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有話要說:我並不打算將孟士元塑造成阻力派,但是要讓他這個時候就對男女平等的主張高舉雙手支持,未免要求太高了。

象小殷那樣思想激進主動、勇於打破舊格局、推動社會進步的人,畢竟只是極個別人。而似孟父這樣思想並不那麼僵化、相對比較開明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屬於可以爭取的力量。這些人要讓他們自己自發思考、主動質疑男尊女卑觀念,那是不現實、不可能的。但是一旦有人(象小殷、麗君這樣的人)站出來振臂一呼,向他們提出新的觀念,讓他們開始理性的思考,他們其實對男女平等的主張也並不那麼排斥的。

近來在關注美國總統初選,看希拉里和奧巴馬對峙,聽到了不少關於性別歧視和種族歧視的討論,大都是說社會中性別歧視的現象要比種族歧視多得多。瞭解了一下,才知道原來美國婦女直到1920年才獲得選舉權,遠遠晚於黑人獲得選舉權的時間。然而不管怎麼說,美國至少現在有女子站出來參選,有看到女總統的希望。中國呢?中國什麼時候能出一個女國家主席、總書記?要真正實現男女平等,即便是現在的社會,也還是任重而道遠的。

喜歡本書的朋友,不論男女,想來都是男女平等主張的堅定擁護者。我不想說空泛的大話,只希望喜歡本書的讀者,也包括我自己在內,都能靜心地想一想,自己能爲實現男女平等,做些什麼力所能及的事情。

次日一早,以袁容和榮清爲首的文武官員,將欽差相爺從驛館迎入昆明府衙。孟麗君展開聖旨宣讀,豁免了雲南所屬各州府縣一年的錢糧,撫卹孤寡老幼,鼓勵休養生息。衆官員山呼萬歲,叩謝皇恩。

孟麗君隨即在袁容和榮清的陪同之下,巡查了昆明城內外各處。當日叛軍原是獻城請降,昆明城未經戰事,還算保留完整,再經袁、榮二人的一番大力整治,倒已恢復了幾分從前太平時的光景。

經過北門時,忽見路旁立有一冢,冢前設有石碑香案,竟有不少百姓過去焚香祭拜。孟麗君不覺有些好奇,隨口問道:“不知這是何人之冢?”袁容看了看,解釋道:“這是一座衣冠冢,其中並無屍骨,乃是爲我朝一位義士所立。此人姓傅名歸人,原是皇甫侍郎府中的一名家將……”將傅歸人千里報訊、遭人格殺之事說了一遍。

孟麗君聽到“傅歸人”三個字,不覺一驚,目光朝榮蘭望去,見榮蘭微微點頭,輕輕“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一位義士之冢。”袁容望着冢前絡繹不絕前來上香的百姓,嘆了口氣,說道:“大人不知,百姓們來此祭拜,倒並不只是爲了這位傅義士,更是爲了前任提督孟士元大人的千金孟麗君小姐。”

孟麗君又是一驚,沉聲道:“此話怎講?”袁容道:“當日殿審真假孟麗君一案時,相爺正在京裡,其中內情,想必比我等知之更詳。話說這消息傳到昆明,全城百姓皆爲之轟動。原來孟提督之女孟麗君小姐美貌多才、知書達理的芳名,在昆明城中可謂無人不知。當年李逆立那假麗君爲後,昆明城中便多有風言,都說那人斷非是真正的麗君小姐。如今金殿審案、真相大白,朝廷昭雪了孟提督的冤案,更還了孟小姐一個清白名聲,全城百姓皆盛讚朝廷英明。只是……”

說到這裡,袁容又嘆了口氣,方續道:“……可惜了這樣一個聰慧過人的才女,如今卻不知流落何方、是生是死。孟提督冤案既雪,傅義士當初通敵報訊的罪名自然也就一筆勾銷了。孟提督感念傅義士義舉,便在此處立下了這義士之冢。不想消息傳開後,倒有不少百姓自發前來上香,他們在祭拜義士之時,也在一併紀念孟小姐這位才名遠播、秀外慧中的奇女子。”

