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好只是兩句感嘆,然後離魂便再沒說話,血尾也放心的鬆了口氣,再不敢問他問題,翻了個身安靜閉了嘴。
離魂蜷縮着身體側躺着,眼睛注視着地面全無焦距,包裹在繃帶後的嘴角勾起個淺淺的弧度。
血尾聰明的自己撞牆暈了過去,房間裡就只剩下離魂和微生溦兩個清醒人。
微生溦擡起與離魂對視的雙眼,直起身子站在他面前,笑着突然擡手,取下頭上束髮的發冠,集束於頂的頭髮瞬間疏散下來,竟然只有肩膀長度,黑亮絲滑的飄散着,越發襯出白皙帶粉的嬌嫩臉頰,明媚豔麗。
“這樣可能猜出來?”微生溦恣意的笑着,將頭髮別在耳後,手指動作間有着女子的嬌弱優雅,再看那纖瘦的身段,蔥嫩玉指,如何還看不出她的女子身份。
離魂兀自沉浸在驚訝之中,不想這個翩翩少年竟是女子,心中不禁暗自嘲諷,自己竟然連一個女子都對付不過,實在難看至極,卻還是沒猜出她的身份。
“沒想到你是個女子,但我還是不知你究竟是誰!”離魂誠懇的再次詢問。
微生溦幾乎想要翻白眼,這個嗜血門少主會不會太沒見識了,雖然這麼說很是自大,但她微生溦如今可算是天下聞名的人物,一頭短髮更是醒目標誌,知道了她是女子怎還會猜不出。
“嗜血門少主不想是個如此孤陋寡聞之人,不過也是,連天下第一神醫鬼醫子的名號都沒聽說過,不知道我微生溦也是正常的。”
微生溦隨口道出自己身份,真是後悔多此一舉的把頭髮解了,等會還要重梳一遍。
她的頭髮短,在家中時方便利落,出門爲了避免被人認出便成了麻煩,學着男子髮飾束在頭頂,脖後許多極短的都束不上,耳邊也有些耳發垂散着,最後便成了她那副怪模怪樣的髮型,雖不怎麼好看,奈何長得好,也就不怎麼奇怪了。
“微生溦?”離魂聽見這個名字幾乎是驚呼一聲,受傷的舌頭都有些鼓不轉,透着厚厚包紮的白布都能看到顫抖的嘴脣,眼睛裡滿是激動的神情,甚至帶了些崇拜。
“你果真是微生溦?”不確定的再問一遍,身體不自覺朝她前傾着。
“怎麼,又認識了?”
離魂驚喜的點點頭,“幾月前有人出錢買天佑國都城中微生府家主的性命,那場任務我也是暗處,親眼看着幾十個殺手被輕鬆解決,還把屍體扔到了兩戶人家中,用血在院子裡寫了‘不自量力’四個字,當時便感覺那女家主有趣,可惜沒能一睹真容。”
離魂那雙露在外面充滿崇拜的眼神看的微生溦好笑,“喲,沒想到千里迢迢還有我的崇拜者。”
離魂的視線肆無忌憚的在微生溦身上打量,呵呵笑聲從繃帶後傳來,感覺很是詭異。
“江湖上有很多家主的傳言,誇讚的、畏懼的、辱罵的、誹謗的,什麼都有,我卻覺得家主是個驚世絕豔的女子。”
微生溦擡手打斷離魂的話,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兩聲,“這些話我聽多了,多謝。我身份也揭穿了,你答應的事可還算數?”
聽她問話,離魂迫不及待的詢問,“家主可是因爲那次嗜血門派來殺手刺殺心中不滿?我謹以此向你道歉,若知今日會與你有這般緣分,我絕對不會……”
“少主!”微生溦大着音量斷然喝止離魂的話,“你可是準備出爾反爾?”
