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嬌笑、感嘆、大膽的視線來自許多閨閣小姐,雖然知道餘思已是成親之人,但抵不住他的傾世容貌,和寵溺柔情,都偷偷瞧着他,小聲議論調笑。
微生溦輕笑着沒有回答,轉移開話題,“成了親還是這麼吃香,我是不是該把你拴在家裡。”
餘思直直盯着微生溦笑的開心,“你吃醋了?”
微生溦搖搖頭,“沒有,我的男人就該是這樣受女孩們喜歡,不吃香的我還不要呢。”
餘思難過的撇撇嘴,“我還想看你吃醋呢。”
“好心提醒一句,可千萬別。”微生琪湊過臉來朝餘思鄭重的說道,“要讓十妹吃醋了,你就完蛋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當我們的妹夫呢。”
清沫神情清冷的一臉認同,“還是別冒險的好,好奇害死貓,千萬別好奇十妹吃醋的樣子。”
餘思直接朝二人白了一眼,“我就說說而已,這還要你們告訴。”
這個話題裡最無辜的無疑微生溦,被三人說的像是多麼可怕一樣,立馬不甘心的反駁,“我有那麼可怕嗎,說的就像要吃人一樣。我也是小姑娘,吃醋很正常呀!”
微生琪搖搖手指頭,“你不是一般的姑娘,一般姑娘也不夠能力引你吃醋,除非……”
“除非什麼?”清沫一臉正經的和微生琪唱雙簧,兩人一問一答。
“除非餘思移情別戀。那後果……”
“後果怎麼樣?”
“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微生溦無奈的又翻了個白眼,“你們夠了啊,就瞎掰毀我名聲!”
“就是就是。”餘思連忙跟着附和,加以保證,“我纔不會移情別戀,我對小溦兒一心一意,你知道的哈!”
微生耀淡定的看着他們聊天,休息了會帶着阿宸和皓月去認識人敬酒了,剩下他們聊的開心,同時感受着一道凌厲的視線。
那視線微生溦早就感受到了,從進入大殿開始,無需瞧也知道是誰——榮王殿下。
微生溦與燕王殿下的友好關係,自然成爲榮王的對立方,追尋了一年的蹤影毫無消息,突然回來也從未察覺,此刻坐在大殿中受盡百官注視,父皇重視,已然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榮王的視線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真是被看的發毛。”
微生琪難受的抱怨着,背對着榮王的方向,倒無需隱藏厭惡的神情,倒是清沫正對着面對榮王的視線,但向來清冷慣了,也保持着慣有的神情。
“這算什麼,等過些日子再見着,吃人的心都有了。”
微生琪不解,“這話什麼意思?”
清沫垂下眼瞼撿了塊糕點放到嘴裡,“餘思的意思是,榮王要遭殃了。”
這件事是微生溦吩咐清沫的,所以她知道的最清楚。關於安平侯府和楊貴、貢芸郡郡守吳化天私吞礦產、陷害朝廷命官的證據,已經送出去了,很快便會有消息。
安平侯府可是榮王的一大助手,如今的蕭還已經被貶官,毫無作用,整個蕭家都落到微生家手中,左相端木昊也被拿住了把柄,若是連安平侯府也遭了秧,完全偏靠榮王的人就徹底沒有了。
“今天這個事也說不定是榮王做的。”清沫淡淡的猜測道。
請旨的消息不可能無緣無故沒了下文,皇上急着見微生溦,不可能會阻擋,唯一的可能就是消息被誰中途攔截了。
“不像是榮王,這麼不輕不癢,還容易留下把柄的事,不像他做的,倒想……後宮的手段。”
微生琪的猜測正中微生溦的下懷,挑挑眉一臉贊同。
餘思不自主的嘖嘖有聲,“是嫡子又怎麼樣,耐不住有個沒本事的母親。”
餘思說的自然是榮王的母親,當朝皇后端木氏。
這位皇后是左相端木昊的嫡親妹妹,靠山深厚,奈何並不是個十分聰明之人,雖穩坐着皇后的位置,但並不招皇上喜愛,也不能爲兒子出謀劃策,不時還會給他添麻煩,比如今天這樣無意義的把戲,很可能便是出自她之手。
皇上如今最寵愛的夫人無疑還是燕王的生母,青梅竹馬的尤氏;右相大人的妹妹時夫人;以及才招入宮中沒幾年的白良人,安平侯府的庶長女。
皇后空有後宮之首的位置,但從來都是不受寵愛,加上並不聰明,也沒有十分厲害的後宮之主的威儀,私底下甚至被人嘲笑,但耐不住生了榮王殿下,和身爲左相的孃家哥哥。
“你想怎麼報復回來?”
