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勝和周射,最後是勝是負沒有得出結果,正是打得混亂激烈之時,救星鄧閣老終於來了!
京兆尹直接被人飛踢到周射面前停止的打鬥,所有人朝着京兆尹直線飛來的方向望去,是兩個身材魁梧的高大護衛,身後跟着一輛車速匆忙的馬車,其後還有數以幾十的護衛,在打鬥場中停下來。
孫耀全從馬上下來急急跑向阿宸一羣人,全勝已經是滿身狼狽,數不清的傷口冒着鮮血,卻還是拼力支撐着,在這一刻終於放心的放鬆下來,一下支撐不住踉蹌兩步坐倒在地上。
鄧閣老從馬車上掀起車簾走下來,阿甫被護在哥哥們身後,透過縫隙瞧見外公的身影,瞬間眼淚溼了眼眶,大哭着邁開腿跑向外公,一下撲進他的懷抱。
“外公,外公,阿甫好想你,阿甫好害怕,外公……”
嗚嗚哭聲迴盪在詭異寂靜的街道上,鄧閣老年邁的身子緊緊抱着懷裡的孩子,心疼的摸着他的腦袋,拍着他脆弱的肩膀,“不怕不怕,外公來了,阿甫不怕,誰敢欺負你,外公替你教訓他。”
反覆的輕聲安慰着,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幾遍,確定沒有受傷,這才終於鬆了口氣的再次將他牢牢抱在懷裡,銳利視線已然射向遠處躺在地上的京兆尹,和他身邊渾身僵硬呆站着的周射。
事情如何他已知道的清楚,罪魁禍首爲誰自也再瞭然不過。
周射此時膽顫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如何也沒想到那羣孩子裡竟有鄧閣老的外孫,鄧閣老可不是他夠資格招惹的,即便已經退出朝堂,影響力卻是連他父親都不敢得罪,自己今日,又闖下大禍了。
來了救星,所有孩子都鬆了口氣的歡歡喜喜跟着阿甫跑向鄧閣老,一個個乖巧的跟着叫着‘外公’,聽得老人家滿心歡喜,看着都是些可愛的孩子,卻被如此驚嚇爲難,心中怒氣瞬間更甚,灼燒的周射怦然跪在了地上。
孩子們被吩咐留在馬車邊,鄧閣老帶着兩個魁梧手下緩緩走向這場鬥毆的中央,看着滿地呻吟的官兵,徑直走向躺在地上呻吟的京兆尹。
“京兆尹大人,今日這麼勞師動衆不知所謂何?”
京兆尹身體不斷顫抖着支撐起摔得五臟俱裂的身體,跪爬着磕頭上前,“下官知錯,下官不知那些是鄧閣老的家人,屬下有眼不識泰山,屬下罪該萬死。”
京兆尹一個勁的磕頭請罪,鄧閣老滿眼含怒,卻並不接他的話,又問了一遍,“京兆尹大人今日帶了這麼多官兵在此,不知究竟是以何名目?他們雖都是我的家人,但若真的觸犯何事,定不會爲難京兆尹大人。”
“屬下知罪,求閣老饒恕,求閣老饒恕……”京兆尹一個勁求饒,頭磕在地上一個比一個結識,不一會已是鮮血淋漓,鄧閣老卻看都沒看一眼,面目森冷如冰。
“京兆尹大人不說,難道是根本沒有名目,無緣無故爲難無辜之人?”
顫抖的身體越漸劇烈,京兆尹一個芝麻官,此時已知自己大難臨頭,一下子便將周射指認個清清楚楚,“都是周公子讓下官這麼做的,下官與他們無冤無仇,是周公子泄私恨,報私怨,用宗正大人威脅下官,下官被逼無奈纔會聽他差遣,求閣老明鑑啊!”
圍觀人羣指指點點嘰嘰喳喳,一聲高過一聲的咒罵和嘲諷,即便周射聽慣了外人的指責,這一刻也心慌意亂,逃避着秘密包圍他的異樣眼神,臉色慘白,顫抖着脣,什麼也說不出來。
“周公子,他說這一切是你指使的,對嗎?”
鄧閣老話雖詢問,語氣已然肯定無疑,況且在場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如何也推脫不了。
“周公子可是覺得我鄧閣老久不居朝堂,便不將我放在眼裡,更不將我外孫放在眼裡,任你欺凌恐嚇,是嗎?”
“此事不知是你胡作非爲呢,還是知曉了我外孫身份,故意而知呢?”
“宗正大人難道也故意縱容你對我鄧閣老的外孫下手嗎?”
“你們可還有將我鄧家放在眼裡!”
