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他記得那時李家大兒子剛剛繼承了李家,他是記得他的,小小的一個少年,卻有些雷厲手段,將李家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條。相比起自己,漸入不惑之年的他卻身家清白,他不禁感嘆命運的捉弄。
後來李家娶妻,可是還沒等到生子,他便病倒了。那時候他便看到了在病的他,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李家的另外一個兒子李懷先也回來了,從他的眼神中他看的出來這少年心中的狠毒,野心。
果然,第二次受邀入李家的時候,李懷先便讓他給李夫人開了一方藥,那女子本來身體沒什麼問題,只是李懷先堅持,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來了一副補血養心的藥方。並且再三叮囑千萬不可多吃,否則虛不受補,後果不堪設想。
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有去過李家,也沒有李老爺診治過,雖然擔心他的病,但是想到李家定是爲他尋了名醫,也就漸漸的將這件事給忘了。
可是安生日子沒過幾天,便穿出來李老爺病逝世的消息,這另他大吃一驚,當初他爲那個少年診治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大病,只是受了點傷,身子虛弱而已,養幾天便好了。
從那以後,李家的形式風雲變幻,先是李懷先接替了李家當家的位置,後來又傳出了李夫人改嫁給李懷先的消息。想到當初他看到那少年眼中的狠毒時,他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念想,只是,他不敢確定,也不敢相信。
沒過多久,李夫人便誕下一女,取名李青蘿,而王生也是在這個時候再一次進去李家。李夫人生產之後,身子一直不大好,出於方便王生便在李家住下了。只是有一次,他爲李夫人請脈,來到房門在,便聽到了驚人的一幕。
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得知了李懷先和李夫人早就暗通款曲了。李老爺的死亡也是他們聯手造成的,而造成李老爺死亡的原因,便是自己爲李夫人所開的那張藥方。
窗子外面,王生早已經嚇的腿腳,心裡知道若是在聽下去,被裡面的人發現,那麼他的下場等待自己的也就只有一個下場,死!
可是他的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都動不了,他清楚的聽見裡面的一個聲音,透着獲勝後的喜悅,甚至是解恨的情緒,說道:“以爲他可以管束我多少年,還不是被我拉了下來,怪只怪父親太偏心,一樣的兒子,一樣的才能,偏偏將所有機會都給了。”
“可是,懷先,他一直對我挺好的,我……我卻趁着他身子虛弱的時候給他加打大了劑量,我……”
“要怪就怪他阻擋了我們,不過若不是那個王生,只怕我們還想不出這麼好的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便讓他死了,又有誰能知道我們加重了藥劑量呢。”
王生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出了李家的,他只知道自己的一張藥方便害了一條人命,他記得那少年明媚的笑容,禮貌的喊着他“王大叔”。
從那天以後,王生便慌稱自己身體抱恙,中斷了對李夫人的治理。可是這件事情像大石頭一樣他的心中,最後他甚至不能爲別人看病了,只有一看到病人,他就會想到那個少年躺在病喊他的樣子。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永安鎮從此少了一個名醫。
王老漸漸的將思緒收回來,渾濁的眼光早已經看的不甚清楚,這些年,他努力想要忘記,這件事就像一個夢魘一樣,時刻糾纏着他。他曾想過報官,可是在權利面前,他退縮了,他知道以李家的財力於權勢,自己若是說出這一切,李家便會毫不猶豫的將黑鍋仍向他,而且當年白紙黑字,雖然那藥方是給李夫人的,可是又會有誰能信他呢。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他也是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了,冷不防哪一天就死了。其實今日那兩個娃娃一開口,他便知道他們是向問當年的事了,可是他卻沒有告知他們。
他聽說過他們,來永安鎮一段日子了,一直住在謝老頭家,上次謝老頭來也還提起過,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他非要考察一番才能將之和盤托出。
李老爺之死,一直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他想爲他做些什麼,但是卻無能無力,如今來了兩個娃娃,他也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了。
從王老家從來,慕長安便一直悶悶不樂,本來以爲是滿載而歸,誰想到那王老脾氣古怪也就算了,讓他們等那麼長時間,最後居然說什麼都不知道。
紀南衡看着愁眉不展的慕長安,伸手過去捏了捏她的臉蛋,慕長安吃痛,捂了臉大叫,“紀南衡,你發瘋了嗎?捏我作甚?”