看着微生溦完全不容商量的冷漠神情,離魂嘆了口氣,“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更何況與家主承諾之事。雙花村的藏點我告訴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微生溦眸色瞬間生冷,先前的友好溫和瞬間煙消雲散,她最討厭的就是得寸進尺不知足的人,
談好的條件不信守承諾,對於這樣的人從來沒有好臉色,一個迅速上前一把掐住他受傷的脖子,毫不收下留情。
“我最討厭人得寸進尺,不知好歹。”
離魂努力想要扒開微生溦的手,奈何手筋被挑擡都擡不起來,只能仰着脖子一味承受,卻也絲毫沒有畏懼後退之心。
“這個……要求……對你來說……並不難。”離魂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一點不妥協,微生溦也緊緊掐着他的脖子不妥協,“不信守承諾之人我也不屑商談,我們的交易就到此爲止,引出了噬魂人,接着便是你的死期。”
手掌猛然放開,一句話未留轉身出了房間。
房門重聲砸上,想要喊住她,可憐本就傷痕累累的口舌此刻完全說不出話來,伸出手只能任由她離開,帶着怒氣和決絕。
一整夜離魂都沒有閉眼,又是擔憂又是激動,等着明日有人來時再代爲傳話好好解釋。
血尾睡得安心深沉,夢着即將到來的自由,卻不知道自己以爲談順利的平靜狀態不過假象,最後分明是帶着怒氣的不歡而散,自己依舊生死未卜,前途未知。
雙花村突然一夜之間人人都在討論着一個有趣傳言,說是江湖有個十惡不赦的殺手組織嗜血門,門中全是無情冷酷的殺手,誰給錢就替誰殺人,江湖人聞風喪膽,恨之入骨。
但聽聞他們的少主幾日前被人給抓了,就在凌陽郡裡,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都說抓他之人定是嗜血門的仇家,嗜血門殺了那麼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天天等着報仇,這回抓了個少主人肯定不會放過,做的孽犯的罪終於要遭到懲罰了。
流言在雙花村越傳越猛,先是從村外傳進,而後又傳出去,如今已是整個凌陽郡人盡皆知,都期盼着一睹大英雄的模樣,甚至從各個地方聚集來衆多江湖人士,誓要見見那嗜血門少主,以及抓住少主的厲害大人物。
微生溦又坐在宅子裡休閒了兩日,等着流言放大,讓噬魂人不得不相信,而後出來查看。
自那日離開關押離魂的房間,便再也沒見他們,送飯的人來傳話也不應,不管是什麼簡單要求,一再得寸進尺都讓她沒心情再與他商談,放餌釣魚麻煩是麻煩些,也不是不能達成目的,反正她有的是時間,等等也無妨。
微生溦悠閒的躺在貴妃椅裡乘涼,頭上茂盛的合歡樹葉茂盛翠綠,粉色合歡花飄絮柔軟,肆意盛開着,遮擋去炎熱的太陽,帶來陣陣清風。
“午覺別睡太久,眯一會就好了。”
餘思撥撥微生溦睡迷的腦袋,嘴脣湊近她小小的耳朵,輕聲喚着,見她嚶嚀一聲久久不願睜開眼,直接一口輕咬上去,含在齒間加重了力道,“還不醒?”
“醒了醒了,痛!”
微生溦癟嘴摸着自己被咬的耳朵,終於艱難的掀開眼皮,頭晃了晃,卻是有些昏昏沉沉,乾脆掙着身體坐起來,喝了兩大口舒爽的果汁,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沒事幹嗎,又來攪我清夢。”
身體向後移了移,舒服的靠在太妃椅背上,清亮的微風吹在臉上舒服的很,住在湖邊就是好,有風有水特涼快,沒事還能到湖裡遊個泳,當然是在確保沒人的情況下。
“再不叫你你又要睡到用晚膳,那晚上還睡不睡了?”
餘思捏捏她的鼻頭,端着一碗新鮮果汁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揮散去身體的燥熱,整個人都舒暢起來,擠着太妃椅和她坐在一起,溫柔的替她搖着扇子,揮去飛蟲蚊子。
“也就昨天一次而已,反覆說了好幾次了,囉嗦!”