微生溦頓了頓,虛眯着眼看着坐在皇上身邊雍容華貴的皇后,平了嘴角,“算了,這點小事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懶得計較。”
微生琪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十妹會這麼好心?你不是向來有仇必報嗎?”
“她已經那麼可憐了,何必再落井下石不饒人。”
“這又是什麼意思?”
清沫再次解釋,“十妹的意思是,他們馬上就要遭殃了,這件小事就懶得提了。”
聽到有人要遭殃,微生琪有些小期待,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怎麼個遭殃法,卻久久沒有動作,也沒人提前告訴他,不由等的心急火燎。
歌舞一直不間斷,微生溦坐了許久起身去向候將軍敬酒,而後便是右相大人和左相大人,兩人見着她的表情卻是完全不相同。
右相時寧義與微生溦無甚交清,除了他的女兒時慧和微生溦還算熟識,只在左相端木昊生辰宴上見過一次,那之後便同意了官營獨掌之事,關係淡淡的,沒有過節,也沒什麼交清。
時寧義大方接受了微生溦的敬酒,他有這個資格,兩人簡單客套了兩句便笑笑分開了。
左相端木昊卻是膽戰心驚,誠惶誠恐,看着微生溦親自給他倒上的酒水,像是毒酒一般,端都不敢端,瞧着她的淡然笑容,也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充滿猜測和懷疑,緊張的無以復加,心虛的額冒冷汗。
端木昊的心緒微生溦早就猜測到,看來自己想的果然沒錯,噬魂人追殺一事果然與他脫不開關係,既然與他有關,想必與榮王殿下也有點關係。
“端木大人這是怎麼了,很熱嗎?可是身體不舒服?”
微生耀端着酒盞跟在微生溦身後,好心關心道,聽在端木昊耳中卻滿是虛僞,但完全不敢表露,更加虛僞的笑着客氣,“有勞關心,只是有些悶,無礙。”
微生耀也不再多問,推着阿宸和皓月上前介紹,“這是府中小輩,阿宸和皓月。”
兩人懂事明瞭的即刻齊聲行禮,“阿宸(皓月)見過左相大人,大人新春吉祥。”
端木昊心不在焉的應付兩句,沒有多言,蕭含憐身爲妻子也來了宮宴,還有兩個嫡子,跟着端木昊站起來接受敬酒,沒有多言,看着微生溦淡然的視線都充滿了警惕和怨恨。
端木伶的事他們可一點不敢忘,那日的血腥場面,那之後的三年爲奴爲婢,到現在都是端木家人的恥辱,提都不敢提。
微生溦給端木昊敬酒,從頭至尾只喊了聲‘左相大人’,其餘一句話沒說,擡擡手便將酒盞中的清水一飲而盡,輕笑着站着不動。
微生耀介紹完了兩個小輩,酒也敬了,以爲會說的話一句沒說,轉身就要走,身邊的婦人蕭含憐卻突然喊住了他們,立馬就後悔了。
微生溦站住腳回過頭,看着蕭含憐追悔莫及的表情,以及那猶豫的神色,如何猜不到她想問什麼,但既然對方沒問出口,她也不會自以爲是的回答。
看了她許久,見她不說話,微生溦轉過身直接帶着微生耀幾人離開了,一回到座位上,皇上突然向她看過來,還有皇位上的幾位夫人。
“時夫人方纔和朕說起兄長的侄女終於懷上了身孕,沒想到竟是家主幫忙調理的。”
微生溦愣了一下,視線看向時夫人,右相大人時寧義的妹妹,也是時慧的姑媽。
“時夫人說的是侯家少夫人?我最近纔回來,都不知道這件喜事。”
時夫人坐在皇上身旁的位置,只比皇后低一級,與尤夫人平起平坐,即便入宮幾十年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依舊是後宮中地位最尊崇的妃子,只因她的身份和賢淑聰慧的處世之道。
時夫人的蕙質蘭心微生溦是聽說過得,皇上後宮,身份最尊貴最重要的女人便是皇后、尤夫人、時夫人三位。
前兩位都是憑藉的母憑子貴,唯有時夫人沒有孩子依舊名聲在外,百姓們間傳言的並非時家嫁入皇宮的妹妹如何如何身份尊貴,而是後宮的時夫人如何如何聰慧靜嫺。
