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霄殿的臥房微生溦是熟悉的,在這睡過兩次午覺,此時醒來也一點不陌生,睜開眼便下意識叫清沫,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答,一般最多兩聲清沫肯定出現。
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四肢的痠痛終於稍稍緩解些,轉了兩圈脖子再喊兩聲清沫,還是沒人應答,倒是終於進來了一個婢女,聽她回答這纔回想起,自己搬來了紫霄殿,清沫住在晨霞殿,以後不住一起了。
這個感覺微生溦還有點不習慣,以前無論在哪兒只要有清沫在,兩人定然住在一起,即便有時餘思膩歪着她,清沫早上也會來照顧她起牀,替她梳妝,今天這般日後無需她照顧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完完全全的不習慣。
“去將六姐叫過來。”
有婢女領命下去了,其餘的婢女便要上來伺候她起牀,微生溦有些彆扭的被伺候,最後還是將她們趕下去了,自己站在衣架邊穿起衣服。
“這套衣服繁重,怎麼自己一個人穿,也不叫人伺候。”
清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手腳利落的拿着衣架上的衣服替她一件件穿着,圍着她轉前轉後,理這理那。
微生溦眼眶突然一下溼了,一把將她抱住,臉埋在她的肩窩裡撒嬌的哭起來,“六姐,我一點都不想成親了。”
清沫僵硬的站直身體,雙手垂在兩側,悄然握緊。
“傻孩子,你不喜歡餘思了?竟說賭氣話。”
“可我成親了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照顧我了,今天醒來沒你照顧,我很不習慣。”
清沫輕輕的笑聲響蕩在微生溦耳邊,“原來你把我當丫鬟使了,沒我給你穿衣梳頭還不習慣了。”
“我纔沒把你當丫鬟,你是我的六姐,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你照顧我,別人我不習慣。”
手緩緩擡起來,在她發邊停了停,最後落在肩頭上。
“女孩子嫁人都一樣,這捨不得那不習慣,但總有一天都會習慣的,因爲你愛餘思,只要在他身邊,什麼都會習慣。”
微生溦羞澀的抹了把眼角,覷着小小的細縫輕笑逗弄,“六姐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這麼有經驗的樣子。”
“你少拿我打趣,還不快梳頭,這個時辰纔起來,再晚會都要吃晚飯了。”
看着清沫故意岔開話題心裡更加肯定了,好奇究竟是誰呢?六姐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接觸的人肯定是熟悉的人,一想着六姐也有了喜歡的人,不再孤孤單單的,心裡就像放下一塊大石頭般鬆了口氣。
餘思正在書房裡忙着正事,微生溦過去和他一起吃飯,看着擺在一邊的飯菜都放涼了,還完全埋頭沉浸在堆山文件裡,那股繁忙勁不由想起自己。
一直餘思都是陪在身邊看着她忙等待她,這次換了一邊,換成自己等着他忙完,這種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艱辛,既無聊又心疼,以前的餘思便是以這種心情一直陪着她的嗎?
“先吃飯吧,按時吃飯對胃好,吃完了再忙。”
微生溦突然靠近出聲,將餘思正看着的一本文書抽離開放在一邊,認真埋頭的人這才發現她的到來,擰着的眉頭瞬間鬆開,一個傾身上來將她抱了個滿懷,在臉頰上左右親一下,瞧的一旁侍候婢女一陣嬌羞,齊齊垂下頭。
“都出去吧,守着幹什麼!”
將人趕下去了,餘思拉着微生溦在案桌前坐下,菜已經熱過了,道道精緻漂亮,看着就有食慾,一個睡餓了一個忙餓了,都不由多吃了幾口,舒服的打着飽嗝。
“一覺睡了這麼久,不知道還以爲是我昨晚把你折騰的太辛苦了。”
餘思沒正經的湊着微生溦說着曖昧的話,微生溦直接瞥了他兩眼紅了臉蛋,“也就睡到中午而已,哪兒有多久,女孩子美容養顏需要充足的睡眠,每天睡到這個時辰纔算合理,前些日子在晨霞殿是因爲要看朝霞才早起了。”
微生溦說的理直氣壯,不忘摸摸自己粉嫩的小臉蛋,以示自己的金玉良言。
“那今天既然睡飽了,晚上是不是就可以任我隨便折騰了!”
