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
“十妹!”
白洛的疑問不解和勿忘的震驚一同出聲。
勿忘下意識叫她一聲便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承諾,重新閉上嘴不再說話,緊張的握着池宇的大手,看着身旁的阿芩又是心疼又是堅決。
“微生家主你這是,鼓勵學生們打架實在是……”書生老師發表自己的一件,卻沒有任何人理會,只能像透明人般悻悻然閉上嘴。
“你什麼意思?”端木峰準確的出聲詢問。
“白公子不是不屑親自動手嗎,今天我就讓你親自動手,只要你與我的阿芩公平打一場,不許使用任何武器,再真誠的向他道歉,這件事便算過去了。”
白洛不相信的愣了許久,突然小跑兩步湊近微生溦,與她四目相對大笑着,“你是腦子有病吧,沒想到微生府的家主竟是傻子,你有多想害死你侄子?哈哈……”
這會就連害怕的縮着肩膀的楊銘三人都擡起頭呵呵笑起來,在所有人眼中這無疑是讓阿芩送死,幾歲大的小屁孩,和高他一半的大男孩打架,不是找揍的節奏嗎?
阿芩握着微生溦的手也怕地不停顫抖,睜着水濛濛的大眼委屈望着她,看的微生溦一陣心軟不忍,但爲了他日後能在學宮不受欺負,爲了他的勇氣和將來,必須狠下心來。
微生溦拉着阿芩站到自己面前,沉着臉嚴肅的正聲問道:“阿芩,他們踩壞小樹苗欺負你,生不生氣?”
阿芩眼中包着淚水,可憐兮兮的輕聲回答着:“生氣。”
“男孩子說話大點聲,生不生氣?”
阿芩看着板着臉的小姑姑畏懼不已,眨巴着眼睛裡的水霧提高聲音,“生氣!”
“他們辱罵小姑姑和爹爹,生不生氣?”
“生氣!”阿芩仰着脖子大聲回答。
“那你願意一直被他們欺負,讓他們罵小姑姑和爹爹嗎?”
“不願意!”
“好,那就證明給我看,你不想做弱者不想被人欺負,不想家人被人欺負。你敢嗎?”
阿芩微微猶豫了,慌亂的視線轉向一邊孃親,看着她堅定的點了點頭,梗着脖子硬着頭皮大聲回答:“敢!”
微生溦滿意的摸着他的小腦袋:“記得剛剛小姑姑說的話嗎,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因爲害怕而退縮,微生家的孩子更不可以。勇敢一點,小姑姑、爹爹孃親、餘思叔叔都在這裡支持你,不要畏懼受傷、也不要畏懼膽怯,更不能畏懼對手的強大,明白嗎?”
阿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在微生溦的示意下踏下臺階走向了白洛,白洛聽着他們姑侄倆的對話罵了一句‘腦子有病’,不屑的挑着眉得意笑着。
這場實力懸殊的對架讓勿忘和池宇看的心驚肉跳,不忍直視。
阿芩踏着小步顫巍巍的走向白洛時,白洛向前邁出一步突然一下揮出拳頭,阿芩猝不及防,下意識擡起手臂擋了一下,沒有打到臉卻是手臂上捱了一下,痛的直接垂在身側。
“你犯規,還沒喊開始呢!”皓月指着白洛大喊,端木峰抱着手臂淡淡反駁:“打架又不是比賽,哪兒來的規矩,打贏就是唯一的規矩。”
微生溦擡手阻斷皓月阿姝的話,認真看着被打的亂跑的阿芩。
阿芩自始至終手都沒有揮一下,像被貓追的老鼠一樣拼命亂跑着,不時回頭注意緊追不捨的白洛的動作和意圖,找準最好的逃跑路線繼續狂奔。
勿忘緊張的握緊雙手,生怕阿芩被白洛追到捱打,整個心都被緊緊的揪着,漂亮的眉頭擰出一個大大的‘川’字。
周圍不堪入耳的嘲諷嬉笑漸漸響起,看着中間阿芩狼狽逃竄的模樣竊竊細語的笑着,聲音一字不漏傳進當事人的耳中。
阿芩逃跑的身影漸漸慢下來,腳步變得凌亂無緒,沒了精力計劃逃跑路線,只聽着周邊人的議論,視線慢慢被水霧模糊,辨不清方向。
微生溦揪心的看着阿芩好幾次差點被白洛抓住,心急的想着對策,雙手藏在袖中暗自握緊,大聲喊道:“阿芩,還記得樹桑姐姐教過你們的嗎,比武時要注意力集中,屏除掉所有雜念,當外界不存在,把其他人都當成空氣無視掉,眼裡只需要容下你的對手而已。”
微生芩是個溫柔可愛的小男孩,和他的孃親爹爹一樣,是個漂亮善良的翩翩公子,不喜愛暴力,更不擅長打架,就連與人大聲說話甚至爭吵一句都不曾有過。
純淨美好的讓人不忍染上一絲污墨。
如果他是個女孩子,微生溦願意嬌慣寵溺他,爲他營造一方遠離塵土的純白仙界單純長大,讓他做美麗的金絲雀,享受世間最美好的事物,無需有任何煩心憂慮。