她能成爲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之一,完全憑藉她的魅力,這個魅力保持了幾十年不變,就連尤夫人都比之不上。
尤夫人是皇上的青梅竹馬,爲了將她收入後宮,違背了先皇的旨意,可謂盛寵至極,但隨着時間推移,如今也是平平淡淡,只是相比起皇后要聰明懂事的多,但依然比不上沒有孩子還經久不衰備受寵愛的時夫人。
“正是慧兒,這個好消息本宮也是前兩日才知道的,微生家主纔回都城,定然忙碌,知道的晚些也正常。”
時夫人聲音溫煦如春風,眉目溫柔,長得並不十分美豔出色,屬於端莊耐看型,越看越讓人安心舒服,越看越感覺親切溫柔。
微生溦將視線投向侯家的方向,皇上和夫人提起他們,個個面色帶笑,對上微生溦的視線也滿是喜色,剛纔敬酒他們沒說,自己也沒注意,此時看去,果然時慧滿臉的喜不自勝。
“早就聽聞家主醫術好,不僅治好了侯二公子的蠱毒,也治好了少夫人的不孕,果然厲害。”
時慧久婚不孕之事雖沒有大張旗鼓的說,但上層權貴各家夫人幾乎都知道,算是沒有公開的八卦,如今懷了孕,被皇上直言不諱的說出來倒也不再感覺難堪。
“醫者以仁愛之心,能夠解他人之憂,是我的福分。”
微生溦說的謙虛客氣,時慧能夠懷孕她也很開心。
“家主醫術如此好,不如爲本宮看看如何?”
時夫人突然開口,整個大殿靜了一下,詭異的寂靜,即便歌舞還在繼續,卻感覺像是沒有一點聲音一般。
時夫人沒有孩子是皇宮中心照不宣的禁忌,今日時夫人如此大庭廣衆的說出來求醫,將氣氛一下拉入尷尬和緊張,就連皇上都噤口不言,溫柔的看着她。
時夫人瞧着突然冷下來的氣氛,燦爛的愧疚一笑,朝皇上請罪,“陛下恕罪,妾身失禮了,擾了陛下的興致。”
皇上寵溺的沒有怪罪,“家主醫術不錯,偶爾換個大夫試試,說不定還有不一樣的希望。”
“多謝陛下!”
皇上這算是同意了微生溦替時夫人看病,畢竟是後宮夫人,身體都是由太醫院負責,若要外人看診,如何也要徵求同意纔可。
“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如何?”
微生溦再次將氣氛拉到更冰點。今日這樣喜慶的時刻,如何也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刻,況且有關後宮妃子的身體,更不能公衆場合評說,此乃大不敬。
微生耀緊張的想要提醒,清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小聲阻止,“十妹心中有數。”
果然,時夫人和微生溦的想法似是一致,很是贊同的笑容滿面,似乎已經看到了希望一般,求着皇上恩准,此刻便當場診脈。
“時姐姐看來高興壞了,新的一年剛剛開始便有了添丁進口的好消息。姐姐不必操之過急,家主是女兒身,宮宴後直接請到姐姐寢殿慢慢聊,想來明年便能稚兒在懷。”
尤夫人開口緩解氣氛,笑語着,聰明會說話,聽得人歡喜,皇后不合時宜的奚落語氣卻突然響起攪亂這份溫和,“大庭廣衆求着要孩子,真是沒羞沒臊。”
皇上一會溫和一會冷冽的神情簡直就像變戲法一樣,微生溦坐在下面都不由自主爲他感到難堪,見他表情不好就要生氣,突然起身上前。
“女人求子再天經地義不過,傳宗接代,繁衍血脈乃人之根本,那些供奉送子觀音的庵、廟、寺,不就是夫人、女人們虔心求子之處,香火最是旺盛。時夫人多年無子已是無人不知的憾事,說出來或許難堪,但求子之心強烈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可恥的。若是診出來還有希望,也是新的一年第一樁大喜事。”
微生溦如此直言不諱的反駁皇后的話,氣的皇后憤怒不已,伸着手就想呵斥微生溦,被榮王一個眼神制止了,看着皇上的臉色便知他已有些贊同。
