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拂曉堂是一家醫館,開在荒郊野嶺之中,周邊土地荒蕪,植被稀疏,人煙更是完全沒有,就連活的野生生命都很少,距離最近有人的村落也要一天馬程,獨立於人羣之間。
微生溦一行是在小村落裡飽滿的睡了一覺才七月七趕路到的拂曉堂,到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一座普通府苑大小的質樸房舍內掛起燈籠,蒼茫的漆黑夜色中唯一的光亮存在,似是替人指引方向,莫名的感覺到安心溫暖。
靠近幾十階高的踏步前,早已有人提着小小的燈籠等候着,臉上帶着親切的笑容,身形單薄,套着一件鬆鬆垮垮的長袍,在微弱的燭火下看不清顏色,只感覺已經穿的很舊了。
“幾位夙夜趕來,辛苦了,請室內坐。”
男子提着燈籠在前領路,微生溦跟其身後,阿姝虛弱的靠着皓月落了隊伍,刈楚跟着兩人走在最後,警惕小心的環顧四周,絲毫不敢鬆懈。
這個拂曉堂設計的很是不一樣,別家醫館都有個前堂後院之類的,進了大門直接便是佈置清爽的院子,種着幾棵不算茂盛的小樹,院中擺了個大水缸,缸中盛開着純白睡蓮,嬌豔美麗。
小院東側正對着一間敞開門亮着光亮的房間,兩邊緊挨着還有七八間房間,其餘北面西面也是如此,規規整整全是關着房門的房間,大小基本相同,除了此刻亮着的那間屋要稍大些,許是接待客人所用。
微生溦環顧一圈小院,跟着進了屋子,讓了坐,衆人依次坐下,有人端上茶水,但沒人喝。“你似乎知道我們要來,不知如何稱呼?”
那等候的男子禮貌的笑了笑,“在下拂曉堂的老闆雲山河,受人之託在此等候幾位。”
“受人之託?不知是爲何人?”餘思支着一條腿很是隨意悠閒的姿態,雲山河不經意看了看他,很快轉移開視線,眼中是抹難以隱藏的驚豔。
“這個明日自會知曉。他只命我領幾位進雲沙國,其餘的便不得而知。”
“雲老闆這話什麼意思?”
皓月迫不及待的搶話,阿姝已經精神多了,也不再靠着他,自己坐在一邊休息。
皓月所問當是大多數去往雲沙國之人所問,微生溦和餘思卻是心中知曉。
這個拂曉堂明面上是醫館,幾乎無人不知裡面的人全部都是雲沙國人,待在此處便是做着領路的活,將得到准許進入雲沙國的人領進去,若沒這些人領路,妄進者只會無辜葬身沙漠,漫漫黃沙間時時都可能踩到森森白骨,完全不必覺得奇怪。
雲山河見皓月不知,便耐心解釋着,“雲沙國隱於荒漠之中,極難尋得,我們拂曉堂之人的責任便是爲人領路,幾位是雲沙國的貴客,不可怠慢,便由在下親自接待。客房已經備好,諸位貴客請稍作休息,明日拂曉時分便一同出發。”
雲山河說的神神秘秘,勾起了皓月的好奇心,想要再多問些什麼,卻被大哥阿宸抓着離開了,唯有小姑姑和餘思叔叔還停留在房間內和那老闆悄悄說着什麼,很是好奇卻不得而知。
“明人不說暗話,閣下究竟什麼身份,不止拂曉堂老闆吧?”
