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八年七月末,洛陽城中暑氣漸盛。
這一日,漢帝劉備於未央宮設朝議事,文武百官分列兩側。
殿外蟬鳴聒噪,殿內卻是一片肅穆。
忽有邊關急報送入,近臣手持竹簡快步上前,跪伏於地奏道: “啓稟陛下,邊關急報!”
“曹魏命太尉司馬懿假節,率大軍八萬餘,自漢中出兵北伐。”
“以南蠻洞主兀突骨爲先鋒,已入我境!”
劉備聞言,面色驟變,大呼:
“魏賊必是知我漢軍正在南征,故欲此時北上作亂。”
“欲爲吳狗張目也!”
殿中文武無不色變,竊竊私語之聲四起。
“司馬懿此來,必是爲策應東吳。”
劉備沉聲道,目光掃過羣臣。
“誰可爲將,以退魏兵?”
司徒王朗出列,拱手道:
“陛下,驃騎將軍馬超現屯駐關中,勇略過人,可付以大任。”
李翊卻上前一步,高聲道: “不可!馬超雖有勇略,然司馬懿足智多謀,深通韌略。”
“且我大漢主力皆在南征孫吳,關中兵馬不足五萬。”
“馬超絕非司馬懿敵手,臣請另擇賢明。”
劉備聽罷,撫須而笑:
“……李相多慮矣。”
“司馬懿遠自蜀地而來,師老兵疲,豈能長久?”
“況馬超乃伏波將軍馬援之後,自幼從父學習韜略,深通兵法。”
“關中雖兵少,然據險而守,更佔優勢。”
“司馬懿斷難威脅關中。”
李翊見劉備心意已決,只得退下,不再復言。
劉備當即命人取來筆墨,親自書寫詔書: “着驃騎將軍馬超即刻統領關西諸路軍馬,步騎五萬,迎擊司馬懿!”
詔書星夜發往長安,不一日便至馬超手中。
此時司馬懿大軍已出漢中,沿褒斜道北上。
行軍途中,司馬懿立於戰車之上,眺望北方羣山。
對身旁參軍張翼道:
“此番北伐,意在牽制齊軍主力,使孫權得以喘息。”
“然若能趁勢奪取關中,則是大善。”
張翼拱手道: “……太尉神機妙算。”
“只是馬超驍勇,不可輕敵。”
司馬懿冷笑一聲: “馬超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吾已有計破之。”
原來司馬懿南征歸來時,收服了大量蠻兵。
這些蠻人驍勇善戰,悍不畏死。
且最重要的是,他們腦子單純,很容易被忽悠,被騙。
司馬懿通過威逼利誘,收買他們的洞主,以此來換取蠻兵作戰。
從本心上講,如果能流蠻人的血的話,司馬懿是不想流蜀中人的血的。
而其中,尤以兀突骨所率蠻兵最爲精銳。
這些蠻兵身披藤甲,刀箭難入,作戰兇猛異常。
司馬懿特意以兀突骨爲先鋒,欲以此奇兵制勝。
數日後,司馬懿大軍抵達潼關外三十里處。
鄧艾進言曰: “可先下定寨柵,然後攻關未遲。”
司馬懿頷首,當即下令:
“伐木立柵,分作三寨!”
“左寨鄧艾,右寨馬忠,吾自居中寨。”
魏軍連夜砍伐樹木,立起排柵,三座營寨很快拔地而起。
司馬懿坐鎮中軍大帳,召諸將議事。
“明日攻關,當以蠻兵爲先。”
司馬懿手指地圖,開始進行戰略部署。
“兀突骨率本部蠻兵正面佯攻,鄧艾從左翼迂迴,馬忠自右翼包抄。”
“三路並進,必破潼關!”
衆將齊聲應諾。
翌日清晨,司馬懿親率大軍直叩潼關。
不料剛出營寨不遠,前方斥候飛馬來報: “稟太尉,前方發現漢人軍馬。”
“不過看服飾,似是西涼軍馬,已列陣以待!”
司馬懿眉頭一皺: “此必是馬超所部,只是他竟敢出關迎戰?”
