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次日,康信仁到藥鋪裡將紫菀、神仙子和公孫葉三味藥各取了兩錢,交給孟麗君,至於鹿茸粉、黑熊膽及其他配藥,當日季順行早已準備妥當。康府內設有煉丹室,一切所需應有盡有,孟麗君將所用藥材一一研磨成粉,依方調焙,三日三夜守在丹室,寸步不離,終於煉出一爐丹藥,共有五十粒,剖出半粒一試,果然功效不凡。

榮蘭伺候在一旁,見她神情疲倦,又是疼惜又是不解,問道:“公子既然已經恢復了本來相貌,這丹藥日後想來用不着了,卻爲何還要花費偌大心力來調製呢?”孟麗君道:“不爲別的,就只爲這四個字:有備無患。”小心將丹藥分作兩份,一份放在藥囊裡,一份裝入瓶中、依舊隨身攜帶。

此後,孟麗君整日待在書房,遍閱羣書、溫習功課,預備秋闈鄉試。有時康信仁在家中會見本府士紳名流,也命她出來會賓待客。他原是富甲一方的縉紳老爺,藥材、珠寶、古董生意遍佈江南各地,朝野之中俱有朋友,交遊廣泛,消息甚是靈通。孟麗君從前在家時,就常常隱在簾幕後面偷看爹爹會見賓客,熟知禮數,一舉一動都有大家風範,加上容貌俊雅、氣質高潔,令人一見之下印象深刻、讚不絕口。

孟麗君心憂戰事,好在康信仁於前方、甚至軍中,都布有若干線人,每日均有飛鴿傳書,帶來最新戰況。這日傳來消息,兩軍在隔江對峙兩個多月之後,終於爆發了一場慘烈無比的大戰,戰事持續了整整兩日,雙方死傷無數,二十萬人葬身江中,負傷之人更是不計其數。江上到處飄浮着斷肢殘臂,江水被染得如血一般殷紅。

孟麗君早就料到會有這場大戰,卻不想傷亡竟然如此慘重,不由拍案怒道:“李延亭這廝,只爲區區一己私利便挑動戰事,陷萬千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教天下血流成河、屍骨如山,便是千刀萬剮也便宜了他。”

又過了數日,消息傳來,兵部尚書呼延宏老將軍重傷身亡。與此同時,李延亭在昆明登基稱帝,國號大齊,定都昆明,立其子李汝章爲太子,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登基三日後,李延亭駕崩,原來他於混戰之時右胸爲流矢所中,自知命不長久,要在臨死前當一當皇帝、過一把“皇帝癮”。李延亭死後,太子李汝章即位,力排衆議,派出使者,欲與大元朝廷議和,暫時南北分立,齊人佔領兩廣、雲南、貴州、福建四省之地。

孟麗君聽到這個消息,心頭立時生出無數疑竇,暗忖:“李延亭乃兩廣提督出身,兩廣乃其根本所在,若說身中流矢、時日無多,在昆明登基自在情理之中,卻如何會捨棄其根本所在而定都昆明?委實令人費解。就如當日叛軍舍古嵐而攻威平,便在兵法預料之外,當日叛軍由攻轉守,如今更由守轉和,看來這一切多半都與那新君李汝章有關。”

又想:“本來依照情勢判斷,朝廷此戰當勝,如今卻是兩敗俱傷的結局,呼延老將軍更戰死沙場,原因恐怕只有一條,那便是朝廷中有人不願此仗得勝,多半是想借此機會除掉呼延老將軍。”想到這裡,心中一寒,隨即怒氣上涌,不可遏制,暗道:“此人除了國丈劉捷,更有何人?他權頃朝野,隻手遮天,若非是他,更有誰能於萬里之外遙控軍中事宜?早聽說劉國丈黨同伐異,一心戩除異己勢力,卻不想他竟然置幾十萬將士的性命於不顧。如此奸賊,簡直比李延亭這種反賊更令人痛恨十倍!”

