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進去,她怕李宗會怪她,若不是當初將他帶下山,現在他還是一個不知世事,無憂無慮的少年,開心的過她的日子。
她怎麼就忽略了他,明明他和採月發生過爭吵,她卻沒有放在心上,若她警惕一點,他就可以不用死。
忍了這麼久,她終於可以不用忍了,淚水不可抑制的流下來,一滴滴砸下去,身子一晃,眼前一黑,耳邊三人的驚呼聲劃過,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待大夫說慕長安只是受了刺激,並無其他事,紀南衡才放了心。
“王爺,雲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彷彿夢裡一般,他如何能相信,李宗就這樣死了。
雲初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震驚,“侍衛聽到李宗帳篷裡有茶壺打碎的聲音,進去時才發現中毒了,李宗奄奄一息,只吊着最後一口氣,請了大夫,卻無能爲力。”
當時他們並不知道是採月下的毒,大夫檢查出來茶水中含毒,追問之下,卻是引月送過來的,他們趕過去的時候,帳篷裡只有引月一人,而他們進去的時候引月衣髮絲凌亂,嘴裡含糊不清,如他們看到的,引月瘋了,好好的一個女子,就這樣瘋了。
這般欲蓋彌彰,雖然沒有證據,他們心裡都明白怎麼回事。
只是這件事太過於突然,甚至沒有一點預兆,況且若他們這這樣將人拿下,沒有證據,最後也不能懲罰她,而慕長安從採月帳篷裡翻出來一包東西之後趁着他們不注意便跑了。
衾王和雲初只當她太難受了,需要,沒想到她卻用計將藥下在採月身上,並逼着她承認罪行,衾王自認若換成他,他不會行此險招,自來他都講究證據。
“璟之,若承王妃承認罪行,簽字畫押,便可以討個公道,可若是她不承認,那麼長安便是意圖謀害王妃,罪可致死。”衾王提醒道。
紀南衡冷哼一聲,眼中盡是寒意,“她認了便好,若不忍,我也自有法子讓她認了。”說完一揮衣袖,出了帳篷。
雲初看了一眼躺在牀榻上的慕長安,心中涌起一起莫名的情緒,若有一天他死了,長安也能這般爲他,那麼他也值了。
慕長安尚在昏迷,紀南衡不知何處,局面一時間陷入死局,衾王擔心他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麼事,只留雲初在慕長安身邊,自己帶着無雙去找他。
而慕長安只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傷心過度,只一會兒就醒來了,迷迷糊糊之間看見牀榻便有一人,錯看成李宗,心裡激動之餘,猛然起身將他抱起來。
雲初身形一頓,待聽清她口中的話語才知道是個美麗的誤會,可是終究不捨就這樣將她推開,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長安,是我!”
雲初明顯的感覺慕長安身子在一瞬間變的僵硬,隨之而來,搭在他身上的兩隻手無聲的垂了下去,那一瞬,他心裡由衷的一慌,像在冰天雪地裡,奄奄一息的人一般,看見希望,最後卻發現根本不是前來搭救他的人,只是一堆石頭而已。
他明白她的心情,他心中何嘗不難受,看着她抱着被子,孱弱的像一隻小貓,目光瑟縮,他突然想將她重新擁入懷中。
可是終究是不可能,他只能將他心中的輕淺情事埋藏,“長安,或許這就是李宗的宿命,我們無力改變,只能接受。”
“宿命?”慕長安喏喏道,她從來就不信什麼宿命,宿命讓她眼睛瞎了,讓她經歷了那麼多,可最後還是一步步走過來了,她信的是憑藉自己的努力,可以得要想要的結局。
而李宗,鬼醫聖手唯一的弟子,她不相信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中了毒,更何況下毒的人還是對醫術一竅不通的採月。
“李宗不會死的對不對,他還有一口氣,只要這口氣在,就一定可以活的,對,我去找他師傅,一定可以將他救活的。”說罷就要起身往外走。
雲初強壓下她的肩膀,雙眸中盡是疼惜,“長安,你總該爲你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慕長安癱坐在牀榻上,止不住的淚水,從下山到進京,到出城,李宗一路跟隨着她,照顧着她,只,便如夢幻泡影。
她恨極了採月,可最終她還是不忍心下毒手,雖然讓她痛苦,卻只是身體上的,並不會傷她性命,她若捱過去這兩天,便會好,可是李宗呢,還會醒來嗎?