但他終究不能如此,也不該如此。
世界是灰濛濛的,沒有絕對的純白,只有超乎想象的黑暗角落,平常成長,終究會被污染、侵蝕,只有讓他變得強大,才能守住最初的赤子純心。
阿芩還在一個勁的逃跑奔命,額上滲出密密汗水,已然匯聚成水流淌下臉頰。
雖然還是沒有勇氣一搏,但這麼些時日的訓練也並非沒有效果,至少比起四肢不勤的公子白洛,體力上竟是大勝一截,絲毫不落下風。
白洛比起阿芩充滿熱情的汗如雨下,竟是累的像條狗樣大吐着舌頭。
高出半個身體的身高優勢也無甚大用,虛弱的彎垂着,雙手撐着膝蓋艱難邁步,根本追不上阿芩的腳步,不停駐足歇息,瞪着他逃跑遠離的方向,想要破口大罵,卻是沒有多餘力氣。
阿芩缺乏面對對手的勇氣,而白洛卻是失去對架小孩子的實力。
端木峰焦急的站在一旁頻頻蹙眉,就白洛現在這幅話都說不出的疲累樣,怕是連阿芩輕輕一腳都躲不開,如果再不恢復力氣,阿芩一個轉頭不再逃跑,轉而對付他,根本是毫無還手之機,只有被一腳踢在地上,苟延殘喘的份。
端木峰焦急的望着微生溦的方向,如今情況對方之人自然看得清楚,也心知肚明是打敗敗落的最好時機,不由快速想着辦法,先發制人。
“你們說同爲一個家裡的孩子,怎麼差別這麼大呢?微生宸這個老大聰明又穩重,微生皓月那對兄妹更是膽大得很,學宮裡誰也不敢欺負,就連差不多年紀的微生甫也很是機靈,怎麼就這個微生芩又膽小又笨,整日跟在幾個人屁股後面像個跟屁蟲一樣,什麼本事也沒有,唯唯諾諾的,真是有夠差勁。”
端木峰聲音很大,幾乎是大吼着說完,他是故意將這些話說與阿芩聽,擾亂他的神經。
身後其他幾個同夥也瞬間明白端木峰的意思,跟着大聲起鬨起來。
“就是啊,哥哥姐姐都是人中龍鳳,就連小弟弟都比他強,真是丟死人了。”蕭一凡率先附和着道。
楊家的楊銘也緊隨着出聲奚落嘲諷,“你們不知道吧,他爹不僅雙腿癱着,聽說還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你說他娘好歹也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嫁給這種一無所有的殘疾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怪不得看他平日一句話都不說,說不定是心裡自卑。”
楊銘故意將‘殘疾人’和‘自卑’兩個字咬的很重,有了先前白洛出言不遜的教訓,說話並沒有帶髒字,只是用八卦的方式闡述事實,卻是讓人聽的憤恨不止。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句,故意刺激着阿芩,也確實達到了效果。
阿芩停下了逃跑的步伐,雙眼出神的瑟瑟顫抖,白洛已經休息了許久,力氣也恢復許多,情況瞬間發生逆轉。
池宇聽着端木峰幾人對阿芩的諷刺嘲笑,心中萬千愧疚自責涌上心頭,握着勿忘的手稍稍鬆開,無力垂放在鋪着毯子的雙腿上。
“阿芩,不要聽他們亂說,你是孃親的驕傲,孃親最愛的孩子。他們是你的對手,是故意說難聽的話讓你分心,不要相信他們。”
勿忘着急的大聲呼喊着,阿芩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她,眼中灰濛濛一片沒有光彩,難過的讓人心疼。這是他從不曾流露出的悲傷神情。
微生溦靜靜站在臺階上,如同指揮江山的王者,定定望着臺下脆弱的戰士阿芩,臉上是心疼、憤怒、決絕、和鼓勵。
“阿芩,誰的話都不要聽,聽小姑姑的。”
阿芩尋着微生溦的聲音望向她,下意識乖乖點了點頭。
微生溦望着他不在狀態的神思,隨手拾起一枚石子,手一擲,準確無誤打在他的左肩上,條件反射的大叫出聲。
猛然一下的劇烈疼痛瞬間喚回他渙散的精神,右手捂着左肩,癟嘴含上淚水。
“清醒一點,不要受任何人的干擾,只要聽小姑姑的。不管你有什麼疑問和傷心,都不要壓在心裡,等打退白洛,你想知道什麼,說什麼,爹爹孃親,還有小姑姑,都願意傾聽回答。”
阿芩眼中的淚水越聚越多,視線都被模糊,整張小臉因爲長時間的劇烈運動紅撲撲的,看着好不可憐脆弱,讓人心疼。
“做任何事都要注意力集中,不能三心二意。好好回想樹桑姐姐交給你們的拳法和知識,所有人都有弱點,只要你足夠細心,準確找到對手的弱點,就算對方比你高,比你壯,比你有力氣,也能一擊而中,不要怕,迎面而上!”