“你還嫌我囉嗦?”餘思輕笑着直接撲上來撓她癢,微生溦咯咯笑着拼命躲避,整個人卻被他輕鬆圈在懷裡,怎麼也逃不開,只得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
“又在這打情罵俏,真是悠閒!”清沫一臉羨慕的從府外進來,頭上頂着大太陽加快了幾步,進到樹蔭下立馬舒服的長嘆口氣,用手在臉頰邊扇着風,小聲抱怨一句燥熱的天氣。
餘思將扇子遞給了她,微生溦也端了碗果汁給她喝,喝了果汁扇了風,剩餘的餘熱終於徹底揮散開去,神清氣爽的又恢復滿腔活力。
“外面傳的怎麼樣了?”
微生溦問得自然是流言,他們特意放出去專門給噬魂人聽,料想就算噬魂人躲在地底下,總有要出來買東西透氣的時候,只要他們花時間等,總會聽到傳言跑來查看的。
“人盡皆知。還來了江湖人,聽說鐵虎幫也派人來了,還在路上,看來這次夠熱鬧的。”
“鐵虎幫都來人了,紅狼幫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對江湖大事的關心?”微生溦望着餘思嘻嘻直笑,清沫也是應當如此的神情,“明裡暗裡多安些人,也好預防緊急情況。”
如今他們的實力也就微生溦的五十鬼影,明面上一個手下都沒有,榮沐倒是想要出分力,但他帶來那些人的實力實在太弱了,連與普通殺手對上兩招的資格都沒有,只有送死的份,也就拒絕了。
“這還不容易,想要多少有多少,我傳個消息出去,保證明天人就到。”
說着果然立馬進屋了,不一會抓着一隻信鴿出來放飛,不一會就飛不見影了。
“從哪兒叫人呀一天就能到?”
微生溦其實不過開個玩笑,她可知道紅狼幫的總部在天佑國,便是快馬加鞭來回一趟也要十幾日,即便在紫巫國的也不見得能多快,僅僅說了玩的!
“紅狼幫最近在紫巫國有個活動,就在凌陽郡中,一天足夠。”
餘思說完瞬間感受到兩束凌厲的視線,微生溦和清沫相同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瞪着她,抿着脣叉着腰,臉包子鼓囊囊的好不可愛。
“那你不早說!害我們最近都沒人用,什麼都是親力親爲。”
餘思委屈的癟癟嘴,輕聲抱怨,“你也沒問呀!而且親力親爲多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微生溦瞬間被他逗樂了,“我倆才最沒資格說這話,什麼事都是六姐辦的,辛苦的是她纔對。”說着撒嬌的抱着清沫的腰,“這幾天辛苦六姐了,晚上多吃些,補補。”
“大夏天有什麼好補,我吃飽飯便夠了。倒是後面的事你們計劃好了嗎,段涯的武功不容小覷,千萬不可大意了。”
“我明白,離魂說段涯的武功與他爹不相上下,我們看見練功洞裡牆上的那些武功,全是江湖頂級武功,還有二師父的蕭桑劍。”
餘思不屑的輕笑一聲,“我倒是要見識見識他究竟怎麼個厲害法。”
“不行!”餘思話一出立馬被微生溦堅定拒絕了,“捉拿段涯是我的考驗,讓你出手豈不是讓長老們說我不守規矩,言而無信?我可是承諾過儘量不讓你陷入危險,不到生死危機時刻,都不准你來幫我。”
“有這個必要嗎?法子你想的,事情你安排的,捉到段涯也都是你的功勞,我看他們敢說什麼。我就是想要親自和他過過招,看究竟誰厲害些,等抓回去怕就沒那個機會了。”
