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餘思的好言解釋沒有得到太大的迴應,微生溦心裡有些歉疚,雖然不理解外面那個固執守門人的想法,但至少應該尊重,他們的笑聲無疑對他造成心理傷害,不由開口向他道歉。
“外面的大哥,剛纔是我不對,不該胡說蕭老大的字不好看,我這個人平日沒事的也喜歡寫寫字,看看書,想要和蕭老大互相交流交流心得,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他見一面?”
微生溦的語氣完全軟了下來,真的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既道了歉,也真誠的表達出自己的請求,一下就讓外面表情不太好守門人稍稍緩和了少許,頓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但是語氣已沒先前那麼兇狠惡劣。
“老大忙着呢,沒空見你們,你們老實呆着,等會會給你們拿飯吃,別再爲難我了。”
微生溦見他鬆動再接再厲,餘思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朝她搖搖頭,“蕭段下了死命令,好言相求應該沒什麼作用,我來吧。”
餘思從離房門較遠的案几上站起來,直接走到房門邊,隔着一扇房門,平和真誠的好聽嗓音從三指寬縫隙中飄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進外面四個守門人耳中。
“我承認,我們說什麼和蕭老大交流心得都是藉口,我們只是想要見蕭老大一面,但確實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事關我們的安危,也事關你們流花一霸的生死,你們想要幹完這票金盆洗手,但哪兒有那麼容易得手的事,我們願意與你們合作。”
餘思說出他與微生溦的猜測果然得到了守門人震驚的反應,顯然沒有想到綁票能夠猜到他們的意圖,都是些頭腦比較簡單的莽夫,表情全都寫在臉上,三兩下就被攪的心緒不安,透過門縫與餘思對望,張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不過希望你們能幫忙通傳蕭老大一聲,若是他怪罪你們,大不了你們再來找我出氣,但若是耽誤了我們雙贏合作,你們老大必會重罰於你們,說不定還會害死你們的同伴,究竟幫不幫忙,就看你們自己選擇了。”
餘思輕輕鬆鬆道明厲害便悠閒的坐回原來的位置,幾個孩子阿芩和阿甫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阿姝也靠在一邊虛着眼睛昏昏欲睡,唯有皓月和阿宸神情專注的旁觀着情況,聽着餘思的話兩人也是一陣驚訝,而後便緊張的觀察着門外人的情況。
猶豫了許久,還小聲商量了幾句,終於有一個人邁開腳步迅速的離開了。
一個人去稟報,三個人留下更加警惕認真的看守着房門,只要人去了,告訴了蕭段剛剛自己說的那番話,餘思完全保證他會前來,而且是迫不及待的前來。
此時已經未時時分,中午外面確實給他們端了飯菜,卻是對他們而言簡直難以下嚥的糟糠,爲了保持力氣,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塞了兩口,並未真正吃飽。
房外陽光燦爛絢麗,透過風窗照射進來,睏意瞬間來襲,三尺寬門縫的一束刺眼陽光直接照在微生溦臉上,虛着眉閉了閉眼,終於蜷躺在餘思懷裡舒舒服服的睡過去。
蕭段來時房間裡的人睡了一大半,只剩下餘思和阿宸、皓月三個男人,沒有廢話,直接就要開口質問餘思他知道些什麼,還沒出口,餘思已然擡起頭直視着他,搶先開口第一句話,“重新準備有牀的房間,讓他們好好睡覺。”
是不可違背的命令,而非請求,那份身處敵窩的從容無畏讓蕭段一頓,這是他從不曾擁有的氣勢,更是他們這夥人面對那些社會上層尊貴傲然之人天生而來的畏懼,看着他篤定的堅毅眼神,心不自覺顫抖,完全敗下陣來。
微生溦和幾個睡着的孩子一起被送到了一個整潔的房間,肩並肩睡成一排,四個彪形大漢守在門口,兩個女人守在牀邊,防衛的可謂十分嚴密。
微生溦早在餘思將她抱起時就已醒了,但卻沒有睜開眼,一則真的還想睡,二則懶得去與蕭段談判,這些事直接交給餘思就好,落個被保護被照顧的清閒。
躺在鋪了被褥的牀上舒服的輕嘆口氣,守着的兩個女人以爲她要醒,有些慌亂的正不知所措,卻見她只是砸吧下嘴翻了個身,沒有睜開眼睛,這才放心的深呼吸一口,重新在對面小塌上坐下,拿起針線繼續繡活。
微生溦安安穩穩睡了一個時辰,醒來時兩個女人還守在牀邊,見到她睜開眼睛撐着身體看過來,沒有了睡着之前的慌張,反而態度溫和的淺淺一笑,“你醒了?”