幾日後消息陸續傳來,朝廷同意議和,擢升原貴州巡撫彭如澤爲兵部尚書,與齊使商議和談事宜。孟麗君聽得“彭如澤”這三個字,全身一震,連忙低下頭,眼中卻如要冒出火來,銀牙緊咬,心中怒道:“此人上表誣陷爹爹投敵,如今卻官運亨通,看來老天果然無眼。”

片刻後強自平定下心緒,腦中思路霎時間清楚異常:“彭如澤原是貴州巡撫,當日貴州省幾天之內教叛軍攻佔大半,貴陽陷落,安順告急,若非爹爹及時率軍支援,反攻貴陽,堅守住四個月之久,只怕如今叛軍早已拿下四川、進逼中原。可見彭如澤此人並無絲毫軍功,何以竟能由五品巡撫立時擢升爲二品尚書?不免令人起疑。朝廷升遷大權向來把持在劉國丈之手,他肯如此擢升一個人,除非此人曾經爲他立下大功。記得爹爹書信中曾說,他十六年前與劉國丈結下深仇,難道……難道……爹爹兵敗被擒、蒙受不白之冤、皇上下旨抄拿孟府滿門,所有的這一切,竟都是劉國丈在幕後操縱的結果麼?”

越想越覺大有可能,心下暗道:“這一切此刻不過是我自己的暗自揣測,日後自當尋找證據。倘若劉國丈真是這一切事件的幕後主使之人,孟麗君無論如何,也當爲父報仇,爲天下人除此一害。”

轉眼到了六月間,梅雨季節日日下雨,難有晴天。孟麗君閉門讀書數日,這日午後,見豔陽高照,是難得的晴好天氣,一時動了遊興,只帶榮蘭一人,出門信步向西行去。

行不多久來到西涼湖畔,但見綠柳拂岸、花團錦簇,湖水瀲灩,陽光照耀之下,湖面騰起陣陣水霧,折射出七彩光芒,令人美不勝收。孟麗君分花拂柳行來,對眼前美景讚歎不已。一路之上,不時有人對她側目注視,也有人走得遠了仍然頻頻回顧。孟麗君自恢復本來面貌之後,於旁人驚喜讚歎的目光見得多了,全不以爲意,依舊神色自若,自顧自欣賞眼前湖光水色。

忽然前面傳來鑼鼓開道的聲音,不一會,兩名衙役一面敲鑼走來,一面高聲叫道:“樑太師奉聖旨南巡,閒雜人等一律迴避!若有人身負冤仇,可上前攔轎鳴冤!”兩旁路人早已避過一旁,讓出大道。

孟麗君驀地聽到“樑太師”三個字,不由一驚。記得爹爹每回提起當朝樑太師,總是讚歎不絕,說他從前輔政十餘年,使得朝政清明、上下歸心,李延亭方不敢貿然樹起反旗。如今他年歲已高,又大權旁落,前方戰局未定,他以堂堂當朝太師的身份,怎會萬里迢迢地出京南巡?

又聽到“若有人身負冤仇,可上前攔轎鳴冤”這一句話,心頭如被一柄大錘重重敲落,腦中飛快閃過一念:“我何不就此上前攔住太師大轎,爲爹爹申明冤屈?太師賢明,定能爲我作主,爲爹爹昭雪不白之冤。”這念頭一生,想到爹爹爲叛軍所俘,生死不明,卻慘遭誣陷,心頭一股激憤之意上涌,頭腦發熱,竟冷靜不下來,只待太師大轎近前,便上前攔住申冤。

正翹首期盼間,兩頂轎子已到二十丈外,前面一擡八人官轎當是太師所坐,後面一頂四人小轎,想是隨行官員。孟麗君心中微覺緊張,手心捏出了汗。

忽然從人羣裡走出一人,跪在大道當中,雙手高舉狀紙過頭,叫道:“草民有冤,求大人明察!” 路人一陣喧譁。當先一人喝道:“止轎!”上前幾步,從那人手裡接過狀紙,回到太師轎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太師揭開轎簾,收了狀紙,吩咐幾句,孟麗君隔得甚遠,聽不清說些甚麼,也看不見太師面容。

先前那人得太師吩咐,向攔轎之人高聲道:“太師接了你的狀紙,你且隨轎同行,到武昌府開庭審案,被告、證人日後再傳。”那人磕一個頭,站起身子,跟在轎後。

孟麗君聽到“被告、證人”這幾個字,只覺一盆涼水從頭潑下,頭腦立時清醒冷靜下來:“我此時攔轎申冤,一無狀紙,二無絲毫證據,被告是誰還未可知,如何申得了冤、報得了仇?太師縱然賢明,只怕也難以爲我作主。我此刻還是朝廷欽犯的身份,若貿然上前,豈非自投羅網?不但以前種種化作流水,更要連累義父全家。此事該當從長計議,切不可一時頭腦發熱,魯莽行事。”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小心謹慎,看着那兩頂轎子從身旁走過,慢慢去得遠了。

