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飯後,孟麗君攜蘇榮二人回到自己的閨房“幽芳閣”,吩咐碧草、香茗兩個丫鬟在外間侍候,不經傳喚不必進來。

一進閨房,蘇映雪立時嗔道:“君姐,今日好險!你若再晚回片刻,連換衣衫的時間也不夠了,定會教老爺發覺。今後你別再私自出府了,好不好?每回我都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害怕你們在外面遇到危險,又擔心老爺或娘突然有事找你。”說着用手輕拍心口。孟麗君安慰道:“雪妹你放心,我和蘭兒出去三回了,不是一點事兒也沒有嗎?就只這次爹爹喚我見客,你瞧,我就及時趕回來了,可見老天爺也在幫着咱們呢!”

蘇映雪滿臉憂色,遲疑道:“可是……聽今天老爺口風,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你們出府的事兒了?”孟麗君笑道:“爹爹他纔不知道呢!他若知道,早就鬧翻天了,怎會給我輕輕一語就帶過去了,你說是不是?”蘇映雪想了想,點頭道:“不錯。”

榮蘭插口道:“依我說,能出去一遭,回來就算被老爺責罵,我也心甘情願。映雪姐,你可不知道外邊有多好玩兒!”蘇映雪不以爲然道:“不就在府外圍牆處轉轉,能有甚麼好玩兒的?”榮蘭道:“上兩回只在附近轉,是沒見着甚麼有趣事兒。今天我和小姐打定主意,一路往東南去,竟碰上了一個大集會,人山人海,熱鬧得不得了!裡面賣各式各色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我看得眼睛都花了,還有好些東西連名字也叫不上……”

蘇映雪奇道:“府裡甚麼沒有?外面還能有甚麼好東西?我可不信。”榮蘭打開櫥櫃,從裡面拿出一個用竹片編的小盒子,擎在手中,說道:“瞧!這個就是我今天買的,好不好看?你猜它是做甚麼用的?”

蘇映雪接過細看,雖只是一個竹遍小盒,四壁雕刻了山石花草,上面還有蓋兒,手工精巧,更有一股自然清新的味兒,令人愛不釋手。她知榮蘭既這麼問,自己必定猜不着,便問:“做甚麼用的?”榮蘭笑道:“說來怪髒的,他們說是用來裝一種蟲子……”蘇映雪“啊”的一聲尖叫,險些將竹盒拋在地下。榮蘭忙接過來,笑道:“我纔不管他們拿它做甚麼用呢,我只愛這竹盒清新奇巧。”

孟麗君道:“那種蟲子,學名促織,也叫蟋蟀,小名蛐蛐兒,長甚麼模樣,我也沒見過。書上說,有些富家子弟不學無術,成日裡鬥蛐蛐兒,又說碰上皇帝也喜歡這個,官府就拿它當供品,害得好些百姓人家家破人亡。”說到“家破人亡”四個字,心思發散開去:“此刻貴州、兩廣一帶兵火連天,已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家破人亡了。”想起適才和爹爹議論天下大事,不由怔怔地出神。

蘇榮二人自不知她心中所想。榮蘭繼續講述此番出府的見聞,蘇映雪聽得甚是有趣,又是好奇,又是羨慕,一時又覺還是留在府裡平平靜靜的好。

榮蘭兩歲時隨祖母逃難到昆明,一路乞食,祖孫二人相依爲命。風雪之夜,祖母飢寒交迫凍死路旁,至死仍緊緊將小孩兒捂在懷中,正巧孟福經過,救下她一命。孟士元夫婦見她一個小女孩兒,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收留在府中給孟麗君、蘇映雪作伴兒。三人自幼在深宅大院裡長大,蘇榮二人雖是丫鬟名分,孟麗君待她們有如親生姐妹一般,衣衫裝飾、起居用度,更超過了一般人家的小姐。府上下人如雲,錦衣玉食,十幾年來,三人誰也沒出過大門,市井中事一概不知,連蛐蛐兒也沒見過,自然不足爲奇。

