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誰?侯震將軍呢?”
立於橋上之人共有三名,一個器宇軒昂神情兇狠,站於最前方的男人開口質問着,身後兩個持刀而立的之人顯然是他的手下護衛,手中提着照亮燭火,嚴正以待,神色鎮定。
“候將軍?應該在家吃飯吧!”微生溦一連天真無辜的說着。
男人瞬間大怒,一把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直指橋對面容貌不太清楚的小女孩,纖瘦柔弱的站在那兒,與高大的馬匹形成鮮明對比,亭亭玉立,身段曼妙。
男人氣勢駭然,沉聲怒喝,卻是絲毫不能讓之畏懼,甚至動容。
“侯震爲何沒來?你又是何人?”
“你們說今晚亥時翠煙橋,獨自前來,又沒說讓誰前來。拿個東西而已,我就足夠了。你問我是誰,我倒要問問,你是誰,究竟爲何給二公子下蠱?另一條蠱蟲在哪兒?”
微生溦厲聲色正,男人不耐煩的一揮手,“少他媽廢話,我的目標本就是侯震,他今晚若不來,另一條蠱蟲就永遠別想得到,你,也要命喪於此。”
“你爲何要殺候將軍,你們究竟何怨何仇?”
“何怨何仇與你個小女娃有何相干,勸你一句,還是快些將侯震喊出來,乖乖回家睡覺吧!”男人聲音粗重的震喝着,“快說,侯震究竟在那兒,否則我殺了你。”
微生溦鎮定自若的淺淺笑着,絲毫不被面前男人的兇惡模樣所震懾,垂着眼瞼拉了拉騎馬時壓皺的衣袍,緩緩開口,“閣下好心思。小女子只不過是將軍府的大夫,特替將軍先來確認確認你手中的蠱蟲是否是真,再決定候將軍是否要現身。”
男人擡頭掃視着整片沉秘樹林,夜色掩映中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勾脣冷笑一聲,“他果然還是來了,沒想到堂堂威名赫赫的鎮國將軍卻是個膽小鼠輩,還要派個小女娃來打探情況,”
微生溦沒有理會他的嘲笑,只淡淡道:“蠱蟲,閣下可讓我一觀?”
男人將視線定到微生溦身上,牢牢盯着她來回審視,不疾不徐的問出聲,“你是將軍府的大夫?敢如此深更半夜獨自前來赴我這陷阱之約,小姑娘膽子夠大呀!”
微生溦也不客氣,禮貌的拱一拱手,“多謝閣下誇獎!鎮國將軍府乃一代將門,時常耳濡目染有所薰陶也不足爲奇,確比一般女子大膽些。況且將軍就在暗處,我也並非一人,又有何懼。”
男人嗤笑一聲,這個女子果真不簡單,怪不得會被侯震派來打探情況,面對刀斧而不懼,沉着冷靜,進退有度,這樣的人真的只是大夫嗎?
“小姑娘年紀不大,竟就能入得將軍府爲二公子治病,還識得蠱蟲,果真見識淵博。”
“識得蠱蟲有何稀奇。”微生溦稍仰着頭看着橋中央高高在上的男人,淺笑回答:“紫巫國尚巫,巫師衆多,這血蠱又非金蟾蠱,就算識得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你是紫巫國人?”男人驚訝的開口,微生溦輕搖了搖頭,“只不過去過紫巫國而已,對蠱毒有些許研究,所以知道。”
“小姑娘好本事,紫巫國巫師收徒慎之又慎,能得巫師教導指點,定是資質不凡。”
男人說的戒備又欽佩,紫巫國雖尚巫,卻非人人都能成爲巫師,能學蠱毒也必是拜在了巫師門下才會有此本事,微生溦懂蠱,自然以爲她也是拜有巫師爲師。
紫巫國巫師深受百姓尊重敬仰,所有巫師都是精挑細選,天賦異稟之人,人數稀少,地位崇高,能入得巫師門下自然皆非普通人,不由自主讓男人對她產生了敬畏尊重之心。
“小姑娘既入了巫師門下,又怎會爲侯震所用,簡簡單單做個大夫,豈不大材小用了?”
男人對她的疑心還是未減,越知道她的不簡單越謹慎憂心,提高警惕。
“這與今日之事有關嗎?”微生溦沒有解釋他的誤會,反而試探道:“閣下對紫巫國巫師如此瞭解,莫非就是紫巫國人?”
