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安總覺得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再哪裡見過他,圍着他細細饒了幾個圈子,仍然沒有想出來。
那士兵眼睛滴溜溜直轉,忙道:“小人在伙房前站崗,姑娘來過兩次。”
慕長安恍然大悟,對,就是他,還有他那個奇怪的眼神。
只是就算慕長安見過他,也不能爲他證明,身份可以僞造,若沒有人出來替他作證,那麼爲了安全起見,便不能在讓他自由行走。
紀南衡瞟了他一眼,細細讀起他的戶簿,“周宇,男,二十四歲,周莊人氏,周莊,可是北地的周莊?”
“是的,只因爲遭了流寇,故而一路逃亡,正好遇上王府招兵,便入了軍。”士兵恭敬的解釋,時不時看看紀南衡。
“家中可是隻剩下你一人了?”紀南衡看着薄子道。
士兵頓了一頓,隨即便道是。
“來人,將他扣下!”紀南衡一聲令下,便有兩個士兵將他押住。
衆人皆不解,怎麼突然就抓了他,被抓的士兵更是呼天搶地的喊冤枉。
紀南衡冷哼一聲,“薄子上清清楚楚的寫着你逃亡的時候還有一個老母就安置在帝京,以買菜爲生,如何說沒有!”說完將手中的薄子拋在他面前。
那人一愣,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怎麼,既然作爲刺客進來,連軍中的規律都不知道嗎?爲了防止有人混入軍中,各士兵的戶薄分爲兩份,一份放在統領手中,方便查看人數,這份上只是簡單的記錄你們的信息,至於其他更加詳細的信息,則交由王爺保管,帶走!”
那人一聽,連忙磕頭求饒解釋,紀南衡卻惘若未聞,而帶軍統領和無雙因爲失職,自然免不了一頓責罰。
軍法嚴厲,噼裡啪啦的棍棒落在,旁人看着都疼,受罰的兩人卻一聲不吭,完了,兩人咬牙膝跪地。
紀南衡面上纔有些緩和,“行了,下去吧!”說完拉着慕長安離去。
一路上,慕長安都盯着紀南衡,來到帝京,她覺得紀南衡變了許多,她從來沒有見過行事這般雷厲風行的他,手段乾淨利落,果然,大理寺少卿並不是白叫的。
若他們離開帝京,豈不就埋沒了他的一身才華,就算是利劍,總要出鞘纔有施展的機會,更何況是他。
“想說什麼便說吧,何時學會無雙的那一套了。”紀南衡並不看她,只是牽着她,繼續往前走。
慕長安回過神,道:“我只是再想,你認真的樣子很吸引人!其實這樣的你纔是最真實的你!”
話音剛落,紀南衡猛然頓住腳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慕長安被他看的心慌,難不成是她說錯了什麼,引起他的誤會了。
正要解釋,卻看到紀南衡慢慢傾下身子,風輕雲淡的笑了,“我能理解爲夫人是被我的風采傾倒了嗎?”
慕長安臉色一紅,她並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想說,比起和她歸隱山林,這樣的生活也許更加適合他,他的才能需要一個國家,還不是一片山水。
連忙掙脫開他的禁錮,上前幾步道:“我們還是去看看方纔被抓的那人吧,或許能問出什麼呢!”說着頭也不回的跑了。
紀南衡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大好。
那人被關押在一間帳篷裡,外面整整齊齊的站了一隊人,一看就知道無雙和那統領長記性了,再不敢輕視。
一進帳篷,便看到那人已然被綁了起來,動彈不得。
見紀南衡進來,連忙求饒解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並不是奸細之類的人。
紀南衡坐在中間的凳子上,精神抖擻的看着他,任由他滔滔不絕的說着自己怎麼無辜,怎麼清白。
待他無話可說,紀南衡才輕掀眼皮,輕輕吹了吹一旁的茶,飲了一口,纔不管不急的開口,“你是誰派來的?”
那人一聽,紀南衡並不相信他的說辭,神色中透着慌張,連忙又將來方纔的說辭再說了一遍,只是這一遍說的和之前的頗有出入,有時候甚至結結巴巴,說不清楚的樣子。
慕長安這才明白,何以紀南衡會這般悠閒,說的越多,破綻就越多,若自園其說,免不了又要編造一些謊言,而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話,慌亂之間,錯漏只會更多。顯然,這人中了紀南衡的圈套了。
慕長安抱着雙手上前一步,戳了戳他,“你不是說你家中無老母嗎?怎麼又有了,而且你前後兩次說的地點都不一樣,難不成,你有兩個老母?”說着伸出兩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人臉色瞬間變的蒼白,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最後只說記不清了。
“記不清,連自己的老母都記不清,恐怕你根本就不知道!”無雙厲聲道。
“我……我……”支支吾吾之間,雲初卻進來了。
那人一見雲初,神色之間露出驚慌之色,要解釋的話也全部嚥了下去,低着頭,好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不敢再說一句話。
衆人自然察覺到了,紛紛將目光投向雲初。
“你們該不會覺得我和他是一起的吧。”雲初忙道。
衆人皆不說話,只是看着他,雲初欲哭無淚,他聽到消息便想來看看,沒想到一進來竟是這般模樣,這刺客倒是好手段,作這種樣子,平白將他拖下水。當真煩人的很。
“無雙,用刑!”紀南衡淡淡開口。
無雙領命,旁邊早就有燒紅的烙鐵,就等着這一刻,按理說之前紀南衡任大理寺少卿的時候也抓過不少人,用過不少刑,可都是交楊銳兄弟二人,如此這樣直接面對,倒是很少。
無雙拿着烙鐵,一步一步的逼近刺客,那刺客早就嚇的大汗淋漓,若不是有繩子綁着,恐怕早就癱軟了下去。
“若你招了,我可以不用刑,說,你和之前進我帳篷的人是何關係,他現在人呢?”紀南衡沉聲道。
那人嚇的連點頭,哭喪的一張臉求饒,只差哭了起來,“我招我招,我本是從其他地方走親戚的,路上遇見一個男子,他給了我些好處,讓我爲他辦些事,辦成了,便給我一千兩銀子,我一輩子種地,哪見過這麼多錢,便答應了。可是我還什麼都沒有做便被你們發現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那人是誰。”
“指使你的那人長什麼樣子?”
