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正是繾綣,卻被突然進來的人打斷了。
“長安!”
紀南衡頓時鬆開懷中的人,只是沒有放開她,輕輕握着她的手,看着剛剛進入大廳裡面的兩人,淡淡開口,“雲初,採月,你們來了!”
“是啊!”雲初眼眸明顯一暗,隨即又恢復了光彩,笑着來到他們身邊,只是始終沒有看慕長安一眼。
慕長安知道他看到了,心裡定然不好受,更何況是她負了雲初,他心裡尚未釋懷,若這個時候自己在開口和他說話,想必他心裡定然更加不快,索性也當做沒有看到雲初的樣子,兩人就像沒有見到一般。
倒是採月,絲毫不掩飾對紀南衡的愛意,目光灼灼,走過來便要扶着紀南衡,紀南衡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這一舉動,讓慕長安很受用。
只不過採月卻沒有看到一般,紀南衡後退一步,她便上前一步,彷彿那日她和紀南衡之間的不愉快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慕長安見到採月,心裡咯噔一聲,方纔的柔情似水煙消失雲散,臉色青白交加的看着採月,想起來和她的賭約,一雙眸子更是連半分溫度也沒有。
而採月也打定了主意不讓步,死死的盯着慕長安的眼睛,眸光絲寒不避讓,許久,她移開視線,目光緩緩打上紀南衡的臉。
四人一時間陷入一個凌亂的場面,雲初不經意的咳嗽一聲,想要化解着尷尬的氣氛,卻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三個人看着他,一副奇怪的表情。雲初只恨不得他從來沒有發出去咳嗽的聲音。
“我們過去王爺那邊看看吧。”慕長安左腳剛邁出去一步,便被紀南衡拉住了。
“長安!”紀南衡一把扣上她的胳膊,雖是病人,此時的力氣卻大的嚇人。
慕長安回頭,對上他的眸子,他的眸子清暖明澈,彷彿山間的溪水,又如同夏日清新的空氣,不含一點雜質。
適時開口,“我是病人!”
啊?慕長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是病人和去衾王那邊有什麼關係,愣了半響,才明白過來他這是要讓她扶着他過去,瞥了一眼旁邊頗有些忿忿不平的採月,回退一步,目光落在他後重的紫色袍子上,替他理了理,這才拉着他出去。
採月隻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出去,最後喊了一聲,“紀公子!”
雲初聳聳肩,目光甚是可憐的看了採月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一路上,紀南衡神色淡淡,慕長安時不時的瞥他一眼,隱約覺得他有些生氣了,卻又想不出來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爲採月嗎?她也沒說什麼做什麼啊?
雲初從後面趕上來,和兩人並排走在一起,三人的背影落在採月的眼裡,一時間,她心中對慕長安的嫉妒更深了幾分。
進了屋子,衾王正做在桌子旁邊喝着茶,說是喝茶,其實也沒有喝,只不過是握着茶杯而已。
“王爺,他們可好些了?”紀南衡緩緩落坐,其他兩人緊跟着也坐了下去。
衾王臉色透着一股無奈,悲傷交織着,“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也要等他們慢慢醒來,大夫說他們血液不流暢,隨時都有人幫他們身子,也便於血液流暢。”
紀南衡突然想起自己剛剛被採月救回去的時候,全身經脈受損,又在念湖中凍了數天,比起他們的情況,只壞不少,那個時候,採月盡她的努力,將他救了回來,他欠她一條命,卻在那日慕長安和她的比試中還了回去。
衾王注意到他神色不正常,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怎麼了,紀南衡搖搖頭,淺淺一笑,如蓮花突破雲霧般綻放。
“王爺,讓無雙盯着也就罷了,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回去吃點東西歇一下吧。”
無雙立馬應和着紀南衡的話,“是啊,王爺,這裡有我呢,還有這麼多人守着,您快去歇着吧。”
衾王頓了一下,點點頭,衆人瞬間便出去了。
紀南衡,雲初,慕長安三人回了房間,外面飄雪,屋內暖暖的烤着火盆,一進去便感覺到一股熱氣飄來。
這樣冷的天氣最適合在火盆上燒一壺酒,圍坐着,暖暖的喝着,偶爾閒聊一兩句,那真是人間美事。
說幹就幹,慕長安擡了酒,三人圍坐着,只因爲紀南衡不能喝酒,故而只能看着他們兩人。
“少喝些,醉了我可擡不動你。”
慕長安看着紀南衡,一雙眸子染上一抹笑意,眼前忽然破碎出一道白日光,的笑了一聲,“誰要你擡?”又轉了頭和雲初喝了起來。
紀南衡深深的看了一眼慕長安,嘴角微微勾起來,攏了攏火盆裡面的木炭,木炭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裡面格外清晰。
一陣風吹起來,帶起一陣火星飄搖,慕長安坐的位置正對着門,進來的風剛好打在她身上,冷的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剛想說誰這麼沒禮貌,進來都不先敲門,卻聽到無雙急促的話。
“紀公子,雲公子,長安姑娘,王爺讓我和你們說一聲,今日萬不可出房間一步,前廳事情結束,他自會向你們解釋。”
三人一愣,無雙丟下這句話便匆匆忙忙的離開。
慕長安瞬間站起來,看了看他的背影,自己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
“放生什麼事了?”雲初放下手中的酒杯,亦站了起來。
紀南衡神色淡淡,彷彿洞察一切,“王爺特意讓無雙告知我們不能出屋子,自然是來了人,而且不能讓那人知道我們在王府。”
不能讓人知道他們在王府?慕長安猛然想起來那日大司馬來,衾王讓她躲在屏風後面的事,難道又是大司馬?
