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時簡單的一輛馬車四個侍衛,走時卻是浩浩蕩蕩威風氣派,護送的侍衛排了長長一條街,中年男人越發恭敬的垂手兩側,便是馬車也與來時不一樣,雖不及都城中衆多大戶人家的華麗奢侈,卻是真正象徵身份的皇家馬車,百姓見之紛紛退避三舍,跪地俯首。
“這女皇態度轉變的也太快了些吧,究竟怎麼個意思?”
微生溦坐在馬車裡疑惑的撐着下巴,看着兩側通透垂幔外跪了一地的百姓,很是無奈。
“還能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那個引路石的,還自己做了一個,我都不知道。”餘思抱着微生溦的腰,舒服的靠在軟座後。
“機緣巧合見過,其實沒什麼了不起,只是一種特殊的石頭,不過很少人知道罷了。”
微生溦此時有些後悔,何必剛纔在女皇面前驕傲自大,炫耀本事。早知道服服軟偷偷尋個機會溜走算了,現在被請求着留下來更麻煩。
“你連引路石都知道,她當然要把你留下來,誰讓你自己炫耀賣弄。”
餘思幸災樂禍的偷笑,微生溦癟着嘴,“我怎麼知道女皇陛下這麼能屈能伸,我不過想威脅她別和我們爲難,哪兒想……。”
哪兒想直接把她當了貴賓,待遇都跟着升級。
“我覺着這個女皇陛下……。還不錯。禮賢下士,體察民苦,總的來說是個好皇上,至少比臨安國、天佑國的皇上要好。”
餘思的說法微生溦贊同,但她實在不想在這呆,不僅有鬼天氣,還沒好吃沒好玩的,水都用不自在不舒爽,地界又小,空氣裡滿是沙城,一點都不舒服。
“先彆着急,看看她後面怎麼說,反正都在這了,只有忍一忍。”
餘思最是瞭解她的心思,別說挑剔的他們兩個了,佳佳、清沫幾個都不喜歡這,想着快些離開。
“你說皇宮裡的菜也像雨林館裡的那麼難吃嗎?”
她最近算是瞭解了,雲沙國缺水缺食材,吃方面都是能飽就行,哪兒有那珍貴東西追求味道的享受,所以大部分百姓都和雨林館吃的一樣,簡單粗糙,毫不講究,不知道作爲一國之君的女皇是不是也吃的這麼糙。
哪天留在皇宮吃頓飯,嚐嚐味道,若還不錯就想個辦法改善伙食,可不能再委屈下去了,否則她的味覺都要失靈了。
而後的日子女皇時時宣微生溦和餘思二人進宮,開始只是拉近關係的說些閒話,後來漸漸開始加入一些生意、政治問題,兩人自然大膽發表自己意見,甚至暗暗祈禱女皇想問什麼快些問,有什麼目的快些說,也好早些放他們離開。
“如今天下爭鬥不斷,臨安國地勢險要偏安一隅,紫巫國與天佑國以及許多遊牧小部落摩擦不斷,我們雲沙國地薄物稀,全靠着從他國購進,受制於人,每年所得的財富全都傾注於此,勞勞碌碌也僅能求得溫飽而已。”
雲沙國的經濟主要來源於沙漠礦產,雲沙國擁有大面的礦產資源,這也是他們隱藏在這寸草不生的荒漠還能繼續生存下去的緣由。
豐富礦產製造出豐富利潤,但這些利潤卻也僅僅只能滿足百姓們的基本生活。
“這種情況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習慣了不是嗎?”餘思說話直率刻薄,女皇陛下非但沒動怒,反而欣賞他的直言不諱,或許這樣才能更真實的瞭解那些被美化的情況。
雲沙國的任何細小情況身爲女皇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因爲習慣了而不自覺被忽略,不自覺被遮掩、美化,不願真實面對真相的殘酷,需得有膽大之人來和她說真話。
“陛下想要改變百姓們的生活?”微生溦剝着橘子一口一個,味道清甜舒爽,但實在太少了,每人面前就放了五六個,還是因着他們是貴賓纔有這般享受的殊榮。
“這是自然,朕乃雲沙國的皇上,希望百姓們生活生活富足安康,不用再受牽制之苦,這是朕一生的夢想!”