微生溦沒有錯過男人被她猜透身份時,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和緊張,燭火清清楚楚照應出他的所有神情,漆黑夜色卻完全遮掩住她,圖有一個模糊身影,臉上表情從無得知。
微生溦得到了自己的猜想,沒有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板起不耐煩的性子不悅開口,“我不過是個驗貨之人,讓我確定蠱蟲無誤,候將軍爲了救他的孫子自然會出來,說到底此事與我也並無多大關係,你若信不過我,我走便是,便當今日沒來過。”
微生溦說着正義凜然的就要牽着馬轉身離開,她一離開,侯震自然不會再出現,他們今夜所謀劃的一切都付之東流,豈能簡單放過她。
“你以爲你走得掉?若不告訴我侯震在哪兒,今日就先拿你開刀。”
男人怒聲威脅着,身後其中一個護衛身形靈敏,腳尖踏着橋欄逼向微生溦所在溪岸,手柄利劍攔着她離開去路。
微生溦從容不迫的回過頭去,望向那男人,“閣下根本沒有蠱蟲,故意誆將軍前來。”
男人冷哼一聲,“不怕實話告訴你,蠱蟲自然是有,但我從不曾準備給他。他若乖乖獨自來了,也就要他一人性命,若帶人前來,我也布好了陷阱將他們一網打盡。既然侯震先讓你來打探,自然便藏在附近不遠處暗中觀察,想要找出來,於我而言,易如反掌。”
男人說着擡起手,身後漆黑樹林中明顯傳來颯颯聲響,腳步震動在寂靜黑夜中格外清晰,伴隨着夜風排山倒海般吹起層層波浪,如高大的巨人抖動着身體。
微生溦悠閒的抱着手臂靠在馬身上,一臉生死無畏的平淡神色,過了許久看見有人急急趕來通報,湊在男人耳邊嘰裡呱啦說了些什麼,臉色卻是越漸陰沉。
今夜無月,天地如罩上一塊黑布,格外漆黑幽深。
微生溦嘲諷的輕笑出聲,肩膀輕微抖動着,拉攏身上的輕薄外袍,姿態悠閒,清脆聲響穿蕩在空中,詭異如同女鬼的哭聲。
“你笑什麼?”
男人奪過身後侍衛手中的燭火舉向前照了照,奈何燭光力量微薄,微生溦站得太遠,實在看不見,氣悶的一伸長劍再次指着她的方向。
“就憑你那些蝦兵蟹將也想抓住候將軍?再怎麼着候將軍也是身經百戰的鐵血將軍,藏身在這更深夜重的樹林裡才真的是小菜一碟,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閉嘴!”男人一聲怒喝,神色沉重的吩咐着繼續找,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找出來。
“我說你就別白費力氣了,不讓我確認蠱蟲到底有沒有,是不是二公子身上那一對,候將軍是不會出來的,這麼簡單的事,非要拖到現在,爲了布這局想必也忙活大半天了吧,也不嫌累得慌。”
微生溦嗤笑着,男人忍受着她一個小丫頭片子的冷嘲熱諷,聽着手下再次的空手而歸,怒喝一聲,大聲吩咐着擋着她去路的侍衛立刻將她拿下。
“我就不信再拿一個你做人質,侯震那小老兒還會縮着不出來。”
“那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拿住我!”
微生溦不屑的冷笑一聲,與她面面對峙攔住去路之人一個利落身手就向她襲來,卻被微生溦一個更快的動作反客爲主擒住他的雙手反到背後,不知何處抽出的繩子兩圈牢牢拴住,一腳踢在背後,飛撲着爬倒在地,直接踩在腳下。
“你這手下也太弱了吧,我都還沒出招呢,就被擒住了?”
微生溦輕鬆帶笑的聲音傳到橋上男人的耳中,面上肌肉僵硬,緊張的瞪着眼久久說不出話。
“你究竟是什麼人,大夫可沒你這個身手!”
微生溦踩在腳下之人身上不時用力,迫使他發出痛苦呻吟聲,清晰傳到對面人耳中。
“我是什麼人有什麼重要,大男人做事幹脆利落些,蠱蟲,到底給不給……看?”
男人望着對面漆黑一片中的嬌小身形,心慌意亂,那個遲遲吐出的‘看’字根本就是藉口,看她明明就是想要‘搶’纔對吧!
