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日午後,太師府中訪客絡繹不絕。先是吳應兆、朱紹麟、柳復、範寧等人聯袂來訪,吳應兆還攜來一人,卻是林修賢。原來他二人本是舊識,今日金殿重逢,吳應兆知林修賢在京中已無親眷,便邀他搬來自己府上暫住,林修賢也就欣然從命。吳應兆又聽說他是來京城參加明春恩科會試,尋思天下文章之盛,無出酈君玉之右者,於是力邀他同來太師府賀喜,以便就近聆聽教誨。林修賢巴不得再見到孟麗君,自是一口答允。

坐下說不兩句話,平南衆將又一齊前來拜會恩師,只缺了皇甫少華、古云亮、劉羿及何興等人。這幾人家眷都在京中,金殿陛見後就辭別衆將,各自回家去了。原來皇甫少華治軍嚴謹,大軍回朝後屯於南郊大營,衆將皆不得擅自離營,便是皇甫少華自己,此前也還不曾回過家。再過數日,其餘衆將也當陸續返鄉,與各自家人親眷團聚。

孟麗君替衆人一一引見,互道幸會久仰之辭。衆人齊聲慶賀孟麗君爵封賢寧侯,一班門生高弟皆受皇封;又一齊祝賀衛煥昭雪沉冤,讚歎衛勇娥巾幗奇女、忠孝雙全。

賓客分散說話,待見到林修賢,難免有些金殿上曾爲孟麗君畫像震驚之人,開口詢問孟小姐之事,並細細追問他是如何見到那孟小姐的。又都搖頭嘆息:這樣一個絕代佳人,卻不知現今身在何方?

林修賢原已從吳應兆口中得知,這數年來“酈君玉”在朝中立下了種種豐功偉業。這時又親眼瞧見,她周旋於衆人之間,談笑風生,揮灑自如,無論身影走到何處,都是衆目焦點之所在,那一份超然出衆的氣度風範,旁人真是望塵莫及。傾慕敬愛之心愈盛,越發打定主意,決計不可泄漏其身份真相。

見人追問,少不得虛虛實實應付一番,末了故意說道:“孟小姐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教人一見之下終身不忘。那冒名頂替的項氏,我只一眼便瞧出是假;若是真的孟小姐,我絕無認不出之理。”孟麗君此時正走過來同吳應兆說話,恰好聽見這最後幾句話,自然明白他是有意替自己遮掩,心頭一暖。

吳應兆拉過林修賢,向孟麗君介紹道:“明堂,你從前不是曾提起過,十分仰慕林瑞海林學士的人品才學麼?這位林修賢林賢弟,今日金殿上見過的,表字重德,便是林學士的嫡親侄兒。”孟麗君想到那位和自己談天說地,沒大沒小、結爲忘年之交的“大鬍子伯伯”,不覺十分傷感,輕嘆一聲,道:“林學士的才名,我是一向久仰的。只可惜英年早逝,委實令人扼腕嘆息。

提起叔父,林修賢心底一陣酸楚,忍不住說道:“叔父貶謫伊犁,於赴任途中不幸病故……他一向待我視同己出,我卻不得替他老人家披麻送終,實是不孝之極……”又道:“當年我離京不過短短數月,叔父便犯了案子,被貶出京。現下想來,只怕他對此早有預感,不願我受到牽連,是以才匆匆送我還鄉。”說到這裡,語音哽咽,眼中已是淚光瑩然。

吳應兆“啊”的一聲,恍然道:“那年林賢弟來辭我,說要返鄉讀書,預備春闈會試,我便有些疑惑:讀書備考豈不留在京中更好?原來竟是爲此。林賢弟,令叔一向對你期許甚高,你更要努力用功,爭取明年春闈高中,如此方不負令叔這一番良苦用心。”林修賢點頭稱是。