孟麗君聽罷袁容所說,心頭涌起一股暖流,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咱們也過去上一柱香罷。”走到墓前燃起一柱香,在心底祝禱道:“百姓厚愛,麗君愧不敢受。自當竭盡所能,爲天下蒼生謀求福祉。”又默禱道:“傅將軍報訊之恩,麗君銘感不忘。唯願英靈不朽,護佑尊夫人靜虛師太平安。歸郎雖非你親子,有朝一日,我當令他改爲傅姓,延續將軍一脈。”將香插入香爐中。

欽差相爺南巡之事,昆明城內早有風聞。這時百姓們見到欽差旗牌儀仗,又見巡撫、提督兩位大老爺,陪同着一位相貌俊雅出塵、美若謫仙一般的少年過來上香,自然猜得到那人便是年方十八便已登臺拜相、人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酈相爺了。待欽差車轎去得遠了,仍不住議論紛紛。此後義士冢前香火越發鼎盛,自不消提。

從義士冢出來,榮蘭引着孟麗君,前去視察了新近設立的、容養嬰兒孩童的收容所。這些孩子們,大的才八、九歲,小的尚在襁褓之中,大多是父母雙亡、無家可歸,也有被父母親人狠心拋棄了的,大約是生活委實艱難、無力養活的緣故,十個孩子裡倒有八個是女孩。

孟麗君望着這些孩子們稚嫩無助的面容,心底一陣抽痛。戰亂之中無數百姓顛沛流離、家破人亡,有多少孩童失去了她們的父母親人,又有多少人爲了生存、不得不忍痛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若是無處收容,這些孩子中,有多少將會悽慘死去,又有多少將淪爲乞丐、在飢寒交迫中苦苦掙扎……

想到這裡,孟麗君頗爲動容。當下細細詢問了收容所的詳細狀況,提出了一些建議。這個收容所本是榮蘭一力創辦,爲此傾注了不少心血精力。孟麗君又問起收容所各項開銷從何支出,榮蘭道:“原是民間一位名喚殷溪霆的儒商所提供。這位‘小殷相公’義薄雲天,令人好生敬重……”

孟麗君一怔,道:“殷溪霆?可是那荊州舉子殷子威?”榮蘭笑道:“原來相爺也識得殷子威。不錯,正是他。下官和袁大人在赴任途中路經荊州,因緣巧合結識了殷子威。此人在荊鄂一帶名頭極大,深得百姓擁戴。他輾轉千里、平價運糧,不僅化解了雲貴兩省的燃眉之急,更救助了無數難民百姓。他又將這一行的所有收益,盡數投入了這個收容所裡。”

袁容頷首讚道:“這個殷子威不但有一副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還是個大大的才子。明堂,老夫讀過他的文章,是二十年來除你之外生平僅見。才氣縱橫、心氣開闊,若說言辭鋒利、鍼砭時弊,他不及你,但論通達剛明、天然渾成,卻猶有過之。如此奇才……唉……偏生全無入仕之心,不能爲朝廷所用,着實可惜了。”一面說,一面連聲嘆氣,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樣。

孟麗君知袁容乃十數年翰林出身,文字功夫甚是了得,點過數任學政,當年自己鄉試奪魁時,他便是湖廣主考,與自己有半師之誼。這識文辨才的本領,自是不消說的。但他說殷溪霆“全無入仕之心”,實是未解其中真正緣由。那日在章華寺裡,孟麗君尚不及與殷溪霆談及詩詞文章,這時聽袁容如此盛讚,不覺對來年春闈裡殷溪霆的文章,生出幾許期待之意。

公事罷了,迴轉提督府。榮蘭陪着孟麗君到明珠堂給孟士元請過安,說起今日見聞,以及自入雲南以來所見種種倉痍滿目的悽慘光景,自然又提到這數年來孟士元深陷敵營的苦痛煎熬,三人不免將那集國仇家恨於一身的罪魁禍首李氏父子痛罵了一通。孟麗君忽然想起一事:那日金殿審案李汝章臨去時的一眼,以及那一陣狀若瘋癲的狂笑,連同他先前對“孟麗君”之名異乎尋常的固執,都讓孟麗君隱隱感覺其中頗有文章,卻委實想不起自己與他到底有甚瓜葛。這件事一直亙在她心間,難以暢懷,這時便順勢提了出來,向爹爹詢問。

