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息傳到微生府時微生溦正與清沫和樹桑扮着男子裝扮在街上閒逛,身後跟着面色古板的刈楚,春日時分天氣溫暖,在府中與刈楚練了一上午的武,一時來了興致不想鎖在府裡,帶着刈楚和樹桑就要出府玩,被清沫撞見,便又多了一個人。
微生溦搖着一把瀟灑扇在大街上亂晃,不時這個小攤看看,那個小店瞧瞧,倒是新鮮的很。
“家……主子,這些東西粗製濫造,做工這麼差,您也看的上嗎?”
樹桑手裡拿着根金步搖瞧了瞧,嫌棄的隨手丟下,不由好奇的問道。
要知微生溦用的東西都是極上上上的精品,獨一無二的專屬定製,宮裡的娘娘公主怕是都不及她的講究,這些滿大街的東西,哪裡看得上呀,更別說買來用了!
“看不看得上看看才知道呀,我們是出來閒逛着玩的,哪裡真想買,瞧個新鮮罷了!”
微生溦邁着大步出了店鋪,街上有雜耍演員在表演雜技,圍了大圈人,很是熱鬧的樣子,高興的呵呵笑着連忙邁開腿跑起來,往裡擠着湊熱鬧。
看着是個小有規模,走江湖的雜耍班子,共十來人,有大人有小孩,男女都有,各自表演着自己的雜技,吐火、胸口碎大石、吞劍,都是些爛大街的雜技,每看一次卻還是蠻有意思,因此還是聚集了許多人熱情觀看。
一個小女孩拿着托盤在圍觀人前走過,不時有銅板、碎銀子丟進盤中,走到微生溦幾人面前時,看幾人裝扮就知是有錢人家的公子,臉上的笑越加熱情,水靈靈的大眼一眨不眨注視着她,眼底有驚豔和感嘆,也有滿滿的期待和喜悅。
微生溦身上從來不帶錢,準確說不揣在自己身上,而是身邊人代勞。
微生溦看着小女孩明亮的雙眼就很是喜歡,大手一揮一拍樹桑肩膀,“給錢!”
樹桑看着雜技笑嘻嘻的應聲摸錢袋,摸半天卻是什麼也沒摸着,這下終於收回注意力,渾身上下遍找一番,最後停下手,癟着嘴擡頭,“主子,錢袋不見了!”
微生溦長長的‘嗯?’了一聲轉過頭來,“怎麼會不見了呢?剛剛不還買了絲糕嗎?”
“屬下也不知道!”樹桑委屈的再次翻找着身上。
小女孩見他們掉了錢袋,可惜的便要走開了,托盤之中卻突然掉進一錠銀子,白花花的好不耀眼,驚喜的擡頭一看,就見一個俊朗非凡的男子清風淺笑着,身邊跟了個面相醜陋的老男人,抖着鼻翼上的大黑痣朝她笑得燦爛如光。
“喲,你也有丟錢的時候?帶這麼些人有什麼用,還不是連個錢袋都看不住。”
郝田樂嘻嘻的嘲笑着湊近微生溦,實在難得看她出次洋相,還讓自己好巧不巧碰上了,深深感覺今天真是運氣好的不要不要的,拿着這事都能笑話她一輩子。
“不是吧郝田,我手下掉個錢袋你也能笑這麼開心,最近閒的發慌呀,又有銀子出來逍遙了?”微生溦如此一通不清不楚的威脅,瞬間讓得意大笑的郝田俯首帖耳,乖乖諂笑着,“哪裡哪裡,勉強有米揭鍋而已,你可是我的大老闆,哪兒敢笑你呀!”
說是這麼說,臉上的幸災樂禍卻依舊絢爛張揚着。
兩人互相嘲笑的開心,言語氣氛卻是格外親近密切,一旁與郝田一同出現的男人揚着溫煦的笑容看着他們鬥嘴,一擡手攪着耳發笑着道:“兩位關係真好!”