餘思親熱的湊着微生溦身邊,嗅着她發間的清香,狡黠的狐狸眼微虛着,兩張臉貼得很近,幾乎就要碰上了,聲音魅惑的想到她的耳邊,氣氛好不曖昧。
“餘思……我想和你說個事。”
微生溦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眼眸帶着羞怯和猶豫,卻滿是認真的看着他。
“什麼事,你說!”
“我……”微生溦不好意思的微垂下頭,一下撞進他的懷裡,牢牢抱着他勁腰,接着開口,“我還不想太早……圓房,你可以再等等我嗎?”
餘思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頓了頓,纔開口,“爲什麼?”
“我的身體還太小了,你可以……等等我嗎?”
餘思的臉上沒有責備,沒有生氣,沒有任何不高興,淺笑着看着她,最後笑容變大,“好,你讓我等我就等,我也不想你受傷。”
“謝謝,我愛你,餘思。”開心的在他脣上印上一吻,投進他的懷抱,收緊雙臂。
微生溦知道餘思即便不說,心裡一定不會高興,也一定還會有各種猜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是不是不愛他了,是不是……
無論任何的猜想,微生溦都只想說,她那話不是藉口,是真正自己的想法。
她還太小了。
作爲一個崇尚科學的現代人來說,十五歲的年紀還是孩子,身體完全沒有發育開,是很不健康的不負責行爲,當然,這些話自然不能和餘思說,說出來也可能成爲找藉口的辯解。
但是,微生溦不是一個隱忍被誤解不解釋的聖母瑪利亞,況且那個人是自己最爲親密最爲在意的餘思,即便可能被誤解也要解釋。
擡起頭來,燦爛的笑看着他,鬼精靈的一眨眼,“是不是覺得那是我的藉口,我只是不想成爲你真正的妻子,不想和你圓房而已?”
餘思笑看着她,沒有立馬反駁,沉默着表示默認。
他的直率態度倒讓微生溦放心也開心了。
“讓我來給你普及醫學知識,女子若與男人太早發生關係,會極大的危害健康,對於日後的夫妻生活也有着巨大影響,並且還有造成不孕的可能,這是身爲大夫的我給出的權威知識。所以,這不是藉口,我只是想更加愛護自己的健康,和你以後的生活。明白了嗎?”
餘思聽得呆呆的,木訥的點點頭,神情卻鬆和很多,“那多大合適?”
“最好二十……”‘二十’兩個字一出來餘思的眼珠子都瞪得不會轉了,微生溦好笑的接着後面的話,“當然,這樣太委屈你了,畢竟你比我大太多,等不起,但至少也要十六七吧。”
微生溦的‘比我大很多’瞬間激的餘思渾身倒毛直豎,“七歲,七歲而已,你隨便出去問問丈夫比妻子大七歲算不算大,老拿年紀來說我。”
餘思滿臉的不高興,微生溦直接抱着手臂笑得花枝招展。
“不大不大,正是年輕美好時。”
餘思的氣永遠來得快去得快,至少對微生溦是這樣。
“謝謝你,能容忍我。”微生溦眼中滿是深情,餘思對她的寵溺縱容她自己最是清楚,簡直到了言聽計從,教壞孩子的地步。
“知道是容忍就好,你要敢有別的心思,看我不立馬把你辦了。”
餘思裝着兇狠的樣子,手指卻不自覺撥弄着她的頭髮,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別的心思?我都嫁給你了還能有什麼別的心思,過幾天都城應該大街小巷都知道微生家主成親嫁人了,我還能有什麼別的心思。”
“什麼?”餘思突然驚問一句,他可沒有擅自把成親消息公佈出去,寰宇城的事也從來沒有傳揚出去的規矩,自然不可能是長老,那麼就是……她自己。
“我用着城主夫人的身份命令執銳給大哥傳消息,過不了兩天該就……”
還沒說完,一個熾熱的吻印上粉嫩的紅脣,交相纏繞着,抵死纏綿,熱情傳達着愛意,與滿心的感動和喜悅。
“我以爲,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你以爲我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成親了,好再到處勾搭?”