於是,當即傳令全軍列陣。
兩軍於潼關外十里處的平野上相遇,各自擺開陣勢。
司馬懿在門旗下遠眺西涼軍陣,只見旌旗獵獵,刀槍如林。
西涼兵個個虎背熊腰,目露兇光,果然是天下精銳。
再觀陣前將領,
當中一人白袍銀鎧,面如傅粉,脣若抹朱。
腰細膀寬,手執一杆亮銀槍,正是馬超。
左側龐德,右側馬岱,皆是一時猛將。
司馬懿心中暗驚,面上卻不露分毫,自縱馬出陣,高聲道: “馬孟起!今見吾大兵到此,何不早降?”
馬超聞言,雙目圓睜,咬牙切齒道: “老賊!汝欺君罔上,罪不容誅!”
“吾乃漢朝名將之後,深受漢皇厚恩,豈能背主投敵?”
“今日定要活捉汝這老匹夫,生啖汝肉!”
司馬懿亦怒,厲聲喝道:
“李翊狗賊屠吾全族,此仇不共戴天!”
“汝既爲虎作倀,合該死矣!”
馬超大怒,挺槍躍馬直取司馬懿。
司馬懿背後張翼拍馬迎上。
兩馬相交,槍來刀往。
戰不三五合,張翼便覺雙臂痠麻,招架不住,撥馬敗走。
馬忠見狀,急挺槍出陣。
馬超冷笑一聲,銀槍如龍,上下翻飛。
戰至五六合,馬忠亦敗下陣來。
“司馬老賊,可敢親自一戰?”
馬超厲聲喝道。
司馬懿面色陰沉,卻不敢輕出。
馬超見狀,將槍往後一招,西涼軍頓時鼓譟而起,如潮水般涌向魏軍陣線。
西涼兵來勢兇猛,魏軍左右將佐皆抵擋不住。
馬超、龐德、馬岱三將親率百餘精騎,直衝司馬懿中軍。
“穿紅袍者乃司馬懿!”
西涼軍中有人高喊。
司馬懿大驚,急忙脫下紅袍丟棄。
又聞喊聲:
“長髯者乃司馬懿!”
司馬懿慌亂之下,抽出佩刀,“唰”的一聲割斷長鬚。
軍中有人將此事告知馬超,馬超大笑,傳令道:
“短髯者乃司馬懿!”
司馬懿聞之,急扯旗角包住脖頸,趁亂逃竄。
正奔走間,忽聞身後馬蹄聲急,回頭一看,正是馬超追來。
“司馬懿休走!”
馬超厲聲大喝。
司馬懿驚得魂飛魄散,手中馬鞭墜地。
眼看馬超將至,銀槍已刺到背後。
司馬懿急中生智,繞一株大樹而走。
馬超一槍刺入樹幹,待拔出時,司馬懿已逃出十餘丈遠。
馬超正欲再追,忽見山坡邊轉出一將,大喝:
“馬兒休得猖狂!王平在此!”
王平手持大刀,攔住馬超去路。
二人戰在一處,刀槍並舉,戰至二十回合。
王平漸漸力怯,刀法散亂。
正在危急時刻,忽聞喊殺聲震天,卻是兀突骨率蠻兵趕到。
馬超見敵軍勢大,自己孤軍深入,恐遭不測,只得撥馬而回。
兀突骨因見天色已晚,也不追趕,收兵回營。
司馬懿狼狽逃回寨中,見鄧艾已率軍穩固營寨,損失並不慘重,這才稍稍安心。
當夜,司馬懿坐於帳中,撫摸斷須。
回想日間險境,不禁冷汗涔涔。
“馬超之勇,果然名不虛傳。”
司馬懿喃喃自語,“然吾有蠻兵之利,明日當再圖良策。”
於是,司馬懿大賞兀突骨與王平,以酬其救命之恩。
帳中燈火通明,諸將列坐,司馬懿舉杯道:
“今日若非王將軍與兀突骨勇士相救,吾幾爲馬超所擒!”
王平拱手道: “太尉乃三軍之帥,末將豈敢不盡死力?”
兀突骨亦用生硬的漢語道:
“馬超雖勇,不足懼也!”
“吾藤甲兵刀槍不入,明日再戰,必取其首級獻於太尉!”
司馬懿含笑點頭,心中卻暗自盤算。
數日後,細作急報:
“李嚴自涼州而來,率二萬生力軍增援馬超。”
“其中多羌人騎兵,驍勇異常!”
諸將聞言,皆露憂色,唯獨司馬懿大笑。
諸將不解,問道: “馬超增兵,太尉反喜,何也?”