微生溦也報以一個親切的淺笑,‘嗯’了一聲,故作疑惑的環顧下房間,“這裡是?”
“這裡是我們的房間,你們的同伴請求老大讓你們在這睡覺。”其中年齡較大的道。
微生溦有些迷茫的‘嗯’了一聲,看向身邊的三個孩子,阿甫直接睡成一個大字,頭腳翻了個個,一隻腳搭在阿芩的腰上,肉呼呼的臉頰粉撲撲的,嘴巴呼呼呼着熱氣。
阿芩睡覺都如他的性子一樣乖巧,雙手疊放在腹間,睡前什麼樣睡着還是什麼樣,就連蓋在身上的薄被都沒扯皺一下,安安靜靜一動不動,若非聽着他均勻輕緩的呼吸聲,簡直都會以爲是個假的雕塑。
微生溦鬆開阿姝抱着自己的雙臂,不小心竟將她直接弄醒了,嚶嚀着睜開眼,眼神朦朦朧朧,顯然還不太清醒,緩了好久才眨巴兩下開了口,“小姑……”
‘小姑姑’的稱呼下意識就要出口,瞬間被微生溦更大的聲音掩蓋住,“起來了起來,休息一會就夠了,白天睡太多晚上會失眠的,快起牀寶貝們,起來起來。”
阿姝還沒有明白過來,只是乖乖聽話的坐了起來,用手理了理頭髮,再拉拉有些褶皺的衣裳,神思還未完全回籠的轉身下牀,一眼看見不遠處坐着的兩個女人,腦殼瞬間一個清明,連忙回過頭去,又轉向微生溦,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胸脯暗暗慶幸。
還好,還好小姑姑反應快,她們沒聽到。
不過短暫的午休,出門在外,阿姝是姐姐,也懂事的開始上手學着照顧弟弟,將他們從牀上拉起來,微生溦則走向了兩個女人打聽情況。
“謝謝你們的牀鋪,不知道我們睡了多久?”
另外一個看起來年輕些,活潑健談些的笑着回答她,“一個時辰吧,我們這的飯菜肯定吃不慣吧,聽見你們睡覺的時候肚子都在叫,這兒有兩張雞蛋餅,不介意就拿去吃吧。”
微生溦聽着她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視線投向她所指的雞蛋餅,薄薄的麪餅上加了金黃的雞蛋,還在冒着熱氣,看來是剛剛做好的,比中午認不出原本模樣的菜湯簡直不知道強了多少倍,算得上人間美味了。
也不客氣,道了謝便端着坐到牀邊,和三個孩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來,味道幸福的幾乎想哭。
微生溦吃了兩口肚子不餓了便停下來,剩下的都給他們,再次坐到兩個女人面前小心打聽,“謝謝兩位大姐,你們給我們送吃的,蕭老大不會怪罪嗎?”
畢竟依着瀝打探的消息,他們可是窮的不得了,幾隻雞幾頭豬想來都很是珍貴,直接做熱氣騰騰的雞蛋餅給他們吃,待遇可以說很優厚了,中午纔是雜菜湯,一下又給他們這麼好的食物,微生溦幾乎肯定,定是餘思和蕭老大談判後的結果。
“這是老大吩咐的,你們放心吃。”女人直接爽快的回答。
果然!
“你們老大還挺善良的!”
兩個女人笑着沒有接話,接着垂頭幹起自己手上的針線活。
阿甫阿芩也正好下了牀,幾個人站在一起精神抖擻,微生溦試探的從位置上站起來,理了理衣服客氣的道,“我們吃好了,不知道……我們怎麼回去?”
看着她們站起來,兩個女人也放下手中活計站起來,年大的那位比較沉默冷淡,沒有對他們多麼親切溫柔,淡淡道:“老大吩咐,你們可以在村裡隨意活動。”
“隨意活動?”