孟士元聞言一呆,隨即強笑道:“哪有此事?是你多心了。”孟麗君不覺大奇,看來其中果有隱情,爹爹是知曉的,卻不知爲何不肯告訴自己。本來還欲旁敲側擊探問口風,忽見榮蘭在一旁悄悄遞了個眼色,心中一定,看來蘭兒知道其中緣由,一會問她便是。爹爹不肯告訴自己,想來必有他的顧慮,但此事既與自己有關,還是心中有數的爲好。

一時話題轉到嬰孩收容所之事,孟士元父女皆對榮蘭這一舉措頗多褒讚。榮蘭滿懷感慨,低聲說道:“幼年時我原是同祖母一路逃難來到昆明的,那時才只有二、三歲大,旁的事情都不復記憶了,只還記得那個風雪之夜,祖母將我緊緊捂在懷中,自己卻凍死路旁……看到收容所裡的這些孩子們,我便如看到了從前的自己一般。想當初,要不是老爺夫人好心收留,我早已不在人世了。這些年來,若非小姐一直將我當作親生姐妹一般悉心教導、鼓勵指引,我亦不過是一個普通平凡的小丫鬟,這輩子連做夢都不敢想象,自己竟能成爲手握一省兵權、叱吒風雲的提督將軍。”

榮蘭眼角不覺有些溼潤了,擡起頭來凝望着孟麗君,懇切地道:“小姐,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現今我在收容所裡收養了這些孩子們,就不僅要讓他們吃飽穿暖、衣食無虞,更要竭盡所能地教導指引他們,使之不論男孩女孩,將來都能成爲國家社稷頂天立地的棟樑之材。”說到這裡,俏麗的臉龐上閃耀着幾分歡喜的光芒。

孟麗君緩緩點頭,說道:“蘭兒你有如此志向,我甚感欣慰。只是此事任重道遠,當徐徐圖之,以你一人之力,切不可操之過急。”榮蘭微笑道:“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我明白的。小姐,我曾和那殷子威詳談過此事,他千金一諾,願助我一臂之力。袁夫子不知此人志向,說他‘全無入仕之心’,卻是忒也小瞧他了。此人委實奇才也,他曾和我私下說過,此生若在鄉野,則當興辦幾所女子私塾;倘能立身朝堂,便要力促朝廷開設女科取士……小姐,你說咱們若能以女兒之身,堂堂正正地立於朝堂,不必再遮遮掩掩地隱瞞身份,那該有多好啊!”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點漆般的眼眸中滿是衷心嚮往之色。

孟麗君心中也有同感,喃喃道:“是啊,那樣該有多好!”隨即伸手過去,握住榮蘭的手,含笑道:“蘭兒,你我如今的所作所爲,不正是爲了這個麼?天下事盡在人爲,你我姐妹攜手、其利斷金。眼下雖不可能,將來卻未必沒有能以堂堂正正的女兒之身立於朝堂的那一日!”榮蘭聞言頷首,握住小姐的手緊了一緊。

孟士元聽着二人這一番談話,不由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方插口道:“女科取士?還以女兒身公然立於朝堂?此事未免……這個……忒也荒唐兒戲了罷?自古以來,便是男主外、女主內。似你們二人這樣女扮男裝、入朝爲官的奇女子,古來也沒有幾個。若是真的開了女科,讓世間女子都能與男子平起平坐,這……這……這可要天下大亂啊!”

孟麗君轉頭過去望着爹爹,微微一笑,反問道:“爹爹,你說世間女子,爲何就不能與男子平起平坐呢?雖然男子天生體力強於女子,然而女子的耐力和堅韌,也非男子可比,算得上各有所長。若說聰明才智、雄心抱負,便以女兒爲例,也未必及不上男子……”

孟士元打斷她話,道:“君兒你自小聰慧過人,是天下女子中的翹楚。然而天下女子,豈能個個如你?”榮蘭接過話頭,笑道:“老爺,小姐驚才絕豔,自非常人可比。榮蘭卻不過是萬千衆生中的一個資質尋常的普通女子,得蒙小姐指引教誨,耳濡目染之下,方有今日奇遇。可見即便是天分平凡的尋常女子,經歷過一定的努力和磨練之後,只消得遇適當的機會,同樣能夠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業績。小姐,你說是麼?”

