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記憶裡,許多美好的回憶都是和慕長安有關的,哪怕就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字,他都記在心裡,哪天就算是真的奔赴黃泉,帶着這些美好的回憶,也足夠了。
慢慢的移開目光,眼眸從清澈變的憂思,眼睛緊緊的鎖住前方,只是男子遲遲沒有出現。
過了許久,雨慢慢的小了,三人身上雖然披着蓑衣,卻也忍不住的發抖,寒氣陣陣,時刻煩擾着雲初的心,一顆心,早就冷到了極點。
突然間,一個黑影出現,鬼鬼祟祟的身影印入三人眼簾,果然是刀疤男子。
雖然早已經猜到了結果,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失望。
“爲什麼?”雲初飛身落在他的身後,輕飄飄的一句,卻清楚的落入了刀疤男的耳中。
“爲什麼?”加重了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刀疤男頓了一頓,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慢慢的轉過身子,“山主早就懷疑我了?”
臉上的傷疤如此醒目,時時刻刻提醒着雲初眼前的人就是以前和他有着過命交情的男子,往事歷歷在目,只是物是人非。
一字一句,語氣壓抑而失望,彷彿是黑夜裡孤獨的遊魂,“我以爲,你是我的兄弟,你還記得,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你把我背上了麒麟山,衣不解帶的照顧了我三天三夜,麒麟山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你走的時候,我沒有攔着你,你回來,我也是欣喜若狂的,只是爲什麼?你會爲逍遙宮辦事,爲什麼?”目光殷紅,幾乎要滴出來血來。
刀疤男愣了愣,天下無不透風的牆,他早就料到了,終有一天,他會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快到他還沒有準備好如何解釋,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要解釋的打算。
在接下逍遙宮命令的時候,瞭解他的身份之後,他就知道,什麼也不用解釋了,因爲根本不需要解釋,背叛就是背叛了。
雲初只覺得那一刻彷彿有一把刀刺入了內心,蔓延到四肢,全身疼的說不出話。用力的握住拳頭,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可是在雨下,早就看不清楚終究是淚水還是雨水。
頭頂轟隆隆的雷電響着,幾欲黑夜,曾經的兄弟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雨落在他們身上,只是雲初和刀疤男早就脫了身上的蓑衣,大雨滂沱,閃電交閃,黑夜中一次次的印出二人相視而對的臉龐。只是一瞬間,雲初將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過了,好的壞的,或許他有苦衷,或許他迫不得已,可是他終究只是站着,靜靜地站着,沒有一句辯解的話。
相視片刻,緩緩開口,“紀南衡身上的化功散是不是你下的?”
“不錯,是我下的,那個時候,他一心爲了身邊的女子,我早就看了出來他們是假裝的,只是爲了以防萬一,所以纔想斷絕山主的一切外力。”
慕長安怒氣橫生,想上前一步,卻被身邊的紀南衡拉住,擡頭看了看他的神色,淡定的好像是在聽着旁人的故事一般。
“那麼爲什麼不給慕長安下毒?”
刀疤男子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深沉,“這都要拜山主所賜,山主對她一見鍾情,逍遙宮的事情,山主比我更清楚,根本不用我出手。”
殺氣瞬間升起來,對於他自己的身份,他一直諱莫如深,恐怕此時,他早已經將他的底摸的一清二楚。
暴雨中,兩個人就這樣站着,相互對視着,暗潮涌動之間,雲初的嘴角邊忽然露出了一絲微弱而失望的笑容,緩緩說出一句話,“今日後山之中,你我兄弟情義已斷,來日再見不是你是就是我活!”說罷,生生了一截袍子,扔在地上。
割袍斷義,刀疤男的嚴重有過一絲傷痛,但是也只是一瞬間,目光復雜的看着雲初,拜了一拜,轉身便要向懸崖邊而去,只是下去的時候卻回過了頭,“山主,不要回去,帶着雪兒重新找一處地方,逍遙宮,並不適合山主。”說完縱身一躍,消失在三人眼前。
慕長安連忙奔跑過去,蹲下來細細查看,果然是用玄冰絲纏繞自己身體,所以才能以無所畏懼的這般下去,只是若無人接應,或者中間有任何差錯,那麼便就是難逃一死。
轉過身來撿起地上的蓑衣,想要給他披在身上,可是轉念一想,還是交給了紀南衡。她不想再有什麼誤會了,現在他們之間不能在有不和諧了。
紀南衡會意,強行將蓑衣披在了他身上,“就這樣放他走啊,不後悔?”