榮蘭一直站在孟麗君身後,不知她腦中天人交戰,見轎子去得遠了,路人各自散開,悄聲說道:“我猜那後面一頂轎中坐的定是女眷,方纔那轎子經過時,一陣風來,飄過淡淡香氣。”孟麗君當時心事繁雜,哪裡顧得上留意風中是否飄有香氣,聞言白她一眼,說道:“太師夫人早亡,又不曾納妾,女兒也出嫁了,哪裡會有甚麼女眷?那轎裡自是隨行官員。”榮蘭見公子方纔還好好的,這一會子便心情不佳,也明白她心思,不敢多言。

經歷此事,重新勾起舊事,孟麗君再無遊興,二人折轉回府。晚間說起所見所聞,康信仁道:“老夫早得消息,太師奉旨南巡,一則探察各地戰事、安撫民意,二來湘贛一帶久旱無雨,沿路視察災情。如今想是進行得差不多了,正待打道回京,順便接納百姓申冤告狀、考覈地方官員政績。可惜他老人家只是路過我咸寧縣,並不留宿,否則爲父定當投上拜貼,帶你前去拜見。老夫雖無心爲官,對太師的人品德行,卻是敬仰得很,可惜緣慳一面,不免抱憾終身。”孟麗君聽他這話與爹爹從前所言頗爲相似,不同的是爹爹曾經得見太師一面,一直引爲幸事。想到至今尚不能爲爹爹申冤,心中一酸,說不出話來。

康信仁看她一眼,以爲她心中惱怒,解釋道:“這些消息不是爲父不肯告訴你,只是秋闈漸近,恐怕擾你溫課,你不會惱了爲父罷?”孟麗君說道:“義父說哪裡話。只是孩兒便說句狂妄的話,區區秋闈還不放在我眼裡,孩兒如今預備的乃是明年春闈會試。”

康信仁一驚,隨即釋然。他聽妹丈私下贊過數次,說道君玉之才乃是仙才,勝過他不知多少倍。這兩個多月來家中訪客無數,先前來人還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其間也有幾個準備鄉試的秀才,與她略一交談便對其人品才華盛讚有加。到了後來,大多訪客反是慕了“酈君玉”的才名而來,或者向她請教功課,或者央其修改文章。人人都道她才高八斗,今科秋闈必定高中,定是武昌府的頭名解元無疑。此刻聽她自己也說秋闈能中,知她言外之意,說道:“既如此,日後再有消息傳來,爲父盡數都告訴你。”孟麗君道:“多謝義父。”

卻說康信仁當日回府不久,便已着手爲孟麗君準備捐監事宜,因愛惜她人品文采,凡事都要予她最好的。封了一百零八兩捐銀及一封書信,細述了她的姓名年貌,入了湖廣武昌府咸寧縣籍,將履歷封在信內,喚來管家康全,命他次日黎明便即動身進京,將書信及捐銀交付京中好友俞智文,請他代爲捐納監照。

到了七月初,康全迴轉咸寧,果然不負重託,帶回監單,康信仁大喜。孟麗君收好監單,隨口向康全問道:“你在京裡的這些時日,可曾聽聞有甚麼趣事?”康全想了想,說道:“趣事沒有,小人倒是聽說了有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康信仁來了興致,問道:“甚麼大事?說來聽聽。”

康全道:“老爺自然知道今年春天裡的那件大事,聽說雲南孟提督降了叛軍……”孟麗君端起桌上茶杯,宛如毫不在意的模樣,耳朵卻豎了起來,一字不漏地聽他說道:“……當今皇上龍顏大怒,命欽差去昆明抄拿他家眷。不想這位孟小姐事先得了風聲,散盡家中下人,自己也逃了出去,等欽差到時,孟府已空無一人。老爺應該還記得,當時我們一路坐船回府,沿岸到處可見懸賞捉拿那孟小姐的告示和畫像。”