“對不起,小溦兒……”
一切化在熱情的親吻裡,雙臂環抱着她嬌小的身體,整個人埋在懷裡感覺小小的,軟軟的,溫暖的不想放開,愛憐的再也離不開。
他先前聽到微生溦請求不要同房時,確實有一瞬間這樣的想法,雖然很快在心中暗自唾罵,但不可否認,那是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懷疑、不自信。
微生溦的話讓餘思感到羞愧,感到自責。
“餘思,你不是患得患失的人,相信自己的魅力,我的心早就被你征服了,這輩子除了你再也無法愛上別人,我離不開你就像你離不開我一樣。”
微生溦喜歡把話攤開說清楚,一點也不藏着掖着,這樣最坦蕩最舒服,特別是對在意的人,完全不想有隱藏,任何的隱藏都可能化成心裡的結。
她不想和餘思有任何的心結,再小都不願意。
微生溦臉頰通紅緩緩睜開眼睛,胸脯劇烈起伏的呼吸着,看着那張近在咫尺帶着情慾的魅惑臉龐,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否則剛說出的請求就要堅持不住了,退開他的懷抱嬌笑着轉移了話題。
“你剛纔誤會了我對你的真心,就要受懲罰。”
手指帶着灼傷肌膚的滾燙劃過她嬌嫩的臉頰,細細描繪着秀眉、眉目、俏鼻、粉脣,來回勾勒着,愛不釋手,心神盪漾。
“你想怎麼懲罰,都聽你的。”聲音好聽的讓人陶醉,微生溦直接呆楞住了,餘思看着她可愛的樣子笑眯了眼睛,嘴角邪邪一笑,快速在她脣上偷香一吻。
微生溦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捂着嘴遠離開他,免得再被他蠱惑。
“這麼愛佔我便宜,就罰你三天不許靠近我,手都不許摸一下,否則……我就搬去晨霞殿。”
“好好好,不靠近不靠近。”
微生溦的‘否則’一出,餘思立馬乖乖繳械投降。
雖然暫時不能圓房,親親抱抱的總還是可能暫時安慰安慰的,若直接搬去了晨霞殿,便是徹底沒得甜頭了,也就三天忍忍吧,雖讓自己做錯事呢。
餘思反應的特快,微生溦要求一出立馬舉起雙手不敢有絲毫逾越,乖的微生溦主動摸了下他的腦袋以示鼓勵,就像撫摸毛茸茸的狗狗一樣。
“剛纔來時看你那麼忙,有文書就去看吧,也免得靠我太近不小心破功了。”
微生溦嬉笑一聲,努嘴示意讓他回去剛纔處理事情的書案。
餘思癟了嘴就要起身,突然想起來什麼,停下了動作看向她,“寰宇城瞭解的怎麼樣了?”
“還不錯,差不多了吧,你要讓我幫忙的是什麼事?”
餘思起身從書案上拿了份文件過來重新坐下,將東西交到微生溦手裡,“這是寰宇城一年的稅務進賬,你幫我看看,生意方面你最清楚。”
微生溦接過文件看了幾眼,大致翻了翻,數字還真是好看的很,比微生家的賬目還漂亮。
微生家的產業再龐大終究還沒有完全包攬的地步,寰宇城可是與天佑國差不多大的地盤,產生的交易利潤自然更大,只是再大也有一定限度。
“光看幾個數字瞧不出什麼,我要對應相關產業的材料具體分析,這些東西你幫我準備吧!”