微生溦和餘思還氣定神閒的坐着,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雲山河也只得跟坐陪着。
“反正明日進了雲沙國就會知道,不如現在就介紹一下吧。”
餘思雙手攪着摳指腹上的死皮,習武之人的手本就不細嫩,連着趕了一月的路,手抓着繮繩,又翻起了好多死皮,怎麼摳也摳不乾淨,作爲愛美有潔癖的美男子,如何能看的過眼。
“在下不懂兩位的意思。”雲山河溫和的笑着否認,餘思不慌不忙的接了話,手上動作卻一刻也沒停過。
“拂曉堂共有十五間蓮室,住着十五位引路人,這些人都是雲沙國專門訓練出的傑出引路人,每年都要經過考覈,若考覈不過即刻趕回雲沙國內,可謂嚴苛至極,只有通過考覈才能繼續榮耀的住着十五間蓮室。而統領這十五人的拂曉堂老闆,一年都不見得出現兩回,極少有人認得,也極少有人有資格讓他引路,今日卻屈尊出現,實在榮幸之至。”
餘思最後調笑一句,還做了個惶惶不安的拱手禮,看的微生溦直接笑出聲。
雲山河卻是神色僵硬的穩坐着,他剛剛所言精準萬分,這些雖算不得多嚴苛的機密,但也非廣爲流傳,從臨安國趕來一路快馬加鞭,知道的這般清楚,絕不是臨時打探的,看來果然不簡單。
餘思供了手繼續笑說道,“據聞荒漠之中地形變幻莫測,不得要領根本無法順利進入,即便運氣好誤打誤撞見到雲沙國尊容,非允許進入的邀請之人,也會即刻被亂棍打死,即便如此每年還是有許多人因着好奇心前來冒險,而後丟掉性命。雲沙國獨得荒漠安全來去的方法,訓練出引路人,避免外敵侵擾,卻不過是束手待斃的蠢辦法。”
“你懂什麼!”沉穩靜坐的雲山河突然激動的大喝一聲站起來,聲音有些尖銳刺耳,實在不像是剛剛溫潤低沉的男人聲音,倒像是……女人!
微生溦瞬間什麼都明白了,看來餘思早就發現了這個雲山河的‘真實身份’,能隨意僞裝成拂曉堂老闆,又是特意在等他們,若沒有猜錯,很可能就是雲沙國女皇雲潤澤。
“我覺得餘思說的沒錯,確實是蠢辦法。封閉國門最多隻能抵擋一時的外敵,雲沙國又不似臨安國物產豐饒,地廣物博,即便不與他國往來也能自給自足,過得舒坦。雲沙國入眼皆是黃沙,糧食蔬菜種不出來,飲水都是問題,無需抵禦外族,自己都可以餓死自己。”
雲山河捏緊雙拳瞪了微生溦一眼,“小小年紀自以爲是,我們本也不過一處不足千人的小小部落,若非藏身於沙漠外敵無可奈何,又怎能發展成如今的小國,雖過得辛苦,但至少都活了下來。人死了便什麼都沒了。”
微生溦無意與她爭論國家存亡,只是想確定下她的身份,從她尊傲的神色、再未掩飾的女聲、以及嘆氣國家命運存亡的憂心,基本可能確定。
既然親自在相等,又爲何要扮成他人,若非是打探情況,或者試探,那又要試探些什麼呢?
心中想法猜測太多,便懶得去想,自有揭曉的時候。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餘思悠閒的站起身拍拍灰,“雲老闆既不願意告知身份那就算了,今夜也不早了,早些休息。”
說着兩人並肩出了屋子,毫不糾纏追問,跟着門外等着的人去了房間,獨留下雲山河有些莫名其妙的呆愣原地,他們究竟想問什麼?
沙漠的天氣變幻莫測,時有風沙席捲,地形也隨着不時變化,根本無法憑藉記憶的路線進出,這樣只能越走越迷糊,最後深陷其中不得出路。
天剛拂曉,荒野盡頭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明亮的太陽,清晨第一縷晨光招進拂曉堂,落在高高的踏步上,連續兩夜按時休息,趕路的疲累消減了許多,連最脆弱的阿姝也精神滿滿充滿期待。
對於雲沙國她知之甚好,還是昨日大哥給他們講了一些,不由滿是好奇和興奮。
端木伶昨夜身體不適,便被微生溦留在了拂曉堂,在此處休息等他們。
雲山河依舊穿着昨晚那身舊布衣裳,此時纔看清原是深藍色,顏色有些暗沉,顯得清雋的容貌老了兩歲,但沒能掩去那溫潤的氣質,沉穩優雅,完全不似昨夜那般失態。
雲山河領着衆人走在最前方,大家只背了簡單的包裹,馬匹留在拂曉堂中,步行着走向沙漠。
雲山河從袖口掏出一塊小小的方形似羅盤的物體時,微生溦就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她早就猜測這些所謂的引路人在沙漠中行走不過憑着有引路功能的東西,現在隨意一瞥果然如此,不過磁石做成的指引方向的初級指南針,準確指引着方向,再加上對於沙漠的瞭解和訓練,懂得如何應對各種危機和意外,如此便成了引路人。
這完全就是作弊嘛,欺負別人不知道這個指南針是何東西,否則豈能真正保持着神秘。
“雲老闆,你手裡的這是什麼呀,怎麼沒見過,看着像塊鐵板。”
皓月好奇心重的直接湊在雲山河身邊伸着腦袋瞧,還想伸手摸一摸,直接被避開了。
“這是拂曉堂的法寶,不可輕易觸碰。”雲山河說的很是慎重認真,看着確實將那東西當成個寶貝,微生溦不慌不忙跟在後面卻暗自嗤笑一聲。
皓月跑到前頭跟在雲山河身邊好奇者什麼,阿姝也不落後,跑到雲山河的另一側也不停伸頭看,興奮的嘰嘰喳喳問着,卻沒有得到對方的一句回答,目不斜視的認真領着路。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親眼見到時還是被那一望無際的荒漠沙場驚了心,實在有些難以相信在如此荒涼的沙漠中存在着一個國家,生活着一羣人,那該是多麼悽慘、艱辛、同時又無趣啊!
