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生溦瞬間滿面燦爛,到了凌陽郡尋找無疑大海撈針,直接從噬魂人身上找突破豈不更快,要知道嗜血門普通殺手各國各地都有分佈,唯獨噬魂人最是嚴苛隱秘的統一集中在凌陽郡,只有出任務纔會離開,可以說是老巢的守衛者。
有了目的,微生溦瞬間開懷了,心情雀躍的跟着小廝前往郡守府,四人四馬穿過條條繁華街道,路徑漸漸清幽起來,最後停在一條寬敞大路邊,兩側挺立着幾戶富貴宅院,郡守府位立正中,府門威嚴磅礴,氣勢逼人。
微生溦遠遠便看見了徐福成,身旁還有一位同樣華貴的男人並排立於府門前,一張胖乎乎的大圓臉敦厚親切,笑眯了眼睛,見人來即刻熱情的迎上前,這應該就是吳化天了。
微生溦對吳化天的第一面感覺就是扮豬吃老虎,這張胖乎乎的臉很是有拉近距離降低心防的作用,一臉憨態誠懇的模樣實在難以與壞人相對等,但正因爲最是不像,有時做起壞事才更加得心應手,造成的影響力和破壞力也是笑中帶刺,柔中帶刀。
徐福成歡喜非常的激動迎上前,興奮的手腳都有些不知如何放,僵硬的拱着手不停談笑着,說着久違之類的客套話,帶着諂媚討好,很是殷勤。
記得兩年前舉家離開邡州城時徐福成對她都還不是這個態度,當時雖也很是友好,但僅僅是對於她這個一家之主的禮貌態度,現在卻是真真正正的討好,很是狗腿子的亦趨亦步跟在她身側,不停說着漂亮話,讓她聽得心煩。
徐福成心中時常感嘆自己的好運,多年前便與微生家相識,並且保持着這麼多年的友好關係,真是祖宗顯靈保佑,他徐福成不當繼續平淡庸碌。
又不得不暗罵自己的愚蠢,當初怎麼沒有堅持說和兩家的婚事,若是將這個女孩娶到家中,那麼如今富貴尊榮的便是他徐家,從此在朝堂、在都城、甚至在天下,都將是數一數二的家族人物了。
微生溦的本事實在太出人意料了,短短兩年時間,便在都城中掀起那般多的風起雲涌,生意越做越大,勢力越擴越廣,如今更是將整個天佑國的經濟抓在手中,絕對是千百年歷史更迭上都絕無僅有的女中人物。
微生溦三人除了下馬時客套的揖了揖手,道了聲‘徐大人、吳大人’,便再無一句話,直接沉默着跟着兩人進到府中,坐上備好的酒宴。
酒宴從午時起確實已經備好許久,溫在廚房中,人到時便可隨時上菜,用膳的時間已然過去,兩位大人等着他們卻還沒用過,微生溦三人在破廟中與三位長老對峙也還沒用,既然都到了酒宴上,便也不客氣,一一品嚐起來,不時讚賞兩句,引得吳化天欣喜不已。
“不知家主幾時到的貢芸郡,未能及時相迎實在失禮。今日聽見衙中士兵議論街上看見一行華貴公子帶着幾個孩子,心下便猜測會否是一月多前離開都城的微生家主,故派人前去看看,本也沒抱希望,想着腳下這般貧地家主也不稀的來,卻沒想到竟是大大的驚喜,得見家主尊榮,真是本官三生有幸。”
吳化天很是高興的大笑着,舉起酒杯遙遙看向微生溦和餘思,“招待不週,家主、餘思公子、清沫小姐多多包涵,本官先乾爲敬,你們隨意。”
說着一仰頭將滿杯酒水一飲而盡。
吳化天作爲主人說了話,接着便是徐福成,又是一番客套討好話,微生溦根本懶得應付,假笑着一句話沒說,兀自挑着喜歡的菜吃,偶爾有人敬酒沾沾嘴脣,也不喝,她的酒量稍兩杯就會醉,至少睡個兩天才能醒來,難免耽誤事。
爲了保險起見,在外她從不喝酒,更何況有危急要事在身,更是潔身自好。
剃頭挑子一頭熱的酒宴就在這樣熱臉貼冷屁股的狀態下詭異結束,微生溦從頭至尾說的話十根手指都數不滿,清沫本就清冷少言,更加一個字沒說,唯有餘思看兩位熱情的大人實在可憐,不時好心的附和兩句,這才避免了客人完全沉默的尷尬。
“膳也用過了,多謝吳大人款待,我們還有事,便不多留了。”
餘思率先道謝起了身,微生溦早就吃飽坐不住了,跟着餘思客套道了兩句謝,三人這就要準備離開,吳化天急急忙忙開口挽留,“三位好容易來一趟,不如在府裡多留兩日,貢芸郡有好些好玩之地三位想必還沒去過,不如本官做嚮導,親自帶三位到處逛逛如何?相逢便是有緣,家主與徐郡守也多年未見,還請不要推辭。”
“實在太過打擾了,大人一郡之首事務繁忙,如何敢勞煩您大駕,多謝大人好意了。”
餘思說起客套話真是一套一套的,面上裝的好不感激,再三致謝,微生溦看着他拱手有力的模樣心中好笑,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冷然深沉。
“誒,餘思公子太過客氣。不如這樣,就明日,明日城中蹴鞠場剛好有場比賽,都是城裡的蹴鞠好手,不如到時一起去看,晚間用了晚膳再行離開如何?不過一日,既盡了本官的地主之誼,也不至於耽誤幾位的事,豈不剛好!”
