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高的祭臺之上祭祀正在進行,太史令念着禱詞,慕容淵祭祀天地。
百官整齊排列臺下,跪身伏地,祈求着上天保佑,安平祥和。
餘思身着皇家服飾從遠處走來,獨自一人,卻身罩無從企及的尊貴氣勢,路過羣臣身邊,引起越來越多人的注意,直起身議論起來,指指點點。
慕容淵從祭祀中醒過神來,回身去看,見着餘思的打扮和神情,沒有過多驚訝,似乎早就猜測到會有這一日,顯得格外平靜。
餘思站在祭臺下停住腳步,周圍禁軍已然虎視眈眈,大有皇上一下令,即刻衝上前將他捉拿碎屍萬段一般。
“餘思公子這是幹什麼,今日是皇家祭祀,外人不得靠近。”
慕容淵明知故問,高高在上的以着君王之姿俯視百官及眼前的餘思,沉聲開口。
餘思淡笑,“我是來恭賀陛下剿滅叛臣,收攏軍權,從此便是紫巫國名正言順的陛下。”
餘思的話語帶着些嘲諷,這麼多年他都不是真正的陛下,僅僅一個被操控的傀儡而已。
“這話如何非要闖到祭祀今日來說,有什麼其他事直接道來吧!”
慕容淵倒比餘思想象的還要乾脆,氣定神閒的讓其直抒來意,像是早有準備。
餘思側頭看了看周圍嚴密防護的禁軍,勾脣笑了,不慌不忙的繼續開口,“我今日來的目的,陛下想必已經猜到了。”
頓了頓,停頓的步伐再次邁出,踏着臺階一步步走上祭祀臺。
百官瞬間沸騰起來,一片片指責之聲,怒喊着讓他快下去,餘思卻充耳未聞,慕容淵也似沒有聽見,任他走上祭祀臺與自己平臺而立,相對而笑。
“先皇、先皇后嫡皇子玓瓅,見過陛下,皇弟回來了!”
一言掀起驚濤駭浪,只聞臺下百官突然詭異的寂靜,而後爆發出驚天議論,衆人皆是倉皇不已的神色,對於這突然活過來的嫡皇子玓瓅,衆說紛紜。
“陛下,還請快下令將這大逆不道冒充皇子的人抓起來,嚴加拷問,究竟有何目的!”
百官之中有人率先發聲,是對餘思身份的大大不信任,直言處置。
有了反對聲音,緊接着便有支持的聲音,“玓瓅皇子乃先皇先皇后之唯一嫡子,決不可讓皇室血脈流落民間,還請陛下查明身份,讓玓瓅皇子重回皇室。”
慕容淵始終淡淡的,瞧着下面鬧翻天的百官們各抒己見,衆說紛紜,突然低聲笑了,看來餘思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那支持他的人,大多數都是當年支持或跟隨先皇后的人。
來到紫巫國這些時間,住在皇宮這些日子,看來他並非全然悠閒逍遙,爲這一日計劃良久。
“既然大家莫衷一是,不如讓他自己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慕容淵突然出聲發表意見,所有人都震驚了。
嫡皇子玓瓅的出現,最感受到危機的無疑是慕容淵這個皇上。
玓瓅是嫡皇子,若他有心想要奪回皇位,慕容淵的皇位很可能被動搖,此時應該震驚、感受到威脅、充滿敵意纔對,怎麼反而感覺……很親切?
慕容淵嘴角竟然勾了個淺淡的弧度笑了,上前一步擡手平息衆人的議論,主動與餘思並肩而立,降低自己擡高餘思。
餘思緩緩轉過身來,面向百官方向,這時所有人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身着皇室裝扮,威嚴貴氣,那張與慕容淵相似的長相,還未開口,已然讓衆多人驚訝到相信。
“二十三年前,先皇后從氏抱着尚在襁褓的嫡皇子遭前太后袁氏追殺,先皇后爲保孩子抱着襁褓跳崖,屍骨無存。玓瓅皇子被寰宇城城主救走,帶回寰宇城,成爲新一任寰宇城城主。我,餘思,寰宇城城主,玓瓅皇子,以先皇龍紋玉佩爲證。”
餘思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塊小心珍藏的玉佩,執於衆人面前。
玉佩一出,瞬間有人曲身跪下,接二連三越來越多的人跪下,齊齊參拜‘玓瓅皇子’,肯定了他的身份。
餘思滿意的笑了,先前龐大的前期工作,支持他玓瓅身份的也不過朝中十分之三四,曾經受先皇和先皇后重用之人。此時卻幾乎過半的大臣全部認同,唯有慕容淵一派的人,不清楚慕容淵的態度,站立着並未發表意見。
過半百官認同餘思的身份,慕容淵也不慌不忙,定定站在祭祀臺上,感受到餘思朝向自己的視線,這才緩緩開口,“玓瓅皇子重歸皇室,實乃大喜之事,傳召天下,舉國同慶。朕宣佈,玓瓅皇子身份貴重,賜封康王。”
百官齊跪,連最後站着的大臣也齊齊跪下,高呼,“皇上聖明。恭賀康王殿下。”
