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閣老如此配合不讓他爲難的態度,慕容淵哪兒有理由不見,依着鄧閣老的意思將人帶了進來,見到兩人的一瞬間,帶笑的臉瞬間僵硬了,緩緩垮下來,久久出神。
樹桑和刈楚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禮,絲毫沒有見到一國皇上的畏懼和緊張,神情泰然自若,率先開了口。
“屬下二人昨日帶着小主人在街上與周公子相遇,周公子三年前曾與屬下主人有積怨,在藥鋪外親手殺死數名官兵,入了大牢。因爲那事周公子想向主人尋仇,故要抓小主人們做人質,我們躲進了聚祥客棧,掌櫃替我們擋了一會,不想周公子很快就帶兵前來,我們只得避其鋒芒,暫尋脫身之計,不想沒成功被抓,直到請來小主人的外公鄧閣老,才得以獲救。主人曾說等着看官府的處置,結果讓她很失望。”
最後一句話,在場只有慕容淵能明白。
當年藥鋪之外,周射也是指派來京兆尹和士兵圍堵微生溦,自己殺了數名士兵,微生溦就曾說等着看官府如何處置周射,結果只是關了一年,去了侍郎位,根本不輕不癢。
慕容淵的臉色漸漸深沉,他怎麼也沒想到那鄧閣老的外孫竟然是微生溦幾個侄兒裡的,更不知道昨日那件大鬧劇竟然原本是想針對微生溦的,周射分明是爲幾年前的事報仇,這完全轉變了他的態度。
對於微生溦的態度,慕容淵重視之致,她說的失望,自然便是這一次萬不能再讓她失望。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朕的面前說謊,還是幾人聯合起來欺瞞朕,當真以爲朕好戲弄!”
皇上的突然態度轉變令周衛弘三人驚慌失措,連連跪地磕頭,鄧閣老也驚訝的有些不敢置信,本以爲那兩個侍衛不過想爲小主人儘儘心,隨口說的,竟真能不費吹灰之力轉變皇上的態度。
轉變緣由不是他們兩個當事人的證詞,而是他們口中的主人,那個沒有說出名字卻讓皇上立馬按其要求辦事的主人,阿甫的小姑姑,微生溦!
慕容淵乾脆利落,再不聽周射和京兆尹的任何辯解,也不顧及周衛弘的求情和身份,直接下了命令,周射、京兆尹橫行霸道,濫用職權,即刻處死,周衛弘教子無方,縱子囂張,罰俸三年,禁足府中,不得令不許出。
這個處置結果是超出鄧閣老意外的,在樹桑眼中卻是理應如此的理所當然,毫不驚訝,似乎早就猜到皇上會有此等決策,一切皆在其意料。
周衛弘大聲請求哭喊着,周射和京兆尹在決策出來後立馬嚇暈了過去,宮中侍衛手腳利索的將人帶走,許久都還能聽見周衛弘拼命撕喊求饒的聲音,久久揮之不去。
“昨日讓老師的小孫子受委屈了。”
慕容淵笑着將鄧閣老扶起來,一再安慰了兩句,態度好不親近。
“既是來匯城遊玩的貴客,朕也盡分心,上次宮中剛做了幾個蝴蝶佯式的宮絛,還有些漂亮,當做紀念禮物送給幾位小客人玩耍吧。”
說着不容鄧閣老拒絕直接吩咐人去取東西,不一會就送上來親自遞到鄧閣老手裡。
“就是些小東西,不貴重,老師不必有負擔。”
“如此,老臣代家中幾個孩子謝陛下賞賜。”
慕容淵客氣的扶起鄧閣老,說了兩句客套話,說着有空常來宮裡看看,便要離開了。
樹桑和刈楚被單獨留了下來。
其他不想幹之人一走,慕容淵立馬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昒昕來匯城了?”
樹桑淡淡的回答,“前兩日來的,昨日早晨已經走了,所以纔會遭遇意外。”
樹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若微生溦在,周射豈有那本事鬧出這些事,怕是早就被微生溦不知整成什麼可憐樣子了。
“怎麼來了兩三天就走了,也不曾告知一聲,可是有何急事?何時會再來?”
