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芝道:“這是從那裡來的葡萄?”
“你怎麼知道這叫蒲桃?”焦仲卿有些氣餒,想給她一個驚喜來着,到後院見着碧蓮才,她說姑奶奶不勝酒力回房歇息了,他回房沒找到,遇到了去茶房端茶的翠屏,才知道她在後花園的小亭子裡。他和翠屏走到紫藤花架那裡就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翠屏手裡的茶盞差一點打翻了,他也嚇了一跳,厲色命令翠屏不許出聲,在紫藤花架後聽了一陣子,好像這個喬五公子是娘子的老相識?他覺得憤怒,攥緊了拳頭,忍着怒火聽下去,聽了後面的幾句卻啼笑皆非,娘子真的醉了,根本不認識這個華服的喬五公子,聽着喬五公子胡攪蠻纏自己的娘子,他終於忍不住了,大踏步走出來,不料自家娘子卻渾然不覺不妥,和一個男子在後宅花園相會,是哪門子的規矩?他強壓住怒火,準備把這個喬五打發後,好好修理一下這個不懂規矩的娘子!可是她竟然抱怨口渴,自己不由心疼,拿出了準備給她嚐鮮的蒲桃,這可是大漢使者出使西域後帶回來的種子種的,京城裡也稀罕得很,因爲他的一個故交在京城任農官,他費了大週摺命人快馬運來的,就爲了在岳母的壽宴上見到稀罕物兒讓她高興,一共才運來一笸籮呢,他倒是藏下了一些準備讓她吃的。這個女人絕對沒心沒肺,他憤懣地想着,嘴裡更酸了,蒲桃的酸味浸入了心裡,酸溜溜的。
“葡萄,多好吃的水果呀,這個季節竟然有,真正難得!”劉蘭芝答非所問誇讚道,接着話鋒一轉,“我仔細瞧了,那個喬五雖長得標緻,卻是女裡女氣的,不如我家夫君有大丈夫氣概!瞧瞧虎背熊腰的,比那婀娜小蠻腰順眼多了,一個大男人長那麼俊作甚,又不是進宮選美!進宮選美也輪不到他呀!”劉蘭芝笑道。
焦仲卿頓時臉上樂開了花,本來不怎麼魁偉的胸膛挺了挺道:“那是!你的夫君是誰?不是那等不男不女的妖嬈喬五。”
亭子外的翠屏低頭忍着笑,心道姑娘真會哄人,一場危機化於無形,她剛纔捏了一把汗呢!
焦仲卿扶起醉醺醺的小娘子,“走,我們回房,翠屏你去弄熱茶和醒酒湯來。”
翠屏應了一聲,自是端着茶盤迴廚下換熱茶去。焦仲卿攙扶起醉醺醺的劉蘭芝,向着丹楓居走去。
回到房裡,他把娘子扶上了美人榻,劉蘭芝依舊在醉醺醺地說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話,丫頭紫蘇和紅袖見如此,忙去端了水盆,拿了帕子準備給姑娘梳洗。紅袖擰了溫溼的帕子,準備給劉蘭芝擦臉,焦仲卿卻伸手接了過來,試試溫度,道:“正好,不涼不熱的。”說着溫柔小心地擦着劉蘭芝醉態可掬的臉龐。
紅袖和紫蘇從來沒有見過姑爺如此服侍人,不由有些呆楞。
焦仲卿看着這兩個呆若木雞的丫頭,蹙眉訓斥道:“一個個如木樁似的,你家少奶奶在前頭赴宴,招待客人,就一個翠屏服侍着,你們兩個幹嘛去了?少奶奶眼前怎麼能少了兩個丫頭?”
嚇得紫蘇和
紅袖都戰戰兢兢跪下了。
“都下去吧,看看翠屏在廚房裡的醒酒湯怎麼樣了,沒有一點兒眼力勁兒!”焦仲卿不耐煩地揮揮手。
紫蘇和紅袖忙起身答應,去廚房裡忙活去了。
劉蘭芝雖是醉醺醺的,聽得焦仲卿對着自己的丫頭髮脾氣,不由着急地想起身,一起身卻覺得天旋地轉,給焦仲卿扶住又按倒在榻上,“好了,你也太寵屋子裡的丫頭了!今天你讓翠屏去端茶,眼前卻沒了人服侍,差點給某些登徒浪子沾了便宜你知不知道?”焦仲卿氣急敗壞地對着她數落起來。
劉蘭芝躺在榻上,旁邊繡墩上坐着黑着臉的焦仲卿,她不由笑了,裝了好幾個月的賢良淑德,這剎那全破功了,她伸出纖纖玉手戳着夫君的那張黑臉:“幹嘛呢?生氣呢?生氣就不好看了,你想那個喬五喬六的長得多俊俏,連我這個女子都嫉妒呢!”
“不許提那個該死的娘娘腔!”焦仲卿壓低了聲音怒吼,一把打掉了她的小爪子。
“嗚嗚,你打得人家好疼!”劉蘭芝把手拿到眼前瞧着,“好狠哪!你是不是也妒忌那個人長得比我們倆好看?”她有些無辜地看着焦仲卿,”知道吧,男人長得比女人好看,那叫做人妖,懂不懂?人是人的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劉蘭芝想起《大話西遊》裡面這些經典臺詞,不由放聲大笑,笑得極爲神經質,把正在怒火瀕臨焦仲卿嚇了一跳,忙起身安撫:“好好好,是我嫉妒他比咱們長得好看,你趕緊歇息,別和那個人妖生氣了!”又哄了好一陣子,劉蘭芝才停下了她那放肆的醉笑,翠屏已經端了醒酒湯來,焦仲卿親自服侍她喝下,才慢慢睡去了。
焦仲卿吩咐:“你也下去吧,我休息一會兒,再去前面席上,還沒結束呢!”