三個孩子一聽瞬間高興的蹦起來,終於不用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裡了,能見到外面的太陽,太好了,他們終於自由了。
也等不及微生溦反應,阿姝牽着兩個弟弟直接迫不及待朝着房間門外跑去,微生溦笑了笑沒有理會,開口想要再問什麼,兩個女人卻已經沒有準備回答她的問題,直接追着三個孩子的身影而去,還不忘抓着微生溦的手臂一起,腳步迅速的跑出了房間。
微生溦現在算是明白,這兩個女人是負責監視微生溦四個的,不過人數會不會太少了,稍微一分開就顧及不暇了。
微生溦被拉着被迫跑了好一段路才終於見着那三個,一路跑來入眼的景色,只能用目不忍視來形容,放眼眺望周圍盡是連綿山脈,鬱鬱蔥蔥,茂盛青翠,一片綺麗絢爛的自然風光,但短視線周圍,卻是好生破爛蕭條。
十來間房子居住着五十來個人,儘管周圍山巒廣袤,卻顯得格外擁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這次真的打算放手一搏了,所以人聚的非常齊,現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時辰竟然一個個都沒事幹的樣子。
女人們聚着聊天做繡活,男人們則要麼揮舞刀劍鍛鍊武藝,要麼就是正在磨刀擦劍,總之手裡都拿着武器,也不知只是在準備,還是在防着他們。
阿姝帶着阿甫阿芩看見那羣拿着武器的粗老爺們就有些嚇住了,微生溦站到他們身前細細打量,果真表面各幹各的事,視線注意力卻都在他們身上,除了他們四個,還有一大波朝着左手邊房子後。
微生溦不由猜測着餘思幾個可能在那裡,安慰的一手牽一個帶着她們繞過房子,視線中立馬露出一個小小的還算像樣的平坦場地,亦可稱做院子。
餘思一聲紫衣就在院子中央一張陳舊木踏板上仰面躺着,其餘兩個一左一右坐在塌邊守着他,神情嚴肅的注意着身邊的危險,直到看見微生溦,立馬歡快的跑過來。
“你們這是幹什麼呢?睡午覺?”微生溦舉止悠閒的朝餘思的方向走,阿宸面上是見到微生溦後明顯的輕鬆神情,開口回答道:“餘思叔叔說想要休息一會,我們睡不着。”
皓月立馬豔羨的反駁搶話道:“我們可沒小……叔叔和你們三個那麼舒服,有舒服的牀睡。這麼多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着,也只有餘思叔叔還睡得着。”
微生溦心裡噗嗤一笑,都還是些單純的孩子,第一次遇見危險,第一次獨自面對這樣的陣仗,睡不着也是正常,畢竟修煉還不到境界,不像她和餘思,只要心中有數,就算周圍正在浴血拼殺,也能輕易睡着,該睡不睡只能讓自己更加疲憊緊張。
微生溦兩步坐到餘思身邊,傾身在他安睡的臉上吹了一口氣,緊閉的雙眼瞬間睜開,一伸手,將她抱了個滿懷,猝不及防的在她粉脣上輕輕一吻,得逞的邪魅奸笑着。
由於背對着,幾個孩子並沒親眼看見他們在幹什麼,但從動作便可猜出個大概,很是習以爲常的視而不見,這個小姑姑和未來小姑夫的纏綿恩愛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直接當做沒看見,在餘思腳邊的位置挨着坐下。
微生家的孩子習以爲常,在場其他虎視眈眈的人卻是受驚不已,女人們直接害羞的紅了臉,有的年小的甚至驚呼一聲捂着眼睛跑開了,有孩子的抱着孩子也跑開了,不一會在場人便消失大半,幾乎看不見多少女人孩子。
男人們倒一個都沒走,反而突然之間精神抖擻,興致勃勃,看着微生溦和餘思的眼神充滿震驚和狂熱,打量着兩人精緻完美的五官,一個妖媚衆生,一個端莊優雅,雖然沒有進一步的羞恥動作,也沒有露出些什麼不該露的,但僅僅抱在一起,眼神之間的曖昧和柔情,就已夠讓人浮想聯翩,垂涎欲滴。
美的簡直如一幅讓人血脈噴張的美男春宮圖,還是少見驚喜的男男組合。