康信仁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老夫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告示時,那孟氏已經出逃了十餘日。當時老夫還想,一個官宦千金,平日自然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了這等苦楚。只要在逃一日,這告示便張貼一日,衆目昭昭,自然過不幾日便會教人認出,拿了去領賞。不想又過了十數日,各地的告示仍在,那女子依舊未被拿到,這倒有些奇怪了。你說的大事,莫非她如今已被捉拿在案?算來也有四個月了,這女子竟能在朝廷漫天懸賞之下躲藏四個月,果然有些計謀。”

康全不敢打斷他話語,待他說完,方道:“啓稟老爺,小人方纔所說的大事並非這個,那孟小姐至今仍無下落。”孟麗君瞥見康信仁聞言臉上微微一紅,心中七分自傷,卻也有三分好笑。康信仁乾咳一聲,催道:“不相干的事就不用混說。快說究竟是甚麼大事?”

康全道:“是,小人多嘴,這件事確與那孟小姐毫不相干。原來當日降了叛軍的,除了那雲南孟提督之外,還有一位姓衛的總兵,皇上下了聖旨,兩家都要抄拿滿門……”孟麗君聞言一驚,手指微微顫抖。她一直以爲被誣陷投敵的只有爹爹一人,沒想到衛總兵也同在被誣之列。從前曾隱約聽爹爹提起,衛總兵膝下亦只有一女,名喚衛勇娥,武藝精湛,技壓鬚眉,乃是女中英豪。自己與她只是神交,卻無緣會面。難道說這樣一個女子,竟然被朝廷投入大牢了麼?

凝神聽康全說道:“……當日孟府有人事先通風報訊,衛府卻沒有。欽差將衛府團團圍住拿人,卻有一個青衣少年,手持一杆長槍,率七、八個家人衝出,一百多名全副裝甲的御林軍士迎上前去,竟然攔不住那爲首少年。欽差知衛總兵只有一個女兒,猜想那少年是他隨從部屬,既攔不住,也就任他衝出。將其餘抗旨人等盡皆格殺,衛小姐及家人僕婦都被鎖入囚車,送入京城大牢……”說到這裡,孟麗君聯繫他前面話語,已然猜出他所說是何“大事”,不由驚喜交集。

果聽康全續道:“……那衛小姐在大牢裡認罪畫押,朝廷旨意,本待秋後問斬。不料這時,竟有人揭發出來,那‘衛小姐’乃是丫鬟假冒的!”康信仁大驚道:“甚麼!竟有這等奇事?那真的衛小姐呢?”康全道:“那位一百多名御林軍士都攔不住的青衣少年,便是女扮男裝的衛小姐!”康信仁“啊”的一聲,半晌不得言語,過後才由衷讚道:“天下竟有這等奇女子,果是一等一的巾幗英雄!其女若此,其父會是投降叛軍的賊子麼?”最後一句話說得甚輕,幾不可聞。

康全又道:“老爺說得是。審問得真相後,幾位大人都驚呆了。不知怎地,這件事情竟然流傳入民間,京城老百姓都如老爺一般的想法,覺得衛小姐如此了得,衛總兵自然也不會是叛臣賊子。百姓們自發起來,要求朝廷查明孟衛兩位將軍當日降敵的詳情,說不定兩位大人是被人冤枉的。朝廷彈壓下來,嚴令京城內不得議論此事,卻總算礙於民意,不曾再發告示緝拿衛小姐。”

康信仁又讚了幾句,轉頭向孟麗君道:“孩兒你是雲南人,從前可曾聽過這位衛小姐的大名事蹟?”孟麗君搖頭道:“孩兒家在昆明,連孟小姐都不識得,更沒聽說過衛小姐。”康信仁原只是隨口一問,本不指望她知道,也就作罷。

回到房裡,見四下無人,孟麗君將今日所聞一一告訴榮蘭,榮蘭聽了也對衛勇娥讚歎不已,輕聲說道:“小姐與那衛小姐,真可謂一時瑜亮。”孟麗君微微一笑,心中寬了許多。一直以來都以爲自己將要獨力支撐平冤復仇的大業,心情難免壓抑,有時也會胡思亂想事若不成的後果。原來在茫茫乾坤之中,竟還有一人,將會與自己一同分擔肩上的重擔,自己雖與那人素未謀面,卻覺得同心同力、親近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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