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建一路見縫插針的繞過熙攘人羣奔進練兵場,氣喘吁吁的轉頭四顧着,一眼瞧見站在靶場練劍的丁埂,大腿疾跑着奔向他。
“怎麼回來了?我說了不想去,你和兄弟們好好……”
不及丁埂說完,大喘氣的徐建直接湊近他的耳邊小聲一句,無奈表情瞬間一凝,漸漸揚起一抹驚喜,不敢相信的呆愣在原地,回過神來即刻一個迅猛衝刺。
熱鬧的街道上行人悠閒愜意的來來往往,兩個飛奔的身影繞着無人小路迅速移動着,在飄香閣後門處頓時停下腳步,神情緊張期待的整理着衣衫,兩個深呼吸才步履閒適的走進。
“她在二樓包廂,我上不去,就在樓下瞟到一眼,但肯定不會錯。”
徐建與丁埂小聲低語着,丁埂激動地手掌都浸出薄汗,臉上的笑容儘管努力壓制,卻依舊顯而易見,開口回道:“有什麼上的去上不去,不過是要銀子罷了。”
兩人從後門繞到大廳,一下就被正悶悶喝酒的衆官兵兄弟瞧見,一羣人大笑着蜂擁圍上。
“就說徐千人突然跑去哪兒,原來是去拉丁都尉了。”
“我就說嘛,丁都尉和徐千人從小的交情,今兒這種好日子怎麼可能不來呢,快上酒快上酒,丁都尉來遲了,一定要先罰三碗。”
酒碗連忙被端上,丁埂實在無法拒絕,端起一碗一飲而盡,擺着手推開包圍的人羣,“你們先喝着,我等會再來。”
說着就已逃離包圍圈走向樓梯方向,興致正高的官兵們還要再拉勸,被徐建一把扯住了。
“今天想喝多少儘管喝,不用客氣,一定要喝盡興,丁都尉都在這了,銀子不是問題。”
徐建一言既出,衆人熱情相隨,不再揪着丁埂不放,接着盡興喝起來。
丁埂看見守在樓梯口的小二就想上前問話,還未開口便擡眼看見二樓之上亭亭站着的窈窕女子,容貌絕麗,雙眼清冷,不帶任何感情的淡漠垂視着他,似等了他許久,眸底閃過一抹不耐煩,眉頭微蹙轉身離開。
丁埂渾身僵硬的呆愣在原地,直到有人要上二樓被擋住樓梯口,被小二一臉莫名其妙的推了一把,這才驟然回過神來。
是她,真的是她,她在等自己,那麼那個人……
被推到一旁的丁埂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徐建適時拉了他一把,“怎麼樣,怎麼上去?”
“我……”丁埂激動地語不成聲,許久才發出一個聲調,還不等他將‘我看見她了’幾個字說完整,就聽徐建突然大吼一聲,“快看快看。”
丁埂不解的順着他激動的視線望去,就見剛剛站在二樓口的女人此時出現在一羣公子小羣之中,神色依舊萬年不變的清冷,視線繞過人羣,朝他微點下頭。
“她剛剛……是在朝你點頭嗎?”徐建幾乎是震吼出聲,整個大廳都安靜了,所有人皆是一臉怪異鄙視的眼神望着他,而後不屑的轉開視線。
“小聲些,不要張揚,我們先過去。”
丁埂激動地搓了搓手,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慌張,這麼多年沒見,不能在她面前表現的莽撞窘迫,反覆深呼吸,沉穩下心緒,終於邁開了腳步。
臨湖邊的觀景臺上,數十張畫案整齊排列,衣帶華麗的幾位公子小姐手執畫筆瀟灑創作着,兩排站滿了圍觀評論的人,皆是一派姿態高傲,自以爲是的文雅公子閨閣小姐。
記錄時辰的香已燃盡,一幅幅畫作交到飄香閣掌櫃手中,統一收好再遞到前方評審案上。
今日這場閒暇小比賽的評委是天佑國專爲皇上和後宮娘娘御用作畫的戚畫師。
這位戚畫師說來有趣,他家境微寒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學習繪畫,年十五被前任御用畫師偶然發掘收爲徒弟,自此才正式開始學習作畫,不出幾年便超過他師傅,成爲新的御用畫師。
說來如此年輕便成爲御用畫師,該是與從前的苦日子揮手告別了,不想他卻是嗜酒如命,而且非得是價格昂貴的陳釀女兒紅,一日至少兩壇,天天喝來,便又喝成了窮小子。
今日參加這等無聊作畫比賽,也是因的欠了飄香閣十壇酒錢,被掌櫃半請求半要挾着來做這評委,以他的身份和水平自然能讓衆人信服。
戚圖一幅幅瞧着衆參與者滿臉期待自信的畫作,白眼都快在心裡翻上天了,面上卻努力維持着得體的微笑,不時對着畫作點點頭以示肯定和讚賞,如此一番點頭讚賞下來,只覺臉頰上的肌肉酸的慌,無奈的僵笑着。
“戚畫師,不知道您覺得這幾幅畫哪副最好?”
