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聯這塊市場東非官方忍得住,民間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1925年初東非企業對蘇聯的貿易再一次達到新高。
從蒙巴薩,達累斯薩拉姆啓航前往黑海的東非商船數量不少。
之前東非和蘇聯在黑海的貿易,集中在索契和克里米亞,而1925年後,敖德薩重新成爲兩國貿易的重要口岸城市。
在俄國變色前,東非和沙皇俄國的貿易就已經相當發達,彼時東非船隻的俄國目的地,除了沙俄首都聖彼得堡以外,就屬敖德薩最爲重要。
但是,直到1924年,俄國工黨才收復敖德薩在內的大部分烏克蘭地區。
1925年2月11日。
敖德薩港。
東非的一艘滿載貨物的商船馬拉佐夫號,成功在當地靠岸,而初到此地的東非船員們,好奇的看着這個“陌生”的國度,他們站在甲板上東張西望。 wωω•тtκan•c○
得益於各國政府的刻意宣傳,所以蘇聯這個國家在國際社會上充滿了“神秘”色彩。
“沒想到再次來到這裡,這裡再次成爲了俄國的土地,不對,應該說是蘇聯,數年前敖德薩還是沙皇的土地,後來被烏克蘭政府接管,現在這片土地就再次換了新的主人,不過敖德薩還是和過去一樣,沒有太大變化。”馬拉佐夫號船長馬拉佐夫本人不禁感慨道。
之前,馬拉佐夫就經常跑黑海航線的業務,所以,對於近些年來敖德薩的風雲變幻,他並不陌生,而短短數年時間敖德薩的政府就換了三個,從沙俄到烏克蘭再到如今蘇聯。
放在過去,這就等於經歷了三次“改朝換代”,所以馬拉佐夫纔會如此感嘆。
“船長,據說這個所謂的蘇聯,在國際社會上的形象並不是太正面,這是否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影響?”一個年輕的船員向馬拉佐夫問道。
馬拉佐夫倒是不屑的說道:“少看點沒用的國際新聞,我常年和斯拉夫人打交道,他們具體如何,等你們實際接觸就知道,其實和我們沒有太大區別,也就是現在蘇聯的經濟情況比東非差許多。”
“在我年輕的時候,當時蘇聯也就是過去的沙俄,相對於我們東非來說還是十分強大的國家,經濟也比我們好很多,那個時候,敖德薩比東非大部分城市都要發達。”
東非經濟騰飛也就是近二十多年的事,而在20世紀前,東非雖然已經成爲區域性大國,但是和那些傳統工業大國的差距依舊十分巨大。
而現在東非經濟和工業已經達到了世界前列,但東非成爲世界公認的經濟和工業強國,基本上是一戰之後的事。
“敖德薩在沙俄時代,經濟就不錯,經濟文化上也偏歐洲,所以和歐洲的城市沒有太大區別。”
“畢竟敖德薩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的文化和經濟上更加開放和包容,當然,現在蘇聯政府統治下,是否會出現一些新情況,我反而不好猜測。”
“不過,就我個人的經歷來說,沙俄時代敖德薩比烏克蘭政府統治時期,更加有秩序和繁榮一些。”
“但是,當年沙俄在國際社會的口碑,不見得比如今的蘇聯強到哪裡去,歐洲對東斯拉夫人,尤其是俄羅斯人向來不待見。”
“別說蘇聯,就是我們東非和美國,這些非歐洲國家,實際上歐洲人從心底對我們的腹誹也不少,哪怕這些年東非經濟發展突飛猛進。”
歐洲,尤其是西歐是當前世界上最傲慢的地區,一面繼續沉溺在過去歐洲的輝煌之中,一面繼續抱着“歐洲文明論”的傲慢,對世界其他地區,大肆貶低。
在歐洲人眼裡,歐洲之外的地方天生就是“野蠻”的,包括生活在其他土地上的人羣。
只不過,相對於蘇聯這個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邪惡帝國,歐洲對其他國家言論上的攻擊,力度稍微輕一點。
馬拉佐夫接着說道:“只要蘇聯人能付錢,那就是好人,誰管他們政府做了什麼,只要不影響到我們就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這幾年我們和蘇聯的貿易,相較於沙俄時代,確實降低了不少,畢竟之前他們一直在打仗。一戰的時候,敖德薩港的貿易可是相當繁榮的。”
一戰也是俄國同東非貿易的頂峰,具有不可複製性,而隨着俄國工黨的上臺,加上戰爭影響,以及國際封鎖,一戰後,東非和俄國的貿易大幅度跳水,近些年纔開始有所恢復。
船員問道:“船長,蘇聯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你瞭解麼?”