“你在想什麼?長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雲初問道。
慕長安回過神來,好在只有她一人知道,搖了搖頭,重新坐了下來,“我怎麼會知道,不出去就不出去吧,這裡也挺暖和的,不過啊衡,你還是去躺一會兒吧,你的身子可還受的住?”後一句是對紀南衡說的。
紀南衡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也好,我也乏了。”轉身走到榻前,躺在軟榻上,眯着眼睛,沒過多久便傳出了穩穩的呼吸聲。
偏頭看着他,深深凝視,慕長安輕嘆了一口氣,和紀南衡相處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他這般柔弱的樣子,蒼白的臉色,手無縛雞之力,連出去走些路都能累成這個樣子,更何況他那一身的病痛不容易治好,當初他到底是經歷了多少痛楚,經歷了多少折磨,纔會撿回來一條命。
“長安,你放心好了,啊衡,一定會好的,有大家在,我們一起想辦法,我也會一直陪着你們,我爹犯下的錯誤,作爲兒子,我一定會還的。”雲初站在她的身後,注視着紀南衡蒼白的容顏。
慕長安轉過身子,回到原位,“都說父債子,可是我倒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公平,你父親作的惡,爲何要你揹負,況且,你也受了不少苦,雲初,我只希望你和啊衡都能好好活着,只有這樣,關心你們的人才不會爲你們擔憂,至於啊衡的傷,雖然希望不大,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好的,他的武功也會恢復,他依然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紀南衡。”
經歷了這麼多,她也看清了許多,失去的人再次回到她身邊,已經是上天垂憐了,剩下的,就由她來爲他做吧。
當初她的眼睛連神醫都治不好,可是後來紀南衡陪着她,一路尋找藥,鼓勵她,給她打氣,在她最需助的時候不離不棄,現在換成她守護他,她相信,她也一定會找到救他的辦法。
睡夢中的,紀南衡反覆咳嗽,讓慕長安擔憂不少,後來丫鬟端進來藥,仔細餵了他才緩解了咳嗽。
“王爺的?”慕長安問着送藥進來的丫鬟。
丫鬟搖搖,“王爺還在接待成承王,想必過一會兒就會過來了,姑娘再等等就是了。”
承王?不日前纔來過王府,怎麼今天又來了,奇怪的不止她一人,另外兩人也摸不透承王的心思。
大廳,衾王和承王並坐着喝茶,承王臉上帶着一抹細細的笑容,時不時擡頭看一眼衾王。
衾王心裡則暗暗猜測,承王來了許久,卻只是和他坐着閒聊,偶爾問一問侍衛的事情,他一一作答,他沒沒有問下去的慾望,好像他只是順口提了一句而已,這更在衾王感覺奇怪,承王並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他喝茶,他突然來訪,一定有他的理由。
輕輕放下杯盞,一挑眉,開門見山的道:“承王今日來不單單只是爲了找我喝茶的吧?”
承王淡淡一笑,臉上亦是方纔的神色,輕押一口茶,緩緩流入喉嚨,這才慢條斯理的道:“我聽說,紀南衡回來了,璟之回來,衾王可否知道?”
衾王臉色一白,隨即作出一副吃驚的表情,“承王,你的消息可真,璟之真的回來了?他現在人在哪裡?”
“衾王,璟之回來,你不會不知道吧。”
衾王搖搖頭,繼續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承王心裡暗暗誹謗,今日他來這裡,就是因爲他手下查清楚了紀南衡已經離開了聽香水謝,就在衾王府中,連聽香水謝的主人也在衾王府,他卻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沉默了些許,承王這才笑道:“本王查了許久,有人看到紀南衡在你的王府中,不知道王爺可否解釋一二,你也知道,皇上一直很器重他,若他回來了,本王自當向皇上稟報。”
衾王的手指輕輕搭着桌面,看似乎不經意,實則是他內心焦急的表現,承王做事向來穩妥,今日直接和他攤牌,那麼就說明他一定找到了證據,或者是其他的東西。
亦笑着,眼中卻隱隱透着寒意,探查的開口,“承王可是聽說了什麼?”
承王眸光微裝,看着衾王,細細的上下打量着,最終點了點頭,“本王也只是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既然衾王不知道,那麼這些就不攻自破了。好了,本王也該走了,改日再來拜訪衾王。”說罷起身抖了抖衣服,踱步而出。
“無雙,送送承王。”
承王到了大廳門口,突然頓住腳步,微微向後斜頭,眼中露出一道寒光,緊接着,一陣劍風劃過無雙的臉,無雙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承王的劍便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