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羣海僅此提醒想了想,瞬間有了些希望的喜笑顏開,“父親一直與蕭府來往密切,蕭老爺是一朝太僕,蕭家更是名門世家,想必會有些辦法。謝謝你,多虧你提醒,我這就道蕭家去拜訪……”
楊羣海說着就要出門,皎月也很是高興的一把拉住他,“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蕭老爺先前也時常到葉殊閣看舞,興許我也能稍微盡些綿薄之力。”
“那就太好了,謝謝你,皎月。”
楊羣海深情的捏了捏握在手中的小手,即刻就帶着皎月一同出府了,楊家夫人從頭至尾一語不發給兒子喂着飯,看着兩人攜手離開,唾棄着暗罵一聲‘下賤的狐媚子。’
自當年聯合楊貴將髮妻趕下堂後,蕭還與楊貴就牽連甚廣,當年微生淑的鉅額嫁妝,楊貴得了小部分,大部分歸蕭還所有,僅僅是一小部分也夠楊貴痛痛快快花一輩子。
楊貴拿着得來的那部分搬離蕭家,以它做本錢做起生意,這麼多年生意越來越大,財富也越積越厚,比之蕭還當年得到的已差不遠矣。
相比之下楊貴還懂得以錢生錢,拼搏自強,蕭還則只是一味的好吃懶做,肆意揮霍,看着楊貴越來越富,儼然將他當做自己的錢袋子,兩人官商勾結,互幫互助,一直到今天。
楊貴的被拘關押蕭還還未得到消息,聽聞楊羣海的話也是大驚失色,愁眉不展。
“這究竟出了什麼事,怎麼好端端的就被下大牢了?”
蕭還怒不可遏的問着,楊羣海縮手縮腳,謹慎小心的結結巴巴道:“父親抄襲覓缺設計拿到桃源會上拍賣,覓缺的內應管事撞牆自盡了,還殉情死了府裡的一個下人,結果前晚又派了殺手去封繡孃的口,失敗了,事情鬧到中尉署,就被下放大牢了。”
楊羣海說完,蕭還一甩寬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鬆了口氣的爽朗道:“我以爲是什麼大事呢,這麼點小事也值得急成這樣,人不沒被殺嗎,多花些錢不就了了的事。”
蕭還氣定神閒的喝着茶,楊羣海怯怯懦懦的不知如何解釋,皎月在他身旁看的心急,直接一個施禮上前一步開口道:“蕭老爺,這可不是小事,對方完全是要將楊老爺置於死地,都是有計劃的大陰謀,您可一定要救救楊老爺啊。”
“誰那麼大膽,還敢無故給他亂添罪名不成?”蕭還高傲的一聲大喝,看到眼前站着的嬌麗女子,眼中漸漸染上之色,舔了下嘴脣,笑得猥瑣。
皎月猶豫的攪着手指,頭低垂,神色複雜,像是在糾結什麼,過了片刻直接將交握的雙手輕輕一甩,像是下定決心般,擡起眼看向蕭還,上前兩步神秘兮兮的湊近他,小聲道:“蕭老爺知道那人是誰嗎?”
“不就是都城最近名聲大盛的微生家嗎?”
皎月繼續開口,“那您知道微生家家主是誰嗎?”頓了頓,“她是隨其祖母的姓氏,當今天下傳承最爲悠久的家族,微——生——氏。”
寂靜無聲……
蕭還瞠目結舌神情呆愣,僵硬的臉部肌肉許久才稍稍有了鬆動跡象,抽了抽,艱難的張張嘴,許久,試探的小聲喃喃:“微——生——氏,”
她終究,背叛了!
平樂街的聽風說書茶館,日日人滿爲患,生意爆棚。
這裡沒有引人入勝的美景,垂涎欲滴的美食,一飽眼福的美女,只一杯清茶,一疊瓜子,聽那磁潤清朗的說書人,繪聲繪色生動有趣的敘講着都城中的大事小情,接收着最新趣味八卦消息,上至高門貴府,下至乞丐百姓,身份不懼,皆是巨好的說書談資。
微生溦坐在專屬包廂裡,靠坐着窗邊位置望着樓下,中年說書先生眉飛色舞,唾沫橫飛的講着新故事,臺下客坐坐無缺席,雙眼皆是聚精會神注視着臺上,不時被說書人風趣用詞,詼諧語調逗得哈哈大笑,氣氛閒適輕鬆。
“說書先生動作倒快,楊貴入獄的事這麼快就講上臺了。”
微生溦雙手撐在案几上,嘴裡不停嗑着瓜子,手邊已經堆了一大山的瓜子殼,卻非全是她的傑作,大多還是多虧對面同樣聽的津津有味,興趣盎然的郝田公子。
“你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些?好歹也喝點茶,果子吃多了口乾,而且還上火。”
微生溦很是敬佩郝田的嗑瓜子能力,就像他的渾身數不清的技能一樣,很是把好手,那速度,一把丟進去,瞬間吐出一堆殼,下一把又已經抓起來準備就緒,無需停頓,重複以此。
他不覺得噎得慌嗎?口裡就不幹?