等段涯被抓回寰宇城首先自然是廢掉他的武功,到時餘思想要領教也沒得領教,而且長老們也不會讓他冒那個險,只會越加沒有機會。
“可是……我也想和他比比。”微生溦垂首竊笑着聲音低低的,餘思恍然大悟的捏捏她的鼻子,“那就我們輪番上陣,我讓你打頭陣,我過過手癮就行,最後抓他也讓你親自動手。”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好心給你個一炷香時間。”
“是我心疼你讓你中途休息休息別累壞了好不好。”
“什麼嘛,明明是……”
清沫看着兩人互不相讓你一言我一語,心中默默可憐了段涯一瞬,得罪誰不好,得罪這兩個祖宗,看來死之前有的苦頭吃了。
廚子在廚房裡做着晚膳,微生溦和餘思在院子裡聞着香味等待上菜,看守離魂和血尾的人再次猶豫着前來稟報,“裡面的人想要見主人。”
微生溦不悅的揮了揮手,“不見不見,我不需要他的回答了,離了他我就辦不成事似得。我偏要讓他好好看看,我是怎麼一步步達成所願的。”
那人應了聲便離開了,餘思看着她倔強的側臉突然湊過去偷了個香。
“你還沒告訴我那天你們談了些什麼。”
微生溦不在意的撇撇嘴,“還能有什麼,也就威逼利誘那一套唄。”
“是嗎?怎麼好像離魂對你這微生家主很是崇拜呀!”
餘思的語氣酸溜溜的,微生溦突然轉過頭來,“你偷聽我們說話!”故意生氣的擰起眉,‘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看她,眼底卻完全沒有不悅,反而有着狡黠的逗弄。
“是又怎麼樣,千里迢迢的地方都能突然冒出個情敵,可不得時時刻刻防着?”
餘思也學着她怒氣衝衝的偏過頭去,滿身滿語的醋味,兩個人就這樣一人看一邊,突然齊齊‘噗嗤’笑出聲。
“以後能不能別玩這種遊戲了,真幼稚!”微生溦嬉笑着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餘思也聳着肩膀抖抖脖子,“我也覺得,還是吃飯吧!”
飯菜麻溜兒的上來,都是夏季清熱舒爽的蔬菜,沒有多少大魚大肉,卻吃的最是舒服。
“你問我,我還沒問你呢。前幾日連串的事,後來又忘了問,姜佶究竟有什麼仇家?”
他們爲了引出噬魂人拿姜佶做靶子,最後引出個普通殺手血尾和少主離魂,微生溦還不知道餘思究竟怎麼做到的,那個沒見過的‘靶子買家’又是誰!
“想知道呀?想知道先親一個,我就告訴你!”餘思邪笑着將臉湊近微生溦,微生溦低罵一聲‘不正經’,還是紅着臉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立馬害羞的抽回身,“可以說了吧!”
餘思像吃了蜂蜜一樣高興的摸摸被親的臉頰,乖乖說了起來。
“姜佶一個少上造打過仗殺過人,有仇家也是正常,更何況他不像他受人愛戴的大伯姜葉,性格張揚暴怒,憑着姜葉那個靠山也時常爲非作歹,做了很多壞事,其中就包括殺死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微生溦瞬間被他勾起了興趣,“接着說接着說,那是誰的孩子?爲什麼要殺個嬰兒?”