司馬懿捋須道:
“待吾勝後,再與諸公細說。”
三日後,又報關上再添兵馬,司馬懿竟於帳中設宴慶賀。
諸將面面相覷,皆暗笑不已。
司馬懿環視衆人,道: “諸公笑吾無破敵之策乎?”
“若有良謀,不妨直言。”
鄧艾沉吟片刻,進言道: “今太尉大軍屯於潼關之前,馬超亦集重兵於此,河西空虛。”
“若遣一軍暗渡蒲阪津,斷其關中與關西之連。”
“再以太尉主力渡渭河北擊,使其首尾不能相顧,馬超必敗!”
司馬懿拍案讚道: “士載之言,正合吾意!”
遂命鄧艾與張嶷率精兵四千,潛行至河西埋伏,待司馬懿主力渡河時,同時夾擊。
鄧艾領命而去。
司馬懿又令王平於蒲阪津備辦船筏,自領大軍準備渡渭河北上。
臨行前,留其弟司馬孚守寨,以防馬超襲營。
早有細作報知馬超。
馬超聞訊,冷笑道:
“司馬懿不攻潼關,反欲渡河北上,必是欲斷我關中、關西之連也!”
時李嚴在側,他在涼州經營數年,已經籠絡到了不少羌族部落。
此次所帶來的兩萬涼州軍,其中有將近一半都是羌兵。
對於任何一個國家而言,肯定都是更加傾向於流別人的血的。
漢軍也不例外。
能驅使羌人爲自己作戰,儘量減少漢人的損傷,何樂而不爲呢?
李嚴於是諫道:
“既如此,將軍可引一軍沿河拒守,使其不得渡。”
“待其糧盡,再擊之,司馬懿可擒矣!”
馬超沉思片刻,搖頭道: “此計雖穩,卻耗時日久。”
“不如待其半渡而擊之,使其盡溺於渭水!”
李嚴撫掌道: “妙計!兵法雲‘兵半渡可擊’,正當如此!”
馬超遂遣斥候日夜監視魏軍動向。
次日拂曉,司馬懿兵分三隊,依次渡河。
日光初起,魏軍先鋒已抵北岸,立下營寨。
司馬懿自率親兵百人,按劍坐於南岸,督軍渡河。
忽然,後方馬蹄聲震,塵土飛揚。
一白袍將軍引軍殺至,正是馬超!
魏軍大亂,爭相登船,岸邊喧譁不止。
司馬懿卻穩坐不動,按劍喝道: “休得慌亂!”
話音未落,馬超已率鐵騎逼近,距離不過百餘步!
兀突骨見狀,大吼一聲: “賊至矣!請太尉速登船!”
司馬懿仍端坐不動,淡然道:
“賊至何妨?”
兀突骨顧不得許多,一把拖起司馬懿,縱身躍上船。
此時船已離岸一丈有餘,兀突骨神力驚人,竟負司馬懿一躍而上!
其餘將士紛紛跳入水中,攀附船邊求生。
船小人多,幾欲傾覆。
兀突骨大怒,揮刀砍斷攀船之手,慘叫聲中,落水者無數。
馬超追至岸邊,見船已至河心,當即拈弓搭箭,喝道: “放箭!”
西涼軍箭如雨下,駕船士卒紛紛中箭落水。
兀突骨恐傷司馬懿,竟以身擋箭! 司馬懿大驚,急呼:
“郎兒,避箭!”
誰知這兀突骨身長丈二,不食五穀,以生蛇惡獸爲食,渾身生有鱗甲,刀箭難入! 馬超雖箭無虛發,卻傷不得他分毫。
船在急流中旋轉不定,兀突骨雙腿夾舵。
一手撐篙,一手護住司馬懿,竟穩住了船身! 吳懿在南山之上,見馬超追司馬懿甚急。
恐其有失,急中生智,下令將營中牛馬盡數驅出。
漫山遍野,皆是牲畜。
西涼兵見狀,紛紛爭搶牛馬,無心追趕。
馬超厲聲喝止,卻無人聽從。
只得眼睜睜看着司馬懿渡河逃脫,懊悔不已。
兀突骨抵北岸後,當即鑿沉船筏,斷馬超追路。
魏軍諸將趕來接應,見司馬懿安然無恙,皆大喜。
司馬懿下馬查看兀突骨傷勢,見其毫髮無損,驚歎道: “久聞南中多奇士,足下真乃天神也!”
