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日後,覓缺展示會、桃源會當日,老天爺似乎對微生家和楊家的這場沒有硝煙的博弈也很感興趣,難得的大駕光臨高掛天空,熱烈的陽光普照大地,給都城人以出門玩樂的好天氣,亦給博弈增添更多人氣和懸念。
微生溦睡了個日上三竿還沒起牀,五姐微生熙天未亮就起牀開始洗漱打扮,臨出門前還特意轉來涼溦軒叫她,奈何怎麼也喊不醒,只得無奈的端着一絲不苟的精美打扮去了覓缺。
覓缺上午巳時準時打開隱秘封藏數月的大門,許多百姓駐足探頭打量,卻極少有人敢進去,只因覓缺的規格一般普通人享受不起,再者都知今日正在舉行展示會,會有許多達官貴人前來,更加望而卻步,小心謹慎。
普通百姓雖大多不敢進,但好奇勁一點沒少,成羣結隊伸頭往裡面瞧,增加了不少人氣熱鬧,都想要看看重新裝橫過的店面究竟什麼樣子。
店面外人山人海,店面內空空蕩蕩,足足到了午時時分,才進來兩三個打着參觀目的的同行,其餘大人物一個都還沒到,等的微生熙在後院不由心急如焚。
而此時的桃源會已是熱鬧紛呈,無數馬車停靠在桃林外的空地間,夫人小姐們三五結羣賞着桃花,說說笑笑,楊家的私宅在桃林正中間位置,院裡也種滿清香桃花,小小的房子籠罩在碩大桃樹間,如世外桃源的隱居,很有些悠然神秘的意味。
悅妝顏的服飾首飾等等就混亂無章卻又亂中有序的擺在院中各處。有的掛在樹枝頭,有的擺在衣架上,聊天閒步隨處都能看見放在樹樁邊小木几上的胭脂水粉,偶有放着首飾釵環的精美竹籃掛在枝梢,很是有些趣味。
夫人小姐們逛累了可在院中座椅上休息休息,喝喝茶,吃吃點心,倒是愜意暢快。
楊貴滿意的看着客人們喜笑顏開的笑談賞玩着,心中不由得意滿滿,雙手背後,仰着頭吹出一聲喜悅的口哨,很快又反應過來到處都是女眷,如此實在失禮,便晃悠悠的走開了。
正走到院外桃林間,一旁的小路盡頭突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聲音帶着滿滿的激動和興奮,一耳便聽出出自女眷們,不由好奇的朝聲音走去。
無需他多走許久,發出響亮議論聲的女眷人羣就已出現在眼前,個個夫人小姐都是滿眼星光讚歎的模樣,嘴角掛着一模一樣的渴求和,不由順着視線望去,臉瞬間氣的蒼白一片。
只見葉殊閣皎月端坐在一駕華麗轎椅上,臉上畫着精美妝容,皮膚白皙粉嫩,雙眼神采飛揚,身上穿的衣裳更加可用驚豔絕倫來形容。
純白顏色絲毫沒有平淡無趣之感,反而襯着袖口、領邊的小小金絲細節,顯得華貴雍容,端莊秀麗,絲滑透亮的潤夷絲在陽光照射下竟變成透明薄紗般輕靈,沒了顏色,只覺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桃色相襯的渺渺煙朦中。
像那畫上的仙子,不涉俗塵,純然卓絕。
八個高大轎伕平穩的高擡着轎椅,十來個侍衛服裝統一,動作整齊劃一的隨侍兩側,面色平淡沉穩,陣仗好不氣派絢麗。
轎椅四面的輕紗薄縵分開兩邊,頂棚垂下幔幔珠簾,隨着轎伕動作微微晃動着,裡面女子的絕麗妝扮和無雙容顏展露無疑。
故意擡着人在桃林中走一圈,明顯是在拆他的臺,搶他的客人。
楊貴親眼看着夫人小姐們被皎月絕麗出塵的模樣和雍容華貴的裝扮迷得眼花繚亂,紛紛驚呼叫嚷着往轎椅靠近,跟着轎伕步伐一路隨着隊伍前行,眼神一眨不眨的擡頭注視着皎月。
楊貴心下大呼不好,眼看衆多客人都被皎月吸引走,顯然是要往覓缺去,連忙讓人去把大少爺叫來,自己加快腳步一下攔到隊伍前方,擋住去路。
“楊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好狗不擋道!”
出來說話的是玉娘,她一直隨在轎椅邊,楊貴的突然出現攪局,是意料中的事。
“這話該我問你們纔是,今日我悅妝顏在此舉辦桃源會,玉娘如此正大光明的帶着皎月出現在此,吸引走我的客人,究竟是何用意?”