“所以陛下看上了我?”微生溦笑得燦爛無害,衝着女皇還挑了挑眉,一臉的邪笑,竟逗得女皇陛下不經意臉紅,微微僵下了表情。
不會吧,我開玩笑的,可別真看上我。
看着女皇微紅的臉,微生溦再不敢造次,一本正經的老實坐着,表情一動不動。餘思側臉看她,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眼神在說‘老實點,少拋媚眼到處勾引人。’
“昒昕公子才能卓絕,商會辦的有聲有色,我們若能達成協議,自是雙贏的局面。當然,先前的無理要求是朕失禮了,若你同意,市價八成朕欣然接受。”
女皇這是在和她談生意,但這筆生意微生溦卻不打算這麼談。
“那日陛下既是失禮,我也不過隨口說說。今夕非往昔,萬事都要從頭談。”
今日並非前些時日女皇邀請的隨意閒談,這是個小宴會,隨意找了個風暴安然渡過沒有傷亡的慶祝由頭,集了好些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大臣,不過是想介紹介紹微生溦和餘思,順便談些正經事。
宮人傳旨來請時,微生溦聽聞這個由頭好生嘆了口氣,那場風暴她可是親身經歷了的,可謂兇險至極,足足颳了一整天,整個雲沙國都籠罩在風暴之中,街道上被席捲一空,荒無一物,能見度幾乎爲零,完全不敢去到外面。
當時大家所有人都聚在雨林館最牢靠的一間石房內,互相挨靠在一起,房門窗戶關的牢牢地,但還是有風沙從縫隙裡吹進來,聲音‘噗噗’的用力敲打着,簡直不得安寧。
阿姝嚇得完全蜷縮在微生溦懷裡,但似乎經歷了許多大波大浪,倒沒有不爭氣的嚇哭,一直直直望着微微顫動的房門呼吸緊促,手指捏的死緊,最後結束時指甲都斷了好幾根。
記得風聲無休無止的吹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早晨終於停止,但還是不怎麼敢開門,直到有侍女前來叩門才終於見到外面的景象,只能用一個顏色來形容,蒼茫茫的一片‘暗黃’。
入眼皆是沙土塵埃,房樑、地面、巨石,全部被沙塵籠罩,天灰濛濛的,空氣中的沙塵比以前強烈十倍,用衣襟遮着口鼻纔敢呼吸,某則全是嗆人的沙子。
侍女,或者說全雲沙國的百姓,對於這種情況好似習以爲常,並未發生多大慌亂,風暴來臨時經驗嫺熟的全部躲回房子、石洞,風暴結束後迅速清理起來,一切行雲流水,自發主動。
大臣們聽見微生溦的話滿是氣惱,其中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怒哼一聲開了口,“這位公子好生氣派,陛下好言請求,如此不識擡舉,得寸進尺。”
微生溦不在意的噗嗤一笑,“年紀大了就該更穩得住纔對,我話沒說完,何必這麼心急。”而後不理會蒼老達成的氣憤面色,視線笑着轉向女皇,“陛下說,是不是?”
微生溦對天起誓,她絕對沒有勾引女皇的意思,所作所爲都是依從自己的內心和習慣,可爲什麼看着女皇望着自己的眼神會這般心虛。
雖然受人喜愛該是開心的事,雖然男女通吃充分展現了她的魅力,但她一點都不想忍受來自餘思的幽怨眼神,而且她是女的,她不好女色!
微生溦狀似悠然的轉移開視線,拿着自己案上的最後一個桔子剝開,一瓣一瓣放進口中。清晰感受着女皇毫無消減的灼熱視線,見她那般愛吃桔子,招了宮人將自己面前的端給她,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餘思看着女皇那熟悉的眼神心口發悶,伸手入袖掏出一塊絲巾,擡起繡工精妙的寬大袖袍伸向微生溦,滿臉寵溺的小心替她擦拭下嘴角,不顧衆多外人在場,笑得溫柔,“慢點吃,我的也給你,真是個小饞貓。”
引人遐想的曖昧話語果然瞬間在宴會大殿內引起震動,衆人先是驚訝無聲,而後爆發出一陣倒吸氣聲,接着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神情是嫌惡曖昧的,卻是餘思想要的結果。
微生溦無奈卻也沒有解釋阻攔,至少女皇失望和震驚讓她滿意,想來不會再用看情人的眼神熱烈的看着自己了。
“昒昕公子想要怎麼談?”緩了許久女皇才從突如其來的斷袖曖昧中回過神來,看見餘思眼底的那抹挑釁,瞬間就明白了,不再糾結,端正了女皇的姿態說起了正事。
“在那之前,我斗膽想問女皇陛下,準備繼續這樣坐以待斃下去嗎?”
“此話爲何意?”
“水,水的問題沒解決,我不願與雲沙國做生意。對於一個隨時都可能自取滅亡的國家,我不稀罕花功夫結交,浪費精力。”
“大膽!”