“你看我那麼忙哪兒有時間,你自己準備唄,剛好想要什麼拿什麼,最方便最清楚。”
餘思毫不猶豫的直接拒絕了她,微生溦從文件裡擡起頭,突然想起自己都已經成親了,是寰宇城名正言順的城主夫人,想要什麼自己吩咐就是。
“在寰宇城裡城主權利最大,其次便是城主夫人,女人不得干政什麼的在這沒有避諱,所以你想要什麼直接吩咐人,沒有人敢不同意,否則就是以下欺上,當場便可格殺。”
微生溦有些小小驚訝,寰宇城的女人竟然還有如此大的權力和自由,在天佑國那一平行世界裡,女人可還是完全卑屈男人之下的附屬品,饒她微生家主再厲害,也擺脫不了外人對於女人的歧視,對於她的議論紛紛。
寰宇城賦予城主夫人這麼大的權力,可現女人的地位也不低,就算不到開明時代的完全平等,至少也是自由的,受尊敬的。
單單這一點,對於寰宇城,微生溦又多了分喜愛。
“生意方面的事當屬智籌長老的管轄,那我直接找他要,也好單獨打打招呼。”
微生溦從到寰宇城後和幾位長老只匆匆見過幾面,祭祀那日算是見的最長的一面,全都是當着許多人的面,簡單一些禮貌客套,真正想說的話一句沒說,趁着去找他拿東西嘮嘮嗑,凌陽郡一事的仇她可還沒全部忘記,怎麼着也該看看對方的態度。
微生溦擡腿就要離開,餘思一把就要拉住她,幸好腦子反應快,伸出的手臂拐了個彎摸上自己的頭髮,慶幸的暗吐口氣出聲喊她,“急着去哪兒?”
“不是幫你分析這些數字嗎,我去找智籌長老拿資料,順便嘮嘮嗑。”
“嘮什麼磕,你和他一個老頭有什麼磕可嘮?”餘思故意說得像是吃醋,微生溦明白他的心思,怕她和智籌長老鬧不愉快,不想他們單獨見面。
“你知道的,有些話我是一定要談的,早談開也能早消除心結,拖下去只會浪費時間,不是嗎?”
這個道理餘思自然知道,只是終究還想再拖拖,畢竟是解開心結還是徹底結仇還真算不準。
“要不明天再去,今天都下午了,智籌長老說不定……”
“我先去了,晚上等我一起吃飯,我要紅燒肉。”
微生溦不等餘思說完就揮着手走了,餘思在後面連連喊了幾聲也沒應,最後追出來大喊幾句,“他就一個固執老頭,別和他一般見識,要是實在生氣直接動手,別憋着。”
微生溦忍不住笑開了,要真惹得她生氣,她可不會憋着委屈自己,但是有你這句話,給你個面子,保證不打死就是了!
寰宇城的城中城不像別處的皇宮,只住着皇上一家子,除了早朝或皇上宣召,任何人不得隨意入宮。
城中城,乃寰宇城所有權貴官員的集合地。
在這住着的有城主餘思、四大長老、五大尊人、及手下一些較高地位之人,大家聚在一塊處理事務倒方便的多,隨叫隨到,規矩也沒有那般麻煩,近乎人情。
碩大的城中城住了這麼多人,便不再覺得那麼空蕩,專門設立的戲院舞院也就有了它的意義。
長老們住的大殿遠離城主的紫霄殿,智籌長老的慧極殿位置幽靜偏遠,微生溦第一次來。
一到殿門前便有婢女迎上前來,有人進去通稟。
不一會智籌長老就親自迎出,身後跟着一臉痞笑的葉志軍,他是智籌長老的兒子,好容易回來一次,最近日日都在父親殿中。
“你怎麼還沒走?”微生溦不客氣的瞟了葉志軍一眼,葉志軍滿臉的受傷表情,“夫人好是狠心,我好歹也是四長老之一,寰宇城纔是我的家,這麼急着趕我走,太傷我心了。”
葉志軍沒個正行,這樣不着調的和微生溦說話,智籌長老直接一巴掌拍他腦門,“沒規沒矩,在外多年都忘了城中城規矩?快和城主夫人見禮!”
微生溦偷笑,葉志軍被打了委屈的老老實實不敢調皮,“屬下遍隱拜見夫人。”
“起來吧,我們也算老相識了,我沒有那麼多規矩,以後可以隨意些。”
幾人進了慧極殿,婢女們奉上茶點,遍隱隨坐着,微生溦卻是定定看着他,寂靜無話。
“夫人可是覺得許久未見,我又英俊了許多?”
又有一巴掌要呼上來,遍隱這次反應迅速的躲開了,不想巴掌後緊接着是另一拳,躲了巴掌中了拳頭,還不如巴掌來的輕。
“好歹也是長老,在外面也是個大官,這點眼力價都沒有,這些年怎麼混的?”
