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十五中秋節,微生溦一行終於還是趕上了清沫,剛好就在中秋的頭天,大家在一個小村的農戶裡歇息下來等他們,搭着手熱鬧的做着第二天的甜餅,小小的農家院擠滿人,步子感覺都挪不開,卻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怎麼沒有住客棧?”
微生溦洗了把臉換了身乾淨衣裳舒舒爽爽的坐在院子邊,兩張案桌拼起來的大大臺面上擺着裝甜餅餡的大盆。
農院主人阿婆笑呵呵的做着甜餅,阿姝和阿甫阿芩還有侯佳佳跟在一邊學,卻完全是在搗亂,東西弄得到處都是,做的餅奇形怪狀,髒兮兮的,看着就一點胃口沒有。
“佳佳,你這水平……真是嫁不出去了。”
微生溦笑着調侃,侯佳佳皺着鼻子橫了一眼,將自己手裡烏漆漆抓成一團的東西丟了,準備重新來一個。
阿姝呵呵笑她,阿甫阿芩也仰着小腦袋咯咯笑着。侯佳佳反而被激發動力,誓要做個像樣的給他們看看,自己也是心靈手巧的。
清沫將農家阿婆的做好的甜餅拿進廚房裡,拍着手上的麪粉出來坐在微生溦旁邊,環顧看了一眼,“餘思呢,還有阿宸和皓月?”
“阿宸和皓月早早睡了,這幾天兩個人有些興奮,天天比試,又一直趕路,累的不行。至於餘思好像是去客棧了。”
“還真是講究,不過這個村子的客棧還不如農家呢,一會指不定回來。”
這個小農家只有一對年紀大了的阿婆和爺爺,大過節的家裡沒有人,正孤單,瞧着清沫一行那麼多人帶着孩子,對村裡的客棧環境實在受不了,就主動邀請他們到家裡來休息,剛好讓他們等人,一起過個節。
“這阿婆和爺爺人挺好的,地方不大倒還夠睡,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微生溦點頭應着,清沫處事穩妥,既然她敢住下來自然是調查好了的,不用擔心這戶人家有問題,看着院外守着的幾個侍衛,一看就是孫老大的人,好奇孫老大去哪兒。
“孫老大的人住在客棧,村裡就一家客棧,也不大,最多隻夠他們住。”
聊着天,廚房裡就傳來甜餅的香味,不一會爺爺端着一大盆熱烘烘的餅子出來,阿甫阿芩歡快的鬧着就要用手抓,直接被燙了手。
“我去拿筷子。”侯佳佳很快拿來筷子,一人一雙一人夾一個。
這還是微生溦第一次吃農家人自己做的甜餅,味道倒還不錯,挺新鮮的體現,不過吃了兩口也就吃不下了,終究比較膩,她從來都吃不了太多。
阿甫阿芩幾個新鮮的吃了幾口也吃不下了,漸漸放下筷子。
“吃不下就放好,記着哪塊是自己,等明日中秋再吃。”
天色漸暗,餘思不一會果然回來,頭髮溼漉漉的滴着水,手裡拿着換下的衣服,朝微生溦走來。
“大晚上頭髮不擦乾會感冒的。”
微生溦拉着他直接進到房間裡安坐在牀邊,找了乾淨的帕子替他把溼透的頭髮擦乾。
“小溦兒,你真溫柔。”餘思擡着眼睛笑呵呵的望着她。
“突然的說什麼呢?”
“我說你溫柔,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微生溦看着他燦爛的笑臉,頭微微揚起,露出精緻耀眼的五官,眉若遠山,眼眸含情,漂亮的讓她心動,溼漉漉的頭髮增添着慵懶的魅惑,簡直太要命了。
“去你的賢妻良母,你是想着以後成了親就把我拘在家裡是吧,沒有自由沒有生活,我纔不是你養的金絲雀。”
微生溦將帕子甩在他的臉上,遮住他那張漂亮的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誇你細心、體貼,看着比男人還厲害,其實也很有女人味。”
“我本來就很有女人味,看着也溫柔可人,不用你誇,我自己知道。”
餘思一陣扶額,這怎麼就誇的賭氣了呢,無奈只有使用殺手鐗,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壓在牀上,近距離互相對視着,感受着對方的肌膚和呼吸,曖昧升級。
“你別賭氣,小溦兒哪兒哪兒都好,又漂亮、又溫柔、又聰明、又可愛,我修了幾輩子的福氣纔給我這麼大的獎勵,讓我遇見你。”
“遇見就夠了嗎,不想再近點?”微生溦一挑眉頭,餘思直接在她眉間落上一吻。
“當然不夠,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你只能是我的。”
脣齒相交,纏綿擁吻。
房門突然‘砰’聲巨響打開,皓月呆站在門邊,神情僵硬,伴隨着腦袋被枕頭襲擊,猛然竄出去,幸好跑得快,否則接下來就該是餘思叔叔的拳頭了。
第二日還在夢中,微生溦就聞着一段悠揚琴聲緩緩醒來,身邊清沫已經不在了,阿姝和阿甫阿芩還在睡着,完全不受打擾的臉頰紅紅,呼呼深眠。
將被子給他們拉蓋好,微生溦穿好衣服出了房間,廚房裡熱氣騰騰的很是有生氣,香噴噴的包子香瀰漫着,瞬間引得肚子裡饞蟲翻動,咕嚕咕嚕響起來。
“起來的剛剛好,剛出爐,快來嚐嚐!”