風平浪靜,順順利利的,餘思就找回了自己玓瓅皇子的身份,冊封了康王,慕容淵接受的簡直太過無所謂了。
朝中官吏動作很快,餘思即刻便入住了康王府,數不清的請帖也送入了康王府,餘思卻一個也沒接,和微生溦坐在碩大的院子裡愁眉苦臉,慕容淵太過平和,反倒讓他們不安心。
祭祀當日,賜封康王之後,第二日慕容淵便在朝政大殿舉辦宴會,爲康王慶賀。
滿朝文武,皇室宗親,無一例外,全部到場,參見這位康王殿下。
從賜封餘思爲康王后,兩人還沒有單獨私下說過話,微生溦也沒再見過慕容淵,兩人合計着,是時候私下見一見,聊聊各自目的。
微生溦有皇宮令牌可以隨意進出,跟隨康王一道突然入宮,慕容淵在後花園和兩位妃子用着點心,聽見傳稟,即刻召他們前來。
這兩個妃子微生溦在流星雨那一日見過,是宮中除了太后、皇后當時地位最高的女子,此時兩人地位更上一階,雖然位分沒變,上面沒有壓着的太后和皇后,已然成了後宮名副其實的主人。
請安就坐,微生溦坐在餘思身邊,無官無爵卻悠然隨意。兩位妃子知曉皇上對這位昒昕公子很是看中,也不敢說什麼,只看的兩人好奇眼花。
康王和昒昕公子真正是絕世無雙的漂亮人。
“康王和昒昕今日突然來所謂何事?”慕容淵嘴角隱隱帶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明知故問。
微生溦瞧的有些出神,這個慕容淵突然之間很是看不懂,他到底怎麼想的,輕鬆認可餘思的身份,一點沒有感到危機,想要剷除這個隱患的跡象,當真對他的目的全無所知?
不管慕容淵真實想法如何,這一刻微生溦感覺,自己小瞧了這個人,或是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人,他比想象的深沉的多。
“養好傷後還沒來拜見過陛下,陛下不會忙着和夫人們濃情蜜意,沒空搭理我吧?”
慕容淵開懷的哈哈笑着,“你這張嘴真是了不得,平日那麼不饒人,今日又在這調侃朕,朕有多想見你你不知道嗎,故意逗朕呢?”
慕容淵毫不避諱餘思這個正主在場,說話曖昧不清,果然惹得餘思吃醋的皺起眉頭,但也沒有不給面子的發作。宣示主權的將她拉近,幾乎坐在他懷裡,這才終於滿意了。
微生溦和餘思靜坐着不說話,不時聊兩句無關緊要的閒話,吃點點心,沒有說到正經事。
兩個妃子侍候着有說有笑,主動給安靜的氣氛找樂趣,不一會就被慕容淵揮手退下了,周圍只剩他們三個人安坐着,面面相覷,突然笑起來。
“還真是苦的你吃了這麼久點心,坐不住了吧!”慕容淵好笑的看着微生溦笑道,微生溦也不做作,用力點頭,帶着些許埋怨,“知道我坐不住還不讓人退下,這麼幹坐着真無聊。”
“無聊怎麼不和夫人們聊些女孩子間的閒話?喔,對了,你是男人,哪兒知道什麼女人的樂趣?”餘思也神情輕鬆的打趣她,微生溦直接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我也是女人好不好,不過做着男人打扮,不可太放肆了,否則萬一說我調戲皇上妃子怎麼辦,那可是穢亂宮闈的大罪。”
“你想穢亂朕的宮闈?朕准許你想怎麼着都隨便,但我以爲你更有興趣穢亂康王的宮闈。”
慕容淵話一結,氣氛突然凝結了,三人面面相覷,眸中神色深邃不明。
宮闈指的帝王后宮,這種詞怎麼隨意形容他人,慕容淵此話意味很深。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康王就我這一個夫人,他還敢娶其他女人不成?”
微生溦一臉母老虎的模樣,餘思面上帶着笑,慕容淵卻神色深邃的突然打趣哈哈大笑,“等康王做了這皇宮之主,再不可能只有你一個夫人,憑你的醋勁,還不得鬧的後宮雞犬不寧?”
微生溦和餘思頓住了,抿着茶沒有接話,許久才沉吟着開口,“陛下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康王日後將會是這皇宮的主人,紫巫國的帝王,可慕容淵此舉究竟是何意思,是何態度?
慕容淵突然正了神色,淺笑着看向微生溦和餘思二人,認真開口,“朕……要讓位康王!”
一句話,激的微生溦滿腔疑惑,這個可能她還真沒想過。
慕容淵會主動讓位餘思,這是爲什麼?
知曉餘思的目的便是皇位,明白自己不可能敵得過寰宇城,不可能敵得過強強結合的他和微生溦,乾脆識趣的主動退位,還能顯得更好看點?
抑或,有什麼更深的陰謀?