微生溦直接奚落他,葉志軍輕咳着揉着被揍的胸口,偷瞪了她好幾眼。
“剛纔說的事現在就去辦吧,仔細些,不許出岔子。”
智籌長老直接開了口趕人,明顯和微生溦單獨說話,不讓人在場。
遍隱退下,正廳之中此時就剩下微生溦和智籌長老兩人,抿着茶,心中各有所思。
“我今天來是來拿些歷年的產業數據和資料,經濟這一塊是智籌長老在管,便有勞了。”
微生溦語氣淡淡的開口,話一出來,智籌長老果然問都沒問,直接立馬應準了,即刻便親自去取,搬來厚厚兩摞文件,一手一摞很是輕鬆,一點不像個年邁老人。
“近幾年的產業數據都在這了,屬下知道夫人定會來要,早就準備好了。”
微生溦撇嘴一笑,“智籌長老倒心細,這般心細不知可看出來我的壞心情。”
智籌長老神情古板的沒有什麼表情,微垂着頭,“夫人新婚大喜,當是喜氣洋洋,何來壞心情之說!”
微生溦嗤笑,“智籌長老當知爲何,這心情好壞皆要看面對什麼人,此時面對着長老,便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即便今日新婚第一天。”
微生溦如此攤了牌,便是要和他算賬的意思,究竟是何賬,自然都心知肚明。
“餘思和我在一起,想必寰宇城早就把我查的清清楚楚了吧,那麼對於我的個性也應該有多瞭解了。我這人壞毛病多,最大的一點,就是護短,不管是親人,還是手下。”
說的如此明顯,智籌長老也不可再裝沉默,擡起眼瞼恭敬一禮。
“先前設計考驗夫人讓夫人折損慘重,屬下愧疚不安,還請夫人降罪。”
“降罪?”微生溦不屑握拳,“長老都是按着寰宇城規矩辦事,爲寰宇城和城主負責,我能有什麼資格降罪!但手下十五條人命確因你而死,這筆賬終究還是要算的。”
“那不知道夫人要如何算?”智籌長老不卑不亢迎上微生溦的凌厲注視,淡然詢問。
微生溦並非得理不饒人之人,況且如今她已是寰宇城城主夫人,和長老們同屬一方,如何也不會太過分,但帳還是要一筆一筆算清的好,這樣才能徹底翻篇。
“既然那是長老們對我這個夫人的考驗,如今我成功通過,不如就由我這個夫人給三位……不,四位長老出個考驗,完美通過帳便算算清了,如何?”
智籌長老絲毫沒有驚慌或擔憂,一直一副沉穩平靜,任風雨來襲的自得模樣。
“夫人請說,屬下必定遵從。”
這次再見長老們對自己的尊敬微生溦感受到了,那種充滿真誠的尊敬讓她心微微晃動,他們確實是信守承諾,緊守規矩之人。
考驗微生溦早就想好了,聽說寰宇城中有個魔鬼窟,裡面猛獸肆掠,危險重重,若有掠影遭受懲罰便會被關在裡面三天三夜,許多人最後直接丟了性命,活着的也必是傷痕累累,是掠影最爲恐懼忌憚的地方。
“長老曾經也是前任城主的左膀右臂,武藝高羣的尊人,想必魔鬼窟也難不倒你們,那便從中摘取一朵醉迷草算作考驗吧,三日時間,過時不候。”
醉迷草是魔鬼窟最深處生長的一種植物,可做藥做毒,很是稀少。若想摘得醉迷草便要穿越整個魔鬼窟,可想而知其危險程度,智籌長老還是面不改色的答應了。
“屬下遵命,即刻便通知其他三位長老前往魔鬼窟。”
智籌長老應了話就準備起身,微生溦直接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見他喊住。
“誒,不急這一時半刻嘛,三日時間按着你們進魔鬼窟開始算,此時我們還沒談完呢,何必着急着走呢。”
“夫人還有什麼事?”顯然智籌長老以爲微生溦今天就是故意來給他們下難題的,此時再被留下,不由好奇她還想說什麼。
“帳歸帳,算清了便就過去了,你是城中城四位長老之一,我這城主夫人無論如何也該與你談談,互相瞭解瞭解不是嗎。畢竟,我們都是這城中城的人。”
城中城大殿、院落衆多,住着的人戶衆多,人數更是龐大,她想要徹底瞭解寰宇城,自然要先從城中城開始,四大長老、五大尊人開始。
“夫人想要知道什麼,請問。”
智籌長老的態度恭謹、疏離,沒有多少感情起伏。
“我想知道……”微生溦稍稍傾身,湊近少許,“長老對於餘思,有多少忠心?”
