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同向春風各自愁(4)

同向春風各自愁(4)

陳小媛的孩子到底是平安無事地生下來,是弈澹的第九子,三日後,賜名玄汾,陳小媛也循例晉了一級爲正五品恩嬪。

妍貴嬪說起此事,便是分外得意:“本宮生下玄浄,皇上可是當天就賜了名字。”

御花園的報春花開得正豔,雖還未到那奼紫嫣紅、錦簇團花的時令,但在那瑩潤如翡翠的新葉的烘托下,倒顯得那鵝黃色的報春花越發的明豔動人。

一旁的媃嬪陪笑道:“九殿下又如何?她小小恩嬪如何能與娘娘相比,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在皇上眼裡,娘娘與八殿下自然是更貴重的。”媃嬪轉了眼眸,輕蔑地向月影臺的方向看去,托腮笑道,“聽聞恩嬪雖是順產,但也失了元氣,連着幾日都是臥牀不起,更是無力照拂九殿下,皇上已將九殿下送去了昀昭殿由和妃娘娘撫養,可見,連皇上都不認爲恩嬪有資格撫育皇子呢!”

妍貴嬪聞言更是得意,眉梢眼角都快飛了起來,伸手掐過一朵報春花細細賞玩,笑道:“生了孩子纔不久便要母子分離,當真是笑死本宮了。”

媃嬪亦是掌不住嗤的一笑:“且不說恩嬪了,娘娘且看那位昔日得寵的密貴嬪吧,禁足期間不知染了什麼病了,日日地臥在牀上,怕是這滿園春色連一絲都進不了蘭林殿呢!”

說到密貴嬪,妍貴嬪心中不由大恨,狠狠將手中的報春花擲到地上,冷笑道:“但願她像承光宮那位一樣終生被封在裡頭,否則真是難解本宮的心頭之恨!”

待到妍貴嬪與媃嬪走遠了,琳妃與和妃才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和妃瞧見那報春花已是零碎地膩在地上,曉得是被妍貴嬪狠狠踩了一腳,不覺含了尖刻的笑意道:“妍貴嬪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她如今也有一個月沒見着皇上了,倒以爲自己還很得寵呢!”

朱成璧搖頭輕笑,轉身愛憐地看着和妃懷中的孩子,小小一張粉面看着分外柔軟、惹人憐愛,此刻他正嘟着一張小嘴兀自憨睡着,彷彿這裡的一切都跟他無關。

朱成璧含笑柔柔撫過黃色刺騰龍襁褓,輕輕道:“妹妹縱然喜愛汾兒也不能整日裡都抱在懷裡,可不累着自己了?”語畢又好言相勸道,“我見妹妹從汾兒的貼身小衣、肚兜到外衣、襁褓皆是自己親手縫製,這幾日連覺都少睡了。”

和妃的貼身宮女、昀昭殿掌事女官慧語笑道:“我們娘娘給九殿下做的衣裳無一不是用最柔軟的素錦做裡,繡工一律用的蘇繡,可比自己的衣裳都要精細多了呢!”

朱成璧見那襁褓的圖案精細別致、針腳輕巧細密,不覺嘆道:“這個孩子能一慰妹妹的慈母之心,也算是上天垂憐。”

和妃溫柔地吻一吻玄汾光潔的額頭,眼中盡是濃濃的慈母之情:“我曾經失了一個孩兒,如今這個,便是拼上我的性命也要好好護着,不讓別人輕視他分毫。”一語未畢,和妃冷冷看着妍貴嬪離去的方向,又道,“她韓雅潔既然看不起汾兒,我便要讓她知道,在這宮裡,若是輕視汾兒與恩嬪,便等於小瞧本宮。”

朱成璧輕輕一按和妃的手臂,溫婉笑道:“妹妹不必急,就憑韓雅潔如今的性子,早晚都會失了分寸,又何須我們親自動手呢?”