十幅畫整齊的一字鋪開,戚圖摸着下巴在衆副畫前走來走去,微擰着眉,似是很難抉擇,一會伸手指指這幅,搖搖頭又指指那副,很是糾結難定。
參賽者的整顆心隨着戚圖跌宕起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動作,期盼着從他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不想聽見的卻是一聲突兀輕笑聲。
笑聲帶着輕蔑和可憐,聲音清脆悅耳道:“飄香閣的掌櫃定是與戚畫師有仇,拿如此不堪入目的畫作讓畫師抉擇,真是夠難爲他的。”
戚圖一時間差點感動落淚,是誰?讀出了他的心聲!
所有人聞聲望過去,只見是位穿着青綠長裙的女子,身姿纖瘦窈窕,背對着站在觀景臺邊觀賞湖面,迎着湖泊上的微涼清風衣裙翩翩,隨意披散的如瀑黑髮微微飄揚着,縹緲而悠遠。
女子轉過身來,視線繞過人羣看向感統涕零的戚畫師,淺淺一笑。
所有人瞬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神思飄外的回不過神來,這是哪家的小姐,長的這般好看,以前怎麼沒見過?
微生溦保持着大家閨秀的得體笑容,視線大大方方的在衆人臉上劃過,與丁埂四目相對時不經意挑了下眉尖,逗得他心跳一頓,差點忘記呼吸,望了眼她身旁站在的清冷女子。
是她,她,就是那個神秘女孩!原來長得這個模樣,像仙女一樣,終於,又再見了!
“哪兒家的小姐如此狂妄?”
站在評審案前的參賽者中,一位十五六歲的大家小姐看着所有人的驚豔神色,不悅的開口。
只見女子柳眉細眼,櫻紅小嘴,臉上不知擦了多少粉,白的像滑溜溜的荔枝肉,襯的嘴脣紅如血色,異常鬼魅。
微生溦淡笑着瞟了她一眼,就像沒聽見一般,理都沒理,直接擡步緩緩朝戚圖而去。
“久仰戚畫師大名,今日得以親見,實乃榮幸。”
戚圖亦從驚豔呆愣中回過神來,友好淺笑着拱了拱手,以示迴應。
女子見她如此無視自己,面色瞬間凝上憤怒,站在她身側的一位圍觀小姐顯然是與她一起之人,看着她的怒容,瞭然而帶着討好的對着微生溦低喝一聲。
“哪兒來的野丫頭竟如此無禮不懂規矩,這位可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
說着似乎自己就是自己口中那了不得的安平侯府二小姐一般,高傲的仰着頭,得意洋洋勾脣望着微生溦,替身旁女子報了家門。
“我家小姐可是安平侯府嫡女,豈是隨便什麼小門小戶的小姐比得了的!”女子身後跟着的丫鬟也適時附和着自家主子的朋友輕蔑開口。
綁着乾淨利落丫鬟髻的安平侯府二小姐的丫鬟,話剛說完就被一個神色冷漠的女人猝不及防猛扇了一巴掌,雙腿不穩的倒退兩步,瘦弱身體晃悠悠顫抖兩下才險險站穩。
左臉瞬間紅腫高漲起來,與白皙的右臉形成鮮明的對比,鼓成包子,十分滑稽。
全場瞬間陷入一陣寂靜,唯有站在人羣最末的丁埂和徐建一臉理所應當的得意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