不等微生溦細想,餘思已經直接問出口,“爲什麼?”
慕容淵滿是不在意的回答,“我已經厭倦了朝堂紛爭,做了幾十年的傀儡皇上,如今能夠收攏皇權,雖然多虧你們倆的幫助,但也算我在位時的功績,我已經滿足了。我無心皇位,而康王回來的目的便是拿回一切,不是剛好契合嗎,也免得引起動盪和殺戮,多好!”
微生溦笑了,“陛下還真是看得開,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慕容淵直視着眼睛,“你是想說我自知敵不過你們,終究會被你們奪位,倒不如開始便識趣的退位,對嗎?這當然也算,但絕對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我並沒你們想象的那麼貪戀皇位,我坐上這個位置,也是被人推上去的,在還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像個傀儡一樣被操控,它所帶給我的從來都不是嚮往和憧憬,而是厭惡,比世上任何人都更加厭惡。”
慕容淵難以隱藏自己不悅的神情,這個皇位看似高高在上,卻不是他想要的,從小坐在皇位上,感受到的都是不盡的虛僞和骯髒,從來沒有快樂。
“現在讓位於你也算功成身退,那個功績雖然真正屬於你們,但你們就讓給我吧,讓我被記錄在史冊時,後世議論提起時,也能有點功績可說,不全是窩囊一輩子的傀儡皇帝。”
突然轉換的悲情語調讓微生溦有些措手不及,這帶着請求意味的話,實在讓她難以抵抗。
“陛下這又是何苦?”微生溦低聲喃喃一句。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餘思望着他,等待他後面的話。
慕容淵頓了下繼續道,“不能拘束我的自由,天南地北,茫茫江湖,下半輩子我不想拘束在宮中,這是唯一的要求。”
微生溦想說什麼,餘思一口搶先答應,“好!本王答應!”
微生溦有些着急,一時實在想不清這禪位到底是好是壞,事情來的太突然讓她搞不清慕容淵的想法,但至少當前看來沒有壞處,也就沒有再阻攔。
“江湖有紅狼幫、昒昕,朝堂之上您是太上皇,在這世間任何地方都擋不住你的自由。”
慕容淵滿意的笑了,“如此,我就放心了。有你做主紫巫國,一定比我在位時更加繁榮昌盛,希望你是個讓百姓們信服喜愛的皇上。”
一告退,微生溦立即拉住餘思,“你不怕慕容淵有什麼陰謀嗎?”
餘思安慰的笑笑,“管他有陰謀沒陰謀,現在他也不過逃一條命而已。若與我們爭鋒相對,自知必輸無疑,識趣的退位不僅留個好名聲,也能留下命,我何不成全他。如他所說,這樣免去了許多動盪和紛爭,不好嗎?”
“這樣和平解決當然沒什麼不好,但總感覺他答應的太輕易了,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具,說不要就不要。”
兩人邊往宮外走,餘思邊說着,“就算慕容淵野心不死,只是脫身之計,到時他只是無能爲力的太上皇,如今都敵不過我們,更遑論等到我徹底掌握紫巫國,他更加沒了機會。”
如此想倒也是,慕容淵的本事與餘思比起來差的太多,做了幾十年皇上都要靠餘思擺脫朝臣控制,日後餘思只會越加強大,距離越來越拉開,慕容淵就算想幹什麼也不可能了。
那日之後,不久,朝堂之上慕容淵便提出禪位康王一事,距離賜封康王短短不到一月,紫巫國的皇上就變了,天也跟着變了。
慕容淵退居後宮,終日悠閒逍遙,當了幾日不到的太上皇就再閒不住,喬裝打扮帶了幾個手下便行走江湖去了,以着當初榮沐的身份,從此自由翱翔天地。
餘思,慕容玓瓅,登基爲皇,昭告天下,同時宣佈了後宮之主,卻沒有告知任何人皇后是誰,姓甚名誰,只知皇后之位已有人選,任何人兀再消想。
微生溦幫着清沫收拾東西,如今朝堂餘思皇位穩定,她已無用武之地,需得儘快趕回都城之中。李昺對微生家的態度很微妙,不守着微生家她不放心。
餘思打發了幾次人來傳話,想要臨走前一起用個晚膳都那麼難,實在是剛剛接手朝務太過忙碌,加上紫巫國這些年重大決策都被袁昌把持,亂的一塌糊塗,想要整理完全還需要些時間,
但他們現在最緊張的便是時間,所以一切都必須快。
第四個派來傳信的宮女告知陛下還要再等一個時辰纔來,微生溦坐在食案前餓的口水直流,和清沫對視一眼,嬌俏一笑,終於不再等了,大口大口吃起來。
當晚睡覺之前,微生溦還是沒有等到餘思,直到第二日起牀纔看見躺在身邊的人,疲累的閉着眼睛,呼吸勻稱,感覺到她醒了也即刻睜開眼睛,滿臉都還掛着沒有消退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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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要完結咯,好捨不得,希望寶寶們支持到最後,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