待回了德陽殿,卻見樑太醫正候在那裡等着請平安脈,朱成璧屏退衆人,只留了竹息在身邊,方聽樑太醫悠悠道:“徐大人向來爲皇后與玉厄夫人的心腹,也最擅婦產千金一科,前番診錯了妍貴嬪的胎、誤認爲女胎又給泄露了出來已經讓皇上不滿,後來又因爲玉厄夫人被賜死更爲皇后顧忌,這幾日已經遞了辭表預備告老還鄉了。”

見朱成璧輕輕頷首,樑太醫又道:“徐太醫在太醫院大半輩子,又是院使,也算是有些聲望在的,微臣自是要幫他打點一些東西,所以發現了一些古怪。”

語畢,樑太醫從袖中翻出一張方子,看那微黃卷邊的紙張,約莫已是十多年之前的方子了,竹息接過小心地奉與朱成璧,卻見上面的字跡有些遲疑,淅淅瀝瀝一串子話後面,卻有四個醒目的小字,筆畫遲滯無力,頗見書寫者的惶惑與驚恐。

這四個字便是:難再有孕。

朱成璧一驚,樑太醫的話語已然直追耳邊:“從時間推算,此張方子應該是在皇上尚爲魏王之時,徐太醫爲彼時的王妃請脈而開出的方子。”

朱成璧閉目思索,是了,彼時玉厄夫人尚是王府的側妃,爲示尊敬,人人皆稱呼一聲“瑄妃”,湯馥嫺則被稱爲“嫺妃”。而那時,瑄妃與正妃恰是初初交好,徐太醫最早便是瑄妃的心腹,後來才被引薦給了正妃。

樑太醫又奉上一張方子道:“這方子攏共只有一張,之後的方子便換了說辭,意指王妃身子弱、體態寒涼,需要好好調理纔可能有機會懷孕。”

朱成璧也曾聽說過,湯馥嫺入府後,分去了原本屬於正妃的許多寵愛,其中的矛盾糾紛,自己是不知道的,但也隱約聽說過一些事情,在爭寵的過程中,正妃數度處於下風,也落下了一些病根,直到林若瑄入府與正妃結盟,才逐漸扭轉了局面。

電光一閃之間,朱成璧陡然醒悟過來,原來如此,數月之前林若瑄一句“我做了不少錯事”,竟也包括皇后不孕之事嗎?

朱成璧微一沉吟,難怪林若瑄甘願對皇后俯首帖耳,原來她一早便知皇后再無懷孕的可能,也正是這個原因,她們二人的盟友關係纔會有二十多年的牢不可破。

“這兩張方子,你偷偷拿了出來,徐長華可知道麼?”朱成璧轉一轉腕上的白銀纏絲雙扣鐲,淡淡問道。

樑太醫微微一笑:“微臣自然有本事能拿了出來,也就不會讓徐大人發覺。”

朱成璧讚許地點一點頭:“那便最好,此事暫且壓下不談罷。”

竹息適時捧上赤金牙雲盆上來,朱成璧將雙手浸在淘澄淨了的玫瑰汁子裡潤着,盆裡盪漾着紅灩灩的香汁,最是芬芳宜人。

朱成璧想一想又道:“皇后自小年夜之後便一直在鳳儀宮養着,連晨昏定省都免了,只不過她再怎麼跟林若瑄撇清關係都是徒勞,只要皇上想起早夭的皇五子與皇七子,便會記起皇后當初與林若瑄如何同氣連枝、相互扶持,又如何能願意多見這位皇后呢。”

竹息亦是笑道:“皇后病了好些日子,皇上攏共也沒去過幾回,倒是舒貴妃病了那幾日,皇上日日夜夜地陪着,臨了自己都染了風寒,想必皇后對舒貴妃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朱成璧撲哧一笑:“她恨得越深,事情反而越好辦,且看她一早便被林若瑄算計地懷不上孩子,便能知道,她這輩子都註定是贏不了的命。”

這一日,朱府是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從前在京城裡人們只聽說身爲太學禮官的朱厚堂朱大人,很少在意那位驍騎營的朱祈禎,直到此日,朱祈禎即將接任神機營統領、又迎娶武官世家的邱藝澄爲妻,連那位正威風得意、甚得皇帝信任的樑王周奕渮都親來主婚,送禮恭賀之人直把門檻都要踏破了。

此朱府坐落於城南,靠近南苑校場,自然是不比朱厚堂那坐落於城東的朱府那般氣勢磅礴、巍峨高大,只在年初的時候趕着修葺一新。

然而,工匠們是不敢得罪這位樑王心腹的,新添的院落、迴廊、亭臺、閣軒皆是精細布局、建造考究,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把城南朱府整修地像模像樣起來,磚築的院牆十分的高大,牆檐下砌築斗拱,顯得古樸厚重,讓這座新修的府邸從外面看上去倒顯得巍巍然了,倒也不算太辱沒了朱祈禎如今的地位,只是府邸裡面卻是算不得十分的遼遠開闊、寬大幽深。