遂重賞兀突骨,加封其爲“南中虎威將軍”,賜金甲一副。
司馬懿渡河脫險後,立即召集衆將商議對策。
他環視帳中諸將,沉聲道: “馬超驍勇,不可力敵,當以智取。”
遂下令道:
“諸將各分頭循河築起甬道,暫爲寨腳。”
“賊若來攻,陳兵於甬道外,內虛立旌旗以爲疑兵。”
“更沿河掘下壕塹,虛土掩蓋。”
“待西涼兵至,誘其入陷,便可擊之!”
又叮囑王平道:
“王平可率弓弩手埋伏兩側,待其陷落,萬箭齊發!”
衆人各自領命去了。
卻說馬超回營,對李嚴嘆道:
“幾乎擒住司馬懿!可惜被一悍將救走,不知是何人。”
李嚴捋須道: “吾聞司馬懿南征時,選精壯蠻兵爲帳前侍衛,號‘無當飛軍’,以洞主兀突骨統領。”
“此人身材魁偉,不食五穀,以生蛇惡獸爲食,身披鱗甲,刀箭難入。”
“其麾下更有藤甲軍,皆悍勇之士,不可輕敵。”
馬超皺眉道: “……吾亦久聞其名。”
“今司馬懿已渡河北去,意在斷我關中與關西之連,當速擊之。”
李嚴起身道: “將軍可守寨,吾引軍循河擊之!”
馬超沉思片刻,道: “既如此,吾令龐德爲先鋒,隨李涼州同往。”
次日,李嚴與龐德率軍三萬抵渭南。
魏軍依計在甬道兩側設伏。
龐德率鐵騎千餘先行,忽聽一聲梆子響,連人帶馬落入陷坑。
龐德大喝一聲,縱身躍出,手起刀落。
連斬數名魏兵,步行殺出重圍。
此時李嚴已被魏軍團團圍住。
龐德見狀,奪過敵將朱永戰馬,衝入敵陣。
一刀斬朱永於馬下,殺出血路救出李嚴。
二人正欲撤退,忽見馬超率軍來援,大敗魏兵,救回大半軍馬。
日暮收兵,清點損失,折了程銀、張橫二將,陷坑中死者二百餘人。
馬超對李嚴道:
“若容司馬懿立穩營寨,後患無窮。”
“不若今夜劫營!”
李嚴點頭:
“當分兵前後接應。”
於是馬超自爲前部,令龐德、馬岱爲後應,趁夜襲營。
司馬懿早料此計,對諸將道:
“……賊必來劫營。”
“可四散伏兵,虛設中軍。”
“待其入彀,一鼓可擒!”
當夜,馬超先遣成宜率三十騎探路。
成宜見魏營空虛,直入中軍。
忽聽號聲響起,伏兵盡出,三十騎盡數被圍。
王平拍馬而來,一刀斬成宜於馬下。
馬超聞變,急與龐德、馬岱分三路殺入。
兩軍混戰至天明,各自收兵。
此後馬超日夜分兵襲擾,司馬懿苦於無法立寨。
司馬懿命人以鐵鏈連船爲浮橋三條,連通南北。
王平在河岸立寨,以糧車爲屏障。
馬超得報,令軍士各攜草束,與李嚴率軍突襲,放火燒寨。
魏軍大亂,浮橋糧車盡焚。
西涼軍大勝,控扼渭河。
司馬懿見營寨難立,憂心忡忡。
鄧艾進言獻策曰: “可取河沙築城固守。”
然沙土鬆散,龐德、馬岱又率騎兵往來衝突,城牆屢築屢塌。
時值九月末,天氣驟冷,陰雲密佈。
司馬懿望天大笑: “天助我也!”
當夜北風大作,他令軍士以絹囊盛水澆沙。
水凝成冰,至天明時,一座晶瑩堅固的冰城巍然矗立渭河北岸。
馬超晨起觀之,大驚道:
“司馬懿竟一夜築城!”
“真神機也!”