看着那一大山的瓜子殼瞬間增長兩倍體積,抿着嘴連連招呼小二過來,將垃圾快些收走,否則真怕山體支撐不住,滑坡下來弄髒她的新衣裳。
“最近許久沒到府裡來了,都在幹嘛呢?”
微生溦喝了口茶緩解口中吃瓜子的乾燥,潤了潤喉嚨,才又抓了把瓜子在手中,邊聽着說書邊悠哉悠哉磕着。
“怎麼着,我就非只有你一個認識的呀,我郝田朋友遍天下,一天拜訪一個,小七八年都沒得空,許久不見想我了唄!”
郝田挑動着兩條粗黑毛毛蟲樣的眉毛嘻嘻奸笑着,逗樂的跳着眉毛舞,真正的眉飛色舞。
“是是是,你郝大公子忙得很,纔沒空打理我這閒人。”
“我看你是夠閒的,什麼事都賴給大公子,整天想着法折騰楊貴。你那粘人的相好最近怎麼都沒瞧着,這麼快就把你甩啦?”
郝田呵呵打趣她,微生溦直接翻了個白眼,眼神說不出的高傲,像是在說‘誰敢甩我呀!’
“最近還有啥活給我幹不?我的兜裡就剩一把碎銀子了,明天開始就要餓肚子了!”郝田突然諂媚的湊近她嘻嘻笑着問道,
“這麼快就用完了?”微生溦看着他突然湊近的大笑臉,拈起瓜子的動作一頓。
“我這初來乍到的到處都需要銀子,而且還要多認識些朋友,以後才能更好的替你辦事不是?這交朋友請客吃飯的,不都需要銀子,上回賈老爺那次的早就用見底了。”
“你這花銷還真是如流水。”微生溦點着他的額頭低罵一句,“最好像你說的那樣,要讓我知道你是花在賭博妓院上,看我不把你捆在柴房裡半年不許見女人。”
“我的好家主耶,你也太狠了吧,半年不見女人,我可……怎麼受得了呀!”郝田曖昧的垂眸低笑着,一臉輕浮不正經,微生溦直接白了他一眼,偏過頭去。
“我還沒什麼事,要不我去大哥那看看,有沒有什麼跑腿的活給你,別想着伸手吃白食。”
微生溦抿着嘴板着臉看他,嘴上雖在小聲說他,心裡卻還是爲他想着,語氣也親切關心。
“知道知道,有活就行,我這人就是這麼好養活,不挑剔。”郝田笑得明媚燦爛,面上是個極不正經的人,辦事卻從來不馬虎,對微生溦的良苦用心也是瞭然於心。
兩人嗑着瓜子閒聊着話,突然包廂門傳來急促敲門聲,兩人皆轉頭看去,樹桑推開門點頭示意,一句話還沒說,就被侯佳佳急急忙忙的推開,上氣不接下氣的衝了進來,拉着微生溦就要走,轉身卻被拉住了。
“這是出什麼事了,彆着急,慢慢先說清楚。”
微生溦微蹙着眉替她擦着滿頭大汗,定是出了大事佳佳纔會這般奔跑過來找她,但還是沉穩着讓她慢慢解釋。
“二哥,二哥突然手臂疼痛欲裂,撕心裂肺的發了瘋一樣,你快過去看看吧。”
侯佳佳努力保持鎮定簡單說着,眼淚止不住的就往下掉。
微生溦擰着眉頭一聽聞是侯明的事,也懶得繼續問,快步越過衆人直接出了包廂。
馬車已經停在了茶館門口,微生溦腳步急促的踏着樓梯下樓,轉彎處卻與正在往上走之人撞了個滿懷。
對方是個高挑的翩翩公子,面容俊朗,身後跟着兩個隨從,衣着低調質樸,身上卻有種獨特的貴氣,器宇軒昂,讓人難以忽視,而微生溦此時心有急事,倒真沒有特別注意。
“不好意思。”微生溦看都沒看男人一眼,急迫的說了一句直接就要越過他,男人也淡淡回了句‘無礙’,卻是同時側身邁步,再次堵了個正着。
男人淡笑一聲,微生溦又往另一邊跨一步,碰巧又是同步動作,第三地面對面堵住。
“哎呀,我們還有急事呢,各走右邊。”
侯佳佳毫無耐心的突然衝出來將男人推到一邊,樓梯空出來,微生溦連忙邁開步子,速度迅速的下了樓梯直奔茶館門外,上了車,便揮塵而去。
男人遙遙站在樓梯口,回頭看着女子離開的方向,嘴角勾起笑意,與餘思如出一轍的狐型媚眼閃着絲絲光亮,嬌媚誘惑,神思深沉。
