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很快收拾乾淨了,去除了那扎眼的紅綢子和絹花,劉蘭芝輕鬆地舒了一口氣,斜睨了焦仲卿一眼,下一步就開始對付他的小妾了!焦仲卿正喝着茶,冷不防感受到絲絲冷意,原來是自己的小娘子看了過來,那眼刀子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的模樣,他一愣,隨即陪笑道:“娘子,怎麼了?去了那些紅綢子舒服了吧?”
屋裡的丫頭都給劉蘭芝攆出去了,劉蘭芝笑道:“不舒服!”
“哦?這是爲何?”焦仲卿明知故問。
“夫君是想讓我恭喜您再得新人?還是想讓我說樂意添了一個好妹妹,一同來服侍夫君呢?”劉蘭芝前半句還帶着笑,後半句卻是帶了咬牙切齒和哽咽的味道,她雖然一個勁地在心裡對着自己說三妻四妾在古代是平常事,可是還是對焦仲卿微微失望,心裡很疼,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確乎是把他當成了自己這一世的男人,如今男人喜新厭舊,要納妾了,納那個姿容過人的小百花秦羅敷了,她能怎麼辦呢?頑強反抗?離家出走?和離?似乎都不是好辦法,在現代雖是一夫一妻制,可是男人去偷腥、出軌的如過江之鯽,電視上、雜誌上、網上遍佈着負心的男人、哭泣的女人,那些社會學家嚷着女人要包容,男人要回歸家庭,可知道女人的心已經被傷得支離破碎?即使男人迴歸了怎樣?即使女人包容了又怎麼樣?被背叛的傷痛如一道醜陋的傷疤,橫亙在二人那裡,一旦觸碰到,就鮮血淋漓,徹心的疼痛!柳蘭芷的一個堂姐就如此,被自以爲恩愛老公背叛得跳樓自殺,沒死成,卻摔斷了雙腿,婚離了,工作丟了,留下來八歲的女兒可憐巴巴的,女兒生活在陳世美和狐狸精的家裡,倍受虐待,自己一輩子都毀掉了。每當柳蘭芷想到這個故事都會唏噓不已。如今自己穿越來古代,成了劉蘭芝,有了這麼一個不算英武,不算有錢,不算有能力的老公,就這種貨色也要納妾了,她,也要面對這個問題了,雖然是母命難違抗,難道他心裡不樂意?不對,他剛纔還樂呵呵的呢!
劉蘭芝想到這裡禁不住眼圈紅了。低着頭,淚珠子啪啦啦砸到了手背上。
見到劉蘭芝哭了,焦仲卿慌了,這可是他初次見劉蘭芝哭呢,當然在二人春意正濃是,在他需索無度時,劉蘭芝也哭過,不過那是喜悅、嬌俏的淚,如今卻是真真正正傷心了。
他忙湊過去安慰:“你想到哪裡去了?納妾的事情我並不知情。何況我們當初可是曾經發過誓的,“此生我們就夫婦二人足矣!你都忘記了?”說罷從脖子裡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上面繡的並蒂蓮,“瞧瞧,你送我的荷包,我都隨身帶着呢!我給你的同心玉佩,你卻隨處亂丟!”他說着從袖子裡拿出了那同心玉佩,我在你包袱裡看到的,你是不是打算把它給變賣了呢?錢沒有就向孃親要,可不許把這寶貝給當了。”
劉蘭芝失笑,原來這就是定情信物,她還真打算賣掉呢,可是翠屏拿去了回來道,她的孃舅說了這個同心玉佩是個前朝舊物,是個好東西,讓姑娘好好收藏起來,劉蘭芝就順手扔包袱了,沒想到焦仲卿卻給收了起來。
劉蘭芝拿着同心玉佩,眼裡含着淚道:“怎麼個
同心法?你瞧,這個玉佩上是兩顆心,可是如今是三顆心了,以後說不定更多。我守着個玉佩就能守來你的同心嗎?”
“傻瓜!”焦仲卿心疼得用手擦去她的淚滴,“以前是兩顆心,現在是兩顆心,以後一輩子、一生一世都是兩顆心?哪裡來的那麼多的三心二意呢?”
“可是,你要娶秦羅敷了!她一向對你傾慕得很!你別告訴我你不知情!”劉蘭芝抽抽搭搭道。
“誰說我要娶秦羅敷?”焦仲卿放低了聲音,“我此生只娶你一個!”
“哼!甜言蜜語哄我呢!人都在廂房裡候着呢!”劉蘭芝擦擦眼淚,想不哭了,可是眼淚就是收不住,也許,付出去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收回的。她心痛!
“唉,那是人家的妾啊!”焦仲卿看着劉蘭芝哭得傷心,詞不達意的安慰着,邊取出帕子給她擦淚。
“啪!”劉蘭芝一把打掉了焦仲卿的手,瞪圓了眼睛,“別告訴我姨娘、通房的都是玩意兒,上不得檯面,再怎麼着那也是人,也是來和我一起分享你的,我不樂意!人家?人家是誰?人家的妾?我還是人家的妻呢!如今你妻妾俱全,心花怒放了吧!焦仲卿,我告訴你!我不許你納妾,不許!要是你非得如此,我就從此對你死了心!休棄、和離隨你的便!趁着我們沒子女,沒牽絆!”劉蘭芝咆哮着,紅着眼睛,她覺得自己很瘋狂,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她覺得噁心,覺得委屈,覺得憤怒!爲什麼我給你的是百分百的自己,你交給我的卻是百分之五十或者更少?這不公平!