次日拂曉,東方天際剛泛起魚肚白。
兩軍已各自出營,在曠野上布成陣勢。
西涼軍陣中,馬超身着銀甲,外罩白袍,威風凜凜立於陣前。
他分派龐德爲左翼,馬岱爲右翼,李嚴坐鎮中軍。
三軍旗幟鮮明,刀槍如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對面魏軍陣中,司馬懿端坐馬上,目光如炬地觀察着西涼軍的部署。
他身後旌旗蔽空,數萬魏軍嚴陣以待。
長矛如林,盾牌如牆,氣勢絲毫不遜於西涼鐵騎。
馬超挺槍縱馬,單騎出陣,銀槍在朝陽下閃爍着寒光。
他高聲喝道: “司馬懿老賊!可敢出陣與某一戰?”
“今日定要取汝首級!”
聲如雷霆,震得魏軍前排士卒不由得後退半步。
司馬懿在門旗下聞言,捋須而笑,回顧衆將道:
“馬孟起不減呂布之勇!”
“誰敢出戰?”
話音未落,只聽陣中一聲怪叫,一員大將已拍馬舞刀而出。
馬超定睛觀之,只見來人頭戴日月狼須帽,帽上鑲嵌着兩顆碩大的狼牙。
在陽光下泛着森白光芒。
身披金珠纓絡,走動間叮噹作響。
兩肋下露出青色鱗甲,在晨光中泛着詭異的光澤。
最令人驚異的是其雙眼,目中微有綠芒閃爍,如同夜行的猛獸。
“汝便是前日救了司馬懿之人乎?”
馬超心中暗驚,卻不動聲色地問道。
那將不答,只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拍馬直取馬超。
馬超見其無禮,勃然大怒,挺槍迎戰。
兩馬相交,刀槍並舉,頓時火星四濺。
初時交手,馬超便覺此人非同尋常。
那刀法雖無章法,卻勢大力沉,每一擊都震得馬超虎口發麻。
而那將身上鱗甲更是古怪,槍尖劃過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此人莫非不是血肉之軀?”
馬超心中暗忖,手上卻不敢怠慢,將家傳槍法施展得淋漓盡致。
只見他手中銀槍如蛟龍出海,時而如靈蛇吐信,時而如猛虎下山,招招直取要害。
那將,正是南蠻大將兀突骨 卻也不懼,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風,竟將馬超精妙槍法一一化解。
兩人戰至五十回合,不分勝負。
兩邊軍士看得目瞪口呆,鼓聲雷動,吶喊震天。
又戰五十餘合,兩馬都已汗如雨下,口吐白沫。
馬超見久戰不下,虛晃一槍,撥馬回陣。
兀突骨也不追趕,同樣回營換馬。
不多時,兩人各換坐騎,又出陣前。
馬超換了一匹烏騅馬,通體如墨,四蹄生風。
兀突骨則騎了一匹赤紅戰馬,鬃毛如火,嘶鳴如雷。
兩人再度交鋒,又鬥了五十餘合,仍是不分高下。
此時兀突骨性起,突然撥馬回陣。
馬超正疑惑間,卻見兀突骨在陣前卸了盔甲,露出渾身筋肉。
筋脈如虯龍盤結,青黑色的鱗甲覆蓋全身,在陽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蠻夷之輩,竟敢如此無禮!”
馬超怒喝,卻見兀突骨已赤體提刀,翻身上馬,再次殺來。
兩軍將士見此情景,無不駭然。
馬超抖擻精神,挺槍迎戰。
又鬥三十餘合,兀突骨突然奮威,舉刀便向馬超頭頂劈來。
這一刀勢大力沉,帶着呼嘯風聲。
馬超急閃,刀鋒擦着盔纓而過,削落幾縷紅纓。
馬超趁勢一槍刺向兀突骨心窩,只聽“鐺”的一聲脆響。
槍尖竟如刺中鐵石,分毫不能入內。
馬超大驚失色:“此乃何妖術?”
兀突骨獰笑一聲,伸手便來奪槍。
兩人在馬上爭奪起來,馬超雖力大,卻不及兀突骨天生神力。
只聽“咔嚓”一聲響,槍桿竟被拗斷。
兩人各執半截,在馬上亂打。
司馬懿在陣中見此情景,欲趁亂殺之,以報當日渭水截殺之仇。
於是揮動令旗,呼道: “全軍出擊!”
魏軍鼓聲大作,數萬大軍如潮水般涌來。
李嚴見狀,急令龐德、馬岱: “兩翼鐵騎,出擊!”