一聲聲質問砸在周射的心頭,根本沒有任何反駁的能力,根本說不出一句話,渾身浸滿虛汗,跪坐在地上的雙腿已經麻木,耳邊百姓們的指點喝罵聲已然模糊,視線渾濁的看不清,越來越暗,越來越暗,最後徹底看不見,一偏身,暈倒在地上。
嘲笑聲此起彼伏,周霸王欺凌弱小惹禍上身,被鄧閣老氣勢威逼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裝暈逃避,卻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今日被手下擡了回去,醒來,該面對的終究還是逃不掉。
所有人跟着鄧閣老去了鄧府,這是阿甫的外公家,在這生活了五年,阿甫很是熟悉,其餘人卻是第一次來,開心又有點小侷促,但至少是安全的,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放鬆感覺。
一下馬車阿甫就看見了急匆匆跑出府來的舅舅,大喊着張開手臂撲進他的懷裡,開心的呵呵笑着,不停說着想念的話,乖巧的讓人感覺溫暖。
“來了匯城怎麼沒有告訴外公和舅舅,真是要被你們嚇死了,你要有點什麼事,外公和舅舅還不得傷心死呀!”
“舅舅,舅舅,阿甫也很想你,還有外公,大表哥,大表姐。”
“那就不想舅母嗎?”隨着一聲戲虐溫柔的女人聲音,府門後出來一位端莊美麗的婦人,帶着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正是阿甫的舅母趙氏,和表哥表姐鄧安思、鄧常樂。
阿甫伸頭去看,讓舅舅放他下來,邁着小短腿跑向趙氏給了她個大大的擁抱,“阿甫也想舅母。”
趙氏慈愛的摸摸他的頭,理了理他的衣裳,笑得溫柔,“舅母也想你。”
阿甫和表哥表姐打了招呼,立馬一手拉一個把他們拉向阿宸幾人,一一介紹着,“這是安思表哥和常樂表姐,這個大哥阿宸、二哥皓月、三姐阿姝、和小哥哥阿芩。”
最後指着侯佳佳和端木伶兩人,“還有佳佳姨,伶姐姐。”
一下子實在太多人了,名字都一時記不住,但畢竟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也不認生,互相自我介紹,不一會就聊開了。
“小孩子就是熟的快,別都站在外面,到府裡休息一會吧,今天孩子們都受了驚嚇,我讓廚房燉了鴿子湯給大家壓壓驚。”
趙氏賢惠的招呼着大家進府,鄧閣老許久沒見着自己的小外孫,很是疼愛的緊,一直握着他的小手,吃飯時也坐在他身邊,總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
對於這場意外的前因後果,鄧閣老摸得透徹,周射的父親周衛弘反應那叫一個迅速,第二天周射一醒,立馬親自帶着人上門負荊請罪。
當時阿甫幾個孩子都還在休息,昨日的意外顯然讓她們嚇的不輕,特別是阿甫和阿芩兩個小的,當天晚上就開始發燒,折騰了一夜才終於沉沉睡去,讓鄧閣老好一番心疼憤怒。
故,這場負荊請罪,也沒有十分順利。
周衛弘以爲這不過是個不大不小的誤會矛盾,自己帶着兒子真誠的登門道歉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畢竟事情雖然鬧得大,但沒有傷到一個正主,受傷的都是些客棧護衛,與鄧家不相干,即便只是看在他宗正的面子上也不會揪着不放,不想自己低估了鄧閣老的憤怒和對外孫的疼愛。
鄧家根本沒讓他們進門,也沒給他們道歉解釋的機會,直接一紙訴狀將自己和兒子及京兆尹告到了皇上面前,十條罪名條理清晰,拿到了朝堂上百官評論商議。
鄧閣老早已不參與朝堂政事,兒子也只做着不大不小的官,立場中立保守,不怎麼趨炎攀勢,卻也無人會無端得罪,只因鄧閣老超脫的身份。
鄧閣老曾是先皇最尊重的老師,爲人公正端允,不曾在朝堂上擔任過重職,但先皇對其很是信任重視,每每朝堂大事都會與他商量,請教他的意見,真正將他當做恩師來尊敬,授予閣老稱號,還特許不必行跪拜之禮。
鄧閣老一生不屑高官厚祿,先皇仙逝後,做了現任皇上兩年啓蒙老師,看不慣朝堂上兩大柱石虛僞弄權,便辭官在家,再不涉政事。
皇上感念他的兩年孜孜教誨,特許他有上奏的權利,這麼多年都從未行駛過這項特權,如今爲了外孫,卻是頭一次將事情鬧到朝堂上,鬧到皇上面前,擺明不給周射活路。
奏本承上不久,皇宮就派人來請,屆時鄧閣老正在阿甫房間內和他玩笑說話。
發了一晚上的燒,又睡了一上午,此時終於有了些精神,坐在牀邊小口吃粥,鄧閣老親自一勺一勺的喂着,不時替他擦着嘴角,滿眼都是慈愛和心疼。
喂着阿甫吃完粥,重新睡下,鄧閣老這纔不慌不忙開始着裝,跟着宮中太監進了皇宮。
御書房之中,所有當事人皆在場,皇上都等了許久,見着鄧閣老緩緩遲來一點也沒生氣,反而殷勤的起身相迎,賜了座,這才說起話來。
“學生還以爲老師這輩子也再不入皇宮了。”
慕容淵臉上滿是驚喜和尊重,對於這個父皇信任的老師,他也同樣報以信任,也明瞭他當初爲何沒有再繼續爲自己授課。
如今的朝堂,比之父皇當年實在不堪入目,他自己都感覺慚愧,如何能留住心清如水的老師。
“老臣未能時常來向陛下請安,還請陛下恕罪。”
鄧閣老緩緩起身跪下行禮,慕容淵連忙上前來扶起他,禮貌客氣之致,看的一旁周衛弘很是緊張,周射更加是看都不敢看,一直跪着,頭也不敢擡。
“老師與學生何必如此多禮,父皇都免了老師的跪禮,學生怎麼敢受?快快請起。”
慕容淵扶着鄧閣老在位置上坐下,揹着手,看着一旁的周射,說起了今日正題。
“老師遞上的摺子朕看了,竟不知道周射如今還敢這般放肆,皇城之中行事狂悖猖獗,竟能隨意指派京兆尹出兵鬧事,當真匯城都是你周射的天下嗎!”