睜眼醒來便是常年不變的荒涼景色,難以忍受的灼燒炎熱,漫天沙塵從不斷歇,呼吸的空氣中永遠充滿着厚厚的沙塵味,艱難阻塞。
剛入沙漠時還不時有些青州綠植,視線不至於太多單調,漸漸入深之後,剩下的只有一座座的連綿沙丘,腳踩在厚厚的沙子中,步履艱難,比在平地形容辛苦十倍,深一腳淺一腳,爬上爬下,完全摸不準方向,入眼都是一樣的景緻一樣的路。
這時,雲山河儼然成了一衆隊伍的主心骨,所有人無條件跟隨她,依靠她,跟從她的步伐。
灼熱的太陽升至正空,熱的人呼出的氣息都能灼傷肌膚,汗流浹背已是正常,額上冒出的汗水多的來不及擦拭,身體水分大量流失,最難忍受的便是口乾舌燥,離開時帶的水袋早已喝乾,只能強忍着,堅持着,繼續向前。
阿姝都已經走的沒力氣了,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抓着皓月,艱難的擡着步子,只覺渾身都已麻木,邁步的動作不過身體下意識,完全感受不到。
“雲老闆,我們,我們還要……走多久呀?都……走了……一上午了,快到了吧?”阿姝艱難的大聲問着雲山河,本來和皓月一左一右走在他身邊,此時卻是完全落在最後,不,後面還有護着他們的刈楚,該是倒數第二的位置。
“是啊,好累啊,比騎馬趕路還要累。”侯佳佳雙手叉腰微躬着身,腳步也是十分沉重,但畢竟生在武學世家,不至於太脆弱。
雲山河淡淡的輕聲回答,“大約還要一個時辰就到了。”說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大家要不要先歇一下。”
自然沒人拒絕!
阿姝早就累的站不穩了,隊伍一停下了,雙腿一軟瞬間跪下去,幸好變得都是厚厚的沙子,倒沒有受傷,只是再也沒力氣站起來了。
侯佳佳也一屁股坐下來,直接躺倒在沙地裡。
除了阿姝和侯佳佳,其餘人都是身體強迫的武人,倒都還沒她們那般痛苦,但也確實累了,各自坐下歇一歇,用手扇着風,抿兩下乾燥的口齒。
“所有進出雲沙國的人都是這麼走着去的嗎?”
微生溦盤腿坐在厚厚的沙子裡,餘思靠在她身邊,雙手舉着身上脫下的外套替她擋着太陽,臉上投下點點陰影,都感覺涼快了許多,尤爲奢侈。
阿姝皺着臉看的羨慕,拉着皓月也讓他脫了外套替她擋太陽,小小的陰涼遮擋起來瞬間舒服的眉開眼笑,從來不知道這樣簡單的要求也能高興的心滿意足,就是在京師王府那幾日也沒現在這麼熱,卻完全沒現在這樣的舒暢心情。
侯佳佳坐起身看着她們都有陰涼避,癟癟小嘴,一挪身湊到微生溦身邊,一頭鑽進餘思高舉的衣服下面,舒服的呵呵直笑。
“沙漠裡沙層極厚,不方便馬車前行,而且各種危機情況不定,帶上也只是累贅。雖然這條路長了些,但忍忍進了雲沙國裡就會好了。”
聽着雲山河說起馬車,微生溦不由一愣,她的意思自然不是說馬車,而是那天生適應生存在沙漠的駱駝,難道這兒沒有嗎?那可是來往沙漠裡的人的寶貝。
雖然好奇,但微生溦沒有問出口,還是自己去探查爲好。
休息了一會就繼續出發,現在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坐久了不過徒勞流失水分而已,儘快趕到有水的地方纔是正路。
阿姝怎麼也站不起來了,撐起身體時雙腿都在顫抖,站都站不穩,更別說行走。
皓月平日吊兒郎當的,作爲哥哥到了這個關鍵時候立刻表現出了他的責任心,將手上的外套往阿姝頭上一蓋,利落的一蹲身直接將她背了起來,腳步穩當,毫不吃力。
微生溦扶着佳佳望着皓月的背影輕笑的有些得意,“馬步沒讓你白蹲吧,底盤挺穩的,以後再接再厲啊!”