沉浸在兩兩相對的甜蜜氛圍中的微生溦和餘思,終於感受到強大的外人存在,齊齊側過頭去,相同的向左姿勢,相對的東西方向,又齊齊轉回頭來,再次近距離相看,突然齊齊直起身分開距離,尷尬的靜默不嚴。
他們怎麼一時意亂情迷忘了微生溦是男人打扮呢,怪不得那羣男人看他們像看什麼稀奇怪物一樣,兩個男人親密的上下擁抱在一起,還真的親在一起,便是說失誤也遮掩不過去。
龍陽之好,斷袖之癖,算是不必再解釋的了。
微生溦尷尬的與餘思離遠些,一人一邊坐在木踏板最邊緣,看着周圍人曖昧驚奇的眼神,懊惱的吐吐舌頭,僅僅頹喪一會會,很快就長吐口氣高揚起頭,絲毫不顧外人的眼光,移動着屁股坐到餘思身邊,詢問他自己睡覺後發生了什麼。
餘思盤腿坐在木踏板上,笑盈盈的挑挑眉,幾個孩子這時候也好奇的轉過身來傾聽,迫不及待的問着他和蕭老大說了什麼,不僅有雞蛋餅吃,還有了自由,餘思又擺出關在屋子裡時的老先生模樣,摸一把不存在的山羊鬚,一板一眼講來。
蕭段和餘思是兩個人單獨在那間關押他們的屋子裡展開的對話,一個悠閒愜意的盤腿坐在牀上,一個渾身緊繃的張腿挺背坐在案几上,兩兩相視對看,率先以氣勢壓人,但蕭段在如何高大魁梧看着嚇人,都註定是敗的那方,在最開始處於略敗的情勢下,開始了他一敗再敗,最後繳械投降的全對話過程。
“你讓人傳話說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說,什麼事?”蕭段的聲音與他的身材一樣粗壯,無需刻意僞裝就顯得很是兇狠,拿他去嚇孩子絕對一嚇一個痛哭流涕,改過自新。
“你最想問的難道不是我爲什麼知道你們準備幹完這一票金盆洗手嗎?蕭老大不必拐彎抹角,我自認爲在這方面你敵不過我,不如直接簡明的說怎麼樣?”
鬥心思,餘思可謂高手中的高高手,蕭段一個文化粗淺的強盜,簡直都不夠他猜的,與其不斷揭穿他的心思讓他難堪,造成不必要的不滿,倒不如率先攤開來,免得大家尷尬。
蕭段此時已經有些尷尬,但也看得出面前這個人很聰明,從他被關在屋子裡都能輕鬆猜出他的目的就不難看出,也不扭捏磨蹭,直接問出問題,“你怎麼知道的?”
餘思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閒淡開口,“很簡單,你的勒索數額太高了,八萬兩,並非簡單輕易就能拿出來的,事情很容易鬧大驚動官府,拼着打破這麼多年的安穩突然獅子大開口,除了冒險一次拿了錢遠離這裡,我再找不到其他理由。”
蕭段的臉色沉了沉,沒想到僅僅是要求的勒索金額就能猜到他的目的,面前這個長相妖媚陰柔的男人果然不是普通之輩,但轉念一想,他猜到又如何,現在被嚴密關在這裡寸步難行,更無法逃脫,終於又稍稍放下心。
“即便如此,又能怎樣?”
餘思不在意的笑笑,“蕭老大可知道我救了你和你團伙全部人的性命?”
蕭段嗤笑一聲,“救我們性命?”
餘思認真的注視着他沉默着,收斂去臉上的笑容,蕭段笑着笑着感受到他的嚴肅神情,也閉上了嘴,沉聲反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看着蕭段眼中的戒備和沉重,餘思滿意的開口回答,“你可知道與我一同的那些孩子的身份?”餘思並非真的讓他回答,接着繼續道;“我家中只是普通商人,與他們並非一家人,只是兩家認識交好,準確說是我家巴結着他們家,所以帶着這些孩子出去玩,想要促進些交清,結果倒黴被你們劫了,那些孩子若是稍有差池,便是把我殺了,也不夠賠罪的。”
看着餘思那般嚴肅緊張的神情,蕭段不由心中一咯噔,這般討好畏懼的人家定然不會只是普通商戶,很可能是權貴官家,加之他說救了他們一命,想起他寫的那份勒索信,收信人乃都城商戶賈姓人家,不由更加肯定這個想法,緊張的顫了顫,還是問出口,“他們究竟是誰家的孩子?”