孟麗君驚才絕豔、聰慧無比,兼之孟氏夫婦將她自小當男兒一般養大,細心調教,花費了無窮心血精力,因此眼下雖還不到十五歲年紀,竟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詩詞歌賦無所不能,又天生一股豪邁英氣,爲尋常男子所不及。其母酈明珠祖上三代俱是江南名醫,外祖父酈有道人稱“醫仙”,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術。孟麗君自懂事起就隨母親學習歧黃之術,八歲上母親故去,此後便依書自學不輟,此刻醫術之精,當世罕有匹敵。她又愛讀兵書,一部《孫子兵法》爛熟於心,閒時與父親議論兵法策略,雖是紙上談兵,但想法之新異,計謀之詭奇,時常令孟士元大爲驚歎。

一日間她看書看得倦了,在後花園裡小憩,聽着圍牆外的人聲,心道:“古人說,‘讀萬卷書莫如行萬里路’,我讀書破萬卷,卻連府門都沒踏出過一步。我也曾向爹爹撒嬌求懇過,爹爹甚麼都依我,唯有這件事,說甚麼也不允。非但如此,每聽我這麼說,他都要大發雷霆、數日不息。看來我這一輩子,怕要困在這小小的提督府了。”又聽了一陣,忽然腦中冒出一個念頭:“不如趁着爹爹不提防,我悄悄溜出府去,見識見識外面的天地。只消不被爹爹和蓉姨發覺,那便甚麼事兒也沒有。就算被發覺了,不過責罵一頓,那也值得。”這念頭一旦產生,便似具有無可抗拒的魔力一般,再也揮之不去。她當即回房和蘇榮二人商議。榮蘭活潑好動,一聽之下大聲叫好,嚷着也要去;蘇映雪沉穩持重,竭力勸阻,無奈小姐主意已定,再無更改。

當下孟麗君換上爹爹年輕時的衣衫,用青巾包住秀髮,榮蘭則換上府裡小廝的青衣,但二人相貌實在太過俊美,蘇映雪連道“不妥”。孟麗君早思及於此,打開母親遺下的藥囊,取出兩丸“易姿丹”,和水化開,和榮蘭分別塗抹在面頰、頸部和手背等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掩去白皙嬌嫩的膚色。片刻之間,兩個明秀俏麗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黃瘦體弱的病書生和一個單薄瘦削的小僮兒。蘇映雪原本擔心不已,待見到“易姿丹”功效非凡,兩人易容改裝後相貌絲毫不引人注目,才略略放下心來。

葉蓉娘本是孟府的總管,蘇映雪更掌管了全府上下的鑰匙,因此孟麗君想要出府,實在容易不過。後院小側門早已荒廢不用,平時從來無人注意,距“幽芳閣”又近,只須將碧草、香茗兩個丫鬟藉故打發開即可。

孟麗君和榮蘭從小側門悄悄溜出府外,前兩次不敢走遠,只沿着提督府的圍牆繞了一週。一路之上,見到甚麼都覺新鮮有趣,榮蘭不住問東問西,孟麗君左顧右盼。兩人不敢耽擱太久,半個時辰後依舊從原處溜回府裡,用清水洗去臉上、手上的藥物,換回女裝。蘇映雪在孟士元和葉蓉娘跟前爲她們掩護,竟一點事兒也沒有。

