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夫人的絕子湯出處查了很久,調查期間致使時夫人連飯都不敢吃,水也不敢喝,生怕不小心又服下了絕子湯,最後終於找到問題所在卻是出自時家。
時家有常年爲時夫人送保健藥丸,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功效,不想在時家呆了幾十年的府中大夫竟出了內奸,等找到問題所在提人質問時,早就吊死在了房中,背後之人無從查起,徹底斷了信息。
微生溦從宮中出來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葉殊閣,大年初一的葉殊閣也格外熱鬧,歌舞喧天,想來找玉娘和皎月說說話,偏偏被告知兩人去微生府向她拜年了,便直接尋了處清淨的位置坐下,派人將人喚回來。
玉娘和皎月匆匆從微生府趕回來,微生溦從回到都城都還沒來過葉殊閣,也沒見過她們,此時算是時隔一年的再次相見了。
微生溦擡眼瞧着樓閣中央的水中臺上,優伶們展現着沒有見過的新舞蹈,中間領舞的女子甜美陽光,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給人以親切溫暖的感覺。
舞技比起皎月差一些,但也格外出類拔萃,有一種引人歡喜的魅力,前途不錯。
玉娘和皎月兩人一靠近便跪身請安,微生溦從歌舞上回過神來,笑着將兩人喚起,在對面位置上坐下。
“葉殊閣可還好,你們可還好?”
玉娘端坐着微笑點頭,“一切都好,家主請放心。”
微生溦擡着下巴指了指水中臺上的領舞優伶,“那是誰?”
玉娘側頭看了眼,眉開眼笑的回答道,“回家主,那是從外地其他樂坊選來的漾兒姑娘,纔來葉殊閣三個多月,已經小有名氣。”
微生溦瞧得出來,玉娘是在竭力培養一個新的頭牌,那皎月是何意思呢?
“等了一年,離開時說好的,你可做好選擇了?”
微生溦突然發問,皎月鎮定自若,顯然早已經想好,沉吟片刻便開口,“奴婢想好了。奴婢……選擇後一種。”
皎月爲報復仇入了楊府,不想愛上了仇人的兒子,微生溦給了她兩個選擇,要麼忍痛割愛,要麼即便互相折磨也將人禁錮在自己身邊。
皎月選了後者,看來她對楊羣海的感情比想象的深,微生溦離開的這一年,也一直隱藏着目的留在楊府,留在楊羣海身邊,拖延到如今怕是再也分不開。
“私開礦脈的證據很快就會爆出來,到時你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你和楊羣海也就此成了害死對方家人的兇手,確定還要互相折磨的在一起?”微生溦再一次確定。
她多希望皎月能選擇前者,斬斷這段孽緣。但她做不到,寧願互相折磨着,也不願分開,她只能成全她。
皎月對視上微生溦的視線,斬釘截鐵的點頭,“是,就算互相折磨,就算他會恨我一輩子,就算他不甘願,我也要留他在身邊一輩子。”
微生溦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失去了這個女孩,爲了復仇,付出了一顆真心爲代價。
“明日來府中找我,我給你安排。”
微生溦細細看着那張與前世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即便五官長得一樣,性情卻完全不同,一個剛毅,一個柔美,但都相同的固執和堅毅。
“從此以後,你不再是葉殊閣的優伶,而是教習嬤嬤,教導優伶們舞技,不再出臺跳舞,和玉娘一起管理葉殊閣。”
皎月猛然擡起頭,臉上是驚愕和傷懷,卻沒有開口說話。
她開始是被逼迫成爲優伶,學習舞蹈,如今已是真心喜愛,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再適合爲客人表演,沒有反駁,垂首默認了。
這是每個人做出選擇都會付出的代價,這個代價根本算不得殘忍,至少她還在葉殊閣,至少她還是微生家的人,至少她還不是一無所有,沒有被拋棄。
“多編排新的舞蹈,挑選天賦好的姑娘好好培養,我葉殊閣的優伶要類型豐富,不能單單隻有一個頭牌,任何一個都要優秀的讓人叫得出名字,吸引客人喜歡。”
“唯,奴婢遵命!”兩人齊齊應聲,垂下頭顱。
微生溦視線重新回到水中臺,領舞女子似是發現了她們,不時好奇的偷來視線,卻並不太清晰,不一會就曲終舞畢,熱烈掌聲中緩緩走下臺。
“這個姑娘還太嫩了,多練練再上臺,我要的優伶需得全身心投入舞蹈之中,不是這些浮華盛景,被一個個光鮮亮麗的賓客所吸引。在葉殊閣,舞技爲上,別隻光看臉。”
“唯!”