他不過想帶着大夥大撈一筆,都是衝着商人去的,有錢又好對付,可從沒想招惹官家的人,當初盯上餘思一夥,也是因爲看着他拉了三大車滿滿當當的貨,自以爲就是做生意的,後來與一夥人集合,上面也全是年小的公子小姐,身邊卻只有三個護衛,便也自認爲都是一家的,沒甚大礙,若是官家人必然聲勢浩蕩,出城怎會只帶這點人,卻偏偏沒想到還是弄錯了。
餘思微微蹙緊眉頭,知曉他定是猜到是官家的人,也是非常頭疼的模樣,猶豫片刻,嘆了口氣還是全盤托出,“若是一般的官家也就算了,畢竟人命重要,可偏偏…。”
欲言又止,頓了頓,“偏偏是鎮國將軍府侯家的孩子。侯家手掌三十萬驍陵軍就駐紮在都城外,流花村的不遠處,侯震將軍更是鐵血剛毅,若是知道自家孩子被綁,纔不會耐心的商談贖金,怕是直接就會揮兵而來。三十萬大軍,你以爲你們躲得開?若是任何一個孩子再有點傷損的,更加不會輕易饒恕你們,所以無論如何做,只要被侯家知道,你們都必死無疑。”
餘思直接冒用了侯家的身份,侯家的軍隊驍陵軍整個天佑國都是赫赫有名,更何況常年戒備警惕的流花一霸,比起傳出事情都城派人來剿,他更畏懼的還是離他們窩點最近的驍陵軍,不僅數量多,而且兵力強,陰差陽錯竟然還直接綁了侯家的孩子,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此刻的蕭段,儼然已被聽來的真相擊脫了理智。
按着餘思的話,他卻是替蕭段擋了一災,若是當時將勒索信寫到侯府,那麼現在就該有正軍部隊朝他們的窩點搜索而來,雖然這裡的地形他們都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但是終究耐不住軍隊人多,而且拖兒帶子的隊伍怎麼可能比得過訓練有素的軍人,無疑只有死路一條。
蕭段顯然相信了餘思的話,但對他的懷疑和警惕並未解除,覷着眼瞧了他一會,突然危險的眸光一閃,“你沒告訴侯家,你又怎麼知道你家裡的人不會告訴侯家?你想得到的事想必你家人也想得到,六條人命,一商戶人家怕是擔不起吧。”
餘思不慌不忙的自信回答,“我不告訴侯家和我父親不會通知侯家的理由一樣,我們不敢說,若是被侯家知道人在我們手上被綁,這麼多年的奉承和巴結就會頃刻間付諸東流,只要人平安無事的救回來,後面怎麼彌補都簡單,重要的是現在,不能說。”
蕭段細細打量着餘思的表情想要判定他的話是真是假,但現在無論真假,人已經綁來,事已經出了,可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看接下來要如何處理。
蕭段準備放下對餘思的打探,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既然他說有雙贏法,不如聽來一聽,值不值得做就要由自己來判斷。
餘思的的方法算不得什麼方法,只是讓他對那些孩子好些,吃好些玩好些,別太過凶神惡煞,讓他們把這件事當成一次有趣的特意安排的驚險體驗,嘗試嘗試以前不曾有過的簡單野外生活,接近大自然,探尋森林奧秘,日後回去也不會露餡。
而他們則在私下裡交易,賈家帶錢贖人,他再順利放人,一切做的若無其事,不知不覺。
這個提議蕭段自然舉雙手贊同,對方這麼痛快的願意私下裡辦事,拿到想要的贖金,還能不引起任何騷亂和危險,無疑是沒法拒絕的誘惑。
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蕭段皺了眉,“你們有兩個護衛我們沒有綁來……”
話說一半,餘思便明白他擔憂什麼,連忙安心的回答,“這你放心,那兩個是我家的人,只有你們綁來一直不知道關在哪兒的那個女的,纔是侯家的護衛。”
“這……”
“這你也放心,我知道她有武功你們一直單獨關押着,我也不讓你們放了她,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讓她閉嘴。這麼多年的巴結,這點把柄還是知道不少的。”
蕭段這才終於徹底放了心,不想餘思卻話頭一轉,“但是……”
僅僅一個但是,剛剛還滿臉喜悅的蕭段瞬間警備的沉下臉來,“但是什麼?”