楊貴生氣的說着,面上卻還算平靜和氣,玉娘則毫不避諱遮掩的說着,“我們明日不說暗話,就是楊老爺想的那樣,您能怎麼着?”
楊貴沒想到玉娘竟是如此態度,一時倒不知道如何回答,愣了一下,罵咧道:“微生家主真會使好計謀,自己能力不行跑來搶我的生意,也不嫌難看?”
楊貴此話自是有他的依據,覓缺開門一個時辰都沒客人,自然想當然的以爲是想來搶他的客人,不過此想法也並非有錯,微生溦就是故意讓皎月盛裝打扮從桃源會上吸引客人,但卻非臨時想出的法子,而是幾日前就開始了準備。
“楊老爺這話真是難聽,這條路難道是您楊家的不成?您在自傢俬宅舉辦桃源會,我們也是從自家出門去覓缺,如何就是搶你生意了?”
楊貴聞言嗤笑一聲,“這桃林裡的府宅我全認識,你說從自家出來,可見是在胡扯!”
“胡扯不胡扯與您何干?我家家主什麼時候買座府邸還要告訴你不成?”
玉娘說話沒了耐心,沉着眸不客氣的叫了聲,“快讓開,別擋着路,我們趕時間呢!”
她如此說,楊貴越發不讓開了,甚至伸展開雙臂,誓死阻擋的模樣。
欣賞皎月的衆視線漸漸轉移到雙方的對峙上,楊貴此時不過厚臉皮的耍賴罷了,只要把這堆人攔下,也就不會帶跑自家的客人,如此想也不要了臉皮,賴皮的挑了挑眉,十足十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模樣。
“父親、皎月?”
楊羣海從院子跑來時便看見攔在一羣人前方的楊貴,接着看見高高坐在轎椅中的皎月,表情瞬間呆愣僵硬了,許久才從閃閃發光的驚豔中回過神來,環顧兩下,立馬明白是何情況。
“皎月,你出來了?”
楊羣海與父親楊貴並肩站在隊伍前,與皎月面對面四目相對着。
皎月眼中閃着思念的淚花,千言萬語凝結在嫣紅的脣邊,抿成一條直線,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很擔心你,那個女人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你還好嗎?我很想你!”
楊羣海邊說邊啜泣起來,明亮的雙眼微虛着,深情的訴說着思念,“是我沒本事給你自由,你看你都瘦了,對不起!”
皎月低垂着頭不敢看楊羣海深情的視線,楊羣海高仰着頭,眸中淚花閃閃,好不讓人心碎。
玉娘適時打住他們的濃情氣氛,指揮着轎伕就要繼續前行,再次被楊貴攔住,很是一副抱打不平的仗義模樣怒喝道:“皎月姑娘一看就是被你們脅迫,她與小兒兩情相悅,怎麼可能故意來攪我們的場,你還不快將她放下來。”
“都城誰不知道皎月是我葉殊閣的人,少多管閒事……”
楊貴伸手指着玉娘,玉娘開口就要辯駁,還沒說幾句,只見一個纖瘦身影動作比她的話還快,一個迅速閃身便到了楊貴父子面前,還沒反應過來,就將父子倆渾身套上麻繩,扔上枝頭,一個拉扯,兩人身體緊貼着一下倒掛到樹上,害怕的尖叫驚呼。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連玉娘都很是驚愕的模樣,但早已見識過清沫六小姐的動嘴不如動手,也沒有感覺多麼奇怪,很快便平靜如常。
“和他們哪兒那麼多廢話,活的不耐煩了。”
清沫聲音清冷的說着,她在微生溦面前似乎是個不愛說話的侍女一般,小到穿衣吃飯這等事都由她親手負責,但在微生府下人及外人面前,卻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她所知道、涉及的比大公子微生耀還多得多,她的意見更是深受微生溦的考慮重視,加上那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沒有任何人敢怠慢輕視她,玉娘自然也如此。
清沫是微生溦安排前來的,看着玉娘和楊貴糾纏很是不耐煩,直接乾淨利落的處理了,路瞬間暢通了,沒有任何阻攔。
“走吧!”清沫低聲吩咐着,玉娘低頭應了聲‘唯’,正要指揮着隊伍前行起來,又見遠處跑近兩個高壯男人,看衣服是覓缺的侍衛,擡起的手又重新垂下。
兩個侍衛在清沫面前行了禮,清沫冷聲問了句‘什麼事’,其中一人回答道:“鎮國將軍和燕王殿下已經到了,五小姐見六小姐還未歸來,特命小人前來尋探,是否出了什麼事?”