微生溦安慰的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阿姝激動地上前兩步衝着阿芩大喊:“阿芩別怕,白洛就是個四肢退化的草包,你比他厲害多了,肯定可以打敗他的!”
“阿芩加油,大哥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小哥哥最棒,小哥哥加油!”
“阿芩,揮起你的拳頭,打他個滿地找牙,二哥罩着你呢!”
幾個孩子一個接一個鼓舞着他,勿忘眼中盈着淚水,聲音略帶沙啞的輕聲呼喚着:“阿芩,孃親的寶貝,孃親相信你一定能行,別怕寶貝,加油!”
純淨的雙眼一一望着臺階之上遙遙注視着他的家人們,阿芩一擡袖子抹去眼淚,小巧牙齒咬着嘴脣,用力的點了下頭,微弓着身子面對白洛,擺出樹桑教習的防守姿勢,神情堅定。
白洛瞪眼啐了一口,“你以爲你這小身板真能贏過我,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伴隨着大喝聲,白洛已然休息舒暢,有了氣力,看準阿芩的方向,嘴角勾着蔑視的笑容,雙腿發力快速運動衝刺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僅僅一個來回交手,勝負已定。
在場所有人靜靜站立着瞪大雙眼,巍峨氣派的微生府府門前一陣寂靜,連陰鬱冷風颳翔在空氣的聲音都一清二楚,如在耳邊。
皓月和阿姝激動地大叫着衝向人羣自覺圍出的打架場,將牢牢坐在阿芩屁股下的白洛泄憤的踢上兩腳,一左一右架起阿芩,如考取狀元般吆喝歡慶的巡遊着。
兩人特地在端木峰幾人面前耀武揚威,神氣十足的來回晃盪不前,看見他們紛紛難看的別過臉去,這才得意洋洋,誇張大笑着走到微生溦面前的臺階下,將他放下。
阿芩站在小姑姑、爹爹孃親面前驕傲的仰着小脖子,漂亮俊秀的臉蛋上笑開了花。
就在剛纔白洛大叫着衝過去的緊張時刻,阿芩也邁開步子快跑着衝上前,卻是突然彎下身子伸腿一絆。
白洛高大的身子踉蹌一下,沒有跌倒。
阿芩身形快速的躲到白洛身後,趁他身體不穩用力一推,直接雙手阻擋趴向地面。
阿芩接着一個跳躍,挎着雙腿跳到他的背上,手握拳頭往他後脖頸上一使勁錘,直接將他擊暈過去,終於決出勝負。
招招準確,步步聰明,毫無質疑的大獲全勝。
微生溦讚賞而喜悅的溫柔笑着,勿忘激動的直接衝下臺階,彎下身子抱住他的小身體,一個勁‘寶貝寶貝’的叫着,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而下,更多是激動和喜悅,以及滿滿的驕傲。
書生老師飛撲到失去意識的白洛身邊,不安的叫喊搖晃着。
微生溦不屑的擡起眼皮,蔑然一笑,“阿芩這兩下還打不死人,不過再過兩年,就不好說了!”