既然幾個侄兒侄女都留在了這裡,自然是會再來接的,單單知道她要來便已經迫不及待了。
“主人的事屬下不敢過問。”樹桑直接拒絕回答。
“那孩子們會在鄧府呆多久,何時離開?又去向何方?”慕容淵關於微生溦的一絲一毫的消息都不想錯過,知道這羣孩子的行蹤,便能知道微生溦的行蹤,他自然需要了解清楚。
“小主人何時走何時留不是我們兩個侍衛決定的。”
樹桑簡直一絲風聲也不漏,不過慕容淵也毫不在意。
這大羣孩子不是微生溦,可以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只要派人時時看着注意着,總能知道的清楚。
“在匯城中若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朕,朕會護你們周全。”
昨日之事全因微生溦和清沫不在,慕容淵這句話很是有些作用,但這個作用卻不一定是好作用。
跟隨在微生溦身邊這麼久,樹桑如何也能明白些道理,便是和這些地位越高之人牽扯越是危險,怕是皇上越對他們保護,反而會引得有人作惡。
慕容淵直接將一塊皇宮令牌交給樹桑,樹桑和刈楚齊齊抱手沒有接,“多謝陛下關懷,屬下無權代收信物,若有事鄧閣老自會幫忙解決,還請陛下收回。”
慕容淵有些氣結,從來沒人敢這麼正大光明駁他一國皇上的面子,除了微生溦和那個餘思,便就是她的這些手下了,一點不怕他,在他們面前一點沒有皇帝的威嚴。
一點有用的消息也問不出,給個東西也給不出,慕容淵徹底沒了好脾氣,一揮手將兩人趕走了,坐在位置上大喝了兩口茶水消氣,即刻叫進人吩咐,密切注意着鄧府的動靜,日日都來彙報,事無鉅細。
回到鄧府,兒子鄧村山攜趙氏上來迎接詢問,鄧閣老將皇上的處罰告知,瞬間驚得兩人滿臉不敢置信。
“怎麼會這麼重?”他們心中明白父親在朝堂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尊敬有餘,重視不足,怎麼會這麼重的處罰一朝重臣,直接將他兒子處死,感覺不太可能。
鄧閣老眸色深邃的看了看樹桑和刈楚,沒有多說,只是在沒人之時淺問了一句,“皇上改變態度可是因爲微生家主?”
樹桑沒有直言回答,“主人絕不會讓小主人們白白受了委屈和驚嚇,我們所做都是主人的意思。”
微生溦自然不可能這麼遠這麼塊的傳達來指令,自然是離開前對他們的囑託和吩咐,若真遇到大事,可以直接以她的名義找慕容淵,得到想要的結果。
這是她在紫巫國內留的最大的牌——紫巫國皇上慕容淵。
鄧閣老不知道皇上爲何會爲微生溦左右,只知道這個單獨留下孩子們的小姑姑並非沒有留下以防萬一的後手,這個後手絕對的足夠強大有力量,但也難免因爲此捲進更加複雜的朝堂爭鬥中,今日之事很快便會在朝堂上傳開,看來阿甫們不能再多留了。
這個決策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認同,休息了幾天,和外公、舅舅們相處了幾天,大家便又不得不離開匯城繼續上路了。
微生溦和清沫兩人去也匆匆,來也匆匆。
聚祥客棧之事早已得到消息,更加憂心忡忡,抓緊時間,在丹心玥只停留了三日便又連忙往回趕,說好一個多月的時間生生只用了一個月便回來了。
屆時阿宸一行正在紫巫國的一個清秀小鎮上駐足歇腳,身邊除了全勝,還有鄧府派的侍衛,暗中微生家的護衛也是精心照看着。
阿姝、侯佳佳一人抱着微生溦一條胳膊,阿甫阿芩只能趴在她的膝前,整個人都被包圍了。
“小叔叔,你走那天真的嚇死阿姝了,那個壞人帶着官兵來抓我們,還打了起來,好多人受傷了,全護衛長也受傷了,幸好阿甫的外公趕來救我們。”
“要是當時你在就好了,我們就不用那麼害怕他了,也能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侯佳佳抱着微生溦撒嬌,這麼大一個姑娘,當着這麼多比她年小甚至輩分小的孩子們撒嬌,一點也不覺得難爲情。
“我不在你們就不能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了,平日的氣勢呢!”
微生溦摸摸阿甫阿芩的小臉,這次都是阿芩機靈想到了鄧閣老那個救星,也多虧了阿甫這個小外孫,大家才能平安無事,微生溦卻也有些失望。
沒她在身邊,他們就心虛沒信心了嗎,膽小怯懦了嗎,一點架勢也沒有,不由有些失望。
“對方人數實在衆多,我們還要保護不會武功的弟弟妹妹,實在人數不夠。”
阿宸站在一邊垂着手解釋,雖是解釋,態度卻像是在認錯,頭稍稍微垂,眼瞼垂斂。
“你們沒做錯,找鄧閣老是正確的,匯城是周射的地盤,不能把他壓住你們寸步難行。阿宸爲了保護弟弟妹妹,謹慎行事,也是正確的。”
阿宸的決策是正確的,只是微生溦這個人向來囂張慣了,有人挑釁自然是迎戰而上,但自己的標準也不能完全拿來憑量孩子們,畢竟當時人手確實不夠。
和孩子們說了許久話,樹桑單獨留下來與微生溦、清沫稟報情況。
“慕容淵可問了什麼?”