微生溦又坐了一會,看了幾場不一樣的歌舞,見到了許多新姑娘,直到天色漸暗,葉殊閣漸漸開始熱鬧起來,便打道回府了。
楊貴與安平侯府關於殺害姣陽,私開礦產的證據,已經在剛回都城時,由清沫交給了燕王殿下。春節過後一開朝,無從狡辯的證據便擺到了皇上的案頭。
燕王的手段很聰明,創造一出假戲,讓這些證據由楊府的忠心管家無意漏出,再由愛管閒事的魏王殿下發現,邀功似得傳報給皇上,自己完全不挨邊。
魏王交上的證據清晰明瞭,皇上震怒,當即派宮中禁軍將安平候、楊貴押解進攻,兩府被官兵團團包圍着圈進起來,誰也不許進出。
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得安平候措手不及,滿心疑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被皇上突然問罪。楊貴卻比之他沉穩得多,似乎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面色平靜的如同慷慨赴死。
證據一擺到面前,安平候瞬間明白了,視線凌厲的射向楊貴,帶着深深的絕望。
這些證據他是知道的,楊貴一直私藏着這些證據,楊羣海曾帶着這些證據來威脅他,幫忙救出大牢中的楊貴,不想最後還是泄露了。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臣什麼都不知道,求陛下明察。”安平候垂死掙扎,矢口否認,皇上的憤怒已然燒的旺盛。
他最戒備的便是與他有着血脈關係的皇室宗親,登基便殺死所有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兄弟,只留下了魏王,宗親也全部監視起來,都城之中只剩下曾經立過大功,自改皇姓的安平候。
魏王和安平候雖身爲皇室貴族,卻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虎口下求生,知道皇上最介意他們的皇室身份,一直唯唯諾諾,不敢出差錯,更不敢觸及皇上逆鱗。
今日,卻是徹底犯了皇上大忌。
皇上的大忌,便是皇室中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弄鬼,這是他萬萬不會忍受的。
皇上重重踏着步伐從皇位上衝下來,一腳猛踹在安平候的胸口,大罵,“朕如此重視你,將你全家留在都城,你竟敢搞這些花樣,在自己的封地私開礦產。怎麼,開發礦產想幹什麼,招兵買馬嗎?”
“臣不敢,臣不敢,臣是被冤枉的,臣萬萬沒有叛逆之心,求陛下明察。”
安平候毫無形象的跪爬起來抱着皇上的大腿哀求,老淚縱橫的模樣好不悽慘,皇上卻一點沒有仁慈,一下又一下用力踢他,直接將人踢的動彈不得,這才疲累的用力喘着氣坐回皇位之上,居高臨下俯視着他。
大殿之中跪着安平候、楊貴,還有幸災樂禍站在皇上身邊煽風點火的魏王。
同樣是皇室宗親,他將自己的立場擺的很安全,完全充當皇上的狗腿子,愛管閒事,風評極差,簡直可以說都城無人不厭惡。
但正因如此打消了皇上的疑心,也獲得了更大的自由和安全。
魏王得意於自己呈報上了證據,立了大功,毫無相同境地的相惜之感,洋洋得意的站在一邊,等到皇上踹累了,還不忘上去補了兩腳,罵上兩句。
皇上坐回皇位上,拿着一堆證據,手用力握緊,直接一把摔到楊貴面前,怒喝,“這些證據都是從你楊府漏出來的,你可認罪?”
楊貴沉默的跪趴在地上,頭埋得很深,知曉這次他們是必死無疑,反倒沒了害怕,直截了當的承認了,沒有任何辯解,將當年那樁案子交代的一清二楚。
其中涉及什麼人,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做了什麼事,事無鉅細,全部細細道來。
安平候懼怕的大聲怒吼着‘住嘴’,卻沒能讓楊貴閉上嘴巴,依舊我行我素的交代清楚。
安平候臉色越來越發白,自己努力喊冤,同夥卻不打自招,全部交代清楚,如此便是再沒了反抗的機會,一而再欺瞞皇上,自己無疑罪加一等。
皇上怒咬着牙生生從牙縫裡擠出字來,“好,看在你老實交代,朕便放過你的家人。即刻處以斬刑,當街示衆,不得收屍,所有家財上繳國庫。至於你……”
皇上犀利的視線直射安平候,安平候渾身都在顫抖,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眼眸充滿恐懼的大張着,仰着頭直視着皇上,嘴裡還在不斷請求,不斷喊冤。
“到現在還不認罪,還想狡辯。來人啊,宣旨,安平候欺君罔上,罪無可恕,即刻刺死,全府老小貶爲賤民,當即發配,白良人也不例外。”
“陛下!”旨意一下,安平候瞬間淒厲大喊,緊繃的神經再也忍受不住,一歪頭暈死過去。
皇上處置的太過雷厲風行,滿朝文武剛剛得知消息,旨意便已下達,即刻兩個犯人便被押解到斬刑臺,乾淨利落了結了性命,沒給任何人以反應的機會,更遑論解救。
微生溦聽聞消息都有些驚訝,皇上對皇室之人的防備比她想象的還要深,竟然全然不顧血脈之情,百姓們的議論紛紛,直接下死手,徹底讓他們沒有翻身的機會,真是殘忍至極。
與皇上些許幾次的接觸之中,微生溦只見識到了他貪財的一面,其餘時候感覺並沒有那麼威嚴恐怖,此時才知道那只是他的一面,殘忍狠絕,不擇手段這一面現在才真正見識到。
“吳化天皇上是怎麼處置的?”