清沫招呼着微生溦過去廚房,從蒸籠裡夾出一個白軟軟的包子喂進她嘴裡,微生溦直接張着嘴咬了一口,滿滿的餡兒包在嘴裡又燙又香,不斷哈着熱氣咀嚼着,兩下吞下肚子嚷着還要,直接把剩下的也吃完。
“真好吃,什麼時候起來包的呀?”
阿婆還在廚房裡忙着做小菜,爺爺燒着鍋,聽着微生溦說好吃,高興地呵呵笑着。
“阿婆和爺爺寅時就起來忙活了,一直忙到現在,做了這麼多吃的。”清沫高興地說着指指竈臺邊擺着的七八個小菜,看着個個讓人胃口大開。
“辛苦阿婆和爺爺了,準備我們這麼多人的早飯,謝謝。”微生溦真誠的道謝,又忍不住從蒸籠裡拿了個包子,燙的直在手裡翻來翻去,咬進嘴裡滿滿的湯汁,實在好吃極了。
“我們年紀大覺少,就愛做些個吃的,人多熱鬧,看你們吃的喜歡我們兩老口也開心。”
許是因爲一直過得寂寞,突然有了這麼多客人,把小小的院子都住滿了,兩老口雖忙裡忙外手腳不停歇,卻看着開心得很,一直笑呵呵的,滿是幹勁的樣子。
微生溦本來好奇家裡爲什麼只有他們兩人,但看他們喜歡熱鬧的樣子,知道無論是何原因肯定都是傷痛,便沒有去揭老人的傷疤。
“對了,我剛纔在牀上聽見琴聲,是從哪兒來的?”
清沫好笑的反問她一句,“你不會不知道是誰在彈吧?”
“我昨晚纔來怎麼會知道!”微生溦回答的理所當然,兩個包子下肚肚子就飽了,雖然聞着那勾人的香味還想再吃一個,但知道自己胃量大小,還是不要勉強了。
“你不會忘了你帶回來的彈琴的漣漪姑娘吧。”
微生溦結舌一下,她還真忘了,但很快反應過來撇撇嘴,“什麼我帶回來的呀,再說一遍,我也是被逼的,你們怎麼都怪我。”
清沫看她小孩模樣,無奈笑着一聳肩膀去拿碗筷擺桌子。
“她在村口小土丘上彈琴,好像對你是真心的,究竟怎麼解決早些下主意,別害了人家。”
微生溦委屈的小聲嘀咕着,“什麼叫我害了人家啊,是我救她的好不好。”
阿婆聽着他們說起漣漪姑娘,又看看微生溦,眯着眼睛慈祥的笑起來,“漣漪姑娘是不是喜歡小公子呀,那麼漂亮的姑娘可別辜負了。”
微生溦被阿婆的話嚇得一陣驚悚,別辜負她?我的個媽呀,我也是女的。
“誰喜歡昒昕,看我不宰了他,誰?”