智籌長老猛然擡起頭,眸中有着淡淡的怒氣和複雜,“夫人此言何意?我們乃前任城主的尊人,城中城的長老,誓死效忠城中城。夫人心思透徹,恩怨分明,想必應當看得見我們的忠心!”
他這是在提醒她要恩怨分明,不要因爲私人感情污衊抹殺他們嗎?
微生溦笑了,不屑一顧,漂亮的眼眸閃爍着智慧的光彩和狡黠,低聲喃喃,“效忠城中城,意思就是就算城主不是餘思也無所謂咯。”
微生溦無疑是在強詞奪理,餘思已然是城主,這話說出來只會是挑撥離間,但任何事都不是絕對,任何事都有可能。
智籌長老不再解釋,深深的注視着微生溦,“夫人今日來者不善。”
微生溦撲哧一下笑了,搖搖頭,“長老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對寰宇城的長老、尊人感到好奇罷了,又是長老又是尊人,究竟應該誰聽誰的?”
長老和尊人看似各管不同事物,互不相干,但都是聽命於城主,兩廂說是尊人掌實權,長老管閒事,但事實情況卻非如此,大有平分秋色的架勢。
“一任尊人只忠心於一任城主,是爲最受信任依仗之人,直到下任城主繼位,轉換身份和職務,成爲長老。夫人雞蛋裡挑骨頭,我的話依舊還是那句,即便前城主已逝,我們還是隻忠心於前城主,如今我們不過履行前城主的遺命,尊奉現任城主,若有人敢不顧前城主之意,動搖城主地位,我們四大長老,自當俘之殺之,這是我們的使命和責任。”
“好!”微生溦一下拍案而起,大笑着,“長老忠心我深表敬佩,想必正是一代代的尊人、長老忠心耿耿信守承諾,纔將寰宇城發展到如今的安平祥和。只是不知段涯叛賊,爲何會有長老追隨於他?難道不夠忠心他們的城主變節了?還是前城主乃叛變得位,長老誅之?”
微生溦之言一出,智籌長老瞬間勃然大怒,也不顧及她的城主夫人身份,面色怒容難掩。
“前城主光明磊落,乃其父的獨生子,繼承城主之位無任何不清不楚之處。段涯叛變追隨的長老,皆是被他謠言蠱惑,加上心智不夠堅定,纔會成爲城中城史上唯一僅有的叛徒和恥辱。”
微生溦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原是被蠱惑了,不知是以何爲碼?財富?美人?還是權利?”
微生溦的咄咄相逼令智籌長老不再沉穩,雙眼直直盯着微生溦,眸中的慌亂和深邃已然清晰不過,顯然,背後還有什麼秘密,是餘思毫不知情的。
長老們知情卻隱瞞未曾告知,這又更加令人深思!
相視無果,智籌長老移開視線,“屬下也不知,這怕只有死去的罪人才知道。”
“怎麼會呢。”微生溦笑着端了端身子,“叛徒長老們已死,叛徒罪魁不已經抓着了嗎,不如我們去問問段涯,他蠱惑了人心,自然最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微生溦說着就要即刻去見段涯,智籌長老徹底掩飾不住眸中的慌亂,急急叫住她。
“夫人稍等,叛徒段涯被關在地牢中日日謹慎看守着,夫人想去見他隨時都可。只是地牢森冷,今日時辰不早了,不如等我們從魔鬼窟帶回醉迷草,陪同夫人一同前去如何?”