樹桑一五一十回答,“皇上問了主人的行蹤,還有小主人們的行蹤,屬下皆未回答,皇上還給了屬下皇宮令牌,說若有麻煩可入宮求見,屬下也未接。”
樹桑說完,微生溦嗤笑一聲,“算他知趣,周射和京兆尹被殺,周衛弘吃了這麼大個虧,這筆賬肯定被算在了鄧閣老頭上,派人注意着鄧府的動靜,小心有人報復。”
“早就安排了影衛,十妹不必擔心。”
微生溦有些擔憂,鄧閣老本不理朝事,受人尊敬,也無人得罪他,這次自己算是替他招了個大仇人,怕是再也無法徹底安寧了。
“鄧府成爲衆矢之的,慕容淵纔不會在意他們的死活。周衛弘留不得,留下便是鄧家的禍患,找個把柄借他人手除了。”
清沫有些猶豫,“周衛弘乃一朝重臣,若想除掉他,該借何人之手?”
微生溦邪邪一笑,“何人是他敵人便借何人的手,姜葉不是剛失了個侄兒嗎,給他送份禮吧,就以昒昕的名義,理由自然是我受了委屈的侄兒。”
清沫領命即刻便接受下去辦,這也算是暗中給了鄧閣老一層保護。
知曉鄧閣老與他是姻親關係,憑着天機堂時的救命之恩,姜葉如何也會稍稍照看照看,有姜葉這個國尉大人在,大多宵小便也不足爲懼。
微生溦回來了,鄧家派的護衛便讓她們離開了,離開前帶了微生溦一封信給鄧閣老。
一表感謝,二表歉意,三則是將解決周衛弘之事告知一聲,讓他有個準備,並且姜葉很快便會知道他們的關係,定會暗中相護,但完全不必被迫歸從其羽翼之下,從心行事則好。
江湖比武大會已經廣告天下,如今全天下的江湖英雄豪傑都在往天佑國貢芸郡趕,一則參加江湖三年一次的盛會,二則瞻仰昒昕的風姿,比往年的都要熱鬧的多。
今年比武大會在天佑國舉行,都城皇宮之中的皇上可是很高興,天下豪傑齊聚,正是收攏人心的好機會,專門派了朝中大臣協助參加,以示朝堂友好,爲顯重視,更是專門選了大皇子瑞王前往。
有了朝廷中人及皇室中人的參與,這場比武大會已然變得不簡單,更加盛重的同時,也更嚴禁拘謹,少了江湖的隨意和逍遙。
微生溦一行在這個小鎮子歇了幾天,就悠哉悠哉的往着貢芸郡前行,一路行的很慢,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路邊玩邊休息邊前行,趕在開始前到達便行了。
“都城傳來消息,皇上派了瑞王和幾位大臣參加比武大會,吳化天也認得你的真實身份,若被發現可怎麼辦?”清沫擔憂的微蹙着眉頭,手握長劍,馬車一晃一晃的,劍柄上的劍穗也跟着一搖一晃。
那是微生溦給她編的,很是有些難看,卻一直不嫌棄的掛着。
江湖人識他是昒昕公子,都城人知她是微生家主,此次兩廂人馬齊聚,很容易便被拆穿昒昕就是微生家主,微生家主就是昒昕,如此疊玉商會和微生家的聯繫也便再無法掩人耳目。
微生溦從馬車裡探出身子去拿拿條劍穗看,左瞧瞧右瞧瞧,真是醜的很,自己都嫌棄,難得六姐不嫌棄,六姐真是太偉大了,把她送的東西這樣寶貝着。
“我改天多學學,再重新給你做條好看的劍穗,這個拿出去都覺得丟臉。”
清沫可不抱希望微生溦再做一條能有多好看。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微生溦的短處便是閨閣女子們的那些細緻活,針線、女工呀簡直是她的天敵,再練也不會更好看的。
“不必了,這個就很好。我和你說正事呢,別扯別的。”
清沫捏着她的小巴板正她的臉看着自己,張嘴一字一句,“該怎麼辦?”
捏下巴改爲捏臉頰,嘴脣聚在一起微嘟着,微生溦咯咯咯的笑,上下動着兩坨小嘴脣,“還能怎麼辦,不讓他們知道不就得了!”
“就是問你怎麼不讓他們知道?”
臉頰都要被捏紅了,清沫咧脣一笑,鬆開手,刮一刮臉頰上的手指印。
“昒昕、微生家主唯一的相似點不就我這張臉嗎,遮起來不就好了。”
“你遮起來了,我們呢?我、樹桑、刈楚可都是露過面的,而且那羣小傢伙到底該說是昒昕的侄兒還是微生家主的侄兒啊?”
這麼細細想來還真是有點麻煩,看看清沫,定神想了想,突然開口,“看來我們不能一起了。”
“這什麼意思?”清沫詢問,微生溦一彈響指開口道,“不如你和樹桑、清沫兩人帶着阿宸他們看看熱鬧,我和餘思一起應付那些江湖人就好。”
沒有微生溦和餘思在身邊,清沫他們便不會受到注意,就算被誰認出了,看着對方身份說話便可,便於應付,只是……
“十妹,你別忘了,餘思也是兩個身份。微生家主夫君,紅狼幫幫主。”
微生溦驟然想起,頓時一陣頭疼,以前覺得身份多好辦事,偏偏湊到了一起,真是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