飯菜撤下,端上茶水,餘思喝了口茶潤了潤嗓,這才接着道,“事情的經過要從三年前說起……”
三年前姜佶回宮稟報軍務,看望家中親人,返回凌陽郡的路上遇到一位貌美婦人,頓時起了色心,想要羞辱於那位婦人。
那是個荒郊無人之處,姜佶手下帶有三十多個身強力健的士兵,將那對人馬攔下後,殺掉了男人,獨剩下年輕漂亮的丫鬟及那馬車中的貌美婦人。
年輕婦人當時也才十八九歲,姜佶打開車簾後發現她懷中還抱着一個一歲不到的嬰孩,聽見母親的哭聲和車外女人們的尖叫驚嚇聲嚇得哇哇大哭。
婦人緊緊抱着自己的孩子縮在馬車角落,踢蹬着雙腿阻止姜佶的侵犯,如此固執的反抗着,直接將姜佶激怒,一把搶了她的孩子掐住脖子威脅,“若不乖乖的任爺享受,我就掐死他。”
婦人痛苦着求饒,看着臉色漸漸脹紅的兒子又是心痛又是傷心,最後只得咬着牙不再反抗。剛剛爲人妻爲人母的女人還未從幸福中緩過神來,便遭受到了姜佶禽獸般的對待,馬車外的丫鬟女孩們也無一倖免。
姜佶帶領着手下在那少有人至的小路上淫辱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一個個聲嘶力竭的痛哭嘶吼着,卻沒人能救她們,身邊到處是同行男人的屍體,個個臉上都是恐懼驚嚇之色,讓她們害怕、顫抖、哭泣卻不敢反抗。
本以爲這場無妄之災到此便結束了,卻不想接着迎接她們的是尖利長劍,一番折磨之後,男人們心滿意足的淫笑着放開了她們,女孩們害怕顫抖的聚着抱在一起,抓着衣服遮蓋在身上,咿咿呀呀哭泣着,沒有注意到離開男人們突然刺來的長劍,口吐着鮮血,一個接一個倒下。
馬車裡姜佶也穿着衣服跳了下來,隨意瞥了眼躺成一團的女人屍體,看向車轅邊包在襁褓裡的小小嬰孩,不停的大聲哭泣着,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臉色漲得通紅,沒有牙齒的小嘴大張着,淚水敷滿臉頰。
姜佶被那哭聲聽的心煩,唾了口唾沫,大罵一聲,“倒黴的東西”,一把抓起小小的孩子用力摔在地上,瞬間哭泣聲終止,張着的小嘴依舊張着,卻是再也發不出聲音。
美貌婦人尖銳的大吼一聲突然從馬車上摔下來,顧不得衣不蔽體的羞辱形象,撲到在草地上爬向自己的孩子,顫抖着手伸出手指探上孩子的呼吸,卻什麼也沒感受到。
“孩子,孩子……”婦人將孩子抱在懷裡不停呼喚着,卻沒有喚來一個動作,一聲哭泣。
婦人痛苦的大哭着,突然一手抱着孩子跪趴着爬向姜佶,伸手去夠他的衣襬,“爲什麼要殺了他,爲什麼要殺了他,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啊……”
婦人撕心裂肺的大吼着,姜佶被她可怕的模樣嚇了一跳,用力踢了她一腳,連連跳上馬就要跑,被婦人瘋癲的追上抓住腳脖子,就是不肯撒手,不停重複着‘還我孩子’,像是念詛咒般瘮人。
“滾,看你死了孩子份上不殺你,再抓着不放別怪我不客氣!”姜佶怒吼一聲將腳用力一踹,終於解脫,瞬間一甩馬鞭揚長逃跑了。
一行幾十人只有婦人活下來,渾渾噩噩的呆坐在馬車邊不知所云,直到被路人發現報了官,這才終於被救了下來。
“那後來呢?”微生溦迫不及待的追問着。
“後來,後來她就被帶回了家。那婦人家中有個老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招了個上門女婿,夫妻倆很是相愛,剛生了孩子本是帶着孩子走親戚,沒想到遇到這場災禍。婦人回來後就瘋了,沒多久跳井死了,丈夫也因悲痛過度出了意外,一下子其樂融融的家就這麼散了,獨留下垂垂老人。”
微生溦擰着眉頭唏噓哎然,深有感觸。
因爲一個人毀了一個家,這位婦人是、世舅爺是、她亦是!
“所以那個買家是那位老父親?”