微生溦話一出,蒼老打成立馬起身怒喝,手指着微生溦都有些發抖,顯然氣的不輕。
女皇稍安勿躁的擡手製止大臣,反而隱隱興奮的笑了,她有預感,接下來的談話絕對會讓她驚喜,“如你們所知,我雲沙國缺水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朕時時刻刻都想讓百姓們過上正常的生活,不必爲水煩憂,但……”
“但無計可施?”
女皇毫不避諱的點頭,無奈的肯定微生溦的話。
“既無計可施,就該想想其他的出路。”
“若非你們也是和那個罪臣一夥的?這是我們雲沙國的內政,不與外人相干。”
蒼老大臣又赫然接了微生溦的話,語氣很是憤怒固執,微生溦已能判定,這個大臣應當就是固守沙漠那一派,他所說的罪臣,自然是不久前以死明志自殺的那位。
“我對你們的政事纔不感興趣。女皇畢竟如此真誠,我也不好完全駁了您的面子。但我要做便做雲沙國的所有生意,一點糧食蔬菜的買賣我不放在眼裡。”
“口出狂言,你當你是什麼人,狂妄自大,雲沙國所有的生意你也能吞的下?”
雲沙國再弱小也是一個國家,而且以礦產業爲主,這可不是任何商戶都可碰的行業。
所有人都知道,疊玉商會主打農業生意,其餘生意衆多,但也沒聽說過涉及礦產,這句‘狂妄自大’倒是形容正確。
“吞不吞的下自然有我這個老闆說了算。雲沙國的主打不過礦產和武器製作,這些我都再熟悉不過,你們只管說願意不願意即可。”
微生溦話一出,立馬又大臣提出了反對,“這怎麼可能,礦業乃我國支柱,如何可能交給外人這不是自斷生路嗎?”
“正是,疊玉商會主導農業,怎麼可能懂得礦產之事,聽都沒聽過,背後定是有什麼陰謀,絕對不可交到他的手中。”
大臣們一個二個都是反對,苦口婆心發表着意見,勸諫着女皇陛下三思而行。
女皇也正是有次疑惑,“昒昕公子不知何時插手過礦產上的生意,如何我們都不知?”
“你們不知道的多了,生意這種事情都是相通的,不外乎人脈關係、流通渠道,昒昕便是那絕佳的人脈所在,整個江湖都是他的靠山,經他的手,所有生意都將比原來增長利潤一倍不止,這些傳聞總還是聽過的吧?”
餘思慵懶的支着腿輕言着,曾經的疊玉商會已然是了不得的存在,如今背後神秘老闆的身份公佈出去,只會更加的勢如破竹,不可抵擋。
如他所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昒昕就是江湖中的傳奇,日後自當更加輝煌。
“其實只有將雲沙國的生意全部交給我,女皇陛下、大臣們,才能徹底安心不是嗎?”
微生溦邪笑着,她製作出引路石的消息在場之人自然都知道,這樣一個掌握國家生死秘密的人只有讓他深入朝廷,深入國家,才能真正的控制住。
“陛下需要給我一個不背叛雲沙國的理由,這便是我替您想出來的最好的理由——利益!”頓了頓,望着上手的端莊女皇,接着道,“商人最重利,便是爲了這獨一份的利益我也不會把引路石的秘密告知外人,陛下也可放心,我也有利可圖,不是雙贏的法子嗎?”
女皇面上在笑,心中卻是越漸深沉,她看不透這兩人,不知他們所言真假,不知他們真正目的。明明是自己將他們招來雲沙國,卻感覺被反客爲主牽着鼻子走,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
“兩位究竟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微生溦幾乎想要仰天長嘯,他們就看着這麼不像好人嗎?明明是你們把我們帶來的好不好,我不過應勢而爲,而自己謀求利潤罷了,怎麼就變得好像意圖不軌?
“目的?目的當然是賺錢了,你們應當比我瞭解我所代表的價值,我手中有你們的把柄,想要我閉嘴,用利益來收買我呀。”
微生溦說的輕鬆幽默,卻只有餘思覺得搞笑,在場其餘人皆是滿臉陰鬱慎重的表情。
“條件我擺在這裡。雲沙國所有生意交給我,每年利潤上交三成,外加五十萬石穀物糧食,和足夠的蔬菜、油、肉,夠全國百姓生活。願不願意,大家看了辦。”
微生溦態度很是隨意,蒼老大臣氣的不止手,渾身都在顫抖,指着微生溦大罵,“豈有此理,擺明了欺負人。”而後便對女皇道,“陛下,這生意我們不做也罷……。”
可女皇卻完全沒理會他,直直看着微生溦,突然開口,“一成利潤能達多少?”
