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蒲惠溫在鮮明刺激的痛覺下清醒過來,雙手下意識捂住噴血的脖子,張着嘴巴痛苦的癱軟在地,虛弱的呻吟着,雙目圓瞪眼珠亂轉,模糊視線在朝她奔來的衆人身上閃過,尋找着那個滿心牽掛,堅強倔強的嬌小身影。
在黑袍男人放開蒲惠溫,飛身躍上高牆的瞬間,最前面的一排影衛,齊齊擲出手中短刀,準確無誤的將準備逃跑的黑袍人射落而下。
微生溦看見母親噴血的脖頸,痛苦的表情,心中怒火再也壓制不住,飛身而起手甩長鞭,帶刺鞭身瞬間如靈動毒蛇般緊緊纏繞上黑袍男人的右腿,使出渾身全力向下一扯,血紅四濺的小腿殘肢猛然脫離身體,飛落到草地。
只聽黑袍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呼一聲,在兩個手下攙扶下,狼狽不堪的躍出牆面消失不見。
清沫立即帶領影衛追趕出去,微生溦腳步踉蹌的飛撲倒孃親身邊,顫抖着雙手撕下裙邊,綁在孃親脖子傷口上,眼底浮現着從未有過的驚恐和慌亂。
淚珠不由自主傾流而下,卻還要故作鎮定的淺笑安慰着:“孃親別怕…沒事的,小溦在呢,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快去拿我的藥箱來,快啊!”
微生溦顫抖着嗓音怒吼着,穆管家唯唯諾諾連忙應聲奔走,微生耀焦急的吩咐下人去翠竹園請鬼醫子,兩個女孩跪在蒲惠溫身旁泣不成聲,衆人皆悲慼難抑,無可奈何的垂首侍立着。
“小溦,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孃親不能…再陪着…你了,孃親…對…不起…”
蒲惠溫努力讓自己露出一絲微笑,即使艱難扭曲,還是如原來一樣溫暖,慈愛,讓人安心,聲音極輕極緩的留下短短一句話,帶着最後一絲牽掛不捨,嚥下了生命裡的最後一口氣。
穆管家奔跑着取來藥箱,卻還是爲時已晚,看着夫人垂落的雙臂,和毫無生氣的面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聲啜泣着,帶着身後一衆下人也紛紛跪了下來。
微生耀領頭帶着弟弟妹妹在蒲惠溫屍體旁跪下磕頭,微生溦則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表情呆滯的握着孃親的手一動不動,就連微生耀安慰的撫了撫她的肩膀,也麻木不知。
“孃親,你別丟下小溦,別丟下小溦……”
微生溦無助的小聲嗚咽起來,脆弱的讓人心疼,所有人都習慣了把她當做執掌全府的一家之主來看待,卻都忘記了她還是個孩子,是個需要被疼愛被照顧的小女孩。
微生挺心碎的上前將她摟緊懷裡,小心安撫着,微生溦靠在小叔溫暖寬厚的胸膛,所有悲傷、自責、怒火猛烈彙集,凝成一口鮮血吐口而出。
“小溦……”衆人齊齊焦急的呼喚出聲,勿忘連忙掏出一塊手帕,微生挺擔憂的替她擦拭着嘴角,眉頭緊皺着,心疼無以言表。
都是我的錯,是我貪戀安逸,放鬆警惕,纔會造成現在的後果,爹爹因我而死,如今孃親也被我害死,我就是名副其實的災星,災星……
微生溦用力喘息着,清亮眼眸晦暗如潭,一眼望不見底,幽深暗沉。
“啊……”
微生溦望着孃親蒼白冰涼的身體,痛苦自責的仰天長嘯,震落樹上嬌豔綻放的花瓣,驚飛枝間溫馨休眠的鳥羣。
下人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明明是花好團圓夜,爲何卻靜得如此出奇?
清沫追擊未果,黑袍男人被逃跑路線上埋伏的手下順利救走,又讓他僥倖逃得一劫。
蒲惠溫的喪禮轟動了整個邡州城,一年之內,微生家家主、夫人相繼去世,市井街道老人口裡,又漸漸傳揚出微生女的詛咒,都道是那十小姐剋死父母,乃災星降世。
微生琪與微生籥收到府中傳來信件,便快馬加鞭趕回了邡州城,所有人再次一個不少的齊聚一堂,卻又是送親人離去。
微生溦自那晚後便再未出過涼溦軒書房,微生挺十分憂心,日日都到書房外勸解,卻都無甚作用,哥哥姐姐們每日挨個來陪她說話,都未聽她回過一句,幸得每日送去的飯菜都吃了,這才讓大家不至於認爲她要自殺想不開。
微生溦將自己鎖在房中一月有餘,直到蒲惠溫出殯下葬才走出書房,一身素白孝服站在正廳中,最後一次摸了摸裝殮着孃親屍首的棺槨,壓下眼底升騰的淚水,雙手握拳。
孃親,小溦一定會爲你和爹爹報仇,讓任何人都不敢再欺凌我微生家,永遠不會。
微生溦深呼吸一口,面無表情的抱起靈位走上前,深埋下心中的悲慼和軟弱,挺直腰背傲視前方,凜然威壓讓人不敢直視,揚聲高喝:“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