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坐着的人一聽到雲初要送他回去,連忙扶着身邊的人站了起來,搖頭道:“不,我不回去,我也想爲夫人爲公子出一副力,況且我眼睛很快就會好的,不會拖累大家的,你們看,現在我好多了,我已經可以看到一點了,相信還沒等出了林子就可以看見了,三公子,你別把我送回去。”說完竟跪了下去。
雖然方纔他們已經表明態度,想要跟隨自己,但是現在的一番話,卻讓他放下心裡的那一點點戒備,只是理智告訴他,眼前感人的一幕也有可能是設計的,目的如何,他不清楚。
“不行,你跟着我出來,我就不能拿你的生命開玩笑,眼睛對於一個人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東西,日後我需要你們爲我做的事情還很多,不必急於一時,你們兩個,還不趕緊把他送回去!”語氣淡淡,卻有些難以抗拒的威嚴。
衆人向前走了一段拒絕,眼看着就要走了出去,迎面而來一個樵夫,身影佝僂,背上揹着柴火,正艱難的在雪地裡移動着,眼看着就要摔倒。
雲初迎上去,扶住了老人,“老爺爺,天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
老人慢慢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渾濁,“唉,家裡沒有柴火了,這幾年,日子越發難過了,說句不怕死的話,以前老宮主在的時候還沒有這樣,自從他的二宮子管事以後,每年收的糧食也多了起來,我家六口人,就收了五口人的糧食,家裡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哪夠吃呢,冬天到了,柴火也沒了,沒有柴火,怎麼過冬啊。”
雲初鼻頭一酸,沒想到逍遙宮外的人過的是這種生活。
“老爺爺,那爲什麼趁着過冬前面多砍一點柴備着呢?”
話音剛落,書生和衆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支吾着,“三公子,宮主下了命令,一概不許村民砍柴,若違反,則……則……”
“怎樣!”
“一概處死!”書生艱難的開口。
雲初雙拳緊握,沒想到,沒想到雲落對待自己親人狠毒也就罷了,對待他的子民也這般殘忍,這樣下去,這些人還怎麼活。剛想在問一些情況,老人卻用狠毒的目光看着他,目光裡盡是仇恨,身子在冰天雪地中的林子裡顫抖的更厲害,“原來,原來你們居然逍遙宮的雲落的後腿,我老頭子索性也不怕了,我的兒子被你們活活打死,留下我一歲的孫子,和兒媳,你們喪盡天良啊,你讓我們老的弱的小的可怎麼活下去啊。我今天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爲我兒討回一個公道啊。”說着抽下背上揹着的鐮刀,竟狠狠的朝着雲初打去。
書生等人一驚,連忙想要擋在雲初面前阻止老人傷害他,可卻被雲初用內力彈開了。雲初看着老人落下的鐮刀,卻不躲,用手生生接住了鐮刀,多少溫熱的血說着鐮刀,順着手落了下來。
老人目光中有光亮閃過,面色有些慘白。書生連忙將鐮刀移開,對着老人一頓好罵,“老人家,你知道你砍的人是誰嗎?他是我們的三公子,不是我們的宮主,你恨人也要分分對象好不好。三公子纔回來不久,可有對你們做過什麼事,況且你們知道逍遙宮裡什麼情況,不分青紅皁白就把錯怪在我們公子身上……”
“行了,不要說了。”雲初打斷他的話,從懷裡掏出來一帶銀子,送到老人懷裡,“老爺爺,天寒地凍的,快些回去吧,你家人還在等你呢。”說完擦過老人肩膀,徑直向前走了。
老人愣愣的看着雲初的背影,又看了看手心裡的銀子,半天沒回過神來,見衆人走遠。這才連忙跪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好人好人的叫着。
眼看着就要到了林子的周圍,因着慕長安的傷,還有路上遇見的老人,一時間思緒紛亂,扯下眼睛上蒙着的白布,靜靜地蹲下來侯着,沼澤就在前方,他們進不去,只能在這裡守株待兔。
書生從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想要替雲布包扎,雲初瞥了一眼傷口,雖然老人下了恨勁,卻沒傷到要害,充其量也只是皮外傷而已。
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書生卻堅持,“公子,還是包紮一下吧,不然夫人醒過來看到可要心疼了!”
書生說了這麼一句話後雲初卻將目光透向書生,目光中盡是狐疑,書生被他盯的難受,有點不知所措,結巴着開口,“怎……怎麼了?”