餘思點了下頭,“那個老父親是做生意的很有錢,一知道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真兇是誰立馬買了噬魂人刺殺。其實這位老人曾經還對嗜血門主人有過恩惠,本來我就是看中這一點,料想憑這個關係定會引出噬魂人,卻不想被段涯搞砸了。”
老人對離魂父親有恩,段涯卻不知道,所以也不認識拿錢的買主,就着門中剛剛損失大批噬魂人的情況,才只安排了普通殺手。
“不愧是寰宇城城主,消息還真多!”
“謝謝誇獎,不過幸好事情還算順利,離魂也算意外之喜。現在萬事俱備,只等噬魂人現身了。”
狂風雨夜,一個黑影飛走在牆垣邊,雨絲無情打在身上,卻完全沒有感覺一般,身子靈活的在府苑中穿梭尋找着,不一會發現一間嚴密把手的房間,門鎖着,明裡暗處數十人看守,卻還是遊刃有餘的輕鬆靠近,隱在一個陰暗拐角處。
小心觀察着四周,牆頂上微微露出一條縫隙,飛身而上往裡看,空曠的房間內光亮微弱,僅僅一張窄小的軟塌,兩個人蜷縮着躺在牀上,其中一個渾身包紮嚴實看不清面容,另一個卻是在燭火映照下顯現的清楚,嗜血門人無疑!
黑影並未再有其他動作,確定房間中人便轉身離去,順着來時的隱秘方向,悄悄來悄悄走,卻沒發現似乎沒有注意到他蹤影的看守人齊齊看向他離去方向的視線,剛剛偷看的牆角下站着兩個絕麗公子,臉上是一模一樣的得意邪笑,相視一眼,齊齊跟了上去。
雙花村在凌陽郡靠近邊緣的地界,遠離繁鬧的聚集中心,少有人至,生活着的都是一些相熟多年的老鄰居,勤勤懇懇也能飽腹無虞,滿足的過着自己平淡的小日子。
最近村裡斷斷續續來了大波外鄉人,在這人口稀少的小村裡稍稍有幾個外人來訪立馬便會傳的人盡皆知,這波外鄉人瞬間引起熱鬧議論,都在猜測着他們來做什麼,攪亂了小村原本的平靜,不安的躁動着。
雙花村只有一個簡陋的小客棧,這幾日可是賺翻了,小小的客棧擠滿了客人,房間全部住滿,房價也跟着天天漲,一個老闆一個小二的人手完全忙不過來,硬是臨時招了好幾個幹活的,可把老闆樂翻了。
寅時初刻客棧老闆就帶着小二們起來幹活,預備起客人們的早膳,忙到辰時終於準備妥當。
卯時便有客人陸陸續續起牀練武,將小小的院子佔據,騰不出地方許多客人都還跑的老遠尋了安靜地方早練。
滿大堂的客人們吃着早膳嘰嘰喳喳說着話,這些便是最近雙花村突然出現的外鄉人,大多隨身帶着武器,一看便是江湖中人,突然聚來這麼多江湖中人讓村民們費解,卻心中都有預感不是什麼好事情,皆是憂慮的猜測着,唯有客棧老闆笑開了花。
等了好幾日,也沒有見到傳言中的任何一個,嗜血門少主、噬魂人、抓了少主的大英雄,想要看得人一個都沒出現,一個都沒露影,客棧客人們不由都急躁起來,不時有人大聲嚷嚷發泄不滿,大多數人都還是耐心的等待着。
“你們說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嗜血門神出鬼沒,當真被抓住了?”
有人開始懷疑信息的真假,畢竟嗜血門的名頭和武功可是江湖無人敢惹,誰有那麼大本事抓了嗜血門少主還這麼大張旗鼓,等着噬魂人找上門不成?
“誰知道呢,若真抓到了自然是好,就算消息是假也不過追名搞得把戲,無甚損失。嗜血門殺了我的父親,我一定要來親眼確認。”
接着有人‘嘖嘖’的好奇道,“追名也該留個名號呀,神神秘秘的追得哪門子名。”
“所以說靜觀其變呀,都等了這麼多天了,不在乎再等等!”