“這一次,就當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下一次,再相見,便是仇人。”
知道他心中還是放不下,兩人也不再勸,只是對於逍遙宮,卻更加好奇了。
突然間,雲初像發了瘋一樣的奔跑起來,慕長安一驚,連忙想要跟着他,卻被紀南衡拉住了,“男人在這個時候是不能勸的,且讓他自己一陣吧,兄弟反目,無論是誰,也不好過,他心裡的結,只能自己解。”雖然這樣說,只是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還是有些擔心。
黑夜裡,雲初拼命的奔跑,幾乎不辨方向,直到最後回到屋子裡面,精疲力盡的跪倒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燭光跳躍,印着他的臉,有就淚滑落。眼神中是說不出的痛,壓抑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起身,摔了一切可摔之物,到了最後,累的沒有力氣,躺在凌亂的屋子裡,任手上的疼痛襲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內心的痛苦。
當初結爲兄弟的誓言還在,永不背棄,同生共死,可是,爲何要踐踏誓言,或許,一直以來,他都是最可笑的那一個,固守的自己最純淨的那一面,以爲這樣,便可以一直長久。誓言終究抵不過權利與的,若不是如此,他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讓他背叛的。
第二天,雲初本來準備不告而別的,刀疤男一回去,勢必將自己的情況告訴逍遙宮,如此一來,還不如主動出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本以爲他早起了些時辰,避開了紀南衡和慕長安二人,只是塌出門的瞬間,卻看到眼前女子明媚的笑顏。
慕長安走過去,拍了怕他的肩膀,“再怎麼說,我們也在這裡白吃白喝這麼久了,你有難,我們怎麼會袖手旁觀,你這是變相的陷我們於不義。”
雲初有些愧色,此去兇險不可知,他只是不想將他們帶去險境而已,況且上次後山的情況歷歷在目,直到現在,他仍然心有餘悸。
紀南衡見他面有難色,直到他心中所想,“喂,你還差我解藥呢,若是我們不跟着去,你要我們去哪裡尋找解藥,說到底,我們也並不是全然爲了你,你就帶了我們也全當時開開眼界了。”
紀南衡什麼時候說過如此的言語,向來是別人求他,哪有他求別人的時候,雲初並不傻,也聽了出來,心裡一陣感動,緊緊的抓住他的肩膀,感謝盡在不言中。
“可是雪兒……”
“你那侄子啊,你就別擔心了,我們都安排好了。出來吧,蘭姨,不然人家會說我們將他侄子拐跑了。”
原來二人早就商量好了,他們此去,肯定是凶多吉少的,雪兒自然不能帶在身邊,可是放在麒麟山卻是萬萬不能的,山上兄弟雖然會保護他,但是終究不是逍遙宮的對手,若要讓他平安,也只有請蘭姨相住了。
二將的介紹了一番,雲初這才放心了,只是目光仍然懷疑,此人看着名不經傳的,不像是武功喊強的,可是他也知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能夠讓慕長安和紀南衡信任的人,必然會保護雪兒無恙。
做了一個禮,深深的道:“多謝夫人,雪兒頑劣,還請夫人多多擔待。”
“叔叔,你怎麼老是揭我的底啊,我好不容易在漂亮姑姑面前留下好印象。”
“雪兒,你不能叫她姑姑,亂了輩分。”雲初錯愕,看來平時對他的教導還是太少了,讓他尊卑不知,大小不分。
謝蘭心笑了笑,“無妨,小孩子嘛,怎樣叫都無所謂。”
臨走之前,雲初千叮嚀萬囑咐,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來給他,只是卻得到了雪兒的一陣白眼,怎麼像個小老太太一樣,囉嗦個不停。
旁邊的三人看着這對叔侄,早就笑岔了氣,也罷,只要他安全,他也不管那麼多了。
只是面對離別,無論表現的再輕鬆,雪兒心中都是不捨的,自從記事以來,他便跟着雲初,雖然喚他叔叔,可是再他心裡,早就將他當成自己的父親。三人走後,雪兒掙脫開謝蘭心的手,急急的跑上前去,扶住山門,愣愣的盯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眼淚刷刷的落下。縱然他年紀小,也知道逍遙宮的可怕,叔叔這一走,自己可還有機會見到他。
謝蘭心嘆了嘆氣,真是個既懂事又惹人疼愛的傢伙,蹲子,柔聲道,“你叔叔他們一定還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找雪兒的,雪兒和我回家好麼,我們一起等他們回來。”
“他們真的還會回來嗎,逍遙宮那麼可怕?”
“嗯,一定會的。”她也相信,終有一天,元琪也會回來,帶着對她的思念,對她說,“娘,我回來了。”
畢竟是小孩子,很容易被外界影響,來到謝家不久後很快融入他們的生活,況且謝爺爺每日將他作自己孫子一般養着,很快,雪兒也不那麼難過了。
一路上,三個人的行程出其而意的順利,不用說他們也知道,逍遙宮的人必定是料到他們一定會回去,只是他們算錯了一點,雪兒早就被他們藏了起來,一想到他們失望憤怒的表情,雲初只覺得渾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