頓時西涼軍兩翼鐵騎如兩把尖刀,橫衝直撞,殺入魏軍陣中。
混戰之中,兀突骨引一彪藤甲軍奮勇衝殺。
這些蠻兵個個身披藤甲,刀槍不入,手持利刀鋼叉,兇悍異常。
西涼兵以強弩射之,箭矢射到藤甲上紛紛落地。
刀砍槍刺,亦不能入。
而蠻兵兵器所到之處,西涼兵紛紛倒地。
“此乃何物?竟刀箭不入!”
龐德大驚,揮刀砍向一名藤甲兵,卻只在那藤甲上留下一道白痕。
那蠻兵反手一叉,險些刺中龐德咽喉。
馬岱見狀,急令騎兵後撤,但爲時已晚。
蠻兵如潮水般涌來,西涼軍陣腳大亂,被迫且戰且退。
金鼓聲、喊殺聲、馬嘶聲混作一團,戰場上塵土飛揚,血光四濺。
戰至黃昏,西涼軍損失慘重,被迫退守大營。
馬超清點兵馬,折損近三成,不由得眉頭緊鎖。
入夜,中軍帳內燈火通明。
馬超卸去鎧甲,露出肩頭一道刀傷。
李嚴親自爲他敷藥包紮,帳中氣氛凝重。
“不想魏軍軍中還有如此彪悍之軍。”
馬超長嘆一聲,“刀槍劍戟皆不能入,如之奈何?”
李嚴沉吟片刻,道:
“將軍勿憂,此藤甲軍雖勇,必有破解之法。”
“爲今之計,當先上報洛陽朝廷,請乞增派援兵。”
“同時廣派細作,探聽此軍來歷弱點。”
馬超點頭稱是:
“就依李將軍之言。今夜便修書一封,快馬送往洛陽。”
說罷,他走到帳外,望着星空下魏軍營寨的點點火光,心中暗道: “兀突骨……藤甲軍……司馬懿從何處尋來這等奇兵?”
魏軍成功勝了漢軍一場,衆將都來賀司馬懿。
司馬懿卻搖了搖頭,說道: “兵者,詭道也。”
“今日之勝,不過借南蠻之力,非我魏軍真能敵西涼鐵騎。”
他擡眼望向南方,“漢軍南征也不知情況如何,不過時值秋日。”
“料漢軍很快便能結束江南戰事。”
“待其回師,我軍再無這般良機。”
言外之意,司馬懿原本定下的搶奪關中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說到底,如果司馬懿不能第一時間搶佔關中,等漢軍主力從南方回來。
那麼魏軍就是沒有機會了。
衆將面面相覷,不知太尉此言何意。
此時鄧艾上前抱拳:
“太尉深謀遠慮,末將願聞其詳。”
司馬懿目光掃過衆將,沉聲道: “今我軍已渡渭水,切斷關中與關西聯繫,此乃天賜良機。”
他指向西方,吩咐道
“士載,汝引一萬精兵,即刻前往關西,盡遷其民入漢中。”
“切記,行動要快,不可使馬超察覺。”
鄧艾眼中精光一閃: “太尉是要搶奪人口?”
“蜀地地狹民寡,得其地不如得其民。”
司馬懿嘴角微揚,“昔日先王遷關中、河南之民入蜀,方有今日蜀魏之盛。”
“今我等效其故智,斷齊漢根基,乃是上策、”
衆將聞言皆驚,王平遲疑道:
“若馬超察覺,帶兵來趕,如之奈何?”
司馬懿輕笑: “故某將親率大軍與馬超周旋,使其無暇西顧。”
他轉向鄧艾,“此事關乎國運,務必三日內完成。”
鄧艾肅然領命:
“末將定不負太尉所託!”
當夜,鄧艾率軍悄然西去。
與此同時,
司馬懿命人將繳獲的西涼軍旗幟插滿營寨,又令兀突骨的藤甲軍列陣於前,做出欲與馬超決戰的姿態。
翌日黎明,戰鼓震天。
馬超銀甲白馬,如一道閃電般衝至陣前,長槍直指魏軍大營。
“司馬老賊,可敢與某一戰!”
司馬懿立於轅門之上,羽扇輕搖:
“孟起何必急躁?”
“汝西涼鐵騎雖勇,能破我藤甲軍否?”
話音未落,兀突骨已率三千藤甲軍列陣而出。
那些身着油浸藤甲的蠻兵,在晨光中泛着詭異的光澤。
馬超怒極反笑:
“區區南蠻,也敢擋我西涼雄師?”