微生溦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身高纖瘦高挑,一身月牙白長袍,低調質樸,袖擺間紋着白海棠,淡雅清新,端正的五官給人以貴氣高傲之感,手卷耳發,帶着絲陰柔之美,開懷燦笑着,陽光灑在臉上,溫暖翩然。
微生溦注視着這張臉,頓住,好像在哪兒見過,與餘思,竟有些相似。
面前這個男人與餘思有着一雙極盡相同的眼眸,魅惑含情,神態妖嬈。
“不知這位公子是誰呀?”微生溦直直注視着他,問的卻是郝田。
郝田跳了一下一攬對方肩膀,墊着腳尖得意的介紹道:“這位是榮沐公子,怎麼樣,長得很是英俊吧,比你家餘思也不差吧!”
“餘思?”榮沐輕聲反問,郝田連忙樂着解釋,“餘思是她的相好,長得很是有些姿容,不可一世,囂張跋扈的很,不過榮沐弟和他比起來一點都不遜色,終於碰見個能和他媲美的了!”
郝田說到這裡很是得意高興的樣子,挑釁的衝微生溦高揚着頭。
榮沐不解的輕問一聲,“不知那位餘思,是女……”
“是男的!”郝田一口回答,榮沐瞬間恍然大悟的看向微生溦,禮貌的拱手行禮,“原來這是位小姐,失禮失禮!”
對於面前這位翩翩有禮的榮沐公子,微生溦很是有些不自在,或許是因爲他那張與餘思有幾分相似的臉,總感覺讓她不舒服,直直盯着一時都沒注意他的施禮,還是清沫關切的提醒了一句,這纔回過神來,不鹹不淡的拱了下手,“榮沐公子多禮了!”
樹桑站在微生溦身後看着榮沐,總感覺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沉着眉頭努力回想,突然靈光一閃,那日聽風說書茶館,在樓梯口與一人轉了個正着,就是眼前之人。
樹桑小聲湊近微生溦耳邊低語,微生溦擡着眸子閃着懷疑的光芒,笑着輕聲開口,“我與公子不想這般有緣,竟還能再次遇到,上次急事纏身多有冒犯,還請公子見諒。”
嘴上如此說着,微生溦卻絲毫沒有道歉請求原諒的模樣,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飄飄搖着扇子,臉上的笑意味深遠,讓笑嘻嘻的郝田都不由收斂了神色。
榮沐想要假裝記不得,但看着微生溦那雙已然瞭然於心的智慧眼眸,便放棄了假裝,神情平靜毫不慌亂的開口,“小姐終於記起在下了,在此偶遇,確實有緣。”
“你們認識?”郝田站在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問道,微生溦笑着接了話,“有過一面之緣,不過當時有急事不曾注意,還是樹桑提醒我的。”
說着微生溦將視線投向榮沐,“不知榮沐公子是哪兒人,與郝田如何認識的?”
“在下紫巫國人,來天佑國遊玩,也是機緣巧合下在茶館相遇,就是上次與小姐撞見的聽風茶館,郝公子和茶館老闆起了些爭執,被我碰上了!”
“起了些爭執?”微生溦滿帶深意的看向郝田,郝田急急忙忙躲到榮沐身後尋求保護。
郝田時常沒事就跑到葉殊閣、聽風茶館等等微生溦名下產業去吃霸王餐,吃了玩了賴賬不給錢,玉娘知曉微生溦明面說不給錢就按規矩來,實則對他很是寬容,便時不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其他地方的卻是真真實實沒讓他撿便宜。
微生溦的命令底下人向來執行認真,奈何郝田也是個厚臉皮,經常捱了打沒錢時又來,知道他們肯定不會下黑手,反倒越來越明目張膽,讓那些店鋪老闆們很是爲難。
捱了頓不輕不重的打,事情也就沒有報到微生溦面前,現在一不小心暴露,瞬間就慫了,再沒有不給錢時死皮賴臉的勁,躬身縮在榮沐背後,伸出個腦袋不停朝微生溦眨巴求情。
微生溦握着扇子指着他,恨鐵不成鋼的沉吟許久才手臂一揮,“回去再收拾你!”