男人猶豫着沉默許久,“好!我就給你看。”
一揮手,無數隱藏黑衣人從微生溦身後樹林突然冒出,將她團團圍在包圍圈中。
不屑的側頭笑了笑,緩緩擡起步伐踏上小橋,從黑暗陰影中走出,男人終於看清了她的樣貌。
竟是個如此美貌的女子。
微生溦側頷着頭淺笑的伸出鮮嫩手掌,春蔥手指纖長白嫩,骨節分明。
光這一雙手便已足夠令男人垂涎欲滴,心神搖晃,視線移上如匠人精心雕刻的完美容顏,更是讓人移不開眼。
“東西呢?”微生溦動了動手指,語氣不太耐煩的催促。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戒備之色重新縈上眼底,卻表面故作鄭重的伸手入懷,動作緩慢的抽出一個木質小盒,緊緊捏在手中。
“就在這裡面,你看仔細了。”
男人粗糙佈滿老繭的手指握着盒子緩慢打開,微生溦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盒子,身子離得三步之遠,燭火近距離照射着,將小盒子照的清清楚楚。
盒子打開一條細縫,男人手上的動作突然轉換,一下扣上稍稍打開的盒蓋,身形迅速朝微生溦襲來,凌厲掌風直襲其胸口。
還差一寸距離便將得手,男人面上不由自主揚起得意之色,不經意擡眼卻是看見女子的不屑嘲笑,神情瞬間一頓,親眼目睹盡在掌下之人突然一下消失不見。
厲掌撲了空,剛剛還在面前的女孩,瞬間不見了身影,速度快到不曾看清如何移動,下意識連忙轉身,女孩果然一臉巧笑嫣然站在自己背後,手肘悠閒靠着橋欄,手指間捏着小木盒,擡手往自己掌中一看,空空如也。
木盒很快打開,微生溦垂着眼瞼勾脣一笑,“果然!蠱蟲在誰身上。”
聽這話,男人身體瞬時一僵,女子明顯已經知道另一條蠱蟲定然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體中,相生相對兩條蠱蟲下到不同人身體中,這是最常見的下蠱手法,一箭雙鵰,無藥可救。
男人緩緩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女孩,掩去手指間顫抖的畏懼,得意一笑,“別白費心了,侯二公子,我從沒打算讓他活。”
微生溦的笑意完全消息,沉着臉,沒有怒意,沒有急躁,只平靜的,一語不發。
“雖然計劃失敗沒能殺了侯震,但能發現天佑國還有你這麼號人物,此行倒也不算虧。”
男人故作輕鬆得意,手握着腰間長劍,掌心卻已浸滿汗水,裂開的嘴角微微抽搐着,露出凹凸不齊的黃牙,噁心難堪。
“閣下滿不在意,我卻從不做徒勞無功之事。既然蠱蟲得不到,便就留下命來陪葬吧!”
微生溦即要出手,寂靜夜空中卻突然傳來急迫馬蹄聲,越來越近,朝着他們的方向,片刻中便已出現兩人兩馬,呼嘯疾馳而來。
“微生家主!”
“小溦!”
兩聲焦急男聲同時響起,一沉重蒼老,一磁潤沙啞,馬蹄高揚嘶吼一聲,朝着她與男人的方向遙遙相對,立於小橋之下,剛剛她站立的位置。
“你們怎麼來了?”微生溦明顯沒料到侯震還會趕來,更奇怪的是丁埂怎麼也來了,還是像約好了一般一同前來。
男人見到突然出現的兩個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期待的目標終於出現,連忙大聲指揮高喝着,“快,快將他們兩人圍住。”
瞬間,大約估去一百多人突然竄出將侯震和丁埂圍得水泄不通,另外又冒出大批人將對峙的微生溦團團包圍,兩撥加起來至少已經上了兩百,看陣列隊式,絕對不是普通江湖人。
沒想到都城郊區外,竟夥集了這麼多紫巫國官兵。
“哈哈哈…。”男人得意大笑着:“我以爲今天殺不了你們了,沒想到你們自投羅網,老天還真是站在我們這邊。”
男人得意的大笑着,丁埂遙遙望着微生溦,見她平安無事,緊促的眉頭終於安心的舒展開來,視線轉向男人,“你爲何要給我部下下蠱?如今我已來了,快將另一條蠱蟲交出來!”
丁埂話一出,微生溦如何還會不明白,原來被下蠱的不止侯明一個,他們的目標也不止侯震將軍一人,連帶新任前將軍,看來勢必是要剷除天佑國的將領實力,對方是紫巫國人,無疑!
侯明身上蠱蟲的另一條,可想而知便是放在了丁埂手下身上,一石二鳥,果然狠絕。
男人沒有回答丁埂的質問,只是有趣的側頭看着身旁的漂亮女孩,眼中帶着濃厚的打量意味,“你就是天佑國都城最近聲名赫赫的微生府家主!本將軍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今日一睹家主風姿,果真獨一無二世間僅有。”
身份被揭穿,男人也沒有再隱瞞,直接自稱‘本將軍’,對於突如其來的好運反轉,自信滿滿。
“既然將軍都已知道我的身份,不知可有幸得知閣下身份?”微生溦手肘撐着橋欄邊,手中小木盒輕輕往後一拋,不一會聽見一聲物體落水的‘噗通’聲。
男人稍稍拉開與微生溦的距離,與她面對面相視,背抵在對面的橋欄上,姿態卻完全沒有她的悠閒,時時刻刻充滿警惕戒備,小心翼翼。
“告訴你又如何,今晚你們一個也跑不掉,就是知道了也無從說去。”男人得意的哼哼着,“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紫巫國驃騎大將軍田洋。”
“國尉手下第一大將!”丁埂驚訝出聲。
“是姜葉國尉讓你來殺我們的?”侯震也驚訝的問出口,看來對方對他們二人的性命勢在必得,竟派出田洋親自前來,可想而知今日情形將會如何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