餘思故意擰着眉將聲音拖得很長,將蕭段的情緒推到一個緊張高峰後,終於脫口而出,“但是蕭老大會不會太心厚了一點,一人一萬也不怕吞不下。”
原來是想討價還價,蕭段暗自鬆了口氣,如今既然知道對方也有顧忌,便也沒有那麼處於劣勢,直接一口決絕,“沒得商量,一人一萬,那些可都是侯家的貴公子小姐,我沒加價就不錯了,一萬兩,怎麼着也遠配不上他們的身份吧!”
餘思咬咬牙,“我可不是又尊又貴的將門之後,你把我便宜點,我不介意。另外通知你一聲,那個護衛我可不給錢,要殺要剮隨便你,但事後就勞煩你自己去給那些孩子們解釋,至於他們相不相信,候大將軍相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
餘思赤裸裸的威脅蕭段,等交易完成回去之後,若是沒有讓這些孩子相信的解釋,被候將軍猜到或者查到,餘思雖有損失,但也可以順利脫身,蕭段這個強盜禍患卻是徹底上了驍陵軍的黑名單,就算一時逃脫掉,也免不了天涯海角被追殺,怕也再難安生。
原本幹這最後一票就沒打算安生,但得知餘思可以全身而退的辦法後,就不由有些退縮了,若能安穩無憂的過下半生,誰願意被通緝冒險?
餘思給他畫了張幸福好日子的餅,看着這張餅,所有的勇氣和冒險都失去了價值,只想一往無前的朝着那張餅靠近,事實上也確實盡在眼前。
“那個護衛的可以不要,你不能減。”蕭段做了退步,餘思也一口爽快的同意,“能少點是點,但是我要重新給家裡寫封信,讓他們儘可能低調行事,而且七萬兩也不是小數目,我們也只是普通商戶,又不像財大氣粗的微生府,你總得給我們些時間籌措銀子。”
蕭段頓聲想了想,“我就給你們三天時間,馬上寫信送出去,三天後在流花村客棧,先拿錢再放人,若是你敢耍花樣,我就拼着下半輩子躲躲藏藏也要把你們都殺了。”
蕭段駭人的沉聲警告,餅已經近在眼前,得到了希望又被破滅只會讓人變得更加瘋狂。
餘思相信這句話出自他的肺腑,但也不過淺淺一笑,就算自己欺騙他又如何,他與微生溦想要順利脫身簡直輕而易舉,他們又能耐他何?
而後便是一系列友好對待,關押的地方從密不透風的小屋子變成溫暖自由的房間,身邊雖然跟着兩個女人,但卻可以隨意進出,終究是自由了的。
聽着餘思的講述,微生溦佩服的讚賞一笑,自己當時都還沒想好怎麼騙那個強盜頭頭,餘思早就已經思慮妥當,可謂理由充分,細心縝密。
這些事自然不能表面上告訴微生溦幾人,所以當着一羣人的面都是說的安慰之言,‘他們都不是壞人,昨晚是我故意策劃的遊戲’云云假話,真實情況是私底下偷偷告訴微生溦的,阿宸與皓月也很是好奇,不停纏着追問,便由微生溦給他們解釋傳達。
阿宸和皓月已經足夠成熟聰慧,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懂得獨立思考,可以算作辦個大人,其他三個終究還小,不必讓他們知道的太複雜,免得理不清思緒反而會說錯話,只要簡簡單單開開心心的跟隨着大家就好。
當天晚上爲了表示那番解釋的可信度,蕭段大手筆準備了一頓豐盛晚宴,將所有夥伴齊聚在一起,自然其中包括他們的‘客人’微生溦一行人,所謂的豐盛晚宴並沒有眼花繚亂的菜式,而是格外豪邁粗礦的殺了一頭豬,對他們而言珍貴無比的豬。
男人們殺了豬,女人們將豬清理好,準備好調料,直接升起火架在木頭上烤。
一頭五六十斤大的豬直接被轉來轉去架在火上燒烤,微生溦和幾個孩子坐在一邊小塌上看的開心有意思。