“家主說的在理,如此自然是天佑國新年的第一樁大喜事,但若……”
尤夫人爲難的小聲提醒,其未說之言不言而喻。
若是診出有希望當然是好,若沒希望豈不是新年第一樁壞事。
微生溦自信的燦爛一笑,“事已至此,還有比現在更壞的結果嗎。況且,我有自信。”
微生溦的自信完全表現在臉上,就是那麼囂張,就是那麼不可理喻。
明明還沒診脈,明明什麼都還不知道,就敢許下這樣的大話,單這膽子便是無人比得上了。
猶豫許久,皇上終於淡淡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春節宮宴突然變成了診脈現場,病人還是皇上的後宮妃子,這實在有些詭異。
歌舞暫時停下了,所有人注視着皇位旁時夫人和那抹大紅身影,跪坐在時夫人身邊,手中接過身旁青綠衣裙女子遞上的絲帕,搭在腕上,手指搭上絲帕,認真思慮起來。
良久,擡手離開手腕,再次接過身旁青綠衣裙女子遞上的東西,這次卻是太醫剛送上的銀針,一根根小心插在銀針包中,明晃晃的瞧的旁邊皇上有些眼暈,也不急問怎麼突然就使上銀針了,尖端已然刺入手臂之上,不一會淡然抽出。
小心的替時夫人拉下微微擡高的袖子,皇上瞧着微生溦平淡如斯的表情,不自覺有些緊張,想問竟還問不出口,倒是時夫人自己先迫不及待開了口,卻沒有得到回答。
微生溦不疾不徐收拾好東西步下皇階,站在大殿之中仰着頭看着皇上,幽幽開口,“不知陛下和時夫人是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大膽,陛下面前豈容你隱瞞欺騙,那可是欺君大罪!”
榮王突然發難,微生溦看都沒看他,一眨不眨注視着皇上,等待他的回答。
燕王殿下見榮王突然站起身呵斥微生溦,淡定的緩緩站起來替微生溦解釋,“四弟不必動怒,家主只是在請問父皇意見,如何就成了欺君之罪。”
榮王張口就要反駁,皇上突然開了口,“家主此話何解?”
“今日的場合讓民女有了兩套說法,不知陛下要聽哪套,故多問一句。”
微生溦的直言不諱真是讓人難以提防,皇上哈哈大笑,微虛着眼睛開口,“那你就兩套說法都講來聽聽。”
他到很是好奇,不過看個病,會有什麼不一樣的說法。
微生溦依命開口,“假話便是,時夫人的身體並非全無希望,只因體質問題,比起普通女人較難受孕,只需加以調養便可。”
微生溦話一出,時夫人不知該喜還是該優,這番說法無疑是她想聽到的,還有希望,還有可能,但她說了這是假話,那麼也就是說,真話可能是根本沒有希望,不過礙着場合不好太過難堪,讓她和皇上失望,心情低落,故哄騙罷了。
皇后瞧着時夫人變化莫測的臉,一臉清晰的得意之色,完全不掩飾,果真是愚笨的很。
“假話是有得治,真話便是沒得治嗎?”
寂靜的大殿裡侯佳佳突然焦急的來了那麼一嗓子,雖然語氣是關心的急切,這番話說出來卻是紮了時夫人的心,立馬被侯震怒瞪了一眼。
時慧坐在夫君侯亮身邊,遠遠瞧着姑姑低落的神色,有些着急,又有些心疼,兩個時家出來的女兒,都是久難有孕,有着同病相憐的默契和心疼。
“怎麼辦,阿溦都沒辦法……”時慧小聲的喃喃着,聲音帶着絲絲哭腔,侯亮安慰的握着她的雙手,用力握緊。
“先別急,小溦話還沒說完,不要胡亂猜測。”侯震突然小聲開口,他了解微生溦,向來喜歡給人意外,看她那般從容鎮定,也不像完全沒希望的樣子。
皇上聽了微生溦的話神色已然不太好,這樣歡喜的日子說着這樣深沉的話題,自然不可能輕鬆到哪裡去,語氣也不再那麼柔和,帶着些質問,“那真話呢?”
假話既已說了,自然不能不說真話。
微生溦淡定的突然粲然一笑,望着時夫人,肯定的道,“真話便是,時夫人想要懷孕一定不會有問題,體質不過小問題,最重要的是,若想有孕,絕子湯便再喝不得了。”
果不其然,微生溦最擅長給人驚喜,這個驚喜卻不知驚更多,喜更多,還是怒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