慕容淵勃然大怒的叱罵,周射身體顫巍巍的跪趴着不敢說話,周衛弘緊張的連忙跪下替兒子求情,“周射有錯不敢狡辯,還請陛下看在他沒有釀成大錯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鄧閣老坐在位置上面色深沉,淡然開口,“不知何等情況纔算宗正說的大錯。小外孫今年七歲不到,剛入匯城不久,不知犯了何等滔天大罪需得派出百名士兵圍捉。若有過錯還另當別論,詢問京兆尹大人,卻是周公子完全的私仇公報,一味尋仇,這難道還不叫大錯。”
“鄧閣老……”周衛弘軟着態度想要說些什麼請饒,奈何鄧閣老沒有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咄咄逼人,繼續開口。
“欺凌霸世、以強欺弱,以大欺小、亂報私仇,只乃輕罪而已。無官無職之人指派朝廷官員領兵欺辱無辜百姓,視朝廷兵力如私物,隨意指使,任意指揮,這究竟是朝綱之上哪章哪條,還是有人縱容其如此有違法度行跡,其大罪也。”
鄧閣老說的條理清晰,卻是把在場周衛弘、周射、京兆尹皆嚇得魂不附體。
若誤會他的外孫算是私人恩怨的小事,拿到皇上面前來說顯得他小題大做,但涉及到調派京兆尹府的兵力問題,京兆尹完全聽由周射指揮可是在場無數雙眼睛看見的,這便不再是私人恩怨,已然上升到國家和朝堂問題。
周衛弘終於知道鄧閣老的報復重點在哪裡,確實,這個把柄抓得很準。
欺凌霸世最多說是家教有失,牽扯到京兆尹,牽扯到調派兵力,一切問題都不一樣了。
“此事朕已知曉,也派人去調查了,匯城之中對於周射的霸道行經,人人口徑統一,昨日之事也大有目擊之人指證,確周射無辜欺凌,至於兵力調派,不如京兆尹自己說說。”
京兆尹早已嚇得口不能言,聞着皇上問話,卻還是努力鎮定回答,但一張口卻是語不成句。
“罪臣——知罪,求——求皇上——恕罪!”
“朕問你,那些士兵是何人從京兆尹府調派來的?”慕容淵高高在上的俯視着京兆尹顫抖的身體,華麗黃靴落在眼前,汗水豆大的滴在地面,膽戰心驚的連連回答,“是——罪臣調派的。”
“可有人指使你?”
“未曾——有人指使!”他撒了謊,但鄧閣老依舊沉穩的坐着,沒有任何動容。
“那你爲何會跟隨周射圍捉幾個無辜孩子?”
“周——周公子報案,說——說聚祥客棧無故將其——拒,拒之門外,故帶兵前往。後來發生——一些誤會,雙方——才,纔打起來。”京兆尹說的磕磕巴巴,但總算都聽得明白。
“不知是何誤會?”鄧閣老雙手規整的放在膝上,表情不慌不亂,似完全不在意京兆尹的謊話和遮掩,任其繼續胡說。
“官兵——在客棧後門——發現他們偷偷逃跑,以爲是——小偷,或者有什麼問題,故,想帶回京兆尹審問,不想——對方侍衛拔劍相向,所以才——動起手來。”
“原是如此!”皇上一副恍然大悟的大圓滿模樣,鄧閣老淡淡看着他,自然明白他的目的,不想將事情鬧大,雙方退一步簡單處置。
果真是帝王之術,中庸平衡。
鄧閣老其實早就猜到皇上對周射會有所偏頗,畢竟周射指派兵權的重罪定了,周衛弘也會遭到猜測和議論,他是朝中重臣,不可輕易撼動,不像自己無官無職,無足輕重。
周衛弘有些小得意的看了鄧閣老一眼,沒有明顯表現,微虛的眼睛、微微提起的臉部肌肉,以及嘴角幾不可見的弧度都表明着他此刻的得意,鄧閣老穩若泰山,笑而不怒。
“京兆尹說的兩個動手侍衛老臣今日也帶來了,還請陛下見一見。”
樹桑和刈楚會來不是鄧閣老的意思,是他們自己提出的要求,說是皇上見了他們,事情會有不一樣的轉機。雖疑惑,卻還是同意了,究竟是不是轉機,自己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