紀南衡來到採月關押的地方,昔日神氣活現的女子早就變成了乞丐一般,因爲藥物的作用,她將自己的衣服的破碎不堪,臉上觸目驚心三道傷痕爲她添了幾分猙獰,頭髮上掛着泥土。
採月一見到紀南衡,目光一驚,像獵物見到了獵人一般,慌亂的用手卻遮臉,卻怎麼也遮不住。
她的身子蜷縮成一團,不住的顫抖,嘴裡不停地道不要過去。
紀南衡感慨一聲,當初她救他的時候,是何等風華的一位女子,滄海桑田依舊,她卻變成了這般樣子,連帶心,也蒙上了一層油。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落的這般下場,也算是對她的懲罰。
“李宗於長安,如同當初的如玉和引月如你,你何忍心至此。”紀南衡眉頭深皺,嫌惡的看着地上的女子。
採月冷笑一聲,“只有能夠讓慕長安痛苦,不管何事我都會去做。”
紀南衡臉色一黑,眸子中漾出危險的色彩,慢慢靠近,錮住她的脖子,只聽到採月的咳嗽聲音。
“璟之,助手。”衾王突然出現,阻止了紀南衡的動作,他在暴怒之下,只需要在用力一點,採月便真的活不了了。
衾王心有餘悸,採月還不能死,就算要死,也不能由他來殺。
衾王看着地上的女人,心裡嫌惡到了極點,“採月,你何至如此狠心,此時李宗只剩下一口氣,這樣對一個少年,你的良心呢?”
聞言,採月一驚,伸出手想抓住衾王衣袖,衾王卻後退一步,她住了個空,收了手,狐疑道:“什麼意思?”
“殺了人還裝傻的除了你承王妃,再找不出第二個人!”紀南衡冷聲道,頭上青筋暴起。
採月目光一窒,隨後驚呼,“不,不是我殺的,我雖然恨李宗,想要殺他,可是我讓引月送去的只是慢性毒藥,他只喝了一次,不會死,不信,你問啊月,她身上有我的藥,她可以作證?”採月瞳孔放大。
“作證,關鍵時刻你想起她了,你給她喝藥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她瘋了,都是拜你所賜!”
“你們說什麼,啊月怎麼了?”採月突然爬過來,抓住紀南衡的袖角,歇斯底里的問道。
二人只道是她爲了裝可憐的故意之舉動,沒有多大理會。
突然,地上的女子喉嚨中發出一聲慘叫,二人知道她的藥又開始發作了。
只見採月狼狽的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雙手不住的抓着身上。
李宗的藥有點能耐,將之前她吃的藥化解,生生成了折磨人的藥物,使人嚐到無盡的痛苦,卻不傷及性命。
“慕長安,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採月一邊打滾,一邊痛苦的叫罵,二人問了些話,採月心理防線早就潰敗,將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採月,你若不招認你的罪行,你便會一直受此折磨。”衾王淡淡提醒。
採月咬牙忍住身上無盡的疼痛,指甲深深的嵌進地裡面,“我沒做過的事,我死也不承認,就算我錯了,我也不認罪,我不認罪,你們又能耐……耐我何!”
“冥頑不靈!”紀南衡丟下四個字便出去了,衾王因着北漠一件事,再不敢大意,派人嚴格盯着她。
待紀南衡回帳篷的時候,只有慕長安一人,只見她目光呆滯的盯着地面一處,仔細看,卻又什麼也沒看着。
紀南衡心一疼,將她擁入懷中,這些日子她瘦弱了不少,就這樣抱在懷中也感覺不到身體的分量,有的只是骨頭,硌在他的身上,像一顆顆針扎那般,細細碎碎的疼痛。
慕長安許久纔回過神,她的眼睛佈滿了淚光,眼前霧濛濛一片,像置身在漫天大霧中,前方有光芒,可是她怎麼努力,都看不清前方的東西,須臾,她才啞着嗓子開口,“帶我去見見李宗。”
因着她的身子孱弱,紀南衡剛想拒絕,卻看見她眼睛中的隱隱期盼,長嘆一口氣,替她披上一件袍子,這纔將她抱了出去。
每靠近一步,慕長安都覺得呼吸淺了幾分,在她心裡,李宗便像她親弟弟一般。
待真正看到牀榻上靜靜躺着,好似睡着一般的少年,她幾乎以爲一切都沒有變,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慢慢靠近,靠在牀沿,她以爲看到李宗她會苦的,可是她發現她卻苦不出來了,若她哭了,李宗該會笑她了。
“長安,你看李宗的臉色!”紀南衡像看見了什麼驚訝的事一般。
慕長安擡頭看過去,卻見他的臉沒有蒼白之色,反而,臉上紅潤,看樣子就像睡着了一般。
慕長安慢慢伸出手,放在李宗臉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紀南衡,幾乎是咬牙放在他鼻子面前,只是一瞬,她卻猛然縮手,面上盡是驚嚇。
紀南衡一手扶着慕長安,一手學着她的樣子探查李宗的鼻息,待湊過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在……呼吸!
這……
李宗明明只剩一口氣吊着,王大夫診治的結果也是回天乏術,只能他斷氣,可是過了一會兒,他非但沒有斷氣,氣息反而增強了,這要如何解釋。
紀南衡到底經驗多些,只要有種情況叫回光返照,只是這話只能在心中想想,斷不敢告訴慕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