“主人,就這麼放她走了?”男人身後其中一名隨從說道。
“急什麼,有的是機會碰面。我可是專門爲她而來,無所謂再多等些時間。”男人聲音磁潤迷惑的輕聲說着,語氣慵懶,收回望着茶館外的視線,一甩袖子繼續往樓上走,“去打聽打聽,她這麼着急所爲何事。我也去聽聽這都城最近可有什麼有趣事。”
“唯!”話一出,剛剛出聲詢問的隨從擡手領命離開了,剩下的一人跟隨他上了樓梯,直接進到剛剛微生溦呆的包廂,坐着她剛剛的位置,執着她剛剛品過的茶杯,邪笑不語。
收拾的小二搭着抹布托盤進來,看見包廂中坐了人,連連上前請罪開口,“這位客人實在抱歉,這間包廂不對外使用,想必您是走錯了房間,小的重新帶您去。”
男人放下手中茶杯,轉過頭來朝小二親切的笑了笑,“看來是我走錯了,那就有勞這位小哥了。”
“客人客氣了,這是小的職責,這邊請!”
此時鎮國將軍府中,侯二公子院子內聚了一幫看病大夫,嘰嘰喳喳議論商討着。
下人們恭恭敬敬侍候在院外,臥房內老夫人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的抹着眼淚站在一旁,侯亮攜時慧也是束手無策的伴她身側,侯震則急得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亂轉。
而牀榻之上,侯明撕心裂肺痛苦大吼着,嘶吼聲響徹的整個院子都能聽見,七八個男人按着他不停掙扎扳動的身體,臉漲的通紅,雙眼充血圓鼓,聲音也是疲倦嘶啞。
“佳佳怎麼去了這麼久,微生府能有多遠,怎麼還沒回來!”
侯震焦急地的沉聲說着,管家也愁眉緊鎖的站在門邊不停朝外觀望,聽見將軍說話連忙回答,“剛剛跟着小姐的下人回報,微生家主不再府裡,小姐自己跑去找人了。”
“胡來,她兩條腿能跑得過馬車嗎?”侯震聽着又要不悅開口,院子外卻漸漸傳來急促的步伐聲,連忙抽身去看,果然一眼見到健步如飛走在最前方的微生溦,身後跟着侯佳佳和她的一個女侍衛,以及幾個拼命加速跟上的府中丫鬟。
微生溦走進房間都沒與侯震多說話,點頭示意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便急急問着:“人在哪兒?”
剛剛還未走近院子就已清晰聽見侯明的痛苦嘶吼聲,情況看來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腳上步子不由更加迅速,直接進到房間跟着侯震的帶領,直接走到侯明塌邊,一把搭上他握緊拳頭鼓動的腕脈,沉心診治着。
這是……
微生溦沉眉觀察着侯明激烈的反抗,經過診治已無大礙的右臂被人力量殘忍的按壓在牀榻上,拼命掙扎青筋暴起,稍稍恢復的些許強健眼看就要折損,眼中漸漸染上怒火。
一把撕扯開侯明的胸前衣襟,露出結實肌肉的胸膛,只是那胸膛此時此刻一片蒼白可怖,皮膚之下,血肉之中,一隻黑黢黢的蟲子正在胸口處緩慢蠕動着。
侯震站在塌邊楞然一驚,回頭看眼自己夫人,移下腳步,擋住身後兩位女眷的視線。
蟲子的黑長身軀速度緩慢的移動着,漸漸爬往脖子方向,身體卻越來越長,增長速度迅速,不一會功夫已有足足小指粗長,蠕動在脖頸下,噁心不已。
“阿溦,這,這……”侯震緊張的舌頭都打結,一生歷經殺伐之人,卻是被眼前這個噁心之物嚇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微生溦沒有說話,只回頭急聲問了一句,“東西還沒拿來嗎?”