餘思不知什麼時候起牀出來了,聽着阿婆的話大叫着走過來,碼着袖子就要和人幹架的模樣,表情兇惡的皺着,剛靠近廚房被微生溦一個包子堵住嘴,嚼着好吃的味道瞬間眉開眼笑。
老兩口呵呵笑着將包子從蒸籠裡夾出來放進碗裡,邊笑邊說着,“你們兄弟感情正好。”
餘思包子塞滿嘴就想反駁,“誰和她是兄弟,我們是愛人。”
嘴一張話沒出口包子碎滿口噴,直接被微生溦嫌惡的捂住嘴,“坐下老實吃飯,把孩子們都叫起牀。”
“那你去哪兒?不會是找漣漪吧。”餘思含着包子口齒不清,眼睛一瞪不許讓她去。
“我有話和她說,早飯我已經吃飽了,別等我。”
說着直接離開了小院。
老兩口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笑得曖昧慈祥,看在餘思眼裡卻刺眼的很,哼了一聲大口嚼起來。
漣漪的位置很好找,一出村口就看見了,一身清爽翠衣飄飄然然,抱着琴坐在桃樹下,髮絲衣裙被吹起,雙眼無神的垂斂着,看不見神色,看不見息喜怒,淡淡的,如平靜的琥珀沒有一絲漣漪。
“清晨露重,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也不怕感冒。”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一直期待等待的聲音讓漣漪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怔,接着便是無邊的歡喜。
“公子,你回來了。”
微生溦淡淡‘嗯’了一聲,“昨夜回來的,客棧住的可還好,六姐說那的環境很差。”
關心的話語讓漣漪不由自主的開懷和顫抖,嘴邊的笑一刻不曾落下,眼皮微微擡起,雖然無法對焦,雖然依舊沒有神采,卻朝着微生溦的方向,笑彎了。
“住的還好,多謝公子關心。”
“那就好!”
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微生溦看着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這種被誤會性別的喜歡還真是讓她沒經驗,該怎麼拒絕才比較說得通又有效果?
這是個智慧難題。
良久沉默也不是辦法,看向漣漪懷裡抱得琴,上次樂坊裡摔壞了,找師傅修過,但還是看的出破敗的痕跡,聽着剛纔的琴音也不太好了。
對於一個琴師來說,琴便是生命,被損毀的琴如何還使得。
微生溦伸手將漣漪懷裡的琴抱過來,手指不經意擦碰,漣漪身體僵硬一下,手緩緩藏進袖中,微微斂下眼眸。
“是把好琴,可惜了,比之星月琴也不遜色。”微生溦來回撫摸着琴身上的裂痕。
“公子見過星月琴?”漣漪驚訝的擡起眼,滿是激動神色。
微生溦點點頭,想起她看不見,就‘嗯’了聲開口回答,“含星桐熠雙影偎,笑月弦情綿無絕。確是一把絕世好琴,更是一段傳世深情。”
不知是否她誤會了什麼,微生溦看着漣漪漸漸紅潤的臉頰,斂着嬌羞的眼眸低聲道,“那把琴師父尋了一輩子,可惜都沒能看上一眼,不想奴婢卻有緣聽公子提起。”
“那把琴如今在天佑國一位大戶人家的夫人手中,對方也是愛琴如癡之人,很是寶貝。”
漣漪聽聞此落寞的微微苦笑,“奴婢身份低微,既是大戶夫人怕難以得見,並且星月琴愛琴之人珍愛非常,定也不願隨便展現於他人。”
“你如此想見那把琴?不如我幫你見上一次。”
失落的眼眸瞬間再次溢上驚喜,“公子此言當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反應太激烈,急忙向微生溦失禮道歉。
“自然當真,既答應了你便不會食言。”
漣漪笑的開心,微生溦細細打量她,雖然猜測她可能是暗探,是故意有人安排跟着他們,可見她此時這幅又癡迷又嬌羞的模樣,實在難以感覺她的居心叵測,究竟是自己猜錯了,還是她掩飾的太好藏的太深。
“我今日是有一事想與你說。”微生溦思慮良久,終於開了口。
漣漪聽着她鄭重的語氣突然感受到不好的預感,臉上的笑漸漸消失,神情緊張起來。
“公子請說。”聲音很輕,輕的像是怕讓自己聽見一般。
“接下來我們不能再帶着你。”微生溦說的很直接,一句話直接重錘在漣漪心上。
“那日樂坊我只是替你解圍,並不需要你爲奴爲婢。你可有想要投奔的人?或者有沒有想要做的,或是去哪兒,我可以替你安排,讓你以後平淡度日,不用再爲生計奔波。”
微生溦一口氣說完,漣漪的身體已然開始顫抖,手指緊緊捏着,臉色蒼白的厲害。
“公子不要我了?”委屈的聲音,委屈的表情,像是被拋棄的小狗,微生溦卻並不心軟。
“你的眼睛我會給你治好,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從此自由自在開開心心的生活,再找一個心愛的人,組建一個家,幸福的過一輩子。”
微生溦此言再明白不過,她不喜歡她,也不需要她,她在趕她走。
“奴婢雖是女子卻也言出必行,公子救了奴婢性命,奴婢便用一生報答。”
漣漪雙手緊緊竄握着,牙齒緊緊咬着,眼淚都快流出來,卻壓抑着努力不掉下,堅強而固執的讓人心疼。
“我無需你報答,你照顧好自己好好生活便算我沒有白救你。”
“公子是不是嫌棄奴婢眼瞎是累贅,您完全不用擔心,奴婢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用麻煩別人。奴婢也完全可以照顧公子,只要公子需要……”
漣漪努力爭取,眼淚再扛不住流下來,伸着手去抓微生溦,卻被她輕鬆躲開了。
“你明白我爲什麼這麼做,我會給你安排好地方,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吧!”