這算是和軟同意了?
微生溦雖對雲沙國的具體情況並不十分了解,所以沒有給出肯定回答,“這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具體有多少產業,等我給出您預估,若滿意,到時候再談。”
微生溦的嚴謹不誇大女皇很是滿意,淺笑一聲同意了,甚至吩咐了人將所有相關資料文件交給他查看,得到了全場大臣的反對,卻完全沒有理會,固執己見的揮手散了。
微生溦知道,今日這場宴會談判算是通過了,文件隨着出宮一同被送到雨林館,侯佳佳剛好在門口,看着侍女抱着的一堆堆文件一陣頭大,深深爲微生溦感到讚歎,體貼的親自端了杯涼茶給她,又深表可憐的看她一眼,邁着輕鬆地小步子出門玩了。
最近侯佳佳和阿姝皓月幾個都是早出晚歸,雲沙國的地形圖早就畫好了,並且瞭然於心。
如今出門都是去找各自的朋友,自從微生溦和餘思第一次被女皇召見風風光光的出了皇宮後,許許多多的人都知道了雨林館住着兩位有錢的大人物,是來和女皇談生意的,若是成功了,日後雲沙國便不愁吃穿,所以對待他們很是熱情。
這種熱情主要體現在皓月、阿姝這些閒着沒事的人身上,微生溦和餘思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百姓們的熱情只能傳達給這些愛出門的人身上,知曉他們是大人物的親戚和家人,對他們很是親切,也結識了許多同齡的人一同聊天玩耍。
對於這個雲沙國,終於不再感覺那麼排斥,有了可以玩耍的朋友,也不再那麼孤單。
阿宸還是大多時間呆在房間看書,皓月、阿姝、侯佳佳幾個則是日日往外跑,有時中午都趕不及回來吃飯,直接在朋友家裡吃,關係好得很,只可憐微生溦和餘思兩個日日辛苦的埋頭看文件。
“沒想到這雲沙國還是挺有錢的,還真是意外收穫。”
微生溦從文件裡擡起頭來,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僵硬的腰背,舒服的向後倒去躺在涼快的軟席上,身邊擺了兩盤水果,全是女皇專門派人送來的,在這雲沙國,可謂珍貴無比。
“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能想着法的掙錢,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窮死的,整個掉錢眼裡了。”
餘思跟着躺下來,連看了四五天的文書,眼睛都有些熬不住,舒服的閉着養養神,一條溼毛巾適時蓋到眼睛上,爽的小聲嘆息起來。
微生溦在自己臉上也蓋了張溼毛巾,若是被外人看見,珍貴的水資源就這麼被他們用來浸溼毛巾敷臉,還不知道得多罵他們敗家子呢。
臉上傳來舒爽清涼的觸感,整個皮膚都溼潤了,聽着餘思的話,呵呵笑起來。
他可真猜錯了,她上輩子不僅不是窮死的,怕該是富死的,就是因爲太有錢所以才被人嫉妒被人害,原來自己還沒長記性,這輩子也極力追求着財富。
“是不是覺得我很市儈?”
微生溦呵呵笑着轉頭問他,可惜臉上蓋着毛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他那一臉隨性悠然。
“愛錢怎麼了,誰不愛錢。愛錢是一回事,賺錢又是另一回事,世上愛錢的人多了,能賺錢的卻沒幾個,你算是裡面一等一的,該是驕傲的事!”
“這我當然知道,誰賺的過我呀,只是有些對不起你,本來可以早就走的,結果又留了這麼久,就因爲……”
“因爲你發現了大商機。”
餘思一口搶答了她的話,伸展開手臂墊到微生溦腦下,另一隻手枕在自己頭下。
“有這麼有錢這麼會賺錢的媳婦我該高興纔對,這樣以後咱兒子就不怕沒錢娶媳婦了……”
餘思沒正經的開着玩笑,微生溦一把掐着他手臂上的肉,“你再說,誰要給你生兒子?”
“我錯了我錯了,”餘思抽回自己的手臂連連道歉,“我不知道你喜歡女兒,其實女兒我也喜歡,像你一樣漂亮聰明,那我們以後就生女兒……。”
微生溦跳起來打他,餘思機靈的早她一步竄了起來,嘚瑟兩下就衝出了房間,只留下一連串的賴皮笑聲,大叫着“我去給你端涼茶”,不一會就跑不見人影。
微生溦將自己得出的結論書面形式傳遞給女皇,即刻便得來傳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