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初起的時候,柳蘭芷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但是離臨盆還有一段時日。喬五這些日子白天陪着她在村子裡走走,或者陪着朔兒在後院軒敞的地方餵馬,或者逗着那走得趔趄的妖妖、嬈嬈姐妹,總之就是一個模範相公,慈愛有加的父親。柳蘭芷似乎沒覺得什麼異樣一般,笑吟吟地看着身邊用心做小伏低的男人。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服侍,連一向看喬五不順眼的青果也覺得五爺可憐了,沒有一點丈夫氣。
但是每天夜裡,在柳蘭芷安歇之後,喬五都在忙碌着,有時候甚至會忙到破曉時分。
所以儘管柳蘭芷手下的廚娘熬了一些滋補的湯湯水水的,讓五爺也順帶沾光滋補一下,但是他還是瘦削的厲害,眼睛裡時常泛起紅絲,朔兒會“咯咯”笑着說:“爹爹變成了玉兔眼睛了!”
喬五笑問:“何爲玉兔眼?”
朔兒奶聲奶氣道:“孃親說月亮上有一直玉兔,長得像我的小白,可惜,那兒清清冷冷的,只有一個叫做姮娥的女子與玉兔作伴,很孤單,玉兔想念人間的兔子家人,經常哭,所以成了紅眼睛的兔子。小白是玉兔的孫子、曾孫子,還是什麼滴滴答答的孫子,所以它的眼睛也是紅的!”
喬五哈哈大笑:“小白就是大漠時爹爹在野地裡給你捉的那隻野兔吧?不是白的呀,我記得是土黃色的,眼睛是黑豆一般的。”
“唉!”朔兒竟然如小大人般嘆息了一聲,“那一隻是阿黃,孃親說它喜歡生在西北,野慣了的,養在這兒怕養不活,所以,沒帶來,所以我央求果果又給我在這兒買了一隻,可是雪白、雪白的!所以叫小白。”
喬五一時有些眼睛發酸,什麼意思?西北野慣了的?是藉着兔子的名頭罵我嗎?這個狡詐的女人!
一時,小丫頭帶着朔兒卻後院喂兔子,喬五一回頭,卻見柳蘭芷倚在內門的門邊,看着他嘴角含笑,頭髮鬆散,一臉慵懶,正是午睡醒了的模樣。
喬五爺笑了,走過去扶住她:“吵醒你了?怎麼不喊我呢?”
“哪裡就那麼嬌貴了?”柳蘭芷由他攙扶着來到盥洗架前。走就服侍慣了的喬五,開始給她洗臉,又遞過去清茶漱口完畢,然後開了妝奩,對着鏡子開始爲她梳頭。
這個鏡子是喬五專門找的波斯商人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據說是用整片的水晶打造而成,與那昏黃的銅鏡相比,簡直太讓柳蘭芷狂喜了,她那時就抱在懷裡說,這個可以當傳家寶了,傳給妖妖嬈嬈用!那還是在西北塞外的事情了,柳蘭芷縱然當初帶着丫頭孩子私逃,也沒捨得這個昂貴的鏡子,也一併帶着帶江南了,喬五在江南揭了鏡袱時,會聲地笑了。引得柳蘭芷一個大白眼,“怎麼,我不能帶來這鏡子?你可是給了我的!”
“那是,只要夫人喜歡,別說區區一面水晶鏡子,就縱使這天下,你喜歡的話,我也雙手奉送!”喬五半真半假地說着。
柳蘭芷對着鏡子橫了他一眼,卻是波光瀲灩,有些秋波的味道了,喬五頓時心裡甜蜜起來了,看看左右無人,對着那桃腮“啵”了一口。
“你!”柳蘭芷臉熱了,這廝最近越來越臉皮厚了,以前可幹不出這事情來。
喬五笑嘻嘻道:“跟我兒子學的呀!他不是也喜歡親我們一臉口水嘛!”