皓月揹着阿姝鬥志昂揚的直着身子大應一聲‘是’,故意表現一般步子跑的飛快,衝到所有人前面,輕鬆地跑跳的,完全沒把身上的重量當回事。
這條路確實夠長,到達目的地足足走了五個時辰,未時末才匆匆趕到,所有人都已是精疲力盡,最大的原因就是是渴的不行,見着人便迫不及待的要水。看着一羣如飢似渴的人對方很是有些不情願,最後思想掙扎端出小小的一壺水還滿是心疼的表情。
微生溦優雅的喝了小口,餘思也只粗略喝了點,其餘全被阿姝和侯佳佳猛灌進了肚子,皓月拿着被喝光的水壺欲哭無淚,阿宸和清沫幾個都一口沒喝。
皓月還不甘心,咂吧着嘴,抱着空蕩蕩的水壺搖了又搖,最後滴出小小兩滴,不捨的湊近嘴乾淨吞下。
微生溦瞧眼他沒形象的笑了笑,準頭看向身後等候的中年男人,那是專門等在城門口派來接待他們的人,雲山河將他們平安交接便告退了,沒有多說任何話,也沒給他們任何好奇詢問的時間,簡單告了辭便不知方向的離開了。
這個雲沙國說是個國,其實也不過一個郡縣大小,還沒天佑國的都城大,遠遠望去不過無數大石頭堆積成的石羣,單調無趣,不過走近看塊塊大石都雕刻着些有趣的圖案,進入城門也能見到房屋建築,但全部都是由石頭堆砌而成,比起木質建築自然牢固,不易受風沙侵蝕。
經過了漫長旅程,此時無一人有心思欣賞異國風情,跟着中年男人到了接待他們的地方,門口立着的大石頭上刻着‘雨林館’三個字,還有士兵把手。
“幾位先行休息,飯菜清水即刻便送上。”
中年男人拱拱手便要離開,留下微生溦幾個在這陌生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這位大人稍等,不知道女皇陛下何時見我們,我的兩個侄兒此時在何處?”
微生溦毫不拐彎抹角,反倒是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很快重新帶上笑容淡淡道,“下官身份低微如何知道陛下的事,至於公子的侄兒,稍後便會送來,請放心。”
中年男人說完便退下了,得到了滿意答案微生溦也不再糾纏他。
一串侍女接着魚羣灌入,手中端着新鮮飯菜,擺放席位上,走了這麼久的沙漠,肚子也早餓了,先喝水潤了口便吃起飯來,只是剛剛吃了一口便難吃的吐出來。
“這什麼東西呀!”皓月嫌惡的吐出嘴裡的菜,阿姝吐了一口也放下了筷子,就連不挑食的侯佳佳也一臉嫌棄的表情,其餘人都是不習慣的蹙眉模樣,卻也沒有他們兩人那般誇張,只是激情消退了下來。
“哪兒有那麼誇張,只是沒什麼鹽味而已。”清沫倒是不在意,身爲丹心玥曾經的影衛暗探的樹桑和刈楚也沒有那般挑剔,倒還能吃的下去。
“什麼沒鹽味呀,還有一股奇怪的苦味,清沫姑姑吃不出來嗎!”皓月嫌棄的夾着剛剛吃過一口的青菜甩了甩,大喝着水,一副寧願餓着也不願再吃的模樣。
“一點也不好吃,我想吃點心。”阿姝幽怨的癟癟嘴。
因爲趕來救人,所有東西都丟在了鄒縣,包括那些好吃的點心,只帶了些結實耐餓的餅子在路上吃,剛好一個月的量,現在都不由懷念起那餅子,至少比這的東西好吃。
“出門在外哪兒那麼多挑剔,先填飽肚子要緊。”
“忍忍就好了,眼一閉嘴一張。”侯佳佳如臨大敵的夾起菜一下放進嘴裡猛嚼,然後快速吞下,故意忽略味道,甚至呼吸在那一刻都屏住了。
微生溦教訓了皓月阿姝一句,兩人便兀自夾起菜來,學着侯佳佳的誇張動作。
微生溦本就是最爲挑剔的人,如何會覺得這些菜好吃,但現在大家身無一物,他國之中,會發生什麼都不知道,怎麼還有精神矯情餓肚子。
捱了訓,皓月和阿姝只能老老實實不甘不願的吃起飯來,卻還是點到而至,象徵性裝樣子。
吃了飯微生溦便和餘思參觀起這個雨林館,面積不大,建造和佈置倒比一路大多數房舍講究精細些,除了那一串上菜的侍女和守在外面的士兵,一個人也沒有,似被遺忘了一般。
微生溦踱了兩步抓着其中一個侍女問着,“剛纔帶我們進來那個男人是誰?”