滾熱的火光映照着幾人美麗燦爛的臉頰,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活的豬,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烤全豬,聽着油漬滴在火中濺起的撲哧聲,歡欣鼓舞的拍起手掌來。
滿天星辰之下,青翠自然之中,感受着最爲純粹清爽的晚風,不由自主心懷舒暢起來。
阿姝開心的在火堆邊轉起圈,尚未發育完全的身材展現着女孩最爲乾淨美好的純美,漂亮的華服已經清理過污漬,再次展現着它的華美高貴,隨着動作旋轉出一朵接一朵的盛開花瓣,長髮飄散在空氣中,月色灑下,如墜入凡塵的純白精靈。
這樣載歌載舞的熱鬧篝火晚會還真是久違了。
阿姝開心的轉着圈,跳着舞,餘思不知何時折下一片青蔥樹葉,輕含在口中吹出一曲清脆的夜曲,在寂靜空曠的山林夜空中悠悠迴盪,悅耳悠揚。
微生溦隨着好聽的葉曲聲有節奏的打起拍子,皓月跟着妹妹也敞開了隨意舞動起來。
最小的阿甫阿芩也笑嘻嘻的跳來跳去,原本以爲的危險解除,整個人都完全放鬆下來,從未感覺隨心所欲的安全是如此奢侈,安心的在哥哥姐姐小姑姑身邊放肆大笑放肆玩樂着。
小村子裡也有和阿甫阿芩或者阿宸皓月一般大年紀的孩子,對於這羣完全陌生的尊貴公子小姐,充滿了好奇的羨慕,看着他們華貴漂亮的衣裳,白皙潔淨的容貌,以及放鬆開懷的喜悅,都是那麼的嚮往和新鮮,心不由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蠢蠢欲動。
村裡的男男女女們下意識以一種警惕的監視姿態將微生溦一行人圍攏在包圍圈中,孩子們不知道,就連阿宸和皓月都沒有發現,只有微生溦和餘思兩人心知肚明,但也隨他們去,終究在他們眼裡,他們是獵物,也是危險。
這時有人唱起歌來,唱歌的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離阿姝幾個孩子很遠的正對面開開心心的蹦蹦跳跳着,手胡亂拍來拍去,口裡口齒不清的唱着什麼簡單歌謠,聲音不大,卻也人人都能聽見,內容聽得模模糊糊,音調也斷斷續續,只是感覺着歡快氣氛。
這個小女孩在一羣靦腆害羞的山林孩子中顯得格外與衆不同和突出,對微生溦幾人沒有過多好奇和拘謹,只有單純的隨樂起舞,若非身後應該是她母親的人不時警告她不準過去,說不定早就邁着小短腿興奮的朝他們衝了過來,加入歡快舞蹈羣。
阿甫聽了一會,似乎知道了她唱的是什麼,興奮的衝着繚繞火光對面的小女孩蹦跳揮手,接着也高聲跟着唱起來,卻是字字句句清晰明瞭,聲音更好聽,曲調也更清晰歡樂,內容反反覆覆的格外簡單,重複了兩遍便記住了。
接着阿芩和阿姝加入進來,這樣幼稚的童謠皓月本來是不感興趣的,但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阿宸也跟着小聲唱起來,再沒有什麼負擔,比任何人都激情的暢懷開口。
而後便是越來越多的人,微生溦、餘思、小村裡的男人女人,微微僵硬的緊張氣氛終於在大合唱的這一刻徹底緩解,此時此刻的他們唱着童真美好的歌謠,看着身邊的親人,感受着篝火的熱情,烤全豬的撲鼻肉香,以及夜晚的清新萬里,便什麼都不再想了。
無論是擔憂還是警惕,無論明日將來會遇到什麼,只想好好享受這一刻的輕鬆和歡樂。