孟麗君道:“改日我們詩文聚會,吉善兄不妨邀了重德同來。大家一道吟詩論文,於文章的進益,只怕比枯坐苦讀要強得多。”吳應兆大喜,見林修賢懵然不明,忙替他道謝。待孟麗君走開,方解釋道:“林賢弟你不知道,明堂兩年前起意辦的這個詩會,如今在京里名氣極大。每回詩稿文稿一出,京城紙貴,萬人爭抄傳誦,就連皇上也會不時問起。只是他不喜雜人相擾,輕易不允人入會,此番多半是看在令叔的面子上,纔會如此破例。”

孟麗君隨即來到衛煥父女及熊浩身旁,見衛勇娥已改復女妝,頭上只略挽了個鬟兒,鬢間未簪半件釵環飾物,脣頰亦無絲毫脂粉之香,卻自有一派天然得體、疏朗大方的氣度,心底暗讚一聲。

衛煥見她過來,攜了女兒的手,再三拜謝她今日金殿鼎力相助之恩。孟麗君心念一動,笑吟吟地道:“若要謝我,那也好辦。”拉過熊浩,說道:“令愛千金原是女中奇英、巾幗英豪。我有一位得意門生弟子,今年二十又三,位居一等鎮國將軍並一等子爵,至今尚未婚配。我觀他二人倒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兒,因此冒昧開口,還望衛總兵看我薄面上,玉成了這一樁天賜良緣!”

她話未說完,熊浩已是手足無措,衛勇娥粉面微紅,二人都是又驚又喜,實不承望恩師竟能主動開口,爲自己二人說媒。衛煥早看出了女兒心意,何況對熊浩的人品心性、武藝家世,皆十分中意,心中已將他看作東牀佳婿的不二人選,這時酈尚書再親開尊口,當衆保媒,給足了臉面風光,豈有不一口應允之理?輕捋長鬚,笑道:“大人美意,敢不遵命!”

孟麗君大喜,輕推熊浩一把,熊浩恍然,趕緊跪下說道:“多謝岳父大人!”衛煥雙手扶他起來,道:“賢婿免禮。”又道:“勇娥,浩兒,還不快拜謝大媒。”熊浩和衛勇娥雙雙拜倒,齊聲道:“多謝恩師!”孟麗君笑道:“快快請起,不必多禮。來日大喜之時,少不得還要叨嘮一杯謝媒酒。”衛煥喜道:“小女婚事,若得酈尚書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這杯謝媒酒是一定不敢少的。”

衆人聽得酈尚書爲媒,替平南左右先鋒成就一段美滿姻緣,都來上前道賀。衛煥喜得合不攏嘴,一一回禮。孟麗君瞥了衛勇娥一眼,見她與熊浩四目相對,會心一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心中也不覺替她歡喜。走了開去,四下應酬,賓主談笑甚歡,盡興半日,衆人方告辭散去。

一時也有幾個仕途上不甚得意的官吏,特地備下重禮,遞上拜帖,登門拜謁。孟麗君與這幾人平素並無往來,將他們請進正廳,禮物不入太師府,原封退回,說了幾句話,心下了然。原來他們都是決計不信孟麗君會是女子,打量着這是個與酈尚書拉近關係、結下交情的絕好機會,自以爲若能當面表態,博得酈尚書好感,於他們日後仕途前程必然大有好處。孟麗君只是嘴角含笑,不置可否,閒話數語,將這些人都打發了。

眼見天色已晚,料想不會再有人來了。回到弄簫庭換過衣衫,抱了歸郎和蘇映雪閒話,一面算着榮清行程,眼下該到何處了。忽見樑成氣喘吁吁急步進來,滿頭大汗道:“姑爺……老丞相壽王爺來訪,轎子已停在大門外……老爺正在換衣衫,要姑爺也趕緊換了衣衫,快去大門口迎接!”