不過這也不打緊,朱祈禎仕途一片大好,焉知日後不會再次大興土木、擴展宅基呢,更何況他即將接任神機營、自是要做出一個清廉爲官的樣子出來,若是府邸太過奢華也是不好。

此時,朱祈禎忙着待人接物,朱府內也是一派歡聲笑語,孫傳宗閒得無聊、便漫無目的的在府裡閒逛,卻聽廊下兩個灑掃的丫鬟交頭接耳道:“本以爲院子裡的梨樹要因爲整修院落而被損毀了,沒想到大人卻是心細,盡數把梨樹都護了起來,待到新的園子修好了再移了過去,你看梨花的花苞如今越發多起來了呢!”

孫傳宗一愣,方纔明白原來梨樹都已經移去了後院,剛剛自己看到原來的庭院做了別的用途,還以爲連梨樹都被砍盡了呢,這樣想着,心裡倒也暖上了幾分。

夜風輕拂,孫傳宗不由默默看向夜幕,唯見一輪圓月靜靜掛在空中,身邊的星辰稀稀落落,倒顯得那月光更是澄澈空靈起來。

明月有情還約我、夜來相見梨花梢。

孫傳宗低低而嘆,小時候,父母去得很早,自己自幼在叔父家長大,叔父和嬸母待自己不好,連表兄弟都敢欺負自己,平日裡餓肚子更是常有的事。到了冬天,身上的衣服單薄地無法禦寒,卻還要洗鍋刷碗,直到手上生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凍瘡,生生累積、疼得鑽心。

那一日是冬至,自己在河邊費力地鑿開冰凍的河水來洗叔父家的衣服,卻不小心墜入河中,河水那樣冰冷,像有千枚鋼針紮在身上,痛得無法呼吸,意識也逐漸渙散,模模糊糊中耳畔似乎傳來了父母的呼喚,那樣美好,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

待到醒轉過來卻發現,原來是一個與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救了自己,少年說要去少林寺學習武藝、將來去京城的驍騎營當兵。他對自己那樣好,把行囊裡的乾淨衣服拿來給自己換、把隨身不多的乾糧分給自己吃,還幫自己把衣服洗完。自己就呆呆地坐在他身邊,只知道冬天的陽光原來也很溫暖,就這樣愣愣地看着他,竟連名字也忘了問。

除了父母,從來沒有誰對自己這樣好,這樣想着,往日裡冰冷陰鷙的目光也多了些許柔和。

後來,自己下了決心,在村裡一個武術極好的老者家門口生生跪了一夜,終於讓他暖了心腸、收自己爲關門弟子。

竹林深處、泉溪盡頭,自己日日苦練,便是爲着將來去驍騎營找到那位救過自己的少年。

直到六年前,師傅病故,自己含淚埋了這位恩人,拜別了師傅的家人,離了村子啓程去到京城,南苑校場的侍衛不肯放他進去,他便去找那位據說武藝高強、待人誠懇的驍騎營左哨把司官朱祈禎,緩緩推開院門,一樹樹的梨花正開得觸目驚心,就在那梨樹下,一位翩翩少年只着一身短衣,將劍舞得颯颯生風。

他便知道,這就是當年那個救了自己的少年。

自己對人對事總是淡淡的,連統領趙全心都能不屑一顧,對朱祈禎卻是截然不同,再後來,李敬仁、蕭竹筠相繼入營,在一次驍騎營比武大賽上,他們四人憑着紮實的功底打遍營中諸多對手,獲得了四大高手的稱號,其中,又以朱祈禎與蕭竹筠最強,幾乎是不分上下,自己與李敬仁則是次之。

只是,這是多久以前的事呢了?

孫傳宗有些怔怔,晚風微拂,不遠處似有一陣陣的絲竹之聲傳來,和着若有若無的梨花的甜香,直教人聞之慾醉。

日子竟過得這樣快,梨花開了一年又一年,轉眼間,自己已即將成爲驍騎營統領,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負的孩童。

物是人非,大抵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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