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急忙搶上:“皇上見娘娘暈倒, 心中大急,敕令金家人今後不得進宮。”
關其他人什麼事?都是盧氏造的孽!
阮玉氣朱驍下手過重,想着稍後要勸上一勸。
又擡頭。
邱氏便補上:“皇上已經命人將太子送回去了。娘娘突然暈倒, 太子嚇得不輕。”
這孩子。
阮玉心中泛起一抹柔軟。
“娘娘……”李夫人慾言又止:“娘娘可知, 自己有了身孕?”
阮玉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也是剛剛知曉。”
她不願意假裝驚喜, 也沒心情。
李夫人的神色便現出一種複雜:“娘娘可知……”
“娘娘, 皇上對娘娘當真寵愛呢。”邱氏插上一句, 衝李夫人使了個眼色。
李夫人便抿緊了脣。
邱氏笑道:“自古以來,若說帝后恩愛,那都是戲臺上看到的, 評書裡聽到的,卻不想能親眼得見, 妾身這心裡啊……”
“皇上如此對待娘娘, 娘娘是否也應爲皇上多多着想呢?”李夫人忽然搶過話頭, 不顧邱氏的眼色,一味說道:“娘娘有了身孕, 懷的還是龍嗣,這可一點馬虎不得。娘娘一面要照顧着身子,一面要服侍陛下,怕是難以兩顧吧?”
她可沒時間繞彎子,繞來繞去再把事繞遠了。
女兒非皇上不嫁, 拒絕任何人的提親。如今十六還好說, 再過幾年, 還如何挑得如意郎君?況且她也捨不得女兒受委屈。
皇后有孕, 雖是噩耗, 可也是天賜良機,她必須替女兒把握住!
皇后已經探尋的看過來, 顯然是有讓她往下繼續說的意思。
很好,就算你善妒,可是這名聲,這悠悠衆口……我就不信你能扛得住!
李夫人咬牙,做出萬分誠懇的樣子:“娘娘,妾身知娘娘與陛下恩愛。可陛下乃一國之君,雖有太子,雖然娘娘如今又懷了身孕,可是男是女尚不知,總歸膝下單薄了些。妾身知陛下無意填充後宮,可是娘娘總該爲陛下着想着些。自古至今,哪個君王不是佳麗三千?就算不寵幸,亦是要有那麼幾個人的,這是天家的門面。皇后娘娘難道就忍心讓皇上傷了這門面?”
一切都是皇上的錯,力爭不得罪皇后娘娘。
“如今這朝堂,這天下人可都議論着呢,哪個不說皇后娘娘……”
欲言又止,皇后娘娘你就自己想吧,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娘娘是後宮之主,可是三宮六院都空着,皇后這拳頭豈非無處可使?再者,自古至今,哪有皇后跟皇上見天在一起的?更不聞哪位皇后不在自己的宮裡待着而是夜夜宿在皇帝寢宮。女人乃陰氣所聚,長此以往,恐對皇上龍體不利啊。皇后乃一國之母,哪能使那平民百姓的小家子氣?況且……”
她咬了咬脣,萬分爲難道:“娘娘有了身子,怕是也難伺候皇上吧?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娘娘可是忍心……”
阮玉深吸了口氣。
一切終於來了,任憑她怎麼躲都躲不過去。
她是可以說“不”,是可以耍性子,也不怕朱驍不依她。可是她摸摸肚子,想想朱驍的“難處”……
“國公夫人也是這麼想的?”
邱氏不語,只睇向女兒。
廖婉兒面色清淡,垂頭不語,但沉默就是肯定了。
全卿卿則是挺直了肩背,一副不嫁君王誓不休的模樣。
還有其他的夫人,其他的,青春靚麗的女孩子……
阮玉閉了閉眼。
雖然她早有準備,雖然她早已勸過自己多次……兩情相悅只是平民夫妻的小情趣,如今他是君,而她,是他的皇后。
但一個“好”字終未出口,她只是彎彎脣角,不說話。
李夫人跟邱氏對視了一眼。
“皇后娘娘若是累了,妾身就先告辭了。不過娘娘身子虛弱,妾身不放心。清兒……”叫過女兒:“你今天就留下伺候娘娘吧。”
阮玉放在被子上的手一緊。
怎麼,如此的迫不及待?
是,即便不是今天,但只要留在宮裡,就有機會,不是嗎?
“婉兒,你也留下吧。”邱氏也決定不謙虛了。
其餘的夫人有的留下了自家的女孩,統一口徑是關心皇后娘娘的鳳體,讓她們盡心侍奉,有的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將人帶走了。
屋子忽然靜下來。
耳邊還回響着李夫人最後留下的話:“娘娘,您要爲陛下考慮啊!”