說罷挺槍直取兀突骨。
兩軍頓時殺作一團。
戰至午時,西涼軍竟未能佔得半分便宜。
那藤甲刀槍不入,箭矢難傷。
馬超麾下精騎雖勇,卻如猛虎遇刺蝟,無從下口。
“將軍,魏軍有詐!”
副將龐德策馬至馬超身側,“我軍傷亡已逾千人,卻難撼其陣腳。”
馬超抹去臉上血污,眼中怒火更盛:
“傳令全軍,輪番衝擊,某不信這藤甲真無破綻!”
如此鏖戰三日,馬超日日強攻,司馬懿卻始終以藤甲軍相抗。
魏軍營寨前屍積如山,卻始終未讓西涼軍前進一步。
第四日黃昏,李嚴匆匆闖入中軍大帳:
“孟起,大事不好!”
“細作來報,魏軍一支偏師已劫掠關西數縣,強遷百姓萬餘往漢中去了!”
馬超聞言,手中酒樽砰然墜地: “此言當真?”
李嚴急道:
“千真萬確!那支魏軍打着‘安民’旗號,實則如驅牛羊般押解百姓。”
“沿途若有反抗者,當場格殺!”
馬超拍案而起,案几應聲而裂:
“司馬老賊!竟使這等下作手段!”
他轉身取下架上銀槍,“點齊兵馬,某要親自追擊!”
李嚴急忙攔住:
“將軍不可!”
“此必是司馬懿調虎離山之計。”
“那老賊連日來只守不攻,分明是在拖延時間!”
“讓司馬懿在我眼皮底下擄走關西百姓,某有何面目再見陛下?”
馬超怒目圓睜,“關西乃我西涼根基,若失人口,十年難復!”
李嚴苦勸:
“將軍三思!”
“斜谷道地勢險要,若遇埋伏,必然受罪。”
馬超已披掛上馬: “李涼州勿憂,某率輕騎追擊,半日可至。”
“司馬懿主力在此,能有多少伏兵?”
說罷不等李嚴再言,已率五千精騎絕塵而去。
夜色如墨,馬超率軍疾行於斜谷狹道。
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月光僅能照見一線天光。
“將軍,前方道路漸窄,恐有埋伏。”
龐德低聲提醒。
馬超勒馬環顧,忽見山崖上火光驟起。
一聲梆子響徹山谷,隨即箭如雨下。
“吾中計矣!”
馬超急令舉盾,卻聽左右殺聲震天。
左邊王平率無當飛軍自峭壁攀援而下,右邊張嶷領白耳精兵截斷退路。
“馬孟起,太尉候君久矣!”
王平大笑聲中,滾木礌石已從高處傾瀉而下。
馬超銀槍舞作一團白光,格開數支箭矢,卻見魏軍已將自己團團圍住。
西涼騎兵在這狹谷中難以施展,頓時死傷慘重。
“將軍快走!”
龐德率親兵殺開血路。
馬超咬牙突圍,肩上已中一箭。
待衝出重圍,五千精騎僅剩兩千不足。
黎明時分,殘兵敗將退回大營。
李嚴見馬超肩頭染血,驚問其故。
馬超頹然坐地:
“悔不聽足下之言,致有此敗。”
他望向西方,眼中盡是痛色,“關西百姓,唉!”
“陛下委我以守關中重任,今有此大敗,吾何面目再見陛下,再見相爺!”