清沫看都沒看眼頭頂上被掛的兩個驚叫男人,無動於衷的淡淡說了句‘沒事’,邁開了步子。
對於兩個侍衛的話清沫或許平淡無波,在場夫人小姐們卻是震驚不已,不僅早就聽聞微生家主與燕王殿下交好,竟然連向來恬淡無爲置身事外的侯震將軍也來了,還是這種女子聚集的活動,實在讓人不得不震驚議論。
掛在樹上的楊貴父子倆此時也忘記了咆哮,震驚的一語不發,玉娘領着隊伍跟在清沫身後,路過他們二人時還故意大聲的諷刺奚落着:“攔路狗就該吊起來打一頓,這樣才能長記性,下次別那麼不識好歹的擋道,丟人現眼。”
隊伍順順利利前行,皎月坐在轎椅上不時關切的眼含薄霧往後看去,楊貴父子倆已經從樹上救下來,手忙腳亂的解着繩子,衝着隊伍不停的怒氣衝衝大罵着,“你們別得意,好戲還在後面呢”。
聲音憤怒滄桑,好不狼狽難堪。
客人確實如微生溦安排猜想的那樣,跟着皎月的隊伍坐上自家馬車,浩浩蕩蕩穿過半個都城,從桃林往覓缺而去。
皎月一行人到達覓缺時,微生熙正在門口迎客,聽聞燕王殿下和鎮國將軍來了,客人也變得絡繹不絕,此時更是一股腦帶來十幾輛馬車的女眷,連忙指揮着侍女們快去迎接招待。
清沫帶着皎月先進去後院正廳給燕王殿下和鎮國將軍見禮請罪,才讓這個活招牌在覓缺門口迎客。
燕王倒是個大方好說話的,笑着表示無所謂,那笑容親切溫和,卻不知多少真多少假。
侯震將軍並不在意這些,而且今日是專門來給微生溦捧場的,自然也沒有怪罪的道理,擺擺手便繼續欣賞起面前的字畫。
此時正值午時,該來的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微生溦這個主人卻是遲遲未露面。
今日客人大多都是富人女眷,分散在店面、後院談笑玩樂,也有極少的男客人,全部集中在正廳中,其中便包括燕王殿下和侯震將軍,以及踏着飯點到來的丁將軍和徐校尉。
今日的展示會要持續整整一天,覓缺早就爲大家準備好了豐盛的午膳,女眷們聚集在院子花園處用膳,所有菜品皆由微生溦的私廚烹飪而制,比之都城飄香閣的飯菜還好上千萬倍。
微生溦是個在生活細節和吃用上極其講究之人,她的嘴從小在各種珍饈美味中養大,十分的挑剔,也十分的有想法,經常自發研製菜譜,讓私廚試驗,開發了數不清的新鮮菜式。
今日招待客人的菜式便是她開發的其中幾樣,她的私廚已經對這些菜掌握的完美無缺,毫不意外的引起了巨大反響和震動。
侯佳佳身爲女眷和大嫂、時子萱在花園用膳,對於這些菜式已經吃過,倒沒多大反應,只是看着身邊時子萱的誇張表情深覺實在好笑。
“有這麼好吃嗎,你的表情也太誇張了些!”
時子萱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眼神色淡然的侯佳佳,眼神示意的看了眼面前分坐兩列的一羣夫人小姐,輕聲開口道:“我這還叫誇張?你不覺得好吃才奇怪吧!你看看大姐。”
侯佳佳果然轉頭看向時慧,見平日端莊優雅的大嫂也是格外貪戀的模樣,不覺十分驚訝,又仔細瞧瞧在場的女眷們,雖不至於狼吞虎嚥誇張的沒了形象,卻也是格外驚喜的表情,每張食案上的菜式都一掃而空,根本沒有矜持的剩餘。
“這……”
侯佳佳一時不知說什麼,倒是時慧一針見血的戳破緣由,“佳佳本就大大咧咧,對吃食不甚在意挑剔,而且常去微生府,這些怕是都吃習慣了,也就不覺得特別了。”
時慧說完,時子萱一臉豔羨的望着侯佳佳,感嘆着輕聲開口,“這些可比飄香閣的好吃多了,我要也能一輩子住在微生府就好了。”
說着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不由害羞的紅了臉,垂下頭去。
粗神經的侯佳佳倒沒注意,時慧向來心細如髮,立馬就聽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看着自己妹妹嬌羞的小模樣,肯定心中猜想,看來她是有了中意之人了。
可這人是微生府的誰呢?妹妹深居簡出,什麼時候見過微生府的公子?
心中思量猜測着,時慧眼中閃過一絲明瞭,擡起頭將範圍鎖定在今日的展示會,想着到場的微生家人,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