是敦促她要做個賢后嗎?阮玉笑了笑,準備重新躺下。
“皇后娘娘,清兒來吧。”全卿卿準備上前幫她撤掉引枕。
“不用了,”阮玉擺了擺手:“綠翹,你帶她們出去安置一下。”
綠翹爲難的瞅了瞅阮玉,向阮玉屈了屈膝:“是,娘娘。”
衆人無聲退下,全卿卿走在最後,路過守在門口的宋小小時,往他手裡塞了樣東西。
宋小小捏了捏,順手就放袖子裡了,然後本就微躬的腰又不動聲色的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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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驍興沖沖的步進寢殿,見阮玉正在珊瑚長窗前站着,立即走過去,從背後環住她:“小玉……”
額心抵着她的後腦輕輕搖晃:“我們要有孩子了……”
“是啊,臣妾和陛下的孩子……”阮玉也不回頭,只望着窗外感嘆。
朱驍明顯覺出這稱呼上的不同,立即扳過她:“你不高興?”
“怎會?臣妾一直盼着這個孩子,已經盼了好久了……”
朱驍復又露出笑意,重新擁住她:“我卻沒想過會這麼快,如今算來,正是在福滿多那幾日……”
想到那幾日的快活,阮玉的千嬌百媚,他的心裡就甜甜蜜蜜,重重親了她的發心一下。
“所以,臣妾今夜不能陪陛下了……”阮玉這般說着,閉了眼,手不由自主的攥住了他的衣襟。
“你在說什麼?你以爲我就那麼……”
朱驍認爲自己終於找到阮玉不快樂的原因,忍不住咬了下她的耳朵:“只要你好,我比什麼都開心。我剛剛已經問過雷太醫了,還去了太醫院,抄了幾張方子。這回,什麼保胎,什麼滋養身子,都由我來做,他們每天請三次脈就可以了。我已命人去尋這種時候最該吃的東西,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若是沒有,咱們再去找。不過你可不能多吃,不是捨不得,雷太醫說,孩子太大未必是好事,到時生着費勁。反正咱們要什麼有什麼,你就是生出只小耗子,我也能把他養成大花貓!”
阮玉想笑,可是爲什麼鼻子酸酸的?
“只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擔心的瞅阮玉的小腹,那裡還一片平坦:“我問過雷太醫,那傷口……應該不礙事。而且雷太醫說,孩子七個月就應該沒問題了……”
他是想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她嗎?阮玉的心口忽然堵得難受。
“你站了這麼久,是不是累了?咱們去牀上歇歇?”
阮玉搖頭。
朱驍想了想:“也對。雷太醫說,不能一味在牀上躺着,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阮玉還是搖頭。
朱驍終於覺出不對勁了,把阮玉從懷裡挖出來,驚見她滿臉淚痕。
“小玉,你怎麼了?”他大驚,忽然怒道:“是盧氏?我知道她又惹你了。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不但一點沒改,還變本加厲!”
想到盧氏竟然要把金寶姍塞給他,連輩分都不顧了,更把小玉氣得暈倒,他就恨不能撕了她。
多少次,每每思及當年的事他都有動手的衝動,然而看盧氏那哆裡哆嗦的樣子,他忍了。這回讓她進宮也是給她個機會,若是她能夠跟小玉道歉小玉也能原諒她,他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是她……
“小玉,又讓你受委屈了。我已下旨,今後再也不讓金家人出現在你面前!”
“不,”阮玉搖頭,勉強擠出個笑:“我沒什麼。雷太醫沒告訴你嗎?孕婦總是會情緒莫名,慣愛傷春悲秋,有時還會失控……”
有嗎?
朱驍努力回想。他方纔詢問了那麼久,把太醫院的人逼得唾沫星子都幹了,卻也沒人跟他講這個。
也是,一羣老爺們,哪生過孩子?還是小玉有經驗。
然而一想到這經驗是她那麼辛苦的獲得還險些喪命,而在她那麼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他就難受得恨不能殺了自己。所以這回,他一定要全程陪護,再不讓小玉孤獨無助了。
“那……你要是有什麼不高興的,就打我罵我好了,千萬別忍着。有什麼話,只跟我說,我都明白的……”
阮玉的眼淚更多了,急忙拿袖子擦了擦,有些嗔怪道:“你也是,不過是盧氏一人……關別人什麼事?我還想多看看三嫂呢……”
“那我立即就傳旨,以後只許三嫂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