郝田得了這個鬆軟話瞬間鬆了口氣,也不等真的回去受罰,趁人不注意,一溜煙轉身就跑,瞬間融入人潮消失不見,只大聲傳來得意笑聲,“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你們好好玩兒啊!”
“主子,要不要把他追回來?”樹桑捏着拳頭蓄勢待發,勢有微生溦一聲令下立馬百米衝刺將他提拉回來的勢頭。
“算了,讓他去吧,過兩天自己就乖乖來了!”微生溦望着郝田消失的方向笑得溫暖,榮沐看着她的笑容,順着她的視線方向轉移開,嘴角意味十足。
“聽聞紫巫國尚巫,不知公子可知都城中最近發生的大事,紫巫國官兵潛入都城郊外,給侯震將軍的孫子和丁埂將軍的手下下了蠱,在翠煙橋誘殺兩人?”
微生溦在榮沐身後突然開口,榮沐收回視線轉回身,身邊雜耍班子不知何時早已撤了,圍觀羣衆也散去,來往人流密集,站在街邊不時有人擦肩而過。
“此事在下倒是有所聽聞,說書茶館中這兩日講得火熱,聽聞那批官兵全死了?”
榮沐半疑問半肯定的問道,微生溦點了點頭,“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本來抓了領頭的田洋將軍,結果他們還有埋伏,看見計劃失敗,便殺人滅口,實在可惜!”
榮沐贊同的點了點頭,“沒能活捉兇手確實可惜,但也阻止了一場屠戮戰爭,倒還算萬幸!”
微生溦饒有興味的仰頭直視着榮沐,認真打量着他的神情,想要找出一絲破綻,最後終究失敗,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僞裝的太好。
“榮沐公子是紫巫國人,理應可惜沒能達成目的纔對,怎會可惜沒能活捉兇手呢?”
這等國家爭端的問題最是讓人尷尬難以回答,立場不同,所考慮,所涉量的都有所不同。
同一件事的成敗,所產生的影響和態度,更加需要各自分析。
敵軍入境,天佑國人自然憤憤不平,敵軍全部剿滅,自然而然的大肆慶祝宣揚。
但於紫巫國百姓而言,侯震和丁埂乃敵國的將軍,可謂是他們的頭號敵人,殺死敵人的任務失敗,理所應當感覺可惜,爲犧牲了田洋將軍而感到遺憾和低迷。
而榮沐卻有所不同。
微生溦問出好奇,榮沐只是垂首含笑,擡起頭來時已是一臉認真慎重的模樣,“小姐智慧,若是此次殺害兩位將軍的任務成功,勢必會掀起一場動盪大戰,屆時受苦受難的全是普通百姓,不僅天佑國,紫巫國更甚如此。這不過是紫巫國朝堂上大人物間的爭鬥博弈罷了,普通百姓不知內情,難免感覺可惜悵惋。”
“榮沐公子看的透徹,在下敬佩!”微生溦擡起手臂施了個標標準準的男子禮。
“在下好歹也是血性男兒,知曉些國家局勢也不足爲奇,小姐身爲女兒家,竟也如此透徹,倒才讓在下大開眼界。不知此事小姐知道的如此詳細,是從何而知的?”
榮沐說話天衣無縫彬彬有禮,親切的讓人如沐春風,卻同時讓微生溦失望產生些警惕感,越是如此縝密心細之人,越難讓人猜透,秘密自然也越多,越危險。
“我當時就在場,事情經過,自然一清二楚。”
微生溦完全沒有隱瞞他,榮沐驚詫的微張着嘴,許久才緩緩回過神來,小聲呢喃道:“聽聞當日除了侯震將軍與丁埂將軍,還有都城有名的微生家主一同在場,爲了確認救命的蠱蟲,難道,小姐就是……微生府,家主?”
微生溦笑着肯定的優雅頷首,“公子說的,正是小女子!”
榮沐雙眸縈上欽佩敬仰之色,直直盯着她,許久喃喃着,“沒想到,你就是,微生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