吳化天燦爛溫和的笑着建議,滿臉的肉堆成一團,眼睛虛眯成一條小縫,樂呵呵的張着嘴,竟有些說不出的親切可愛,放鬆戒備。
微生溦頓時被自己的這種感覺一駭,看來這吳大人這張臉還真是魅力無窮,蠱惑人心的本事天生自帶的。
“是啊是啊,好容易見着都還沒能多說幾句,豈不太過可惜了,明晚再走也是一樣的。”
徐福成不知吳化天的真正目的,不過以爲同自己一樣想要拉近與這位女家主的關係,討好她求得好處,卻不知與他所想恰恰相反,甚至連他自己也被無情利用了。
安排了住處,下午隨便逛了逛郡守府,徐成福纏着微生溦說了好回話,終於解放的回了吳化天安排給他們的院落,小巧精緻的院子住着微生溦三位客人,丫鬟小心翼翼伺候着,茶水點心一刻沒有少過,還不時換上各種花樣,可謂細心周到。
微生溦與餘思睡在一個房間,天色漸沉,月光柔軟,兩人肩並肩躺在牀上,頭髮鬆散開披滿枕頭,頭挨着頭混合在一起,分不出那墨黑長髮究竟是他的,還是她的。
“你說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噬魂人比他們提前到達的貢芸郡,想來已經周全安排,從他們上午進到城中開始便在一雙雙眼睛監視之中,此刻也定然分佈掩藏在郡守府裡,只是不知道是會如何動手,何時動手。
微生溦忐忑而期待的等了一夜,天漸漸拂曉都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知曉他們不會今晚動手,只得失望的閉上眼睛緩緩睡去。
微生溦醒了一夜,說好第二日一起去看蹴鞠比賽,都生生被她睡過頭了,直到正午時分才被肚子餓醒,伸了個懶腰懶懶散散喚進丫鬟梳洗起了牀。
說好的計劃被取消,兩位大人心中不悅面上也不會有任何表現,反而關切的詢問是否不熟悉環境,是否認牀,是否丫鬟伺候不好,是否昨晚沒睡好?
微生溦看着吳化天那張和藹虛僞的面容就覺得討厭,根本懶得理會,直接將所有針對她的問題轉給了餘思,讓他代勞應付兩位大人的熱情‘關心’,用了午膳又懶懶散散回了房間繼續睡覺,直到下午晚膳前纔出來。
讓微生溦失望的是,等待的刺殺遲遲不來,三人用過晚膳後吳大人信守承諾的放他們離去了,沒有多加挽留,也沒有殷勤的派人馬護送,禮數週全客氣的將人送到府門口,反倒徐福成不捨就這樣放過微生溦,還想多留她一留,被吳化天勸住了,只得頹喪作罷。
直到出了郡守府微生溦都有些愣神,他們就這麼輕鬆出來了?吳化天就這麼簡單放過他們了?微生溦此時都不由懷疑,她和餘思是不是太神經過敏了,也許那些噬魂人並非爲他們而來,就算是爲他們而來也可能與吳化天沒什麼關係……
各種猜測縈繞心扉,微生溦此時有些理不清頭緒,將詢問的眼神轉向了餘思和清沫,清沫也是一頭霧水,一語未發的保持着警惕的護衛工作,餘思則微微蹙着眉,沒有回答微生溦的問題,似乎根本沒有聽見,腳步習慣性的邁動着,神思體外的認真思索着什麼。
三人氣氛有些奇怪,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本以爲會有所收穫,浪費兩天時間卻是一個人影沒見着,不由有些情緒低迷。
“我們還是按着先前的計劃前往凌陽郡,噬魂人若真衝着我們來,路上總會出現的,大家一路小心戒備着就行了。”
餘思終於從思考裡回過神來,似乎也沒理出個什麼頭緒,面色並不太好。
“現今只有如此,大家連夜出城,明晚再找地方歇息,爭取三日內到達凌陽郡。”
做了決定便利索行動,夜晚的街道上寂靜無人,三人各自牽着馬躍身而上,手中馬鞭抽動,高大健碩的馬匹死命揚蹄,飛一般奔馳在寬敞街道上,揚起層層灰燼,鋪天蓋地。
微生溦和餘思理不清頭緒之事很快就有了答案。
微生溦、餘思、清沫三人不停不歇疾馳一夜一天,第二日傍晚到達有些往事回憶的槐林郡。
槐林郡便是微生溦和餘思真正意義上的初識之地,當時餘思被噬魂人追殺命懸一線倒在一處小巷中,被偶然經過的微生溦救下,就此以後,兩人的人生便牽扯在一起,再無法分割。
當時的餘思重傷昏迷,根本不知道微生溦,還是後來跟着照顧他的影衛尋到了邡州城微生府,見識到了那個超乎想象的年幼女孩,聰慧近妖,比他還要讓人不可思議。
而微生溦也沒想順手一救之人竟還會找上門來,並且死皮賴臉着便不走了,朝夕相處生出了感情,存下了心意,從此便再也無法從對方人生中逃離開。
槐林郡就如月老手中的紅線,將兩人咫尺天涯的拉到一塊。