紀南衡被他吼的不知所措,他分明沒有用力,怎麼會痛。看着慕長安那氣極的樣子也不像作假,隨即心裡閃過一絲愧疚,不過很快他便發現自己上當了。
慕長安哪裡覺得吃痛了,只是她方纔出神,被自己突然捏了一下,被嚇了一跳,反應也自然而然大了起來。
紀南衡心裡一陣無奈,視線從慕長安的面上移開,淡淡的飄到前面,“長安,若是你每次都這樣,我的壽命可能會縮短一半的。”那語氣裡盡是委屈。
“啊?”慕長安一臉不可置信,這話從紀南衡嘴裡說出來她始終覺得虛幻,像他這個自大驕傲的人會這樣和自己說話?
不過很快她便又想通了,自己是誰啊,自己是慕長安,就算是擁有天人之姿的紀南衡也要敗在自己手下,心裡想着,臉上不禁笑了,眼眸中沁出了絲絲光亮,耀眼奪目。
紀南衡生生撞入這雙倩眸之中,令他有片刻恍惚,彷彿是墜入了無盡的流轉時光裡。有着尋找不到彼岸的沉淪。這般默然的看了慕長安一陣子,他才緩緩開口,“回去吧。”
隨即牽了她的手,走在綿長的路上。
慕長安感受到紀南衡掌心傳來的溫熱,可是自己的手心卻是有些微涼,陶醉動容的瞬間。紀南衡已鬆開了手,對她叮囑道:“明日早些起牀,我們再去一趟王家。”說罷便轉了身,一步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麼快便到了?沉浸在紀南衡的溫柔之中還沒醒過來的慕長安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客棧,出去的時候走了那麼長的時間,回來卻這麼快,慕長安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他們抄了小路,這樣想了一會,自己提了裙襬回了屋子。
而紀南衡最後叮囑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眼裡心裡都是方纔紀南衡牽着她的溫柔情景。想着想着,彷彿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她的臉上來了,熱辣辣的,一碰上去,便要燙手似的。
翌日。
紀南衡早早便在外面侯着,等着慕長安出來,可是半響,也不見她的影子。心中不覺得有些好奇,她在磨蹭什麼,便推而入,想要一探究竟。
一進門便看到某個女人四仰八叉的躺着,仍在夢中神遊,果然,看她昨天心不在焉的神色,他便應該猜到她是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
隨即快步過去,掀開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尚在睡夢中的慕長安從夢中驚醒,不過好再很快她便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同時也像起了昨日他說的話,心裡竄起的火氣一下子熄滅了,只是賠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啊,做了個夢,稍微醒晚了那麼一點。”說着還將手拿出來比劃着。
紀南衡一挑眉,只是晚了那麼一小點?
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冰冷氣息,慕長安又趕忙說道:“我就是做了個夢,然後就沉浸在裡面醒不過來了。”
“?”
啊?慕長安感覺腦子不好用了,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也顧不得其他,急忙抓了衣服穿上便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一路上,紀南衡都在調侃慕長安,慕長安自知理虧,也只能低着頭認栽了。面前人雖然嘴上厲害,面上早已經露出了溫柔之色,陽光打在二人身上,將二人的影子投了一個小小的影子。
“王爺爺,我們又來了。”一踏進門,慕長安便喊道,語氣裡頗有些活潑的意味。
一陣咳嗽聲伴着開門聲傳來,“你們這兩個後生,這麼早便來打擾,也不知道學沒學過規律!”王老嘴上雖不滿,可是面色卻很溫和。
紀南衡又是最會察言觀色之人,聽他雖然這樣說,但是卻知道他心裡並沒有不開心。
時值早晨,來的路上,兩人便商量過了,要想個辦法讓王老開心,至少讓他對他們不那麼設防,這樣纔好問出他們想要問的東西。
“既然來了,那小子,你便陪我下盤棋吧,多年沒下了。”
紀南衡點了點頭,兩人巴不得他有此一說。
擺了棋盤,兩人分別浴了手,點了香,才緩緩落座。
因着王老是長輩,便以他執黑先行。
王老似乎特別開心,笑聲爽朗,“你這小子,倒是挺懂謙讓。”
紀南衡笑了一笑,無聲的應了下來。他從小便跟着父親學習,若是連這點規律都不懂,那麼過去這幾年的學習,豈不是白學了。
初始,黑棋先行,毫無懸念的落在了角邊,兩人廝殺半響,卻是看不出高低,分不出勝負。漸漸的,紀南衡開始有意無意的露出自己的破綻,果然,王老並未覺得有他,只是一路暢快。
兩人的棋局整整進行了一炷香的時間,最後以王老勝出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