侍女緊張的‘噗通’一聲跪下,頭深深低埋着,顫抖着聲音回答,“奴婢不知。”
不知便不知,何必這麼大動作,看來是有人不准他們知道。
一個小小的侍女微生溦也不爲難,只等着他離開時說的將阿芩阿甫送來是真的,步子漸漸走到大門口,不時朝大門外張望。
餘思安慰的握着她有些緊張的雙手,剛想寬慰兩句,大門外駛來一輛樸質馬車,阿芩阿甫挨個被抱下來,邁着步子大笑着衝跑過來。
“小叔叔……”微生溦激動的都有點想哭,還好都沒事,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和三姐四哥交代。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捱餓?”微生溦蹲下身子翻來覆去檢查着他們身上,確定沒有不對的地方,這才徹底安了心。
“我們沒事,小叔叔別擔心。”阿甫小大人的安慰着微生溦,伸手抱着她的脖子,拍拍她的背,學着父親安慰他的模樣。
皓月和阿姝聽見聲音從裡面跑出來,見着阿芩阿甫一把抱着開心的轉圈,頭暈目眩的踉蹌了幾步才慢慢停下來,笑得好不開心。
主動將人還給他們,明顯是示好表現誠意,他們究竟會提出什麼要求呢?
接下來幾日他們都被困在雨林館,按頓按時有侍女送飯送菜,房間裡生活所用也一應盡全,接待他們的中年男人再沒出現,也沒任何人來傳達命令或者吩咐,完全像是把他們給忘了,幹晾着。
這樣的經歷微生溦還真少有,以前都是她晾別人,倒是覺得新鮮。
“反正人也回來了,他們都不着急我們着什麼急,除了東西難吃點,也沒什麼不好。”
微生溦倒是適應能力快,和餘思悠閒的並排坐在院子裡欣賞日出,在大漠裡欣賞日出最是絕妙,早晨的天氣也還沒有熱到難以忍受,這幾日便日日如此搬了躺椅在這躺着,等到太陽完全升起,又悠閒的回屋去。
“天天屋裡呆着也悶得慌,今兒去街上看看?好容易老一趟,別臨走了還哪兒都沒瞧過。”
餘思一隻手伸在腦後,天邊的一輪紅日緩緩露出腦袋,瞬間四射出燦爛的光亮,將黑暗打破,迎接有一天的悶熱曙光。
“阿姝幾個活潑好奇的天天往外跑都說沒瞧到個什麼有趣的,入眼不是石頭就是黃沙,有什麼看頭,還懶得把我皮膚吹粗糙了。”
微生溦癟着嘴摸摸自己的臉,纔來雲沙國幾日就深切感受到皮膚的嚴重缺水,在這日日喝的水都有限,洗澡洗臉也侷促的很,根本沒多餘的用來給她保養保養皮膚,潤澤潤澤。
“誰不是一樣呀,我都變黑了。”餘思學着微生溦憂心忡忡的摸着自己的臉,直接招來一個白眼,門兒都出過,屋頂底下,曬黑個屁呀!