樹桑剛回了句‘還沒有’,刈楚高大的身軀就已出現在房間內,手中提着微生溦的藥箱,快步上前雙手遞上。
“不相關的人都出去吧,我要施針!”
微生溦打開藥箱攤開銀針包,一長排不同粗細大小的銀針整齊插在布包中,微微閃着晶瑩光亮。
老夫人嗚咽着嚶嚶哭泣,聽着孫子淒厲的喊叫聲,擔憂的滿臉是淚一步三回頭,還是隻能跟着侯亮,在時慧攙扶下抹着眼淚出了房間。
房間內瞬間只剩下壓着侯明的八個男人,以及微生溦和侯震。
微生溦手腳麻利不假猶豫的沉着下針,將蠕動黑蟲老老實實鎖定在左胸靠中鎖骨稍下位置,乖乖的不再動彈。
黑蟲停下動作,侯明也終於漸漸安靜下來,最後無力的喊叫了兩聲,身體虛脫,雙眼無神的虛視着,用力喘着粗氣緩緩閉上眼見,徹底疲累的暈了過去。
“阿溦,阿明這究竟是怎麼了,這黑蟲是什麼東西?”
侯震見侯明終於平靜下來,心下終於稍稍鬆了口氣,見微生溦結束施針動作,這才迫切的出言詢問,望着鎖骨下那一團黑東西,臉色凝重而無措。
微生溦擦了擦額上的汗,那八個苦力也鬆開了按壓的動作,各自擦着汗施禮退出了房間。
“這是血蠱。”
“蠱?”侯震聽見這個字,腦袋一轟,身體立刻不穩的晃盪兩下,雙腿虛軟險些栽倒在地,幸好微生溦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將他穩穩攙到椅子上坐下,這才稍稍緩過神來。
“阿明怎麼會接觸到這種東西呢,他這些時日一直在府裡鍛鍊,門都少出,這……”侯震着急的而有些說不到重點語無倫次,過了片刻才突然問道重要的問題,“那這蠱該怎麼除呀?阿明可會有……性命之憂?”
微生溦也有些疲累的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眼牀榻上的侯明,沉吟開口,“血蠱並不十分稀奇,擅蠱者幾乎人人都會培養,也非難以治療,只是需要找到它的另一條蠱蟲。”
“另一條蠱蟲?”侯震不接着問道,微生溦耐心解釋,“血蠱一般都是兩條蠱蟲相對相生,想要引出二公子身上這一條,必須找到另一條。”
“那……那另一條若是死了呢?阿明是不是就…。沒救了?”
侯明一個老實本分的世家公子,怎麼可能接觸到那些害人的骯髒東西,擺明了是有人故意想要害他,那如此自然也不希望他好起來,萬一將那條蠱蟲殺死了,阿明豈不……危險了?
“世舅爺放心,這種相生相對的蠱蟲一般死了一條另一條也活不了,所以下蠱之人不會將它毀了的,但往往爲了不讓中蠱者有機會得救,都會將兩條蠱蟲一同放到兩個人身體裡,這樣蠱蟲死不了,人也救不了。”
“那,那阿明……”侯震扶着額頭頭暈腦脹,此時已是完全沒了主意,一心期望的望着微生溦,哀求的眼神蒼老憔悴。
“不管怎麼樣當務之急先找到下蠱之人是誰,至於二公子,我會先儘量抑制蠱蟲生長,等找到另一條蠱蟲,什麼都好解決。”
微生溦冷靜沉着的安排着,侯震感激的朝她連連致謝,若是沒有她,不說侯明此時還在痛苦撕嚎,便是此刻自己也是心力不足,根本無力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嚴峻情況,
侯震連連應聲心急的就要派人立馬去調查,才站起身就被微生溦喊住提醒道:“血蠱在人身體裡專一嗜血,直到中蠱者失血過多而亡,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時間。我剛剛診脈看見二公子手掌有新生的傷口,應該是今天才傷的,蠱蟲也很有可能是從那條傷口進入他的身體。”
微生溦快速說完侯震已然明白,順着這條傷口查起速度最快,沉着的點了點頭,便腳步沉重的離開了房間。
侯家人還全部聚在院子裡,連忙迎上前焦急的詢問。
討論許久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的大夫們慚愧的垂首站成一羣,侯震淡淡瞟了他們一眼,直接吩咐管家將所有大夫送走,下人們也遣散出院子,獨留下妻子和自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