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當時認爲紀南衡已死,讓她心痛徹心扉,那麼現在這樣的結果無異於判了她的死刑,她還有什麼理由陪在他身邊,她還有什麼理由相信他的話,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了,眼前的紀南衡並不是往日的紀南衡,他不記得她,他的身邊有了其他的女子,而且是快要成親的女子。
採月甚爲滿意慕長安悲慟欲絕的樣子,得逞的臉上有一股大仇得報之後酣暢淋漓的感覺,她從來沒有的這樣痛快過,即使是靠欺騙得來的。
採月和產婆走出去的時候,衆人都看到了採月臉上的笑容,不用說也知道結果。
“長安……”青素和宋靳趕忙進去,卻被雲初阻止了。
雲初對着他們搖搖頭,這個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冷靜一下,過多勸解的話只能讓她更加難過。
“紀南衡,你爲什麼不說,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你要長安怎麼辦?”雲初不是沒有憤怒,過去揪着他的衣襟雙目赤紅。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清清淡淡的幾個字,卻落地有聲,讓人不容置疑。
宋靳趕過去拉開雲初,“我相信他,他說沒有做過便沒有做過,他不會傷害長安的。”
“那我姐姐也不會拿她清白的身子去胡亂誣陷衡哥哥,雖然,雖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如玉無力的道,若發生了這麼大一件事情,那麼大姐爲何不告訴她們,反而將她們瞞在鼓裡。
紀南衡冷眼看着採月,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採月心知紀南衡在懷疑,心裡怕到了極點,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沒有了退路,只能豁出去了,索性大膽迎上他的目光,可紀南衡的目光實在太犀利了,好像就要透過她的眼裡,探究她的思想,她心裡有鬼,自然不敢與之坦然對視,眼神躲閃,道:“你不想負責任便明說,不必如此!”
“若紀某真的對不住採月姑娘,紀某自當給採月姑娘一個交代,只不過,現在我要給交代的不是採月姑娘,待紀某處理好自己事情,在出來向採月姑娘賠罪,在此之前,還望採月姑娘好好想想,那日的事情,既然口口聲聲說紀某對不住姑娘,那麼紀某身上有什麼特徵姑娘總該知道吧。”說完徑直轉入內室,大門嘭的一聲,將衆人關在外面。
採月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回味過來,他說的是採月姑娘,而不是採月,這件事後,他們的關係沒有增進一步,反而倒退,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紀南衡剛進內室,遠遠的,便看到慕長安背對着他,一襲鵝黃鑲金邊的衣服拖在地上,背後散開的是她烏黑的長髮。身子微微顫抖,偶爾有抽噎聲。
紀南衡心頭一緊,只要她一難過,自己的心也疼的厲害,好像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痛苦一般,紀南衡只覺得喉嚨間好像賭了些什麼一般,準備好的說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那一瞬,他自袖中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嵌進掌心,硬生生扣出一道道的血痕。
微微上前一步,“長安。”只一言,卻像歷經了千山萬水一般。
慕長安慢慢回過身子,紀南衡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他又傷害她了。
幾乎是奔跑着到她身邊的,靜靜抱住地上的女子,用盡全身力氣收緊,大有抵死纏綿的意味。
慕長安模糊了雙眼,脣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身子僵硬,“爲什麼騙我!”
紀南衡渾身一震,瞬間定在了原地,接着搖頭,急切的道:“長安,你信我,我沒有騙你,我沒有,我和她真的是清白的。”
慕長安笑了,“那你怎麼解釋採月,她手中的守宮砂沒了,產婆檢查出來她經歷過人事。”天知道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有多難過。
紀南衡臉上一白,他並不知道事情爲何會成爲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採月到底經歷過什麼,可是他很相信自己,他沒有做過那樣的事,輕輕搖晃着她的身子,耐心的道:“長安,我不知爲何會這樣,可是我那個時候神智昏迷,又怎麼會和她做了那樣的事情。”
“是啊,你當時神智昏迷,不記得也是應該的,哪有一個姑娘會拿清白之身誣陷你,啊衡,我不該怨你,也不該恨你的,你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蹟了,或許我們的緣分早在寒冰室你說你喜歡的不是我就短了,以後再怎麼強在一起,都逃不開分離的宿命,啊衡,我累了,如果沒有這件事,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開你,天涯海角,我都會陪着你,可是這樣對她不公平。”收回目光,輕輕推開身邊的人。
紀南衡只覺得心口一陣疼痛,像被挖了一角一般,眼前女子的容顏竟然越來越遠,頭一次,他感覺這般抓不住她,說到底,她還是不信他,那麼她對自己的愛又是什麼,相愛中的人不就應該互相信任嗎?