孟麗君一驚,道:“這麼晚了,壽王來訪?”連忙換過衣衫,匆匆出來。到聽槐軒外,正見太師也是急匆匆地趕出來。翁婿二人對視一眼,腳步不停。太師一面走,一面說道:“壽王拜相三十餘載,年高體邁,早已不理朝事。近十年來,除了前番劉捷叛亂,他與老夫深夜進宮面聖探駕之外,還從未聽說他夜間出過府,登門探訪過朝中哪位官員。今夜前來,非比尋常,必是有緊要之事。”孟麗君點頭不語。

翁婿二人出至大門口,梅昭如打起轎簾,扶了壽王爺出轎。寒暄數語,將壽王爺迎入聽槐軒中。他行動已然不甚便利,梅昭如在旁小心攙扶,經過孟麗君時,有意無意看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賓主坐定,太師吩咐奉茶。壽王爺擺手道:“如鏡,不必這些客套禮數了。你知老夫脾性,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夜冒昧登門,原是爲了令婿明堂而來。”孟麗君不覺又是一驚,起身揖了一禮,道:“王爺有話吩咐晚生,只需遣人通傳一聲,何敢勞動王爺大駕?”

壽王爺笑道:“遣人通傳,未免有失恭謹,老夫親自前來,方顯鄭重。”隨即道:“明堂,老夫與你借一處僻靜所在說話。”孟麗君望了太師一眼,說道:“晚生書房一向僻靜。王爺請!”

壽王爺從椅中站起,梅昭如急忙伸手相扶。壽王爺鬆開他手,道:“如兒你留在此處陪太師說話,有勞明堂扶老夫過去。”孟麗君依言上前,扶住壽王爺,引他朝自己書房走去。

太師起身相送,望着二人背影,不覺狐疑,不知壽王爺究竟是爲何事而來,若說與今日金殿之事有關,卻也不致如此鄭重其事。目光轉至梅昭如,正要開口詢問,梅昭如已悠然笑道:“太師別問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一個時辰後,孟麗君才扶着壽王爺出了書房,回到聽槐軒。壽王爺雖已滿面疲態,神色間卻掩不住一絲歡喜欣慰之色,不多說話,扶了梅昭如告辭而去。

翁婿二人親送至府門口,待轎子去得遠了方纔迴轉。太師忙問孟麗君,壽王今夜究竟所爲何來,方纔又都說了些甚麼。孟麗君眸中驀地閃過一抹奇絢異彩,過得片刻,方道:“壽王爺一直在問我治國平天下之策,我則逐一對答。”太師大奇,失聲道:“他專程來訪,就是要問這個?治國平天下,乃是丞相之職分,他問你這個做甚麼?”孟麗君負手而立,道:“壽王爺不曾說,小婿便也未曾追問。”

太師心頭一動,依稀猜到甚麼,眼睛一亮,喜道:“莫非……”隨即醒然,住口不語。翁婿二人皆是一般心思:壽王爺乃是百官之首的大丞相,一舉一動皆有深意。今日他深夜造訪,與孟麗君密室詳談治國平天下之策,其中用意,殊爲可揣。然而他此刻既未明言,自然還是莫加口舌妄議的好。何況此事想來這幾日內便當自見分曉,倒也不必急於此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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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皇帝這日下朝後,迴轉乾清宮御書房,在御案前坐下,命所有宮娥內侍都退至外殿伺候,只留下權昌一人貼身服侍。

皇帝看了權昌一眼,權昌會意,從袖中取出畫軸。皇帝接過,如奇珍異寶般小心翼翼地展將開來。望着畫上那素未謀面,卻偏又熟悉無比的絕色麗人,只覺心潮起伏,神思恍動。這兩年來,與酈君玉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一一涌上心頭。

會試時他筆下犀利,文采斐然,頗有“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勢,三篇文章鍼砭時弊,篇篇都是上好的佳作,自己當即硃筆一圈,將其欽點爲頭名會元。殿試時第一眼見面,那一瞬間的驚豔,至今記憶尤新。其時心中唯有一個念頭:“世上竟有如此粉妝玉琢的男人麼?”若非早知他是太師新招的女婿,只怕第一眼便要懷疑他是女子。

他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高中狀元后,自己愛其才華,喜其容貌,閒來無事便時常召他入宮來吟詩作賦,下棋賞畫,君臣甚是相得,卻從來不談國事。現下想來,他這自然是韜光養晦的舉動,求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之奇效。