……
與此同時,漢中道上,鄧艾正督率軍民前行。一老者踉蹌跌倒,立即有魏軍鞭打驅趕。
“將軍,這些百姓行走遲緩,恐難如期抵達漢中。”
副將憂心道。
鄧艾冷眼旁觀:
“傳令下去,凡掉隊者,就地格殺。”
“蜀地需要的是能耕戰的壯丁,不是老弱病殘。”
鄧艾也算是司馬懿的半個弟子了,做事也學了司馬懿的心狠手辣。
對於魏國而言,他們的總人口沒有漢人多。
所以搶人口當然是能搶多少就搶多少。
如果搶了留不住,那肯定也不能留給漢人。
則是戰略原則問題。
是以魏國的立國方針決定的。
遠處山巔,司馬懿遙望西方,對身旁司馬孚說道: “馬超勇而無謀,今番雖折些兵馬,卻換得蜀魏十年國運。”
“待漢軍南征回師,關中已非昔日之關中矣。”
司馬孚歎服: “兄長神算,非常人所能及。”
“不過這般強遷人口,未來蜀地多不是本土之民,恐怕大家會沒什麼歸屬感。”
“若當真遇着國難大事,恐蜀人也未必肯傾力相助。”
司馬懿淡然一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昔日先王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方有今日基業。”
他轉身望向南方,目光深遠。
秋風掠過渭水,捲起滿地枯葉。
接下來,他們的對手只會更加強大。
因爲漢國有着強大的容錯率。
……
洛陽城內金風送爽,卻吹不散未央宮中凝重的氣氛。
劉備端坐於皇位上,手中捧着那封來自關中的奏表,眉頭緊鎖。
殿中文武分列兩側,皆屏息凝神,不敢妄言。
自三興漢室以來,這是第一次遭遇如此重大的軍事挫折。
“馬孟起上表請罪,自陳關中兵敗之過。”
劉備緩緩放下奏章,聲音低沉。
“司馬懿老賊竟能在他眼皮底下遷走關西六郡百姓,實乃朕之失察。”
李翊立於文官之首,聞言微微擡眼。
“陛下,”李翊上前一步,拱手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
“司馬懿狡詐多謀,兼之我軍主力皆在江南,馬將軍獨力難支,此敗非戰之過也。”
此前李翊曾建議劉備換人,劉備不聽。
如今兵敗了,李翊又說這不是馬超的錯。
這其實是在給劉備臺階下。
劉備目光微動,微一頷首,順着臺階問: “子玉此言,是在爲孟起開脫?”
“臣不敢。”
李翊從容應答,“臣只是據實而言。”
“關中地廣人稀,司馬懿以遷民爲策,意在削弱我軍根基。”
“馬將軍雖勇冠三軍,然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此非其不能戰,實乃形勢使然耳。”
殿中諸臣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龐統輕捋長鬚,補充道:
“李相所言極是。”
“司馬懿此舉,意在長遠。”
“關西百姓被遷,我軍糧餉兵源皆受影響。”
“此消彼長,不可不察。”
劉備神色稍霽,嘆道: “子玉當初勸朕勿使孟起獨鎮關中,朕未納良言,致有今日之失。”
他起身離座,竟向李翊拱手一禮。
“朕悔不聽卿言。”
羣臣見狀,無不震動。
李翊連忙跪伏於地:
“陛下折煞微臣!臣不過盡本分而已。”
“馬將軍忠勇無雙,此番失利,實乃臣等謀劃不周之過。”
劉備扶起李翊,感慨道:
“卿之高義,朕心甚慰。”
隨即轉向衆臣,“馬超雖有失地之責,然念其多年征戰之功,朕決定不予責罰。”
“但調回洛陽聽用。”
“不足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衆人面面相覷。
這才明白,原來君臣二人又是在那裡一唱一和。
劉備不打算治馬超的罪,既是因爲喜歡他,也是因爲這是自己的功勳老將。
劉備不想打壓老臣。
既然,一把手和二把手都發話了。
衆臣又豈會不識時務? 於是齊聲道: “陛下聖明!”
待衆人歸位,李翊再次出列:
“……陛下,臣有一慮。”
“司馬懿既得關西人口,必不會坐守漢中。”
“以臣觀之,今冬雪落之前,魏軍恐將大舉北犯。”
劉備眉頭一皺: “今冬?江南戰事正酣,恐難速決。”
“若兩線作戰,我大漢雖國力強盛,長久下去,恐也難吃得消。”
“正是如此。”
李翊神色凝重,“故臣請陛下早作決斷,選派良將鎮守西北,以防不測。”
劉備環視殿中:
“諸卿可有薦才?”
一時間,殿中寂靜。
西北局勢複雜, 既要面對司馬懿這樣的勁敵,又要處理民族關係,非大才不能勝任。
良久,李翊再次開口: “臣舉一人,可當此重任。”
“哦?”
劉備目光炯炯,“卿欲舉何人?”
此時,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李翊身上。
而得到李相爺保舉的人,肯定是能力十分出衆的。
最爲重要的是還有相爺的擔保,那更加是名利、財力的雙豐收。
就在衆人的注目下,李翊神色堅定,持笏出列。
聲音洪亮,朗聲從嘴裡吐出七個字: “交州刺史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