翠屏應喏,掩上門出去的時候,聽得守在榻前的姑爺喃喃自語:“人妖是個什麼東西?怪物?喬五是人妖?!”
翠屏躡手躡腳邁出了房門,門口伺候的兩個丫頭紫蘇和紅袖輕聲問:“睡了?”
“嗯!”翠屏點點頭,招招手,三個人走在耳房裡,竊竊私語起來。
紫蘇是個大嘴巴,忍不住道:“姑爺真是好性兒,我還是第一次見男人服侍女人呢,真的是細心溫柔至極!”
旁邊的小紅袖“嗤”的一聲笑:“這一會兒又說姑爺溫柔了,剛開始姑爺沉着臉的時候,是誰嚇得拽着我跪下的?”
紫蘇也笑了:“小蹄子!還有你說嘴的呢!剛纔你不是也嚇得全身發抖呢!”
兩個丫頭互相嘲戲着。
翠屏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罵道:“你們兩個的確夠懶骨頭的,在焦家還好,那邊的壞人多,咱們和姑娘都全神防備着,如今回到了孃家,姑娘輕鬆了,你們也開始躲懶了,今天在席間姑娘喝多了,在後花園裡要吃茶,我走開了,姑娘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樣不行!以後紅袖你也跟着姑娘服侍,紫蘇你也不能偷懶,姑娘屋裡的針線多做些。”
兩個丫頭知道翠屏是劉蘭芝跟前倚重的大丫頭,於是低頭應是。
紫蘇還好,畢竟在大戶人家呆過幾年,知道自己怎麼也越不過陪嫁丫頭去,而且自己長得粗笨些,料想除了在焦家自己有用武之地,在劉家這些嫋嫋娜娜丫頭羣裡算是異類了,所以也不打算出頭露面。紅袖卻壓制不住驚喜:“翠屏姐姐,我也可以親身服侍姑娘了?”
“那是,姑娘當初挑了你和紫蘇本來就是想做大丫環用的。”翠屏淡淡笑道。
紅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是,我一定好好服侍姑娘。”
晚間,來賀壽的人都散了,老夫人盧氏和大少奶奶汪氏都遣了丫頭來探詢劉蘭芝的情形,那時候,劉蘭芝已經睡了兩個時辰了,翠屏答覆了那兩個丫頭碧蓮和綠蘿道:“姑娘和姑爺都睡下了,姑娘喝了醒酒湯,也沒有鬧酒,多謝老夫人和大少奶奶的掛牽。”
碧蓮和綠蘿自來是和翠屏相熟的,她們笑吟吟答應了,綠蘿臨走笑道:“翠屏,今日男賓客那邊鬧了亂子呢,聽得說席間出來疏散的喬五公子走迷了路,一腳跌進了茅廁裡,弄得臭氣燻人的,他家的小廝都捏着鼻子幫着換洗,別他一腳踹倒了,還記得那個紅梅吧,是咱們府裡的丫頭,聽說做了喬五公子的通房丫頭了。”綠蘿嘴角一撇輕蔑道,“我素來就看着她是個輕狂的,原來咱家大姑娘出嫁時,老夫人挑陪嫁丫頭,看中了她長得俊俏,應對了伶俐些,沒想到是個不省心的,她倒是不嫌主子臭氣熏天,上前去服侍,結果給扇了兩個大耳刮子,臉頰腫的老高呢!”
翠屏一愣,禁不住也笑了,“這樣背主的奴才,的確欠揍,這是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碧蓮和綠蘿嘻嘻哈哈地走了。翠屏凝神想了一會兒,也搖搖頭笑了。
半夜,睡足了的劉蘭芝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被挪到了雕花大牀上,胸口有一個鹹豬手抓捏着自己胸前的柔軟,她蹙眉,一把拿掉了那個鹹豬手。
覺得嗓子乾渴,正要喊丫頭,身體微微一動,身旁的這個男人帶着濃濃的睡意道:“渴了?牀頭有溫着的茶,早就預備着呢!”說着伸手摸到了火摺子,打着,點上了牀頭的蠟燭。
在外屋上夜的翠屏睡得警醒,見這邊屋子裡亮了燈,不由輕聲問道:“姑娘渴了?奴婢來給您端茶。”接着外屋裡傳來一陣子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披衣而起的動靜。
劉蘭芝見夜裡寒津津的,不由攔阻道:“茶就在這裡,我自己吃就好,你不要起來了,免得着涼。”
焦仲卿彎了一下嘴角,沒見過這麼疼惜奴才的主子,也怪不得翠屏她們幾個對她死心塌地的。
翠屏卻是依舊起來了,打開房門,先洗了手,隨後拿了溫水,讓姑娘漱了口,這才端過來了溫熱的茶,這方是吃的茶。
“你吃一盞茶吧,我瞧着你喝得也不少。”劉蘭芝看着也醒來的焦仲卿道。
“也好!”焦仲卿也吃了一盞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