客棧里人聲熱鬧,距離客棧一條街的一家燒餅鋪此時卻是突然聚滿了人,這些人非最近來的外鄉人,而是今日突然冒出來的,一出現便目標明確的直往燒餅鋪而去,將鋪裡的夫妻兩人捆綁起來,一窩蜂衝進去肆意搜查。
周邊一同做生意的百姓們驚呆了,有關係交好的大義凜然衝上來解救夫婦倆,卻被一羣武功之人輕鬆擋在外圍,只得大聲質問着。
許多百姓跟着憤怒的附和大罵,有膽小害怕的婦人們躲的遠遠的通風報信,不一會整個雙花村的人都知道了,幾乎全村的人都好奇的聚了過來。
消息傳到客棧時幾乎所有客人都還在大廳裡用早膳,無一例外的聽到了突發事件,皆是急切驚喜的表情,拿着武器急匆匆往燒餅鋪趕,心中皆是猜測終於等到了!
微生溦沒有想到噬魂人竟然是藏在這麼個不起眼的燒餅鋪裡,昨夜她和餘思跟蹤那名噬魂人,便是在這家燒餅鋪裡跟丟的,兩人找了幾圈都沒有任何發現,爲了以防打草驚蛇便回去了,一早帶着趕來的紅狼幫手下圍了雙花村,將老闆夫婦倆綁起來,進去挨着地方搜。
隊伍是餘思手下帶去的,他和微生溦、清沫三人坐在周圍不遠處的一家早餐店吃着早飯,有什麼情況自有人來向他們稟報,濃稠的紅棗粥香甜可口,倒未發現不知名的小地方小店鋪也有美味存在。
三人正吃得舒心,派去相請的榮沐騎着馬姍姍來遲,一身精美藍袍華貴逼人,今日竟然打扮的這般張揚,若在平日雙花村來了這樣一個人物,可不得好好議論傳揚一番,可此時的雙花村混亂得很,多了這麼幾位風姿卓卓的貴公子都沒人注意。
“多謝想請,沒讓我錯過最後的精彩。”
榮沐下馬笑着拱手上前,臉上洋溢着暢快的笑容,視線與兩人挨個相對,最後落在微生溦臉上,笑容漸漸隱了去,眼底的溫煦卻更加如水深切。
“說好的一起便是一起,最後的好戲怎麼能讓你錯過呢!吃飯了嗎,這家的粥不錯!”
微生溦友好的向他推薦,榮沐卻是擺了擺手,“用過了,三位繼續慢用,不必管我。”
前方燒餅鋪外駐足觀看之人越來越多,裡三層外三層,徹底看不見包圍在裡面搜查的人了,這時人羣裡突然有人憤怒的大吼一句,“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搜查,拿出官府文書來!”
聽着裡面有人接着回答,聽聲音是帶頭的花朗。
“江湖事江湖了,這是江湖規矩,不相干之人莫要插手。”
“江湖事?那更不可能了,王家大哥大嫂在雙花村賣了一輩子燒餅,怎麼可能得罪江湖人,你們這是胡亂冤枉,胡亂栽贓!”
那人聲音十分篤定,周邊的百姓也跟着大聲附和,王家大哥大嫂身在雙花村長在雙花村,在這帶了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怎麼可能認識江湖人。
“是不是冤枉很快便能知曉。”
說完花朗不再理會聚集着的百姓,大步進了燒餅鋪裡搜查,賣燒餅的夫婦倆就被綁在鋪子裡,靠坐在一起緊張的蹙着眉頭,卻完全沒有委屈和害怕的神色,看着一羣人在不大的幾間房子裡進進出出,翻箱倒櫃。
搜查無果微生溦早就猜到了,若是那般容易被找到的地方也不會神秘隱藏這麼多年,看向案邊站着的花朗,餘思沉吟片刻開口吩咐,“將百姓們都遣散了,那對夫婦帶過來。”
花朗應了聲就要去辦,轉身看見身後站了直挺挺一羣帶武器的人,看裝扮都是江湖人,一個個目光閃爍的盯着慢條斯理喝粥的幫主同伴,手抱在胸前,神情莊嚴肅穆,帶着崇拜,猛然齊齊垂首,大聲道,“見過昒昕公子!見過紅狼幫主!”