微生溦笑而不語,看的智籌長老有些緊張,突然粲然一笑鬆了口,“好吧,那就過些日子再去,正好我也很忙,這麼多文件不知要看到什麼時候呢。”
從慧極殿出來,微生溦眸色越漸深沉,進了紫霄殿直奔餘思的書房,將他牢牢堵在椅背上,鄭重其事,“長老背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知道嗎?”
餘思小心瞥着左右兩邊微生溦圈着他的雙臂,儘可能躲避可,千萬不可碰到,否則被發現就要徹底沒得夫人親親抱抱了。
“我問你呢,你知道嗎?”微生溦不耐煩的再問一遍,直接動手捏捏他的臉,餘思瞬間僵硬了身體,這可是她自己動手的,不管他的事!
“知道,但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這有什麼不清楚的,能夠蠱惑人的無非就財、色、權、情,你覺得會是哪一樣?”
這個答案根本不會很難。
寰宇城的長老可謂最爲自由之人,城中城內享受着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缺,自然不會是財、色,若爲情,也並未聽說那幾個叛變的長老有這方面的把柄,最可能的便是權。
“長老們的權利可比想象的大,若是爲權所動搖,我覺得很有可能。”
餘思沉吟着擡頭,“你的意思是,很可能父親發現了長老權力過大的問題,想要削權,所以長老們纔會跟着段涯背叛他?”
微生溦擡手一個清脆響指,“這個可能很大。剛纔我試探過智籌長老,他顯然知道內情,但沒有告訴你,這不符合常理,最大的可能便是牽扯到他們自己,所以乾脆裝聾作啞,瞞混過去。”
長老掌握着超過一半城民的人生,這個權利實在龐大,如何不該被忽略。
“那你覺得怎麼做爲好?”
餘思直接問着微生溦的意見,微生溦甩給他一個大白眼,這才發現兩人之間距離親密,自己的手臂擦着他的衣袖,都能感受到對方強健手臂的溫熱,立馬大驚失色的彈開。
“你怎麼不提醒我,說好不許靠近的。”
餘思很是委屈的欲哭無淚,“你自己突然衝進來靠我這麼近,張口就問我問題,這能怪我?”
想着竟是自己違規,不由羞憤的紅了臉,嘆口氣遠遠地坐到一邊,還不忘警告,“剛纔是我沒注意,便算了,你不許靠近我,否則就算輸。”
“我哪兒敢呀!”餘思小聲的抱怨,微生溦沒聽見,只看見他的嘴在動,“你說什麼?”
咧着嘴揚起燦爛的笑臉,“沒什麼,我說小的知道了,遵命!”
微生溦被他格外誇張燦爛的笑容逗樂了,這纔想起帶回來的文件還沒拿進來,立馬朝着外面侍候的婢女吩咐,不一會就滿滿擺了一桌案。
餘思在自己書案的邊上加了一張書案給微生溦,兩人可以並肩坐着處理正事,此時那張書案卻被遠遠搬到了書房的另一側,遙遙相望只能看見模糊的側顏,那距離說話都要靠吼的,簡直悲傷不已。
“你悄悄派人盯着地牢裡的段涯,我剛纔故意將他拋出去當誘餌,看看長老們會不會亟不可待的上鉤。”
“長老會殺他?”
微生溦蔑笑一聲,“那可不一定,就看這一任長老和上一任叛變長老想法是不是一樣了。也算一種試探,但這個試探太明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那麼蠢上鉤。”
“也許會會上鉤的,長老們其實都很蠢。”
餘思一臉認真的說別人蠢還真是好笑,微生溦側過頭去看他,只覺得那挺拔鼻樑、深邃眼眸、殷紅薄脣怎麼都那麼好看,不由一時看入迷了。
“是不是覺得夫君俊朗無雙,後悔自己提的懲罰了?”餘思得意的呵呵笑着調戲,微生溦也不扭捏,“我的夫君當然該如此好看,女子也要一言九鼎,所以別想激我,三天一個時辰都不能少。”
“真狠心。”餘思嘀咕抱怨一句,被微生溦聽到,抓着跟毛筆就朝他丟過去。
極遠的距離卻是又準又遠,直直朝着他腦袋的飛去,千鈞一髮砸中之前,一隻手伸過脖子輕鬆接住,挑眉得意一笑,愉快的哼起小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