孟麗君膽子漸大,她見中秋將近,昨日夏知府、鄴總兵、鬆副將等幾家都遣人送來節禮,便料定蓉姨今日必不得空閒,不僅要張羅過節,還要打發人送上回禮。爹爹更不消說,每日上午總在書房裡讀書會客,正是自己出府的良機。於是和榮蘭二人一大早就易容改裝溜出府外。此番孟麗君打定主意要走遠些、多見識些人文風物。二人一路向東南行去,正如榮蘭所言,竟碰上一個大集會,見識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物事。二人人逛了半晌,有些口渴了,便上“祥福居”喝茶,不料見到林修賢、沈媒婆一行提親的隊伍。孟麗君知爹爹已經下令,不許媒婆再踏進堂院,便不以爲意。但後來聽人說起,林修賢有個叔父在朝中做翰林,是爹爹的至交好友,不是林瑞海還能有誰?她知倘若這位林公子當真是林瑞海的侄兒,爹爹必會見他,說不定還會破例讓自己出來相見,因此不敢耽誤,和榮蘭二人立時回府。果然,尚未盥洗換衣完畢,孟士元便令春桃來叫,孟麗君忙令蘇映雪先來回話,謊稱自己早起練劍,換過衣衫就來。如此這般,才總算沒露出破綻。

孟麗君出了一會神,忽向蘇映雪道:“雪妹,你將那柄碧玉如意取來我再瞧瞧。”蘇映雪聞言拿鑰匙開了暗櫃,取出一個紫檀木小匣子,又從身邊取出一把小鑰匙,打開木匣,裡面赫然正是今日新得的那柄碧玉如意。孟麗君將它擎在手中,翻來覆去細看良久,除是用上等美玉精雕細琢而成、價值不菲之外,實無甚奇特之處。依舊交還蘇映雪,放入匣中,上了鎖,蘇映雪將鑰匙貼身收好,轉身問道:“君姐,這如意究竟怎麼了?”

孟麗君搖頭道:“沒甚麼。”暗忖:“這柄如意之中必有隱情,只不過我瞧不出罷了,爹爹和蓉姨多半都知道。等我回來再細細詢問他們,定要問個水落石出,現下先不必理會。”又想:“我此番出府之事,可要告訴雪妹?嗯,還是瞞着她的好。此番出去,多則五日,少則三日,無論如何瞞不過爹爹和蓉姨,他們必會四處找尋。我若將行蹤告訴雪妹,爹爹定然知曉。找着我也就罷了,萬一那件大事功虧一簣,豈不枉送了數百條人命?”

孟麗君心意既決,便欲先行譴開蘇映雪,好和榮蘭商議,笑道:“今日早上,我和蘭兒經過後花園時,見那株‘玉樓春’已經開花了……”蘇映雪大喜,道:“當真?我得瞧瞧去。”說着便起身向外走。那株“玉樓春”是蘇映雪最心愛的一品菊花,她日日澆水,勤加呵護,乍一聽說開花了,自然甚麼也不顧,要趕去欣賞。孟麗君道:“你順便摘些旁的花兒回來插瓶罷。”蘇映雪回頭道:“知道了。”又問:“蘭兒,你去不去?”榮蘭笑道:“我早上已經看過了,你快去罷。”蘇映雪匆匆去了。

孟麗君見四周再無旁人,俯身在榮蘭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榮蘭臉色驀地大變,駭然道:“小姐,你要想清楚了。這樣子,可再也瞞不過老爺和蘇夫人了,回來時怎麼辦?”孟麗君低聲道:“人命關天,顧不得這許多了,到時候再說。蘭兒,你敢不敢隨我去?”榮蘭毫不猶豫地道:“我自然隨小姐去。我若不去,只小姐一個人,那怎麼成?”孟麗君點頭道:“好。這件事情,可對誰也不能說。我特地把雪妹遣開,便是爲此。咱們分頭準備,我收拾藥囊,你去預備其他物品:男裝女裝各帶一套,四十兩銀子,都要散碎的。”榮蘭答應着去了。

孟麗君從櫥櫃中取出藥囊,檢查一番,想了想,將每樣丸藥各取出一半,銀針全套都拿出,找一塊布包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將藥囊合上,依舊放回原處。原來她忽然想到,自己和榮蘭兩人一齊失蹤,爹爹定會先在府裡尋找失物,若是發現藥囊不見了,便很容易猜出自己的去處。而至於藥囊裡究竟有幾味藥,每味藥各有多少,只自己一人知道。只消留下藥囊,他們便猜不到自己出府所爲何事。