清沫一邊替她捏着肩膀,一邊回答道,“殺害朝廷命官爲由,滿門抄斬。”
微生溦再次震驚了,那件案子吳化天只能算是幫兇,卻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看來這個皇上骨子裡完全是個陰冷狠絕之人,對於和皇室宗親有牽連的人,完全不留餘地。
“這是他們自作自受,十妹不必介懷。”
微生溦沒有想到皇上的處置會這麼重,僅僅驚訝一下,並沒有多大心理負擔。
一切都是犯下罪孽的他們罪有應得,運氣不好又趕上這麼個手下不留情的皇上,落得現今這個下場,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走錯了,選錯了人。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一步錯,賠上的可能就是全家的性命。
“這下榮王一下折了安平侯府、楊府、吳化天,可謂損失慘重。”
清沫手上的力道恰到好處,捏的微生溦舒舒軟軟,渾身放鬆,很是安逸。
閉着眼享受着,輕笑着開口,“是挺慘重的,但你不覺得現在這個局面就很有趣了嗎!”
“什麼意思?”清沫沒聽懂,微生溦接着很是有趣的分析道,“你看,時夫人病一好,燕王就失去了無奈偏向他的時家人一衆勢力,榮王如今也損失的只剩左相府,兩廂的實力還真是平允的很。一個軍功皇子,一個皇后生的嫡皇子,不相上下。更有趣的是很可能不久就會增加一個靠山龐大的小皇子,形成三角對立。”
“小皇子?”清沫聽得雲裡霧裡,很快就反應過來,驚訝道,“十妹說的不會是時夫人都還沒懷上的孩子吧?”
微生溦都好笑的‘噗嗤’出聲,“時家人可是覺得一定會懷上,也一定會是皇子,已經做好了爲這個還沒到來的皇子爭奪皇位的準備,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清沫了悟的沉吟了片刻,“若到時時夫人真生下皇子,那就是三方勢力,各有長短,十妹覺得誰更可能贏?”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燕王,十妹應該也覺得是燕王吧!”清沫肯定的回答,微生溦笑着承認。
“確實燕王更可能贏,反正榮王我是絕對不會讓他贏的。”
“那時家人……十妹真的要保持中立,誰也不支持嗎?”
外人看來微生溦是站在燕王一邊,只有自家人才知道微生溦的真正想法,她誰也不支持。
“等到小皇子生下來我就徹底不和燕王來往。現在不過利用他幫我除掉榮王罷了,誰做皇上都可以,榮王絕對不行。”
現在的皇位爭奪還在榮王和燕王兩人之間,想除掉榮王,自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燕王。但等到榮王這個對手不存在,她就再不會和燕王有交集,那時纔是真正的中立。
“燕王殿下不會記恨嗎,若是等他登上皇位,說不定會對付我們微生家。”
清沫的擔憂很有可能,微生溦也相信,若是燕王登上皇位,很可能會對付微生家,單單微生家的勢力就足夠他懷疑和防備,但她完全不怕,力量握在自己手中,就無需害怕。
“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我能放任他奪得皇位,就能讓他失去這個皇位,那就看看到時候,我和他誰更厲害了。”
微生溦說的輕鬆無辜,像是在討論誰的力氣大一樣,單純到讓人感覺可愛,卻又心知肚明她的聰慧,和話中深層可怖的含義。
皇上的旨意執行的很迅速,楊貴和安平候被處斬不久,後續事情接二連三就辦好,楊羣海帶着全家被趕出門,身無分文,各自散的散,走的走,只剩下自己和妻兒三人。
皎月的身份已然暴露,微生溦在皇上面前求情,寬恕了她的逃跑罪責,還替她洗清了罪臣身份,從此再不是需要隱姓埋名,怕暴露真實身份的逃奴,擁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
楊貴害死姣陽全家,現在女兒又害死仇人,害得楊羣海一家落魄,可謂報得血仇,但兩人剪不斷的感情,卻成了糾纏不清的孽緣。
皎月突然出現在楊羣海一家三口面前,從微生溦回到都城,清沫將證據交出去後,她也離開了楊府,一個多月未曾露面,再露面已成了他的殺父仇人。
楊羣海五味雜談,看着對面依舊妝容精細的漂亮女子,還是那麼的春風搖曳,自己卻成了喪家之犬,未來的路還不知該如何走,對於這個仇人,也不知該與何種心態面對她。
恨之入骨,還是哀嘆命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