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衡因爲身子弱,雖然隨衆人出來了,但也在後面的走廊裡面,懷中抱着湯婆子。見他悠然自得的樣子,還以爲他對她們這場比試絲毫不在意,可是細細看來,他雙手經脈突兀,明顯是緊張的情況。
採月嫣然一笑,目光瞥了瞥紀南衡,最後使出了渾身力量將鐵鏈子飛了過去,速度極快,呆衆人發現她的目標竟然是走廊上的紀南衡時卻已經來不及了,慕長安剛在走廊的另外一側,紀南衡處於中間,若是她早些發現,便可以飛過去中途截住鏈子,只可惜現在卻來不及了,危及時刻,慕長安卻一把將紀南衡抓離原來的位置,兩人瞬間對換了個位置,鐵鏈沒入她的後背。
她只感覺到後背一陣冰冷,緊接着又是一片刺痛,便受力撞進了紀南衡的懷中,兩人雙雙倒地。
衆人皆倒吸一口氣,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局面。
紀南衡的眼中滿是錯愕,看着自己身上的慕長安,嘴角鮮紅的血跡刺痛了他的心,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害怕過,不是擔心自己,而且爲身上的人擔心。一顆心顯些要跳了出去。
只是採月那一擊看着力量雖強,但也知道輕重,並不會要了她的性命,她想要的,是贏而已。
衆人七手八腳的扶起兩人,在紀南衡擔心之餘,慕長安卻徑直站了起來,宋靳忙的過去扶着她。
只見她撥開衆人,走到採月面前,淡然一笑,“採月姑娘,我輸了,自當履行諾言。”說完在宋靳和清素兩人的陪伴下離開了院子,竟在沒有回頭看紀南衡一步。
紀南衡看着漸行漸遠的她,一身白衣在雪裡無限蕭索,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他要失去她了。
“你這女人,怎麼如此卑鄙,使這種手段贏了長安姐姐,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衡哥哥,這就是你的愛,太自私了。”說完便朝着慕長安的方向追了過去。
“什麼賭約?”紀南衡冷冷開口,周圍一片肅殺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採月一愣,突然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了,“誰輸了便退出。”
“這就是你設計讓她輸的原因,採月,經此一事,你的救命之恩紀某已還清,往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至於你幫助衾王一事,我相信王爺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告辭。”
說完便走了,亦是慕長安的方向,衾王和雲初見狀,連忙上前扶着他,只不過沒走幾步,紀南衡便劇烈的咳嗽起來,膝蓋一曲,竟直直的跪在雪地裡面。
“璟之!”
“啊衡!”
雙雙出口,皆要將他背過去。
紀南衡卻擺了擺手,強忍着痛楚站起來,“扶我去找長安。”
她的捨身相救,她的單純,她的善良,一點一滴浸入他的心中,如墨水一般暈開,散在渾身四處。
“紀南衡,你不能這樣對我。”雪地裡,只留下採月三姐妹。
經此一站,引月算是看明白了,之前還在替她擔心,生怕慕長安武功高於採月,她會受傷,沒曾想提心吊膽的看過來,人家根本就沒有傷她的意思,處處留手,而她卻想出來這麼悲哀的辦法,通過慕長安擔心紀南衡的心裡讓她落敗。
“大姐。”
採月錯愕,這是引月第一次叫自己大姐。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大姐,爹爹在世的時候就說過,人生在世,不稱意之事十之八九,大姐爲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傷害別人,幾年前,將我和他生生拆散,讓我們這輩子都沒有可能相見,現在大姐又要重新做這樣的事嗎?我看的出來,紀公子不喜歡你,他雖然不記得長安姐,可是他的心卻一直在她那裡,而長安姐呢,也不喜歡大姐吧,可是她何曾動過要傷害大姐的念頭,第一次,她出手重了一點,是爲了清素姐,第二次,她卻沒有機會了,因爲她被大姐打敗了,大姐,何苦強求呢!”