馬拉佐夫回答道:“或許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對蘇聯並不瞭解,但是,實際上我們東非其實完全不值對蘇聯有太多關注。”
“我曾經在蒙巴薩的酒館,聽一些索契或者是克里米亞等地跑船的同行們說起過,俄國新政府的經濟政策其實並沒有多麼稀奇,反而現在俄國和我們上個世紀和本世紀初的經濟情況很相似。”
“僅僅是在一些細節上有些區別,相對於性格大大咧咧的俄羅斯人,過去帝國政府的經濟政策反而更有彈性和人文關懷。”
“就比如說上個世紀,政府的一些經濟指標實際上並不死板,就是爲了防止下級官僚執行時出錯,從而預留出一定的冗餘,而俄國新政府一刀切的情況更加嚴重,相對帝國政府而言,不懂得變通。”
東非在經濟制度上和蘇聯有很多相似點,雖然兩者本質上根本不是一個東西,但是從出發點上兩者的目的就有明顯不同。
不過在具體呈現的效果上,有很多共同點是會必然發生的,就比如官僚作風和人情世故屢禁不止,帝國公民只要不是近十幾年出生的新生代,都經歷過全面計劃經濟時代,所以在東非人印象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有好也有壞,不過,總體上還是好的印象更多一些,尤其是本世紀初前兩個計劃時期,那時帝國經濟高速發展。
但是,對於一些年輕的船員,他們即便出生在1910年以前,因爲當時年紀小的原因,可能也沒有太深的印象。
所以,有年輕的船員向馬拉佐夫問道:“那蘇聯的經濟增速應該不錯吧?”
對此,馬拉佐夫說道:“那倒沒有,蘇聯這些年一直都在戰爭,經濟領域發展其實十分緩慢,甚至還沒有恢復到沙俄時代水平。”
“而且,計劃經濟時代帝國發展雖然較爲快速,但是問題也有許多,你們年紀比較小,所以對這一點沒有什麼概念。”
“實際上在五年計劃實行之前,也就是19世紀,東非就一直都長期執行計劃經濟模式,當然,說是國家軍事化管理也沒有問題。”
“反正就我個人的感觸來說,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各有各的優缺點,就比如計劃經濟時代極其容易滋生一些令人極其討厭的官僚,他們的權利很難被約束,從而造成很多問題。”
在東非前期,因爲國家管控一切,成爲全體國民的大家長,而這就容易導致一些官僚權力過大,從而引起民衆的反感。
尤其是一些小官僚,甚至不需要是官員,而是一些重要部門的職員,他稍微有些私心或者什麼念頭,對於一些普通民衆而言,或許就是一場災難。
就比如過去東非的一些廠長和農場主任的權利可以說極大,這就容易導致任人唯親,或者在物質分配領域偏向於自己的親信。
再往小的地方說,一些供銷社的員工他們就能在物資供應上做很多文章,把好的東西或者是稀缺商品留給自己的熟人,類似的還有醫院的醫生,食堂的員工等等。
除此外,一些人爲了政績和升遷,亦或者完成政府任務,會搞一些華而不實的政策和活動,從而對基層民衆生活形成困擾。
所以,在東非只要有一定年紀的人,未必會懷念計劃經濟時代。
馬拉佐夫因此斷言道:“所以,我並不看好蘇聯的未來,他們不過是走我們東非的老路,除非蘇聯所有人都是聖人,他們的官僚和民衆都沒有私心。”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就聽一些聖彼得堡的船長說過,蘇聯的官僚可能也就比沙俄時代窮一些,但是他們的作風完全沒有太大變化,照樣會想方設法爲自己謀取私利。”
“人性是很難改變的,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經濟制度,都不可能盡善盡美。”
“所以,你們別被蘇聯的表象所迷惑,他們政府現在確實比沙俄時代有了很大進步,但是誰知道他們能夠維持自己的初心多長時間。”
