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夜色更暗,微薄月光傾撒進漆黑房間,清沫起身點燃兩支昏暗燭火,僅僅能看見房間內的三人身影,面上表情卻被一片陰影籠罩,絲毫看不真切。燕王靜默不語,等待紗帳後的人先開口,微生溦卻是慢條斯理的整理着胸前垂髮,不時拉一拉皺亂的衣袖。
“叫廚房可以開始準備晚膳了,我要吃紅燒魚和排骨湯。先端兩盤點心來墊墊肚子,燕王殿下優雅閒適想必不餓,就不用準備了。”微生溦聲音清脆慵懶,吩咐的話音剛剛落下,只聽房檐上一聲極輕極短的響動劃過,瞬間又歸於平靜。室內三人皆身懷武藝,感官靈敏纔有所察覺,換做一般人是絕對發現不了這猶如枯葉落地般的輕微聲響。
微生溦有些疲累的舒展開跪坐着的雙腿,清沫適時遞過一塊方枕放在她的身側,身體向左斜靠在方枕上,右手輕微直着頭,閉上雙眼舒服的嘆出一口長氣。
兩人靜默對峙着互不開口,就在燕王輕笑一聲要率先開口之際,微生溦搶先說道:“如殿下所見所聞,我還是個正在長身體的小孩子,可千萬餓不得,否則日後長醜了長矮了那該找誰說理去。而且我一發起脾氣來,就喜歡賭氣不說話,這樣對您也沒什麼好處,您說是吧!”
燕王脣角抖了抖,她這是故意晾着他,想要讓他熬不住主動開口求她,這點看來即便再聰慧,終究還真是個小孩,爭強好勝,心性不穩。頓了頓,心中壓抑的急切和不滿反倒化解開來,也放鬆下身體,輕鬆的笑着開口:“姑娘說的極是,那本王就等你吃飽了再聊。月色醉人,今夜時光還很漫長,不着急。”
剛好有人叩響房門,阿琪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小姐,糕點來了。”
“端進來吧!”微生溦輕聲應着。阿琪推開門,雙手端着托盤繞過燕王身側,微掀紗帳走了進去,將幾盤清香精緻的糕點擺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紗帳一角掀起又落下,燕王垂首輕茗茶水,雙眼視線卻通過那片刻瞬間投進紗帳之內,卻只看清一地華美衣裙,像朵粉白相間的梅花盛開在地面,小巧雙足從裙襬下露出來,繡鞋上精細繪製的露溼花朵栩栩如生,活潑的上下來回晃動着。
阿琪退出房門片刻,又端着托盤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客棧夥計,頭深深埋着,雙眼緊緊盯着腳面,屏住呼吸不敢隨意亂瞥亂看。掌櫃千叮嚀萬囑咐,這裡面的客人來歷不凡,一定要千萬小心不可得罪。夥計手中熱氣騰騰的排骨湯香氣四溢,被人接過後也不知道主人所在房間方向,胡亂恭敬朝前行了一禮,便急忙腳底抹油退下了。
燕王就這樣好整以暇的等着對面女子品嚐點心,又飽餐一頓吃過晚膳,撤下席面之後纔好脾氣的悠悠開口:“姑娘可吃飽了?”
微生溦輕輕嗯了兩聲,表示他可以開口問了。果然,得到迴應,燕王臉帶笑意,充滿真誠渴望的開口問道:“姑娘既已吃飽了,那還請姑娘告知化解此次麻煩的辦法,救本王一次。”
燕王如此放低姿態,紗帳後的女孩很是滿意的輕笑一聲,沉吟了許久才終於開口:“邡州城的軍功不知殿下想不想要?”
微生溦一行離府已有半個多月,上將軍丁梗大敗紫巫國,奪得對方凌陽郡的大勝消息已經傳揚開來,這絕對是天佑國近幾十年來最勝利的一場仗,這樣的功勳朝堂之上誰不垂涎豔羨,誰又願拱手相讓?
燕王激動的直起身體急忙開口:“你說的是,校尉丁梗……”微生溦提出的解決方法實在太讓人震撼,燕王嘴脣都有些不自覺的顫抖:“若是此次勝利歸功於我自然是極好之事,可那丁梗是出了名的死心眼,誰的賬都不買,怎會願意把這滔天功勞讓給本王?”
“我既提出方法,自有辦法替你解決。大軍還朝還有些時日,等丁梗校尉呈上戰報後,殿下再不慌不忙回都城便可,明日一早急着趕路的倒是我啊!”
微生溦說完長長嘆息一聲,趕路坐馬車實在是太辛苦了,沒日沒夜的搖搖晃晃,人都要被晃散架了。燕王好笑的勾起個淺淺弧度,沒想到計謀高深,武功也高深的她害怕坐馬車。想起她剛纔的計策,不由心生敬佩開口問道:“校尉先行呈報稟明本王功績確實是好,但回宮後該找什麼理由解釋,爲何比大軍還晚回都城?”
“這殿下也不用擔心,您與丁校尉會面時自會知曉。”微生溦說了這多還是沒有告訴燕王具體辦法,神神秘秘的撩動着他的好奇心。
微生溦打了個哈欠,故意發出極大的聲響,擺明是要趕人了。燕王也知再問不出什麼,恭敬的深施一禮,神情嚴肅的開口道:“姑娘明日還要趕路,本王就不多打擾了。此事還請姑娘多多費心,此次相助本王銘記於心,日後若有所求定亦鼎力相助。”
微生溦坐起歪倒的身體垂首回禮:“恭送殿下!”
燕王離開了客棧,清沫不解爲何小姐要把軍功讓給燕王,張開雙脣就要問出聲,轉頭卻看見小姐眯着惺忪淚眼,身體一歪倒在方枕上睡去,嘴裡還不忘小聲叮囑着:“叫大家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打道回府,有什麼想問的明天再問。”嘀咕完就傳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清沫勾着薄脣笑了笑,輕而易舉的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捻腳捻手的放在牀上,蓋好被子,這才放心的轉身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