孟麗君點頭讚許道:“蘭兒說得不錯。爹爹,這世間男尊女卑已久,你可知有多少人爲此飽受壓抑折磨?你看蘭兒自赴任以來,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如今雲南境內治安整肅一新,散兵流寇皆已蕩清,着實是她的功勞。這世上如蘭兒一般的女子還有千千萬萬,說到底,她們並非沒有能力才幹,而是苦於得不到施展能力和才幹的機會。她們之中就算只有十之一二能爲朝廷所用,也是於國於民的一樁大善事。何況天下並非只有仕途一道,三百六十行,皆有可爲之處。殷子威所說‘男女平等、唯纔是用’,要的正是這八個字。”

孟士元沉思不語。他對妻子忠貞摯愛,對女兒呵護備至,從來不曾因爲沒有子嗣而稍減半點愛妻憐女之心,便是待家中的丫鬟僕婦,也一向和顏悅色。自己女兒女扮男裝,做下了一番不遜鬚眉男兒的大功業,他心中既覺歡喜,又是驕傲。然而在他心底深處,卻是從未動過置疑世間男尊女卑這一法則的念頭。這時聽了孟麗君和榮蘭之言,一顆心雜亂如麻,忽上忽下,一時只覺荒唐透頂,一時又覺頗有道理。

孟麗君見了爹爹這副模樣,知他須靜下心來細細思索,於是和榮蘭一道起身告辭出來。二人到了後花園,榮蘭停住腳步,悄聲道:“公子,可要去幽芳閣裡瞧一瞧?”這幽芳閣乃是孟麗君從前在家時的閨房,當下點頭道:“好。”

榮蘭並無家眷,提督府內使喚的下人僕婦不多。來到幽芳閣外,只有一個看房子的中年婦人住在此處,見了自家老爺,趕忙迎上前來。榮蘭命她遠遠地退開去,不經傳喚不必進來。

推門進去,孟麗君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几案牙牀、妝臺銅鏡,不覺生出幾分恍然如夢之感。隨手打開櫥櫃,見裡面有一隻竹編小盒,取出一看,只見盒子的四壁竹片上雕刻了花草山石,手工精緻,上邊還有個小小的蓋兒,竟是從前和榮蘭一起偷遛出府時,在集市上買的裝蛐蛐兒的小竹盒。憶起往事,二人不覺相視一笑。

孟麗君將竹盒放回原處,問榮蘭道:“那李汝章之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榮蘭道:“此事原是坊間傳言,真假難辨。但與公子先前所敘相互照應,倒象是真有其事。公子先請坐下,聽我細細說來。”孟麗君依言坐下,見桌椅陳設上並無灰塵,顯是有人常來掃理。

榮蘭也坐下,說道:“公子,當初你教我兵法,便曾以李氏造反作亂爲例,說那李延亭自兩廣起兵,爲何不北取江浙等地,反由貴州而入雲南,這未免於兵法上頗爲不通。何況李延亭系兩廣提督出身,兩廣乃其根本所在。當日他身中流矢、傷重不治,無奈之下在昆明登基,臨死前欲過一把‘皇帝癮’,那也就罷了,卻如何會棄其根本所在而定都昆明,委實令人費解。”

孟麗君憶起前情,道:“不錯。”榮蘭笑道:“其中緣由,說來倒也有些好笑。原來那李氏父子三人,皆是十分迷信鬼神卜卦之人。旗下有一道人,名號神武真人,一向深居簡出、不見外人,甚是神秘詭異。據稱精通周易六十四卦,能斷生死興衰,被李氏父子引爲心腹,言聽計從。每逢決斷大事,必要卜卦問明吉凶。當日便是因爲這神武真人登壇卜卦,得了一大吉卦相,李延亭方纔決意起兵造反的。”