劉蘭芝的聲音很大,在外面侍立把門的翠屏和紫蘇嚇了一跳,很少見自家姑娘如此大哭大鬧的,翠屏禁不住眼圈紅了,紫蘇心有慼慼焉,只有紅袖睜着天真的大眼睛瞧瞧問紫蘇:“姐姐,姑娘怎麼不開心?”
紫蘇朝着廂房那邊努努嘴,紅袖恍然大悟,接着納悶搖搖頭,低聲道:“這半天了,我還沒見那廂房裡的主呢!真大的架子,還沒過來拜見主子呢!”
翠屏憤懣地看着西廂房,那裡緊緊關着門,似乎對院子裡的這些充耳不聞。
屋裡,焦仲卿給劉蘭芝嚇了一跳,不許自己的夫君納妾,似乎有悖於女戒、女則裡面的條條槓槓,可是他卻是心裡有了很多的震顫和感動,因爲自己的阿芝在意自己,所以才哭得一塌糊塗,說出這麼霸道的話,他可不能令心愛的女人傷心了。他把劉蘭芝擁緊在懷裡,在她耳邊悄聲道:“我的那個人家,不是指我,而是另有其人,我是受人所託的,放心,秦羅敷當不了我的妾,以後也沒有女子當了我的妾!”
“騙人!”劉蘭芝仍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騙你呀!咱們的馬車就是酬勞,你不記得了!我在馬車上說過的呀!”焦仲卿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早知道就早早告訴她了,如今讓她這麼傷心!都怪自己在馬車上讀”“論語”讀得太專心了些,卻忘記了回到家她肯定要誤解的。
“侯三?”劉蘭芝收住了淚,但是氣息仍是急促地抽噎着,“人家娶妾怎麼弄咱們院子裡了!你哄人!”
“不哄你,有個緣故的
,你不記得了,那個侯三別看是個知縣的衙內,娶的是知縣上司張太守的長女張氏,最是彪悍、嫉妒呢!”他失笑,自己這個小娘子剛纔那個樣子放出的狠話,好像也夠格了。
見他笑了,劉蘭芝有幾分不好意思,一記粉拳招呼過去,“怎麼?是不是想說我也彪悍?嫉妒啊?情到深處自然是容不下別人了!”說着她眼圈又要泛紅。
焦仲卿忙笑道:“哪裡哪裡,我家娘子最是賢惠得體,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輩。都是爲夫不好,招惹娘子傷心了!咱們還是說侯三吧,都是他給我招惹的!”他恨聲連連,”這個小子我要再敲他一百兩銀子,讓我替他背黑鍋,引得我的娘子傷心!對,就這麼辦!”他自言自語。
“快說吧,別賣關子了!”劉蘭芝橫瞅了他一眼,紅着的眼睛傳遞出來的卻是無限的可憐和嬌媚,讓焦仲卿心動不已。
焦仲卿擁緊了她,笑道:“是這樣,那個張氏最是嫉妒,仗着自己爹爹是公爹的上司,頗爲跋扈,往日侯三多看哪個丫頭一眼,她有本事當着侯三把那丫頭打成個爛羊頭,侯三不敢言語,知縣和夫人也不敢說什麼,越是慣得她愈發驕縱了,侯三自詡風流,卻娶了一隻母老虎,天天在外面唉聲嘆氣的,在家裡卻要低眉順眼、做小伏低的伺候着,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太守千金,給自己老爹惹了禍。”
“你怎麼知道的?他告訴你的?我可知道你們並不熟呢!”劉蘭芝笑道。她想起盂蘭盆節上焦仲卿快氣瘋了的樣子。
“那是以前。”焦仲卿小笑得如同一隻狡猾的狐狸,“候三今年在盂蘭盆節上出來散心的,你可還記得?他那次言語唐突了你,我事後找他算賬,他陪了不是給我,還在酒樓擺了一桌呢,就那次,他對我大倒苦水,說羨慕我們伉儷情深,他家那個張氏,哪裡是娶得老婆?明明就是夜叉婆、祖宗!後來他看上了隔壁的秦家那個丫頭,就是被你指責了一頓後,才遇上了獨自在河邊放燈的秦氏女,這次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可惜的是他家裡有那個張氏!”
“哼!明明知道自己有家室還勾搭人家姑娘,這個侯三真無恥!“劉蘭芝鄙夷道。
“唉,娘子說的有道理,侯三的確無恥,可是他的娘子也太不曉事了,嫁入侯家,自是候家婦,不孝順公婆,不伺候夫君,天天以祖宗自居,哪個男人受得了啊?”焦仲卿爲侯三辯護,畢竟都是男人不是?他認爲侯三並沒有做錯。何況把秦羅敷那個麻煩娶走,免得孃親再有事沒事拿這個生事端了。他心裡其實很感激侯三呢!所以侯三求他幫忙,他略一猶豫就應下來了。
“繼續說!“劉蘭芝催促他,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對這種事情的看法不同,她知道。
“嗯,侯三看中了秦羅敷,想娶回家當妾,卻懼怕張氏的淫威,因此想在外邊置辦外室,他也聽說孃親一直讓我納她爲妾的事情,因此,他暗地裡囑咐秦羅敷走我們焦府的門路,爲了掩人耳目,謊稱給我納妾,把秦羅敷接進我們家裡,再想個緣由打發去城北的莊子,那裡是侯三的小別院,二人在那裡去過郎情妾意的小日子去。”焦仲卿細細說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