不過刈楚和樹桑倒是真的曬黑了,他們不似微生溦兩位大爺日日屋頂下躺着乘涼,在街道上四處轉着打探情況,雖然知道不會得到什麼有用信息,但多瞭解瞭解當地的生活、習俗、狀況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們兩人便是微生溦和餘思的消息傳遞員。
太陽完全露出了身子,又擡着躺椅進了屋,剛回屋便看着阿姝幾個又牽着手準備出去玩了,每日回來都說沒意思,又每日要出去,孩子真是待不住得主。
“進來進來。”微生溦將幾人喚進來,看着只有四個,阿宸不在,想必又在安靜的地方看書,除了頭兩天在街上逛了逛便再沒出去,這一個又實在太能呆得住。
“出去瞎跑有什麼意思,把阿宸叫來給你們一個任務怎麼樣?”
聽見有任務,皓月瞬間亮了眼鏡,迫不及待的連連詢問,“什麼任務什麼任務?”
“把人叫來再說!”
說着皓月一溜煙便跑不見了,不一會拉着阿宸跑回來,後面還跟着笑嘻嘻的侯佳佳。
阿宸手裡還抓着翻開的書本來不及放下,見着微生溦和餘思規規整整慢條斯理的行禮,看的皓月一陣心急。
禮節這一方面阿宸做的最到位,任何時候都能做到不驕不躁,規整嚴謹,皓月幾個同樣接受了嚴格的教導和訓練,但在微生溦這些熟悉的人就漏了行狀,也只有在外人面前端的最好,若不熟悉,還真以爲生活中也是那般有禮乖巧的呢。
“阿溦,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我都憋的無聊死了。”侯佳佳直接坐到微生溦另一側,與餘思挑釁的對視着,手上挽着的動作越加囂張。
阿宸規矩的行了禮才悠然開口,“不知小叔叔叫阿宸來有何事?”
“我給你們分派個任務,將雲沙國的地形完整記下來。”微生溦懶得理會餘思和佳佳不時的挑釁,齊齊鬆開手臂。
“地形?”皓月激動地歡呼一聲,這可不是輕鬆地活,瞬間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
“天佑國的地形你們已經背的分毫不差了,但那是我畫出來你們記,現在要你們自己親自去摸索,親自記下來,再憑着記憶畫在紙上。”
微生溦剛說完皓月就信心滿滿的保證,“一定完成任務,分毫不差。”
皓月對於完成任務最是積極,不僅因微生溦的任務向來都會有豐厚的獎勵,也因爲能夠很好的表現自己,同時又很有趣,最是符合他的胃口。
“本來在臨安國時便想讓你們試一試,但臨安國山林繁複,地形太過複雜。雲沙國面積小,也沒那麼困難,正好可以給你們練練手。記得是牢牢記下來之後,再畫在紙上,這樣才能再次加深印象,畫出來的地形也才生動清楚,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個鬥志昂揚的小戰士腰背站得直挺挺,臉上洋溢着相同的興奮笑容。
“我也和他們一起。”侯佳佳舉着小手有些興奮。
“那就去吧,記得不要告訴任何人,保密!”纖細手指放在脣邊,嘴脣粉嫩柔滑。
心跟着‘撲通撲通’跳起來,視線牢牢鎖定,等待着房間沒了別人,傾身直接親吻上去。
微生溦紅着臉推據着餘思的霸道,身體卻軟弱無力,只得敗下陣來沉迷、迴應。
接下來又是幾日被遺忘的無聊等待,佳佳幾個卻是打了雞血似得精神滿滿,每天吃了飯就出門,中午回來吃了飯又出門,到了太陽下山才託着疲累的身體回來,臉上卻滿是欣喜驕傲的笑容,圍着微生溦講述着自己今天走了多遠,看見了什麼。
“這麼快就要把雲沙國走遍了?這也太小了吧?”