微生溦態度無比強硬,說着就站起來轉身離開,走出兩步頓了頓,“星月琴我會拿來給你一觀,答應你的便會做到。”
她在意的不是漣漪的眼睛,也不是她想要表示的不想留喜歡自己的女人在身邊,而是對她身份的懷疑和懶得應對。
原本應勢而爲將她帶在身邊便是好奇她的主人是誰,如今感受着她的情意讓微生溦心裡難受,不管情意是真是假,被女人直白的喜歡着總覺得怪怪的。
而且情意若是真,沒有結果的感情拖得越長反而越受傷害,不管對誰,分開總是正確的。
“你就不想知道她的主人究竟是誰?”
餘思聽着微生溦回來後對孫老大的吩咐都快高興壞了,終於將那個女的趕走了,留任何一個有無威脅的情敵在身邊都讓他心裡不痛快。
管她背後主人是誰,一個暗探還不值得他好奇。
私心裡雖如此想,嘴上卻還是問着,語氣輕鬆的那叫一個暢快,恨不得手舞足蹈。
“隨便是誰吧,反正我的敵人算來算去就那些,若只是派來打探的,也懶得理會調查。”
微生溦撿着張舒服的搖椅躺着休息,一搖一晃的讓人昏昏欲睡,太陽已經出來了,天氣氣溫剛剛好,越加讓人想睡覺。
餘思笑開花的陪在她旁邊,手拉着椅背輕輕搖着,就像哄小孩入睡一樣。
“你當真不想知道?”
“不想!”
“我看你在樂坊時很是好奇呢,怎麼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餘思反反覆覆的問,微生溦眉毛一豎,眼睛一下睜開坐起來,側過身直直瞪她,“我留她你不高興,我趕她你又問個沒完。得到什麼消息直接說,別囉囉嗦嗦逗我。”
微生溦一發火,餘思立馬端茶遞水,揉肩按背的討好,“別發火別發火,我這點小心思能瞞得過你嗎。是得到點消息,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微生溦瞄了他一眼,重新舒服的躺下,搖椅再次晃盪起來。
“說來聽聽。”
得了話,餘思立馬一五一十報告,“我派人查這個漣漪,發現她是七年前花燈節第一次出現在安城,在湘橋下彈琴被樂坊老闆看上,而後每年花燈節在樂坊演奏琴樂。而在此之前的信息一點都沒有,就像這個人是七年前憑空出現的一般,完全沒有痕跡。”
微生溦閉着的眼微微張開一條隙縫,沉默一會開口道,“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吧,暗探不都是如此秘密訓練尋不到根源。”
這個世界訓練影衛、暗探這種隱藏在暗處的勢力很是普遍,重要還是看訓練出的能力有多強,寰宇城自然是這行當的鰲頭,丹心玥也算後起之秀。
對於這種暗處勢力的身份和根源自然都是隱秘保護的,就像世人皆知寰宇城、丹心玥,但單單把裡面的人拉出來,還真沒人能認出是誰。
“這我當然知道,單憑身份神秘這一點就能斷定,不簡單。”
餘思饒有模樣的深沉思考,微生溦直接給了他個白眼。竟說屁話,誰不知道她不簡單,可能是暗探,早就猜到的事還在這炫耀的說。
“就這點消息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就沒點我不知道的嗎?”
看着微生溦眼中明顯的不滿意,餘思這次硬起腰背,哼了一聲大氣道,“自然還有!絕對是你不知道的,關於他的主人……。”
果然,微生溦終於有了興趣,撐着手肘稍稍直起身子,“她的主人是誰?”
“你不是不好奇嗎?”餘思瞥眼哼了一聲。
“不知道就懶得查,既然你都查到了自然想知道。到底是誰?”微生溦迫不及待,餘思卻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