雲初換了個姿勢,“你似乎對我的事很瞭解?”言外之意就是書生暗中查過他。
聞言,書朋又跪了下來,“公子誤會了,我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我也沒有調查過公子的意思,我更不是宮主派來監視公子的,不瞞公子,我們這些人,都是嘗過宮主的狠毒,所以這纔想要投奔公子,也爲我們自己未來謀個好前程。”
“雲落怎麼對你們的。”
書生支吾的,好像很難開口,旁邊的人卻七嘴八舌的說開了,有些人說雲落殺了他的家人,把他帶進宮裡,爲宮裡效命,有些人則說,他們的家人性命掌握在雲落手裡,所以纔不得已爲雲落效命,雖然他們見雲落時間不長,但是雲落的狠毒不近人情卻深深有體會,往往做錯事便將人投盡寒牢,重則喂蛇,輕則關上一天。
寒牢?雲初苦笑,那個地方何嘗不是他的夢魘,只是沒想到不只只是他一個人的噩夢,壓他身旁年紀相仿的,甚至有比他年齡小的,都嘗過寒牢的滋味。
“這麼多年,他懲罰人的手段一直不變呢。”這幾日的相處,他們之間很和諧,儘管他知道他們之間只是各取所需的利益關係,卻也不自覺的多想了,他多麼希望,雲落能變回去小的時候的樣子,雖然他總不愛說話,但是卻不像今天這般。
看着身旁的人,無一不紅着眼眶,雲落失盡人心,難怪宮裡宮外這麼多人等着看他下臺。想必不只是他,連雲落手下的護衛也都期待着那一刻。
“公子,我們兄弟真的沒有異心,我們並不是宮主派來的,起初,我們這一批進宮的人有百餘人,承受下來,活到現在的也就只有我們幾個人,其他幾個,要不然就是被餵了蛇,要不然就是受了其他殘酷的刑法死去,有些人忍受不了酷刑,自殺的也有。”
雲落的刑罰,自然慘不忍睹,當初就連他也差點死在寒牢,更何況是初入宮裡的他們呢。也許,他真該做些什麼了,如果任由雲落這樣下去,恐怕死的人更多,雖然他沒有看到百姓的生活,但是方纔那老人眼裡的仇恨卻是真真切切的。
手上傳來一陣痛,原來是牽扯了傷口,書生在不顧雲初的反對,利落的替他包紮好,那手法,倒是可以媲美逍遙宮中的大夫了。
書生笑了一笑,受的傷多了,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會了。
“好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現最重要的就是等着鹿的出現。”
衆人點頭,皆掩了身形,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盯着沼澤。
可是等了許久,卻也不見鹿的身影,衆人只以爲他們聽到的消息是假的,只不過眼下也只有這一個地方有,所以雖有失望,卻還在受着。
“公子,你說會不會我們聽到的消息有誤?”書生壓低了聲音。
雲初目光遠視,眼睛裡透出焦急,透出擔憂,“就算是假的,我們也再守一會兒,若是走了,夫人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衆人齊齊點頭,皆注視着前方。
太陽的光芒漸漸收了回去,卻因爲雪的緣故天沒有黑,紛紛揚揚的雪早就落在衆人身上,堆了厚厚的一層,空氣裡,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並沒有其他聲響。
突然間,前方的沼澤地裡面的草好像動了一動,不過又很快恢復平靜,彷彿剛纔的只是錯覺一般。
衆人都有過狩獵的經驗,心裡知道對面沼澤地裡肯定有什麼東西,只是被雜草擋住了,看不出是什麼,又或者是雜草後面的動物警惕心太高,躲在後面探查着情況。
漸漸地,雜草裡露出一隻角,慢慢的探出來,連着那動物的頭也出來了,雲初和衆人都清楚的看到了它頭上的梅花一般的花朵。
果然是鹿,只是此時需沉的住氣,否則一旦鹿受了驚嚇,跑進沼澤深處,他們便在也抓它不得。
每個人自己都憋着一股氣,就等着它一出來,衆人合力將它抓住。
鹿在雜草便拱了拱,嗅了嗅旁邊的味道,確定沒有生人味道,這才一蹦一跳的出來。
待它整個身子露在衆人面前他們才驚呼,這頭鹿竟然是頭麋鹿,身上花紋豐富,若是尋常人家抓到,光這鹿皮,都夠一家人一年的開銷了。
麋鹿奔跑跳躍,卻始終沒有離開安全範圍內,衆人心裡直盼望着過來一點,在過來一點。可是那鹿就像成心和他們作對一般,就只是再原地玩耍。
不得不說,麋鹿身子輕盈,若是換了他們,不用奔跑,只需要往那沼澤地裡一站着,慢慢等着,不會很久,身子便陷進去,況且沼澤地下多暗洞,稍不注意就會將整個人吃進去。各個洞之間又是相互通的,一旦進去要想出來卻是比登天還難,剩下的也就只有等死了。
所以麋鹿雖然值錢,但是卻很少被人抓到,況且它本身膽子也小,一聽到風吹草動便躲着不肯出來,所以這也就是逍遙宮周邊鹿越來越少的原因。
漸漸的,麋鹿好像確認了周圍確實沒有危險,便大着膽子慢慢跑了出來,只是剛要出沼澤地卻跑了回去,躲在雜草後面,時不時露出一雙眼睛。
要他們說啊,也麋鹿就像個娘們一樣,讓人甚心煩,反反覆覆,多次出來又回去,只是卻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它,這樣一來,他們強烈想要抓住它的心就更甚了,衆人磨拳擦掌,就等着它一出來,將它帶回去。
猶猶豫豫半響,麋鹿這下才真正的放心了,撒着蹄子,甚歡快的朝着衆人的方向跑來,完全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
衆人的心都懸到了極點,雖然比不上上陣殺敵,但是其中的激動心情自然不言而喻,隱隱有些期盼,抓住它之後該是何等的喜悅。
衆人看着它,慢慢的接近,麋鹿踏出了一隻腳,眼看就要過來了,只需要幾步而已,馬上就要抓住它了,可是衆人還沒有從抓到它的喜悅之中回過神來,麋鹿突然一轉身,跑的飛快,瞬間便不見影了。
“公子……”
衆人這才發現身後的踉蹌而來的人,原來是方纔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