。
李瑁望着顏令賓手裡的動作,異道:
「天氣漸涼,但還不至於白日生爐吧?」
大唐這個時期的氣候確實暖和,眼下都快十一月了,其實除了早晚溫差大,
白天並不算冷。
基哥一心想着去華清宮,那是矯情,想泡溫泉呢,也是想躲避煩擾的國事,
好專心致志的戲水偷歡。
達奚盈盈回答道:
「我整日不出宅子,身上沒有氣力,懼寒喜暖,下響轉涼,是該暖暖屋子了,不然晚上會凍的睡不着。」
李瑁離開的這幾個月,她每天除了張羅楊玉瑤的事情之外,偷閒時光便總是在思念着李瑁。
因爲她就李瑁這麼一個異性朋友,女人閒下來的時候想男人,男人閒下來的時候想女人,這纔是正常的,要是反了,那絕對是有問題。
所以火爐生好之後,她便給顏令賓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淺淺一笑,悄悄退出了房間。
「隋王今天來找我,是關於三孃的事情嗎?」達奚盈盈在李瑁對面坐下,爲他斟茶道。
李瑁其實已經喝不下去了,點了點頭:
「一半一半吧,另外一半,是瞧瞧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達奚盈盈輕桃道:「隋王是在關心奴家?」
李瑁呵了一聲,轉移話題道:
「達奚瑜怎麼會忽然調任?」
對於李瑁的岔開話題,達奚盈盈表情幽怨的輕哼一聲,道:
「我怎麼能知道呢?人家並沒有跟我打招呼,隋王不是想知道我最近過得怎麼樣嗎?你倒是問啊。」
李瑁雙眉一挑:「你過的挺好,能看得出來。」
「哈哈......」達奚盈盈掩袖輕笑:
「你這個人,總是讓人無法生你的氣,可又總是會讓人心裡忿忿不平。」
「你別跟我調情啊,我跟你說正事呢,」李瑁氣笑道,他難道看不出來,對方在跟他搞暖昧嗎?
這並不代表達奚盈盈想跟他發生關係,而是對方喜歡這種調調。
達奚盈盈頓時笑的前仰後合,半響後,才撫着胸口喘息道: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我那個伯父被調走,沒有任何問題,裴寬走後空下了太原尹,夠資格接手的人不多,他呢,近來又在巴結右相,自然便升遷了。」李瑁點了點頭:「眼下似乎依附右相,已經成了升官的唯一出路。」
「那倒也不至於,」達奚盈盈狡點一笑,道:
「現在不是又多出來一家嗎?」
李知道她是在說貴妃家,搖頭道:
「他們還不到那個時候,安排些微末小官還可以,五品以上,做不到。」
楊家最風光的時候,還得是靠楊國忠,眼下楊國忠還是一個小趴菜呢。
接下來,李瑁與對方切入正題,撩起了楊玉瑤的事情,
眼下接手琉璃鋪子之後,生意興隆,訂單太多,加上楊玉瑤又和王元寶勾連,要開闢嶺南驛路,所以沒功夫摻和惡錢的事情。
楊玉瑤的長袖善舞,連達奚盈盈都覺得驚歎弗如,一個寡婦,每每與一衆男人通宵達旦的宴飲,已經在長安傳爲美談。
惦記楊玉瑤身體的男人,肯定不少,但有那個賊膽的,則是一個沒有。
所以楊玉瑤豪放之名遠播,卻沒人有覺得人家放蕩風騷。
「你有機會了,提醒一下楊洄,」天色已暗,達奚盈盈起身掌燈,背對着李瑁道:
「我這裡有一個消息,楊慎矜已經查到了,駙馬的阿孃長寧公主,當年隱瞞了一些產業,打算以這個對付楊洄,家族內鬥丟人現眼,所以真正出面的,會是大理寺。」
李瑁其實一直都知道,達奚盈盈暗中有很大的門路探聽消息,畢竟南曲的客人非富即貴,酒後萬一漏出一點口風,就會被達奚盈盈查個大概。
至於楊洄的家產,李瑁心裡也清楚,因爲咸宜並沒有瞞他,長寧公主確實還私瞞了不少產業。
這種行爲在李隆基那裡,就是欺君,因爲長寧公主當年上交家產保命的時候,說了這是全部,基哥當時驚訝於財產過於龐大,也信了。
如今要是被揪出來,楊洄肯定是要受影響的。
李瑁只知道楊洄在拿平準署的事情,咬着楊慎矜不放,但並不知道楊慎矜還有這個後手。
兩人都依附李林甫,但李林甫卻放任他們窩裡鬥。
「舊隋餘孽,妄想爭奪大宗,這種事情還要看楊太真的意思,楊慎矜費盡心思,終會無功而返,」李瑁沉聲道。
楊洄在楊玉環的事情當中,一直都擔任着重要角色,這也是李瑁在背後一力促成的。
弘農楊的宗長之爭,觀王房佔盡優勢,楊慎矜也是老糊塗,前朝的後代,基哥能讓你主持楊家嗎?
但是私瞞家產這件事一旦曝光,確實影響不小。
所以李瑁還真得想辦法提醒楊洄,還要設法解決問題。
這時候,晚飯送進來了,達奚盈盈爲李瑁留了一碗粥,遞過來道:
「嚐嚐吧,我新聘的一個廚娘,手藝很不錯。」
李瑁擡手去接,結果他還沒有接住,達奚盈盈便放手了,眼睜睜看着一碗稀粥直接摔在桌子上,撒了李瑁滿身。
達奚盈盈一愣,趕忙拿來毛巾,正要幫李瑁擦拭,卻又突然愣住了。
因爲那個位置,有些尷尬。
下人可以過來伺候,但是她來做,感覺有點不太合適。
李瑁斜眼瞪着她,認爲她是故意的: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粥菜污了袍服,你不會伺候人,還不會端盤子嗎?」
達奚盈盈苦笑搖頭,沉吟片刻,還是蹲下來去幫李瑁擦拭,道:
「是不是燙着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碗太燙了,心急之下脫手的。」
燙着倒不至於,隔着好幾層衣服呢,但是李瑁肯定需要換身衣服。
他這個身份,必須要注重形象,即使是晚上視線不好,也不能穿着髒衣服出門。
「趕緊換下來吧,」
達奚盈盈將污衣擦乾淨之後,又將桌子收拾了一下,這纔出去告訴顏令賓,
讓對方給李晟傳話,回王宅帶一身新衣過來。
「王妃知道你在我這,該生我的氣了,三娘跟我提過,王妃不喜歡我,」達奚盈盈嘆息一聲,服侍李瑁將外衣脫下。
結果內衣也溼了。
「你自己脫?」達奚盈盈頗有些慌亂道。
李瑁擺了擺手重新坐下:
「沒事。」
達奚盈盈緊張的呼吸着,她喜歡與李瑁調情,但真到了關鍵時刻,反倒是亂了陣腳。
因爲她清楚,往日調情習慣了,到了某種時候很容易會把持不住,眼下無疑就是那種微妙的時刻,上前一步,今晚說不定就可以與李瑁有牀第之歡。
但是她在腦中掙扎半響,還是放棄了。
聽到對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李瑁納悶道:
「你在想什麼?」
「胡思亂想,」達奚盈盈笑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