“畢竟我常年和這些斯拉夫人打交道,他們的本性在根源上不會因爲國家政權的更迭就徹底發生變化。”
而對於馬拉佐夫所說的這些情況,船員們頗爲認同,畢竟他們小時候也經歷過計劃經濟時期,對於當時“人情社會”的彎彎繞繞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爲此東非政府出臺了不少法律條文,試圖引導和限制不良社會風氣的發展,但是這些舉措不能根本解決問題,只是揚湯止沸。
而東非政府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政府的目的更多的是維持國家的穩定,殘忍一點來說,只要大多數人不在同一時間段受影響,犧牲少部分人的利益,那東非政府的統治基本不會被動搖。
這一點就像前世蘇聯在烏克蘭導致的大饑荒,雖然這場災難看似很嚴重,但對於約瑟夫的統治而言,完全不痛不癢,畢竟遭受饑荒的烏克蘭農民,相對於蘇聯的人口來說,也只是“極小”部分。
東非過去幾十年,同樣有不少類似案例,比如瘟疫,乾旱,洪澇等各種原因導致某一區域的人口大規模下降,但是,這些問題,並不足以對東非全國產生太大影響。
就比如歐洲流感時期,哪怕東非死亡人口超過幾十萬,相對人口超過一億的東非來說,根本造不成太多破壞。
而再舉更極端的例子,就比如印度,英國人在印度的統治可謂罄竹難書,但是英國對印度的統治卻長達一個多世紀,印度幾乎每年都會發生大規模饑荒,但是,這絲毫不影響英國在印度的統治。
簡而言之,東非政府的能力哪怕不及格,只要不太過分,依舊可以維持國家的正常運作。
……
在敖德薩港,馬拉佐夫等人,發現瞭如今蘇聯貿易和過去的不同,現在蘇聯對外貿易,基本上由蘇聯官方人員主導,按照他們的說法叫什麼對外貿易委員會。
同時,蘇聯政府對於這艘東非商船和所附屬的人員進行了嚴格的盤查,防止違禁品入境,或者是防範一些反動勢力人員滲透。
同時,馬拉佐夫注意到蘇聯的官員普遍比較年輕,這一點倒是和過去東非有些類似。
“報告庫爾茲甫同志,關於東非籍船隻馬拉佐夫號貨輪的排查已經完畢,一切正常,船上的貨物主要是一些小麥,棉花和其他農產品,商品種類,貨物質量等和報關的數據一致。”
庫爾茲甫聽完下屬的彙報後,板着的臉上掛上了程序化的假笑,咧着嘴,甚至難看的對馬拉佐夫船長說道:“馬拉佐夫先生,歡迎你的船隻來到偉大的蘇聯。”
“我們蘇聯歡迎各國友好人士和蘇聯進行貿易活動,當然,也希望你能理解,因爲戰爭剛剛結束不久這一特殊情況,現在烏克蘭地區還沒有徹底穩定,所以我們政府不得不做出一些必要的措施,防止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破壞敖德薩地區的穩定。”
“不過,我很高興,馬拉佐夫先生,你們通過我們的審覈,可以確定你們是抱着友好目的遠道而來的客人。”
“接下來,如果你們需要在敖德薩停留一段時間的話,我們會安排專職人員爲你們提供服務,包括導遊,住所,餐飲等等活動,爲你們提供便利。”
“蘇聯是好客的國家,對於你們這些友好人士,我們是十分歡迎的。”
庫爾茲甫主任之所以這麼說,除了馬拉佐夫號確實是一艘合法合規的商船以外,還有一層目的,就是儘可能的引導這羣東非人在敖德薩進行消費。
如今,蘇聯政府給下級政府下達了指示,尤其是敖德薩這種港口城市,應該儘可能的搞到更多的外匯,從而幫助國家籌集發展資金。
所以,庫爾茲甫主任在確認了馬拉佐夫一行人的身份沒有太大問題後,纔會如此積極的邀請馬拉佐夫他們“做客”。
而今,敖德薩的許多商業場所,已經被蘇聯政府收編或者入股,這也就意味着馬拉佐夫一船人在當地的消費,有一部分會直接進入蘇聯政府的賬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