後來母后病重,羣醫束手,是他妙手回春,救了母后性命,又和自己一道,衣不解帶,朝夕侍奉。寧壽宮內他低眉撫琴,十隻手指便如白玉雕成一般,玉容斂頓,寶相莊嚴,當真美到極處不可言。一曲《長河吟》鏗鏘有力,音隨意轉,揮灑自如,自己第一次得知,他除了文采和醫術之外,生平第一自負,竟是兵法。

劉捷叛亂,他殫精竭慮,盡力應對,以致勞累過度,口吐鮮血。自己聽說時,心疼得無以復加,直恨不能以身相代,生平第一次對他沉下臉來,命他立時服藥休養。

叛亂平定後,自己與他兄弟相稱,促膝長談,一席話說得暢快淋漓。許多從來不曾說出口的話語,在他面前,竟能毫無顧忌,一一坦言吐露。這份知己君臣之情,委實難能可貴……

想到“知己君臣”四個字,不覺一聲苦笑,向畫像處望了一眼,心道:“從前這‘知己君臣’四個字,自然不假。如今有了這幅畫像橫亙其間,我還能一心一意,只和他作一對知己君臣麼?我心中未必不會另生奢念……”

出了一會子神,忽然想起一事:劉捷叛亂最後一夜,皎皎月光之下,自己與他並肩立於城樓上,他的一張玉龐欺霜賽雪,一日兩夜下來,竟連半點鬍渣的痕跡也看不到。自己那時心中便微存疑惑,只是不曾多想。現下回思起來,莫非酈君玉果然是個女子?一想到此處,心底一陣戰慄,又是歡喜,又是惶恐,一時只覺難以置信,一時又唯恐自己多心。

目光無意間移到畫像題款處,上面寫的是“孟士元爲愛女麗君親題。元貞十五年臘月十八日”兩行楷書小字,尋思:“……明堂究竟是男是女,我決計不可僅憑一幅畫像,便在心中胡亂猜疑,總要有真憑實據纔好……可惜這幅畫像上的字跡並非孟麗君親筆,否則只消比對字跡,真相便可大白。”

想到這裡,忽然眼睛一亮,心底大叫一聲:“有了!”急急喚道:“權昌!”權昌隨侍左右,躬身應道:“萬歲爺。”

皇帝的聲音又低又促,話語中卻滿是激動興奮之意,道:“去年酈君玉剛中狀元的那會子,朕時常宣他進宮來賞畫作畫,他也曾繪過兩幅工筆人物圖,一幅是臨摹周肪的《簪花仕女圖》,另一幅繪的是《周公吐哺圖》。朕還記得就收在文華殿裡,你悄悄地去取了來,別驚動一個人。”權昌應聲去了。

皇帝起身踱了幾步,雙手連搓,只覺心癢難搔,直恨不得立時將那兩幅畫找了來,好與眼前畫像參照比對。自覺這個主意可謂絕妙,心中也不禁頗爲得意:字跡相同可爲佐證,偏偏畫像上並無本人親筆;而同爲工筆人物圖,倘若當真是出自同一人手筆,其畫風筆法定有相似之處,自己亦精於繪畫,細細探察之下,必能找出其間蛛絲馬跡。酈君玉與孟麗君到底是不是同一人,酈君玉究竟是男是女,真相少頃便能水落石出了。

一時權昌將畫取來,皇帝連忙接過展開。將三幅圖畫並排放在御書案上,打疊起十二分精神,細細比對。越看心中越是歡喜,只覺殿內寂靜異常,就連自己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一顆心怦怦亂跳,周身熱血如沸……

過得良久,終於將那兩幅畫重新捲起,就收放在自己寢宮內。回頭復又凝望着這一幅小像,心下已是確然無疑,只覺神魂俱顫,往日夢寐之間尚不敢奢求之事,今日竟成現實,上天待自己,可謂不薄矣。

