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生溦是被清沫抱上馬車的,一路搖搖晃晃的睡在馬車裡,直到太陽高掛才悠悠轉醒,揉着眼角掀開車簾,幾輛馬車從他們身旁快速超過,許多百姓三五結對的在道路兩側徒步走着,步履蹣跚,衣衫襤褸,或滿背行李,或手牽孩子,唯一相同之處都是飢黃臉上的疲累之色。
車簾’唰‘的放下,微生溦拿過身旁的水袋喝了兩口,朝馬車外問道:“這是哪兒?”
阿琪和清沫騎着大馬一左一右護在馬車兩側,開口回答:“才從小鎮出發四個半時辰,戌時前應該就能到達槐林郡,倒時找個客棧休息一夜,明早再繼續趕路。”
“怪不得這麼多趕路的百姓。今晚就不歇了,連夜趕路。沒有拿到血火蓮,爹爹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到槐林郡的時候多買些包子饅頭,沿路看見着急趕路的人就分一點。”
新年伊始發生一件震驚全國的事,天佑國最大的山林區內鬧了土匪,周邊幾個郡的老百姓紛紛慘遭土匪洗劫,官兵大肆捉拿卻毫無成果,土匪搶劫完財物就一溜煙躲進山林,官兵只能面面相覷卻毫無辦法,誰也不敢進那山林追捕,只因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聞。傳聞中這座山林乃陰曹地府的入口,遍地都是死人骸骨,遊蕩着的冤魂厲鬼數不勝數,進去的人從來沒有活着出來過,如此這般危言聳聽不知真假的流言一代代傳了幾百年,便是假的也成了真,百姓們從來都是望而生畏,止步不前,早已忘記它原本的名字,只叫此處爲——陰屍界。
周邊百姓被土匪折騰的苦不堪言,短短几個月,幾座偌大的郡縣幾乎成了空城,有錢的早就帶着家當跑了,有去處的紛紛離開故鄉投奔了親戚,只有少數老弱幼童還苦苦堅守着。
“清沫。”微生溦掀起窗簾低喚一聲,清沫騎着高頭大馬緩速前行,側過頭斜下視線,聲音清亮悅耳如黃鸝鳥鳴,開口答應着:“在,小姐。”
“這次土匪鬧得嚴重,玄墨和勿忘去辦事可安排了影衛保護?”
“小姐放心,安排了五十個隨身護衛,還有二十個影衛,不會有事的。即便遇上土匪,憑玄墨哥的武藝,和勿忘姐的應變能力,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微生溦滿意的點了下頭,又看了眼路邊辛苦趕路的百姓,放下車簾吩咐道:“速度快些,爭取十日內趕回府去。”
“唯!”清沫領命應下,朝護衛們吩咐一聲,便齊齊高揚馬鞭,大喝着快馬加鞭揚塵而去。
槐林郡如今已是人滿爲患,馬車道路被擁擠的水泄不通,鬧土匪的郡縣百姓此時塞滿了大街小巷,客棧已經全部住滿,就連房錢也比平日漲了十倍,極大多數百姓將就着在街邊窩一晚,有的則聚在城外小樹林趟一夜。月上中天,路邊卻是人聲鼎沸,低語哀嘆聲,小孩啼哭聲,還有老人的咳嗽呻吟聲,響徹整個夜晚星空。
阿琪帶人到酒樓添了些乾糧,還將所有包子饅頭買下分給了百姓,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吩咐着:“再叫後廚多蒸些饅頭包子,工錢不會少你的。”酒樓老闆皺了皺眉看着圍在門口,臭氣熏天的人潮,很是不解的看了眼領頭的俊朗男人,張張嘴終是嚥下涌上喉嚨的話。做生意最是要懂得察言觀色,這位公子風度翩翩,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萬萬不要招惹,況且人家銀子一分也不少,上門的生意總不能不做,想了想還是轉身吩咐後廚加緊蒸饅頭。
微生溦從馬車上下來透透氣,看着滿路的人心生鬱悶,繞了條小徑邊走邊伸展胳膊,卻在從另一條小巷穿出時看見一個錦衣少年趴在地上,臉被黏糊糊的頭髮遮住了,露在外面的雙手白嫩修長,骨節分明,雖然沾着泥污,卻還是十分的好看,一身紫色長袍髒的不成樣,但她還是細緻發現胸口處似彎月一樣的血腥傷口,那是嗜血門殺手留下的特有標誌。
微生溦輕蹙秀眉,這還是她收了嗜血門逃跑孩子爲影衛後,第一次真正接觸到傳言嗜血無情,從未失手的江湖第一殺手組織。
惡緣早已種下,註定會是永遠的對立面。
“看看他死了沒有?”微生溦沉聲說着,一個護衛走上前伸手探上少年鼻息,“還有鼻息。”
微生溦猶豫片刻才低聲開口:“留兩個影衛送他去醫館。”說着便邁步朝馬車走去。
阿琪也剛好回來,大家一起吃了頓飽飯又急速上路了。一行人在第十天夜間匆匆趕回了府,穆天沒想到小姐回來的這般塊,驚訝的親自端着車凳接小姐下馬車。
微生溦未及梳洗就匆匆趕去了爹爹孃親的寢院,剛進院子就聽見孃親悲傷的低泣聲悠悠傳響,丫鬟小廝小心謹慎的侍立在門外,推門而入就看見孃親坐在牀邊抹着眼淚,大師父正認真診着脈,微生家家主微生徇,她的爹爹則一臉蒼白的閉目躺在牀上,眼下烏青愈漸深沉。
“孃親,大師父。”微生溦低喚着,蒲惠溫聽見女兒聲音,一時以爲是出現了幻覺,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擡頭看清面前站着的嬌小人影,這纔像是一下找到依靠,伸手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小溦,孃親的寶貝,你終於回來了,你爹爹…他……”
哭泣聲哽咽着說不下去,微生溦小心的拍着孃親僵硬的肩背安慰着,天憐看向她在蒲惠溫看不見的角度用口型問着:“血火蓮拿到了嗎?”
微生溦沮喪的搖了下頭,天憐也是滿目失望,看了眼牀上趟着的瘦弱男人,無奈的朝她搖了下頭。如今的微生徇已是生死一線,即便有了血火蓮也不確定還能有救,沒有血火蓮卻是連最微弱的希望也蕩然無存了。
“小溦,回來了?”微生徇聽見女兒的聲音,努力睜開疲累的雙眼,勉強勾出一個慈祥和藹的笑容。微生溦坐到牀邊湊近爹爹,笑着點了點頭輕聲在他耳邊說着:“爹爹,小溦回來了,您要快些好起來,小溦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和爹爹說呢。”
微生徇聲音極輕極輕的回了句‘好’,眼睛又緩緩閉上,再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