書生老師脆弱的小心臟顫顫巍巍,擰着眉頭望着府門前巍然站立的絕麗女子,一顰一笑間威勢逼人,只讓人覺得渾身發憷,不敢直視。
端木峰大失所望的抱臂一旁,不時朝趴在地上的白洛瞪上兩眼。其餘幾個同伴皆是滿臉憂色的圍在白洛身邊,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卻毫無作用。
樹桑端着一盆冷水過來,直接一股腦潑到他頭上,暈厥的人瞬間清晰,長抽口氣睜開眼睛。
其餘人想要阻攔卻終究沒攔住,眼睜睜看着滿盆涼水澆的白洛滿頭都是,小跳着逃離開冰涼冷水的波及。
白洛掙扎的抱着脖子坐在地上,寒冷冬季,渾身冒着冷氣的瑟瑟發抖。
書生老師已經脫下外衣披在他的身上,卻還是無法驅散衣衫被浸溼的刺骨寒冷,嘴皮不自覺顫抖着,牙齒碰撞着‘磕磕’作響。
“阿芩、阿宸、皓月、阿姝、阿甫!”
微生溦出聲挨個叫着,五個孩子乖乖的整齊一排站立到她的面前,齊齊行禮大聲應“到!”
微生溦視線在幾個孩子面上一一劃過,又轉移到端木峰和身後幾個同伴身上,最後定格在白洛狼狽不堪的蒼白麪容上,勾着滿意的微笑震聲開口。
“今日之事要牢牢記住,日後若有人欺負你們,要懂得揮起拳頭自保,微生家沒有懦夫!對待有禮之人以禮相待,無禮之人不必客氣!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個孩子笑容滿面的齊聲回答着,阿芩滿臉的自信笑意,高揚着脖子,像個毫不畏懼的小小勇士。
“阿芩……”微生溦喊着他,頓了頓,“你今天很棒,小姑姑爲你驕傲!”
胖嬤嬤深埋着頭,依舊顫顫巍巍的跪着。
幾個人扶着白洛灰溜溜的想要離開,都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微生溦的聲音卻如魔咒般再次在身後響起,讓幾人瞬間身體一震,特別是白洛,甚至顫抖着雙腿險些支撐不住跌倒。
“架也打完了,還有一項沒完成呢,怎麼就急着走呀?”
幾人轉過身來,白洛恥辱的咬着牙齒,鬆開身邊人的攙扶,虛弱着身體上前兩步,望着阿芩的方向,深鞠一躬。
“對不起,我錯了,請原諒!”
阿芩呆愣在原地許久回不過神來,他在學校一直是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存在,安靜少語,一直是別人欺負的對象,同學們最愛說他閒話,鬧他玩,白洛這羣人則是其中最嚴重的。
這樣一直膽怯仰視的人,今天竟然向自己低下了頭,請求自己的原諒,這讓他感覺有些不真實,如在夢境。
可這樣的現實是他爭取來的,用手臂上的傷,和滿頭的汗水,自己贏來的!
“沒,沒關係。”阿芩結巴着回答,帶着些許激動和無措。
白洛直起身子,恨恨的瞪了在場所有人一眼,將他們的面容記在心裡,將今日的失敗和屈辱記在心裡,永遠不要忘記。
書生老師猶豫的望了微生溦一眼,沒有等到他說話,微生溦看都沒看他,淡淡說了一句,“明天我會親自送孩子們到文海學宮上課。”
書生老師閉了嘴,和同來的學生們一起灰頭土臉的離開了,自然沒有帶走胖嬤嬤。
皓月阿姝蹦蹦跳跳嬉笑着回了府裡,迫不及待等着明天回學宮見朋友們。
勿忘和池宇帶着阿芩回了凌霜居,餘思則也拉着微生溦拖回了涼溦軒。
誰也沒理那打人的胖女人,穆管家指揮手下將她關進了柴房,恐懼的等待着她未知的命運。
熱鬧雙方都已退場,在場觀看的行人羣衆卻是議論四起,激動異常的一鬨而散,各自回府去將今天的所見所聞傳揚開來,一時間又是傳的整個都城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人人都道,這個微生家主纔剛露面,就陸陸續續搞出這麼多事兒,故意博人眼球,卻又不得不佩服她的膽量,初出都城就敢拿豪門大家搞事兒,笑她不知者無畏。
微生溦一路被餘思拉回涼溦軒,進了臥房關上房門,體貼的被他細心按捏着小腿,懷疑的問道:“你明天要去見文海學宮的祭酒?”
微生溦想了想反問:“見又怎樣,不見又怎樣?”
“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讓祭酒打消此事背後之人是你的想法,你要直接去找他,還不如當初拿着逍遙樂的解藥和他做交易來的乾脆,害得我忙活了好一陣。”
餘思露出一副疲勞心累的表情博求同情,微生溦不個面子的掩脣輕笑。
“就這點小事也要你忙活好一陣,我看你這寰宇城城主也是閒的太久了吧,好久不幹活特意給你找個活幹,也能讓你重新熟練熟練,免得哪日回城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