驀地心頭一緊,臉色大變。先前心心念念,只是要辨明酈君玉到底是男是女,尚不及多想其餘。這時方纔想到,酈君玉既是女子,必然就是畫像的主人孟麗君,如此說來,她便是皇甫少華指腹爲婚的未婚妻子了。自己對她這番心意,終是鏡花水月,一場虛空。思及於此,登時心如刀絞,難受之極。

隨即想道:“自我十一歲上在心底暗暗立誓時起,到如今已有十八年。這十八年來,我日思夜想,苦苦期盼,直到今日才終於盼到伊人芳蹤乍現。無論如何,絕無輕易放棄之理,縱是千難萬難,也不可就此氣餒。”一旦斷定酈君玉本是女子,自己心目中那個“可心合意、超凡脫俗的奇女子”,便再不作第二人設想。

又想:“今日皇甫少華在金殿上口口聲聲,宣稱孟麗君是他未婚妻子,滿朝文武俱都聽在耳內,卻何以不見明堂有絲毫反應?皇甫少華心中多半也已起疑,卻不敢貿然行事,打的自然是借畫像加以試探的盤算,怎奈明堂冰雪聰慧,並不落他圈套。這樣看來,明堂即便就是孟麗君,只怕她一片芳心,並未落在皇甫少華身上。何況明堂與我,都是一般蔑視禮法、特立獨行之人。她素來行事皆有主張,未必十分贊成這樁指腹爲婚的親事,更不一定會遵從父母之命,嫁與皇甫少華。”想到這裡,稍稍放心。

從御書案前起身,踱至沉香榻旁。不覺憶起那日,就在這乾清宮內,沉香榻上,自己與她兄弟相稱,促膝長談的情景。自己滿腔憤懣,說道:“只因人人都說,帝王無真愛,是以我身爲皇帝,不論再如何付出一片真心,到頭來,這世上仍無一人肯信我!”她脫口而出一句:“我信的。”自己歡喜之下緊緊握住他手,她竟然面紅過耳,趕緊抽出手來。

回想起當日這一幕,心頭有如雷轟電掣一般。她簡簡單單一句“我信的”三個字,分明已情不自禁流露出心底深意,難怪話一說完,便現出一幅小兒女情態,可笑自己竟渾然不覺,直至今日方纔明白。心中一陣狂喜,幾乎要滴下淚來。跌坐沉香榻上,只覺全身輕飄飄,一絲兒氣力也沒有,如入雲端,如陷夢境。然而縱在夢中,卻也從未如此刻這般歡喜愉悅。

過了好一陣子,方定下心緒,凝神細思,暗想:“明堂系孟麗君女扮男裝,她起初自然也是和衛勇娥一般,爲的是救父申冤。如今她爹爹孟士元已然救出,冤屈也已昭雪,她卻仍然刻意隱瞞身份,不肯還復女兒之身,這卻是爲何?”

一時心中已有答案,忖道:“倘若酈君玉自揭身份,承認女兒身,少不得要改復女妝,乖乖嫁入皇甫家,從此洗手做羹湯,將滿腹才學抱負束之閨閣,這豈是她心之所願?何況明堂驚世奇才,原是社稷國家棟梁之材。如今朝中老丞相一向不理國事,太師年老,力不從心,朝政大小事務,皆由明堂一力裁處。她既不願恢復女兒身,不論於公於私,我都該助她一臂之力纔是。”

心底暗暗盤算:“當初召明堂進宮,三個月裡一共繪了十幾幅畫,其中唯有兩幅工筆人物圖。工筆畫最是耗時費力,當初這兩幅圖,各自費了三日工夫,想來除了皇帝敕令,以她狀元之尊,當不致再爲他人動筆。後來升了兵部尚書,她朝事繁忙,我便也不曾再爲此相召。如今這兩幅畫卷都收在我寢宮裡,旁人自然無從得見,倒也不必擔心由此泄密。”腦中思來慮去,只想着如何才能替她消除衆人疑心,保守身份之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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