孟麗君又開了梳妝檯的抽屜,取出一柄五寸長的短劍,拔出劍鋒,劍身宛如一泓秋水。此劍名“凌霜”,是她十三歲生日時,孟士元送的禮物,比一般匕首略長,削鐵如泥、鋒銳無比,端是一柄防身利器。

不多時,榮蘭迴轉來,手裡拿着大大的一個包袱,低聲道:“都備妥了。”孟麗君接過包袱,檢查一番,將先前的小包袱和“凌霜”短劍都包在裡面,重新系好,藏在梳妝檯下的櫃子裡,囑咐道:“今夜四更,咱們易容改裝,依舊從側門出去。”見榮蘭臉色不安、神情惴惴,笑着安慰道:“別害怕,只當出去玩一遭。咱們這是去做善事,救人性命,菩薩一定會護佑咱們平安無險。”口中雖如此說,想到第一次出遠門,心中一陣緊張,又一陣興奮,恨不得夜幕早些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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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的更漏聲在寂靜的黑夜裡響了四聲,已是四更時分。約莫過了一柱香工夫,兩條人影從雲南提督孟府的側門裡溜出,淡淡的月色下,依稀可見是一個黃瘦的白衫少年和一個單弱的青衣僮兒,正是易容改裝的孟麗君和榮蘭主僕二人。

二人毫不停留,沿日間經行之路向東南行去。孟麗君一面走,一面低聲道:“咱們先去白天到的集市。我聽人說,如今日那樣的大集市七日一次,小集市每日都有。日間我曾見幾輛馬車候在一旁待人僱用,咱們就在那兒等着,見有車伕趕車來,便坐上徑直去青龍鎮,你說可好?”榮蘭道:“小……不,公子怎麼說便怎麼好。”孟麗君叮囑道:“咱們既然出來了,這稱呼上可千萬不能出錯,以免泄露了身份。”榮蘭應道:“是。”

原來孟麗君日間在祥福居喝茶時,聽人說起青龍鎮瘟疫橫行,數百人束手待斃。她醫術既高,心地又善良無比,登時動了惻隱之心。但自己是豪門千金、大家閨秀,平素爹爹連大門也不讓踏出一步,如何肯允自己出府爲鎮民醫治瘟疫?迫不得已,她只好易容改裝,瞞着衆人私自出府。雖知必將引發一場軒然大波,甚至此後再無自由之身,但與數百條人命相較,委實顧不得了。

孟麗君道:“此番不同往日,咱們得想個化名,在人前也好稱呼。”想了一想,道:“有了!我隨母姓酈,用字作名字,就叫酈君玉。”榮蘭道:“酈君玉,酈公子,這名字可好聽得很。”孟麗君又道:“‘榮蘭’二字,一聽就知是女孩家的名兒。你是我的僮兒,姓不用改,就改名叫‘榮清’罷,今後我喚你作‘清兒’,好不好?”榮蘭笑道:“左右不過幾日嗎,叫什麼都好。”

二人一面低聲說話,一面沿日間經過之路向東南行去。約莫一盞茶工夫,已來到白天喝茶的小茶館“祥福居”。二人並不停留,繼續向東而行,穿過一條街道,便是那集市的所在。

其時四更已過,五更不到,夜色尚濃。幸好將近中秋,夜空懸着近滿的月亮,月光灑將下來,地上樹影斑駁。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孟麗君牽着榮蘭的手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問道:“清兒,你冷不冷?心裡害怕嗎?”榮蘭心中着實有些害怕,卻大聲道:“我不冷,也不怕!”孟麗君點頭道:“好!就該這樣。”隔了半晌,忽道:“你知道麼?昨天我聽爹爹議論朝中大事,說如今奸佞當道、朝綱不整。忽然一下子,不知怎地,我的心裡竟像燒起了一把火,彷彿覺得這付重擔好似壓在我身上一般……”榮蘭驚道:“可是你是個……是個……”雖然明知四下無人,還是環顧了一週,這才壓低聲音道:“……你是個女孩兒家啊,怎能……怎能……”