再來這個地方,餘思只覺感觸良多,雖則幸運的在此遇到了微生溦,自己此生的摯愛,但在此之前,也是在此失去了寰宇城衆多的兄弟,還有看着自己長大的林叔,這也是他心中永遠無法忘卻的記憶,爲了保護他,失去了珍惜的性命。
餘思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身在高位,免不了無辜生死,在這亂世中人命就是兒戲,毫不值錢,但那日死去的都是自己最親近之人,終究無法忘記那日的滿山血色,染紅了整個小山丘,帶着數不清的年輕生命,埋葬在記憶深處。
餘思駕馬路過那個小山丘時直直停了下來,晚霞的餘暉照射在光禿禿的小山丘上,溫暖而安詳,沒有那血淋淋的屍體,沒有那漫天撲鼻的血腥,就像故意抹去那段記憶一般,揮灑了所有的殘忍過去,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只是一片乖巧寂靜。
“當年在這裡,我差點死了。”低沉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裡,輕的幾乎聽不清。
微生溦駕着馬緩緩並肩而來,仰頭眺望着前方,地平線上豔麗晚霞耀眼奪目,好看的捨不得移開眼,臉上不自覺被眼前美景所感染,帶上了明媚溫和的笑意。
“噬魂人的彎月傷口,那是我第一次見。”微生溦嘴角帶笑的輕聲說着。
“從那以後我就發誓一定要爲死去的林叔報仇,嗜血門、段涯,一個都不會放過。”
餘思神態平靜,語氣卻是異常堅定,身在江湖亂世,每個人身上似乎都揹着血海深仇,微生溦如是、餘思如是、皎月如是,究竟是時代的錯還是人性的錯,若是投身在頭腦普通之人身上,即便身負血海深仇也無能力得報,是否會心中輕鬆一些?
“你說段涯和嗜血門攪在一起會不會就是因爲當年任務沒有成功,從未失手的天下第一殺手噬魂人出手,你卻活了下來!”
微生溦的話一下讓餘思回過頭來,眨眼想了想,似乎很有這個可能。
段涯在嗜血門的消息寰宇城剛剛得知,還沒來得及進行分析猜測前因後果,微生溦一句話倒是點醒其中關係。
嗜血門的殺手並非所有任務都能完成,但那也僅限普通殺手,對於王牌噬魂人而言,餘思是唯一的例外,也可以說唯一的恥辱,這個恥辱致使了買主段涯的一敗塗地,爲了爲自己的失手負責救下段涯,兩廂從此糾纏在一起,如此解釋也不足爲奇。
嗜血門在江湖之上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存在,倒讓寰宇城忽略了這個可能,才致使段涯近九年來平平安安掩藏在嗜血門內不被人知道。
有了這個猜測再從另一方面想,嗜血門的武功高深莫測,便是微生溦、餘思也沒有自信保證以一敵衆,段涯九年來身處其中耳濡目染,即便不學武功,冷血無情定也學了十成十,若再學了武功,怕是更加難以對付,此行對他們而言,可謂危險重重。
“想再多都無用,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與你一起,任何危險我也不怕。”
餘思伸出手緊緊握住微生溦的小手,攥在掌中摩擦着,抓到嘴邊輕輕一吻,溫柔笑着,“謝謝你,遇到你真好!”
微生溦的昏睡症是在剛剛入城之時發作的,嬌小的人影坐在緩慢馬身上搖搖晃晃,眼睛疲倦的微虛着,頭低垂着一點一點,抓着繮繩的雙手不時鬆軟,好幾次差點掉下去,看的清沫驚心膽顫。
“昒昕,怎麼了,困了嗎?”清沫微微加快速度趕上微生溦與她並肩前行,餘思聽着聲音也回過頭來,不解的看她一眼,帶着詢問。
“是啊,好睏,好想睡覺。”
微生溦垂着頭喃喃低語着,眼睛已經徹底閉上,好像完全睡了過去。
餘思這時也發現微生溦的不對勁,勒停馬垮下馬背,抓住微生溦馬匹的繮繩拉到路邊,一把將馬背上睡着的人兒抱下來,牢牢鎖在懷裡探着她的呼吸。
“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困?”清沫焦急地上前來摸摸微生溦的額頭,並沒有發燒,連着喊了許久都沒反應,看着也沒什麼不舒服,只是一副睡着的模樣,可進城前還好好的,哪兒有困得這麼快的,實在太過奇怪。
餘思沉默的擰起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即刻迎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