“他蒙着臉,我看不清,只是他有一頭白髮,身形和這位公子差不多,故而我看到他才那般害怕!”
白髮男子,難不成是前幾日前來的刺客?
細細審了一番,加上威脅恐嚇,那人都沒有說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初步可以確定,他們抓的這人並不是那日紀南衡下令抓的人,沒想到,這麼幾日,這裡竟混進這麼多的人。不將他們揪出來了只怕他們會繼續興風作浪,只是要找到他們,卻也不是那般容易,眼下當務之及,是醫治好衆人,否則不用刺客,每日便有大批大批的人死去。
“無雙,將李宗放了,讓他繼續配藥!”
“可是他……”
“他若有異心,你們家王爺早在衾王府的時候就已遭毒手了,還等到現在,出了什麼事我擔着。”他本是想要用李宗引出刺客,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進出,方便他們抓獲,現在看來,已經等不及了,那麼他便冒險一試,若刺客真的想破壞他們救人,那麼定然會再次出現。
無雙將李宗挖了過來,看了看帳篷裡的人,找了個位置懶懶的靠着,“怎麼,找到兇手,發現冤枉我了?”
“沒有找到,李宗,你繼續配藥!”
聞言,李宗嗖的一聲從凳子上跳起來,指着紀南衡氣沖沖的道:“你們既然懷疑我,又爲何讓我爲你們辦事,既然要讓我爲你們辦事,爲何又不信我,不是自相矛盾嗎?這個樣子,我可辦不到。”說着別過臉,他當真氣極了。
無雙見他囂張的樣子,立刻拔劍,“若不是紀公子說你不是兇手,我早就把你殺了,還讓你在這裡大呼小叫!”
李宗一愣,垂下雙手,轉過身子,狐疑的看了看慕長安,見她點點頭,這纔將目光投向紀南衡,這個意思,是相信他了?
紀南衡亦點頭,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抓了他只是權宜之計。
只不過有了前車之鑑,李宗再不敢貿然配藥,若是再給他扣上一頂殺人的帽子,他可真的說不清楚了。
沉思半響,才慢慢開口,“我要二十個侍衛,供我調遣,還有長安幫助我,還有云。必要時候,紀也我的忙,我可不想把小命丟在這裡。”
無雙剛想說他要求怎麼這般多,便聽到紀南衡道:“允了!只不過你要長安和雲初幫你,需要問過他們的意見。”
慕長安點點頭,她自然願意幫助他,雲初也不再話下。
“還有,這次我要醫治衾王!”李宗仰頭道。
“王爺身份貴重,若你差錯你可承擔的起?”無雙立即反對。
紀南衡看了一眼李宗,又看了一眼無雙,半響才道:“若出差錯,可是死罪!”
李宗擺擺手,上次被人擺了一道,雖然沒有發現是怎麼回事,但是被關的這些日子,他思前想後,自己的藥既然有了作用,就不會錯,鬼醫聖手的徒弟,就算再不濟,也還沒有到將人醫死的地步。至於那個喝藥死了的人,定是有原因的。
“那便交給你!”
“紀公子!”無雙甚是擔憂的道。
紀南衡拍了拍他的肩膀,“無雙,我用我的生命爲李宗擔保,可成?”
話音一落,帳篷裡的人都驚訝了,心裡感觸最大的還是李宗,他沒有想到,關鍵時刻,出來替他說話的竟然是他以前一直排斥的紀南衡。此番恩情,他定然會記住,只是他向來展現的就是一副吊兒郎當的一面,就算心裡有所觸動,也不會在言語上表現出來。
衆人跟着李宗回了帳篷裡,爲了安全起見,帳篷旁邊的侍衛沒有被撤下,依舊守在旁邊。
李宗受了教訓,自然不敢馬虎,將自己用的東西全部搬去衾王帳篷中。又讓無雙將他的藥送過來,無雙雖然心裡並沒有完全相信他,但是有了紀南衡的擔保,況且放眼望去,現在也就只有他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