孟麗君微微一笑,道:“是啊,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怎會有這樣的想法,當真奇怪得很。別說我是個女孩兒,就算真是須眉男兒,天下間能人倍出,我又算得甚麼?至多盡我一分心力罷了。”榮蘭輕輕推她一把,道:“公子,你別胡思亂想了。朝廷大事,幹咱們甚麼事兒?咱們能把眼前這件事圓滿完成,那就功德無量了。”

孟麗君聽她這麼一說,也就將先前的一副心思放下,說道:“清兒,你覺得咱們這樣是否太過冒險了呢?倘若我醫不好青龍鎮鎮民的瘟疫,那便該如何是好?倘若……”本想說“倘若連我們也沾染上疫物,無藥可醫,那又該如何是好?”轉念一想,還沒出師便說出這樣的喪氣話,未免動搖“軍心”,便即住口不說。

榮蘭笑道:“那怎麼會?公子醫術如神,去年臨街周大嬸病得只剩一口氣,昆明城中所有大夫都說沒救了,預備後事要緊。公子你銀針一下,便藥到病除,才三四日工夫,竟和沒病人一般。她後來悄悄跟我說,她出門去時,那些大夫們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半天回過神來才問是誰醫好她的。老爺曾囑咐她不讓對外人說,她就胡亂說是聖女娘娘顯靈,賜下仙藥。公子,你猜怎麼着?那些大夫們竟當真信了,還說若非仙藥靈丹,人力本是無能爲力的。你說好笑不好笑!”

孟麗君微微一笑,道:“這銀針渡穴之法,原是我娘祖上的不傳之密。尋常大夫只會鍼灸,只怕連聽也沒聽過這法子。娘沒來得及教我,是我從她遺下的醫書中自行學會的,眼下才只六分火候而已。那時火候更淺,不過冒險一試,僥倖成功罷了。”榮蘭道:“不管怎麼說,總是將一個快死的人給醫活了……”

孟麗君輕“噓”了一聲,道:“我聽見馬蹄聲,或許有馬車來了,咱們瞧瞧去。”說着站起身子,榮蘭跟着站起,將包袱背在身後。

“的的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一輛青幔馬車緩緩駛來。孟麗君囑咐道:“說話小心了,聲音壓低些。”

馬車停住,一個四十左右的大漢從車上跳下,穿着粗布衣服,手中拿着一條長長的馬鞭。孟麗君沉聲道:“這位大叔,我們要僱車。”那大漢走過來,道:“小人錢忠,公子直呼小人名字就是。公子貴姓?要去哪裡?”孟麗君道:“我姓酈,這是我的書僮。這裡去青龍鎮,最快多久能到?”那錢忠似乎並不知青龍鎮鬧瘟疫之事,答道:“依小人經驗,此刻出發,最快也要傍晚時分才能到。酈公子要去青龍鎮?”

孟麗君道:“正是。不知一日車錢多少?”錢忠道:“五百文。”孟麗君自不在意車錢多少,她日間曾詢問過其他車伕,知道僱車一日,車錢正是五百文,這錢忠並未因只有他一輛馬車而藉機提高車價,可見其忠厚本性。當下說道:“好,錢大叔你儘量駛快些,到得早了,我有重謝。”錢忠喜道:“謝過公子。請二位上車。”

孟麗君和榮蘭登上馬車,放下簾帷。錢忠跳上車,手中長鞭臨空一甩,吆喝一聲“駕!”那馬車徑向西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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