他以爲,這樣的情況下,別人不信自己也就罷了,可是就連她也不信他,他早就把她當成身邊唯一重要的人,嵌在他心裡的人,沒想到,卻抵不過別人的三言兩語,到底是她不夠愛他,還是他們之間的緣分太淺。
頭越來越痛,感覺像被針扎一樣,紀南衡抱着頭,痛苦的跪在地上,素淨的指尖早就泛白,臉色難看異常。
慕姑娘亦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趕忙湊過去,輕輕的爲他渡着氣,想要緩解他的痛苦,心裡卻愧疚到了極點,明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卻三番五次讓他難過。
“啊衡,你怎麼樣。”
慕長安焦急的目光落在紀南衡眼中,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刺穿一般,心頭一緊,腦袋更疼的難受,額頭上揚下陣陣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
慕長安心裡着急到了極點,明知道他的痛苦只能硬生生的挺過去,卻還是不住的運着內力,就算收效甚微她也不會放棄。
“長安……”紀南衡掙扎着,擡了一隻手撫摸着慕長安的臉頰,“相信我……我沒有……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以前雖然做過,可是那都是無心的,自從我陪你出來尋藥之後,滿心滿眼都是你,長安……”
慕長安欣長的睫羽微微一顫,兩行清淚順着求雙頰滾滾而落,她是多麼希望他能夠記起她,能夠記得他們曾經的一切,可是爲什麼在這個時候。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現在紀南衡卻無聲的流下來淚水,他想起他們之間一切過往,記得她女扮男裝上了他們船的樣子,記得她挑眉的樣子,記得她滿口胡謅明面誇張背地裡卻在罵他的樣子,亦記得她當時懼冷裹着被子的嬌俏模樣,也記得她信心十足,幫他尋佈防圖的樣子。
還記得,她和他交手,無意間將她扎着的髮髻打散暴露出她女子身份的樣子,記得她打不過自己便逃跑的樣子,亦記得她大火焚城決絕的樣子,還有他們一路去尋藥相依爲命的樣子,所以得一切,像潮水般涌來,一點點,一滴滴,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她是他這輩子唯一愛的女子,也是以後攜手白頭的女子。
疼痛感漸漸消失,紀南衡眼中一派清明,經歷過這麼多的風雨,他不會在讓面前的女子離開他,此生,她都只能是他的。
“你都想起來了?”慕長安艱難的開口,心中隱隱有着不忍,他想起往事,只會更加痛苦,若沒有采月的事,那麼現在她肯定異常興奮的。
紀南衡點點頭,道:“長安,我只問你一句,你信還是不信我?”
慕長安愣在原地,她不知道,此時紀南衡已經恢復記憶了,他們那麼多的日日月月,他不會騙她,可是產婆的話就好像一顆針一樣,狠狠地扎進了內心,更重要的是採月的確不是處之之身,她要怎麼辦。
紀南衡將她糾結的神色盡收眼底,他的眼中不是沒有失望,若說他沒有恢復記憶,她不信她尚還情有可原,可是現在他的記憶恢復了,她卻不信他,那麼他們往日的點點滴滴算什麼,他紀南衡在她慕長安心中算什麼。
回想起雲初被注進去邪惡內力,瘋狂殺人的時候,她卻選擇相信他,幫助他,而換成自己,她便搖頭就想解決嗎?
他心裡很清楚,他重傷昏迷的時候絕對不可能和採月發生過什麼,那個時候他就像廢人一樣躺着,沒有意識,沒有知覺,甚至沒有那方面的慾望,等他醒過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才慢慢恢復,而這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着慕長安那般難受,幾乎就要將這段不堪的往事告訴她,可是她卻不信她,那麼說哦又有什麼意義呢,若下次遇見同樣的問題,他們之間還是會存在同樣的問題。
如此一來,他們的感情又將收到考驗,眯了眯雙眼,漆黑如墨般的眼珠,最後,轉到了慕長安的身上,紀南衡縱然一個轉身,直接來到了慕長安的身後,一把正過她的身子,俯身便是一吻。接着便放開了她,轉而將她扣在自己懷中,輕輕的道:“慕長安,我最後問你一句,你信還是不信我?”
聞言,慕長安擡起了雙眸,目光如水,卻有着看不透的迷霧,“我不知道!”
目光中的期待漸漸腿卻,輕笑一聲,慢慢放開懷中的女子,他多麼希望她說相信他,那麼他一定會告訴她一切,讓他心裡不再有顧忌,可是她猶豫了,不只猶豫,她眼睛裡明明白白寫着不相信。
後退一步,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道:“若雲初出了這樣的事,你信不信他?”
慕長安猛然擡頭,不明白他話裡面的意思,這件事和雲初有什麼關係。
“我和雲初相比,你更信誰?”
慕長安一愣,“不能這樣比較,你是我愛的人,他是朋友。”
“朋友?慕長安,你把他當朋友,他把你當朋友了嗎?雲初說你們成親了,已經有夫妻之實的時候你是不是希望我信了他的話。”目光忽閃忽閃,有些不了言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