肉已經烤好了,阿姝也轉暈了跳累了,微微喘着粗氣坐到微生溦身邊,皓月迫不及待的跑去要肉吃,阿甫和阿芩也早就饞的流口水了,屁顛顛跟在他身後,一手端一個碗,裡面油滋滋金燦燦的放着幾片削好的肉片,切得很薄,撲鼻的肉香勾起了所有人的饞蟲。
大家齊齊坐在一起,一個端一碗,一口一片的往嘴裡送,開始還覺得美味,吃了兩片就有些膩了,不由停下動作。
餘思只嚐了一片就一直沒怎麼動,微生溦看他個大男人吃這麼點,都不由好奇,餘思只是淡淡一挑眉,湊近時曖昧一笑,“肉吃多了容易長胖,到時豈不沒了好身材讓你流口水。”
微生溦促狹的紅了臉,移動着屁股離他遠些,嬌嗔的飄了個白眼,“沒個正經。”
這樣光吃肉確實有些油,但肚子也還沒吃飽,轉着頭觀望兩圈,沒看見廚房在那兒,懶得大費周章去找,直接隨手拉了個女人詢問,“你們有什麼青葉子菜嗎,光吃肉太油了。”
女人被微生溦拉住,好奇的轉過頭看她,聽見她的話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她還從沒見過嫌肉油的人,對她們來說能吃口肉可是天大的奢侈,恨不得長十張嘴,一次性吃個夠,幾乎懷疑微生溦是不是有病呀!
女人嫌棄而怪異的眼神讓微生溦有些摸不着頭腦,餘思笑了下拉過她的手對那女人道:“不知道可不可以勞煩你洗些菜來。”
並未多說什麼,女人雖依舊不理解,但老大說了,要對這些人客客氣氣,也就點點頭同意了,不一會就端了一大盆清一色綠葉子菜來,上面盈盈閃閃沾着水漬,顯然已經清洗乾淨,遞給微生溦也不管他們要做什麼,直接走開了。
微生溦端着比臉盆還要大一倍的盆子怔了怔,她只是想要幾棵青菜去去油,這一大盆是餵豬的兆頭嗎?而且看這碗,一般人家家裡哪兒有這麼大的碗,簡直就是豬食盆。
餘思掩着嘴巴笑得肩膀顫抖,阿姝也湊過來好奇的問,“小叔叔,你要這麼多菜乾什麼呀,一個人吃嗎?”
微生溦額上滴下三滴汗,僵笑一聲,“菜當然是拿來吃的,但不是我一個人吃,你們也要吃,肉吃太多會消化不良的,搭配着青菜才健康。”
微生溦也不管一衆男女眼神直直注視着她,向人要了一口乾淨的鍋,加了水直接放在火上燒,開了便一股腦將青菜倒了下去,滾一下便提下火,加些鹽味調料,最簡單的青菜湯就完成了,一人一碗的強逼着幾個孩子喝下。
幾個孩子顯然是嫌棄的,他們的吃喝上什麼時候不是精細講究,講究色香味俱全,加之營養豐富,強健身體,這樣簡單粗暴的青菜湯,看着它如何誕生,生生的沒有一點胃口。
“不好喝也都乖乖喝點,你們剛剛吃了那麼多肉,積在胃裡晚上睡覺肯定會難受,還可能拉肚子,不想身體難受還耽誤大家,就乖乖喝點。”
微生溦耐心的勸導,爲了起到表率作用,自己也先喝了兩碗,雖然味道確實很一般,但身體也感覺清爽通暢許多,剛纔吃的油膩終於沒有那麼悶的感覺了。
“小溦兒親手做羹湯,再難喝我也甘之如飴。”
餘思邊喝湯邊還不忘甜言蜜語調戲一番,大碗青菜葉子湯轉眼入肚,孩子們自然也不好不依從,憋着小嘴齊齊喝了兩碗,也沒想象中那麼難以下嚥,至少之比中午給他們的雜菜湯要清爽有味些,最開始的不情願終於慢慢被消解。
看來人的挑剔還是可以被改變的,嘗試過最糟糕的後,即便簡簡單單的也會不再排斥。
雖青菜湯沒有那麼排斥,孩子們又各自玩去了,按着微生溦的提醒聽話的吃肉時配着湯,還帶着其他小孩子一起有樣學樣,胡亂煮的一鍋湯,最後倒還乾乾淨淨的消滅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