孟麗君一怔,心道起兵造反如此大事,竟有人當真付之於鬼神之說。卻聽榮蘭續道:“神武真人卜卦之事,知者甚衆,確有其事。然而坊間傳聞,說那神武真人還曾言道,他夜觀天象,發覺西南一片紫氣瀰漫,初時只當是紫微星所指的帝王之氣,細細觀來,竟然並非出自紫微星,而是來自天府星。這天府星乃母儀天下的皇后星曜,不知如何,竟然蓋過滿天星斗、明亮異常。天府星既指西南,便意味着天命所歸的國母皇后當出自西南,而天府星異常光明,則是表明天下興衰成敗,應與這位皇后娘娘密切相關。”

孟麗君先是一驚,接着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你是說……嘻嘻,這可當真可笑得緊……那李汝章認定了我就是……就是那天命所歸的國母皇后?難怪他在金殿上乍一見了我,還連聲嘆氣道‘天意如此’呢。”立時明白了爹爹爲何不願將此事告訴自己。榮蘭也笑道:“這些都是坊間傳言罷了。李氏父子三人皆死,獻城請降之前,神武真人便已出逃。我曾頒令全省搜捕,卻不見影蹤。其間內情到底如何,已是不得而知。”

榮蘭和孟麗君又說笑議論了一陣此事。榮蘭忽然紅了臉,偷眼覷了孟麗君一眼,吞吞吐吐道:“小姐……我和你說一件事,你可不許取笑我。”孟麗君大奇,道:“甚麼事?”榮蘭顯出一陣忸怩之色,隨即像下定決心一樣,收斂了羞容,大大方方地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是那荊州殷子威。”

孟麗君一震,聽榮蘭幾分甜蜜、幾分驕傲地說道:“他是人中英豪,種種想法行事皆與我不謀而合。當日荊州初見時,我們便惺惺相惜,只覺相逢恨晚,他那些‘離經叛道’的主張,常人自然難以理解,我聽了卻是一點一滴、直入心坎。九月間他運糧遠來,我們一路聯手,將強寇匪賊一網打盡。那時我剛辦下這個孩童收容所,正爲開銷之事犯愁,他二話不說,將銀票擱下,還一口許諾說必會鼎力相助……”

孟麗君插口問道:“他……知道你身份麼?”榮蘭臉色略有些黯淡,搖了搖頭,隨即打起精神,展顏一笑,道:“我已經想過了,只消明白自己喜歡他,心中有那麼一個人掛念着,也就足夠了。別說他還不知我的身份,就算他知道,並且同樣喜歡我,我還是不會爲此放棄身上責任和心中理想的,這同樣也是他的理想和期望啊。”略停片刻,又補充道:“除非真的到了能以女兒之身立於朝堂的那一日。”

孟麗君望着榮蘭飛揚灑脫的笑容,在心底暗暗決定:“倘若那殷溪霆不喜歡蘭兒,也就罷了。要是二人兩情相悅,我定要想辦法撮合他們的姻緣——自然不會讓蘭兒爲此放棄她的責任和理想。”輕輕握着榮蘭的手,不覺有些好奇,笑問道:“蘭兒,你說你喜歡他,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

榮蘭想了想,微笑道:“喜歡一個人麼,那是一種……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會時常不由自主地回憶和他在一起的情景,有時覺得心裡酸酸的,好像有甚麼物事堵在心間;有時又覺甜甜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和甜蜜;有時彷彿全身酥酥麻麻的,便如有一根羽毛在輕輕搔撓着;有時呢,又會從心底生出一絲莫名的悸動……”

孟麗君聽了這一番話,腦中如響了一記焦雷般驀然怔住,全身一僵,和榮蘭相握的手不覺攢緊。榮蘭有所感覺,擡頭望了過來,這時孟麗君臉色已恢復如常,並無異樣。榮蘭於是接着道:“……說來說去,其實也說不清、道不明。總之就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啦。小姐,甚麼時候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兒,你就知道了。”

孟麗君默然不語,此後榮蘭再說了些甚麼,她心不在焉,也並未聽進去。榮蘭見她話少,只當是今日巡查了一日,倦得緊了,不敢多說,將她送回驛館。

是夜,孟麗君合衣躺在驛館牀上,輾轉反側,不得成眠。那種熟悉的、酸酸甜甜的奇妙感覺重又涌上心頭,這一次她心底雪亮:“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原來在我心中也已有了喜歡的人兒……”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腦海,心口如被哽住,呼吸不暢,無數往事一幕一幕浮現在眼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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