“啊月……”微微張口,她控制不了,她的心真的太想得到紀南衡了,自從來了大宣,她便感覺到了威脅,來自慕長安的威脅,她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紀南衡的注意,可是她做多少都沒用。
引月拂開她的手,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拉着如玉走了。
“啊月,小玉。”採月跌做在雪地裡,卻沒有人理她。
慕長安一路忍着背上的疼痛,況且那一撲,不經意間扯到受傷的手臂,待返回屋子時,整條手臂已痛的失去知覺。
元琪爲她診治,又特意讓人守在門口,不讓旁人進來。
“長安,你是不想讓紀南衡進來吧,爲什麼,明明你們……”
“啊靳,快些帶清素下去休息吧,方纔她受了驚嚇,又吹了半天的風寒,不適宜在這裡了。”
宋靳雖然還有話要說,但是慕長安說的也確實有道理,清素的身子出不得一點事,叮囑了元琪好生照顧好慕長安之後便帶着清素出去了。
臨到門口的時候,又向裡面看了一眼,兩人這纔出去。
反反覆覆,受傷也快一個月了,只是這條傷臂卻一直沒好。
慕長安心裡感慨萬千,卻也在元琪替敷過藥之後陷進了睡夢之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頭腦一片昏昏沉沉,雙眼沉重的睜不開,只覺得榻邊好像一直有一個人握着自己的雙手,寬大,而又溫暖,讓她安心。
醒來時,是被噩夢喚醒的,夢裡面,一直重演當初紀南衡在寒冰室裡面的一幕,她拼命的喊,拼命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他卻一點點遠去。
“啊衡……”
只一聲慘叫,慕長安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子,夢裡的一切好像發生在昨天,在夢裡,她都能感覺的到包圍在她周圍的恐懼。
一隻手緊緊抓住牀沿,指尖微微泛白,一隻手死死的握住胸口,只感覺胸腔裡一陣血氣上涌,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難過,肩膀因爲她劇烈的喘息上下顫抖,臉色煞白,像鬼魅一般。
額頭上正潺潺的冒着汗水,背後早已經涼透,中衣緊緊的貼在身後,亦貼在她的傷口上,傷口隱隱發痛,許是因爲汗水的緣故。
“好些了嗎?”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動作很輕柔,慕長安心裡一放鬆,卻猛然聞到淡淡的香氣,這香氣……
順着手看去,居然是紀南衡,他怎麼會在這裡,元琪呢,難道他陪了自己一個晚上,他的身子……
“我沒事。”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紀南衡主動開口。
慕長安點點頭,掠過他的身子,看到旁邊桌子上趴着的三人,衾王,雲初,還有元琪,心裡一陣愧疚,她一人受傷,卻要讓她們都陪着自己受罪。
“長安,對不起!”目光灼灼,像是在急切證明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慕長安開始害怕他這樣的眼神,只像一譚深淵,要將她重重包圍淪陷。她也不知道她在計較什麼,許是因爲他失去了記憶,許是因爲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她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淡淡的目光中散發着幾分漫不經心。
也許這就是他的真心話,忘記了自己,自己便是不相干的人,的確如此,她又怎麼辯解呢。
雖然知道採月定然不會真正的傷害紀南衡,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上前,她知道,她雖然輸了,卻贏了他的心,可是這樣算什麼,感動,還是感激,她有些怕了。
“方纔,你在夢中,喚的是我的名字。”
聞言,慕長安臉上又羞又悔,他聽到了,突然間,一種被人窺破心事的恥辱感襲來。連語氣都冷了三分,“我睏倦了,紀公子還是早些回去吧。”
話音剛落,便有丫鬟端了清粥進來,後邊跟着宋靳清素,慕長安皺了皺眉頭,“啊衡,你怎麼把清素帶來了?”
“不礙事的,休息了一日,出來活動活動也好。”
清素接過去丫鬟手裡面的清粥,聞了聞,“長安,是荷花粥,你當愛吃。”
慕長安努了努嘴,“粥有什麼好吃的,我想吃醋溜蝦餃,有嗎?”
房間裡因爲他兩的到來,活躍不少,紀南衡自覺的讓了牀沿,讓清素坐上去。
桌子上的三人伸了神懶腰,也醒了。
衾王精神抖擻的踱到牀邊,“長安,我堂堂王爺,爲你有牀不睡,睡這硬桌子,你可欠了我一個人情,哦不,兩個人情。”
慕長安眨眨眼,看着衾王落在元琪身上的眼神,心領神會,“衾王大恩大德,長安感激不盡,也只有在王府多住幾日,才能慢慢報答王爺大恩。”
衾王白了她一眼,能夠將蹭吃蹭喝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也就只有她了。
“長安一向如此,王爺,你就當沒聽到。”
慕長安丟過去一個枕頭,“啊靳,你還是不是我哥,這麼向着外人。”
“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頓時屋子裡面笑作一團,紀南衡靜靜地坐在桌子旁邊,看着笑靨如花的慕長安,頓時覺得無比心安。
清素正一口一口的喂着慕長安吃粥,慕長安卻一口粥一局話,吵的宋靳幾乎想堵住她的嘴。
“這粥也太難喝了,啊靳,不會是你做的吧。我記得王府廚子做的粥可沒有那麼難喝,我的醋溜蝦餃呢,怎麼還不來。”
“長安,你現在只可以吃粥,你嫂子餵你話還這般多,快些吃,吃完了我還要帶素素回去休息。”
慕長安努了努嘴,果然,在宋靳心中,還是他的清素好。
“啊靳,我不想吃粥了,你看我瘦的。”慕長安嘟囔着,別提多可憐了。
“那,那好吧。”宋靳猶猶豫豫的道,每當慕長安這幅表情他便受不了,不管她什麼要求總能答應下來,事後想想,下次可不能由着她,可是還是忍不住的答應。
清素嘆了嘆氣,將慕長安吃剩下的碗遞給宋靳,宋靳轉便要出去給她吩咐做醋溜蝦餃,卻被紀南衡阻止了。“再端一碗粥來,她的身子受不住大吃大喝。”
宋靳愣了一愣,果斷道好,慕長安還沒有出聲,便看到他飛也是的跑了,心裡氣惱,倒也不好開口。心裡卻早把他罵了個便,吃個蝦餃還要他同意,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頭一歪,靠在枕頭上,掰着手指頭數數。
沒過多久,宋靳卻回來了,手裡果然端着一碗粥。
慕長安看到又是白生生的粥,臉早就垮了下來。
清素卻笑着接過去,正要喂她,卻聽到紀南衡的聲音,“我來!”
清素一愣,看了一眼慕長安,不顧她努力朝自己使眼色,將粥放入他的手心,又讓出了一個位置。
慕長安眉毛一挑,她就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