餘思靠在微生溦肩上佔據了身旁的位置,阿姝抱着她的另一邊,兩個最小的嘟着嘴脣不開心的直直盯着餘思,身邊跟着個同樣表情的侯佳佳,滿眼的幽怨,想要坐在微生溦身邊,卻完全沒有餘地。
盯了許久,餘思絲毫不爲所動,只能泄氣的老老實實跟着其他人撐着腦袋蹲在了案桌對面。眼神還不時羨慕中帶着幽怨的瞪餘思一眼,滿身是委屈。
“雲沙國本就不大,構造又不復雜,我只好奇大家用的水是從何而來。”
“這個我知道!”皓月搶答的舉起手迫不及待的回答,“所有水都是由官府統一發放,每日清晨都會有輛大水車從皇宮中推出,百姓們排隊接水,每家固定只能接兩桶。這是我昨天看到的,有一個年紀大的老爺爺提水時不小心撒了些,好一陣心疼呢。”
“才兩桶?豈不是隻夠吃喝,澡都洗不了。”阿姝誇張的張大了嘴,雖知道雲沙國缺水,但這些時日在雨林館吃喝和洗澡都不成問題,雖然節約侷促些,沒想到原來獨他們這般奢侈。
“那也太辛苦了吧!”一時不由有些自責的感嘆起來。
“如此看來雲沙國缺水的情況已經十分嚴重,將來也不知要何去何從。”阿宸微垂着頭感嘆一聲,手中端着小小的茶杯,望着裡面的茶水一陣呆然,緩緩放下了。
“何去何從,聽聽女皇陛下的想法不就知道了。”
“可陛下何時纔會接見我們,將我們丟在這不管不顧,究竟是何意思?”阿宸不解的問着,微生溦神秘一笑,“許是……有事耽擱了。”滿臉寫着‘我知道內情’的表情。
阿宸詢問的看向微生溦,皓月也滿是好奇,餘思替這個就愛裝的高深莫測的丫頭解釋起來,“前些日子發現一個私自偷水的宮人,被處以死刑,在朝堂上引起很大的紛爭和矛盾,有臣子提出不可再這般深鎖沙漠之中,否則只有死路一套,大部分臣子認爲這是不可商量的國策,決不可打開國門,更不可走出沙漠。兩方矛盾越來越大,最後一位位高權重的大臣以死警示陛下,當頭撞死在早朝之上。陛下忙着處理朝中之事,自然無空理我們。”
“這麼大的事爲何都沒聽百姓們說起呀?”
餘思一拍皓月的腦門,“此事關係重大,若流傳出來必定人心惶惶,自然要被按下。”
“不過事情也發生這麼久了,陛下也該是時候空出時間接見我們了。”
正說着,清沫朝外面進來,“十妹,你要的東西弄來了。”
“真的?”微生溦高興地立馬站起身,“這東西在雲沙國看的可是緊得很,居然給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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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說邊開心的迫不及待的離開了,留下餘思幾個還在小聲議論着雲沙國的朝堂。
因爲傳來的消息確實準確,女皇雲潤澤處理完了自殺大臣的事就想起了微生溦,派了初來那日接待的中年男人傳話,明日皇宮中陛下召見,請做準備。
微生溦聽了消息只嘀咕一句‘有什麼準備’的,繼續忙着手上的事,早不召見晚不召見,偏偏現在,看來今晚必須連夜趕工了。
雲沙國的皇宮很是不足爲奇,除了比大多數的建築高大精緻些,成堆的石頭雄偉有型些,面積僅僅一個王府府苑的大小,簡單分着前堂後院,可謂最寒酸的皇宮。
規矩沒有天佑國那般繁瑣,在皇宮大門口驗證了所有人的身份便順利放行,一路走來宮人並不多,就算在宮裡隨便參觀亂跑也沒什麼人看見,管的很是鬆散。
受召入宮的只有微生溦和餘思,跟着中年男人隨意參觀着,比之普通百姓最尊貴的體現怕是就在這些綠葉盛開的樹木上,開的雖不十分繁茂,但也是茫茫沙漠中最密集最清脆的綠色,簡直可謂珍惜至極,寶貴異常,每一棵都小心養護着,不敢大意。
微生溦看着幾個宮人提着水桶小心翼翼的給樹澆水,動作緩慢謹慎,似在斟酌水量,不敢多也不敢少,每一滴都珍貴如油。
“這些樹是……”
中年男人順着微生溦的方向看了宮人一眼,不鹹不淡的公式化回答,“這些樹是從沙漠外移來的,大多死了,只活下來這些。”
微生溦心中暗暗嘆了聲奢侈,喝都不夠的水拿來養樹澆樹,果然權利帝王都是奢侈的,這一點完全一模一樣。
中年男人語氣並不好,看見那些樹時眼中一閃而過冰冷神情,看來與她的想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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