“你兒子?哼!”柳蘭芷知道他說的是朔兒,雖然是養父,但是勝似親生,他待朔兒那是骨子裡的疼愛,倒是妖妖和嬈嬈這兩個親生女兒要差一截了。
喬五伸手摸摸柳蘭芷那高聳的腹部道:“當然,這個也是我的兒子,不過比不上朔兒頑皮,他安靜多了!”話音未落,肚子裡那個猛地踹了一腳,喬五一愣怔,柳蘭芷呵呵笑了起來。
喬五吃驚:“他,竟然踢我!”
“他是在活動手腳呢!”柳蘭芷輕輕撫摸肚子裡的孩子,嘴裡輕輕哼着曲兒,果然,孩子慢慢活動着,活動了一會兒,估計累了,就安靜了。
喬五看着柳蘭芷那慈愛的模樣,瞬間有些失神,他喃喃道:“你這般模樣真的像我的孃親。”
柳蘭芷一愣,立馬想起了那副洛神美女圖,她笑了,“我怎麼敢當呢?”
喬五聽出了她言語裡的揶揄,好笑地扭了一把她的粉嫩的臉頰,卻捨不得用力,笑道:“還敢沾我大夏王的便宜,你真的膽大包天呢!”
“是啊,大夏王爺,你還管你的疆土嗎?在這兒待的日子也很長了?不打算回去?”柳蘭芷對上了鏡子裡那深沉的眸子。
喬五沉默了,慢慢給她梳理着如黑瀑布般的長髮。
“別煎熬自己了,如今快到草黃馬正肥的季節,你要再不回去,不怕那些匈奴人有了異心?畢竟你如今和那人打得難解難分的,別給那些響馬乘火打劫了!”柳蘭芷看着那沉默不語的男人,徐徐嘆息道。
“知道瞞不過你!”喬五嘴角浮出一絲苦笑,“你猜到我要走了!”
“嗯,”柳蘭芷淺笑着,但瀲灩眸子裡漸漸浮起了霧氣,“你來找我們,我承你的情,可是,你想要的絕不是陪着我們娘兒們在這兒安寧平庸的度日,我不能剪了你的羽翼,雄鷹的目標是展翅翱翔於天空而不是一個狹窄的小院子撲騰!”
喬五擁着柳蘭芷,久久沒言語。良久,他嘆息了一聲:“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柳蘭芷看着喬五那緊鎖的眉頭,問道:“五爺若信我,不妨把心事說出來,說不得我給你排解排解!”
喬五點頭,“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與冀州的焦二郎勢均力敵,雙方各有傷亡,此時就怕匈奴那邊有異動,何況打仗拼的是財力,焦二郎那邊能支持多久我不知道,我卻知道依賴西北咱們攢下的那些家底,卻是耗不起了,老道士這幾日連連發雞毛信,我估計他把我們養在牧場的那些野雞毛都拔光了!”他言語裡帶着焦灼。
“喬家的財力不止如此吧!”柳蘭芷大爲驚詫,據她所知,光江南就又喬家大批的產業,這還是明面上的,或者這是原來中州皇后的產業,在位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因爲這是老皇帝留下的刺兒,誰也不敢去拔,怕冒天下之大不諱,被人譏誚或者惹火燒身。
喬五點頭,“你很聰明,喬家的確財力龐大,不過,南北的水運、陸運都給焦二郎切斷了,我縱使有再大的能耐,難道能從天上飛過去?把糧草讓鳥馱走?”喬五愁眉不展。
柳蘭芷“噗嗤”一聲笑了,這個喬五爺有這麼黑色幽默的時候!她募地想起了什麼,笑道:“我有辦法讓你的糧草運到塞外去,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嗯?!”喬五驚訝,他知道阿芝向來聰慧,不過連老道士都愁得鬍鬚快揪光了,還沒想出什麼妙策,她能有什麼門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