花朗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眼被喚昒昕的微生溦,也是瞬間愣神,‘昒昕’,難道是那個‘昒昕’?
“還不快去?”餘思沉着眉低罵一句,花朗瞬間回過神來,再不敢耽擱連忙離開了。
微生溦悠閒的喝着粥,舀完最後一口放下勺子,咀嚼着嚥下,擦了擦嘴才緩緩擡起了頭,仰視着面前密密麻麻佔了三四排的江湖人,勾脣一笑,“你們認識我?”
衆人齊齊擡起頭來,臉上全是興奮激動的神情,笑着崇拜的望着她,卻是沒人接話,只有隊伍最前方一個看着比較體面的絡腮鬍子男人上前一步,“在下鐵虎幫弟子,兩年前天機堂比武大會跟隨在幫主身邊,有幸見過昒昕公子英姿。”
“是嗎,勞煩你還記得!”
微生溦與他說話,男人很是激動的模樣,不自覺漲紅了臉,張嘴笑着道,“昒昕公子當時的傲然英姿如何能忘懷。您救了整個江湖,如今滿江湖的人都在尋找您的蹤跡,幫主也四處派人尋找,說是找到您定要邀您光臨鐵虎幫,以謝救命之恩。不想此次捉住嗜血門少主之人就是公子,公子果真俠義爲懷,替天下人除去禍害,能在此遇到公子實屬榮幸。”
“不過抓了他們的少主,禍害能不能根除還不一定呢,且看着吧!”
餘思看眼絡腮鬍子身旁的幾人,“你們鐵虎幫來了幾人?”
聽見問話,絡腮鬍子禮貌的朝餘思供了手認真回答,“因爲不確定消息真假只來了七人,既然此事有關昒昕公子和紅狼幫主,定然勝券在握,我這就傳信幫主增派人手。”
“不必了,此事馬上就能見勝負,現在集結人來也來不及,人手我已安排好,足夠。”
紅狼幫昨日餘思一封飛鴿傳書,即刻喊來了近百名弟子,人數是絕對夠了,主要對付的就是噬魂人和段涯,這些人需要他們和鬼影親自出馬,紅狼幫的人負責防守在藏點的其他出口,將整個雙花村包圍起來,不得人離開。
“我等願爲公子、幫主效勞,剷除嗜血門,還江湖一個清淨。”
絡腮鬍子跪地請求,身後其餘人齊齊跟着大聲大喊,“願爲公子、幫主效力。”
畢竟人多力量大,微生溦看看那一個個魁梧強健的武人體格,立馬同意了,淡淡道,“那就有勞你們了。”
花朗將燒餅鋪的夫婦倆帶了過來,身後還是跟着十幾個百姓,大多看熱鬧的都離開的。
“這些人怎麼還不回去,今日危險,小心刀劍無眼。”
清沫眸色清冷的看了那羣百姓一眼,都是些普通的平頭百姓,穿着簡單的粗布衣裳,手中抓着棍棒,神情很是沉重嚴肅的瞪着微生溦幾人案桌的方向,自然看出來這夥人的領頭便是他們。
“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我們雙花村不過都是些平頭百姓,不偷不搶不幹壞事,何必欺人太甚。”
這個聲音很熟悉,是剛纔人羣中與花朗理論的人,擡眼看去是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長得不高大不強壯,一雙眼睛卻是堅毅如鐵,看着微生溦一羣人的浩蕩氣勢也絕不妥協,握緊手中的棍子,滿是勇氣的仰頭對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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