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漂亮的高腳杯從倒架上落下，“啪嚓”一聲，摔得粉碎。
“嗯？”擦拭酒瓶的墨綠色少女聞響回頭，看見滿地的玻璃碎片，“沒掛穩嗎？”
……
“你帶着這封信，去吉特馬利克找一個叫羅登的收藏家，管他要……”
修斯曼的話停在半截，隨即回過神，把手裡的信封交給不明所以的休嵐頓，自己扭身匆匆出了門。
……
書桌上突然倒了的平衡玩具碰翻了茶杯，茶水灑得到處都是，尤其是女孩們正在看的魔導書上。
“啊！”可憐的小魔女本能地抱頭縮進沙發一角瑟瑟發抖，“不要吃我！”
艾米莉婭有股莫名的泄氣感，“這片山區經常地震嗎？”
“沒有啊。”索菲一臉茫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
艾米莉婭沒動，“無所謂，不會再震了。”
……
第一百五十四層面的過去遠比現在輝煌。
在第五層面和第七層面的先民仍未步出凍原的時代，在那些諸神剛剛離開大地，而人類又尚不知當如何獨自生存的年歲裡，第一百五十四層面曾以萬名無可匹敵的騎士令四方霸主難眠。
從極北的凍土到蠻南的海嶺，被冠以飛翼之名的鐵蹄不止一次踏碎過異邦的城門，即便是身懷巨人與戰神最後意志的第五層面先民，也在他們手中栽過堪稱屈辱的跟頭。
那時戰馬上的騎士們樂於高舉仇敵的頭顱歡笑高哥，縱情嘲諷世間一切掙扎的徒勞，萬千的黑血浸沒大地，結成難以融化的堅冰。
他們早就死光了。
帶鏽的劍尖卡在手甲掌心前的半寸位置，沒有任何外力牽制，卻再不可挪動一分。
長近三米的闊刃戰斧繞過騎士的後頸，寒芒精爍在負責發力的右肩之上。
足畔多出半輪順滑的巨大圓痕，斧柄爲筆，大地爲布。
更遠的地方，黑與白的陰影下，無盡的細碎紋路蔓向無盡的遠方，如同編織在大地上的一張蛛網。
抑或圖騰
深邃、繁密、令人頭皮發麻。
在那之後，伊奧雷米·蒙·斯沃裡奇，他聽到布料撕裂和甲冑崩飛的聲音。
以及更輕微的響聲，那是可控範圍內的骨裂發出的。
長劍落在地上，十指在那之前便喪失了最後的知覺。
並非使用劍技的副作用，而是空氣中那讓他無法呼吸的複合魔力流。
“棋差一着，大師。”
巨像的半邊衣袖腕甲早已不知所蹤，皮膚表面透出的大片淤青足以證明其內部傷損之重。
但也僅此而已。
面具冷冽，劍鋒蒙塵，接下來無論是貫胸穿心，還是割喉梟首，戰場的主導權已經完全被他掌控了。
“……呼，”認清形勢的伊奧雷米沒多說什麼，只是釋然般呼出一口濁氣，“這可真是……新穎的手感。”
“您還要繼續嗎？”稱謂的變化不意味着關係的生疏，必要的敬意理應如此，“我倒是無所謂。”
“當然；難得這麼好的機會。”
漆黑的斧柄驟畫出黯色的整道殘虹，來不及拾劍的騎士炮彈般猛然飛出，砸穿石砌的院欄，重重跌進大起的滿目霧靄裡。
人造聖物·提燈
損傷的手腕探入空間的裂隙，隨即抽出攥上斧柄下端，中指上多出的一枚晶石戒指隱隱泛出淡綠的光輝，連帶着皮膚下的青色血管交相輝映。
“我是聽說你同意了伊奧去挑戰尼祿，”卡洛狄娜緊追着修斯曼的腳步疾行出門，“但不管怎麼說這也……”
憑空爆響的音障打斷了二人的對話，緊隨其後的強勁風浪更是直接把在前的修斯曼扇了個趔趄，沒人觀察到那座黑白的巨像究竟做了什麼，即便是在場的這兩名高位古神裔也察覺不到任何的魔力流動。
那是自然，因爲尼祿並沒有使用魔術。
在三百層面，這種自成一派的戰鬥技巧一般被恪守正統的騎士們稱作“衝鋒”。
“哇啊！”艾米莉婭沒有那麼穩的下盤，不慎被灌入門框的重風直接掀倒在地，“這傢伙怎麼又和人打起來了？！”
“問他！”卡洛狄娜氣洶洶地拽回還在發懵的修斯曼，一把摔上封了鐵皮的門扇，“每次公會有新成員你都得搞一回這事，是嫌棄伊奧雷米上次和斯萊德動手的時候鬧得不夠大嗎？！”
滌盪魂魄的震聲兀鳴，宛若滾滾天雷擦過玄金，話說半截的卡洛狄娜吃痛捂緊了兩耳，倒不是什麼精神奇術的影響，純粹是這聲音過於尖銳，以至於在某種程度上足夠算進武器的範疇。
“現在大了，”悠哉悠哉踱來的姬莉法按住卡洛狄娜的耳朵揉了揉，淺綠的圖騰肉眼可見地自掌心鑽入耳廓，“這倆人但凡是在外面交手，教廷最次也得被嚇得半夜緊急修改外交策略。”
“……休嵐頓，去把你師父揪回來，”修斯曼本想說些什麼，結果一搭眼便看見了卡洛狄娜怒氣不減的眼神和姬莉法笑眯眯的彎彎睫毛，不禁莫名打了個寒戰，“艾米莉……艾米莉？”
“我不去哦，”艾米莉婭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絕，“難道你覺得他會聽我的？”
“不是這樣的嗎？！”
“你震驚個什麼勁！”
“行吧，我自己去，”修斯曼有點掛不住臉，“但願後院還能看得下眼……”
戰車對撞，濺炸的石屑深透門板，算是最後斷了修斯曼的念頭。
“……修繕費用從你工資里扣？”卡洛狄娜一手掐腰，假如視線能變成子彈，修斯曼這會兒怕是已經成篩子了。
“我覺得尼祿會很樂意補償的……”修斯曼哪還敢吱聲，越說越吞吞吐吐，“我也是行個方便。”
“那你應該讓伊奧雷米賠，”姬莉法拍拍一頭霧水也跟過來湊熱鬧的阿洛莎維的頭，示意她可以先回去，“這事不是他挑起來的嗎？”
“咱能不能先把那兩人勸住再談論是誰的責任？”
“你還知道啊？”
“知不知道……”休嵐頓旁觀許久，終究沒忍住開了口，“我說，後院現在應該就我師父和拉穆夏爾大公兩個人吧。”
“呃？嗯，”正和修斯曼算賬的卡洛狄娜一愣，“怎麼了？”
“就算他們都是三百層面一頂一的戰力，”休嵐頓不摻和公會的管理事宜，自然也就比別人聽得清亮，“這個級別的武器種類和碰撞頻率……是不是離譜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