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樹桑剛剛侍候好微生溦梳洗完吃了早飯,刈楚一本正經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主人,天憐師父回來了,正在前廳正堂等着見你。”
“我和清沫都已經回來好幾天了,終於知道回來了。”微生溦嘴裡說着賭氣的話,眼角眉梢卻是愉快的笑意。
將手中正在閱讀的書本放在手邊案几上,微生溦長袖一揮邁着大步推開了房門,腳步急切的直朝前廳正堂而去,身後刈楚樹桑落下兩步緊身跟隨着。
沉悶厚重的雲層間依稀漏出一縷陽光,山間樹木貪婪的汲取着這一絲微弱的溫暖,樹梢上沉積的厚血漸漸融化,流成一灘雪水澆灌土壤樹根,露出兩支清脆的嫩綠枝條。
微生溦踏過花園裡的滿地堆雪,留下一長串細碎雜亂的腳印,轉身走上幽靜迴廊,繞到了正廳正門。
天憐正捧着一杯煙氣繚繞的熱茶暖手,身體斜軟的靠在椅背上,嘴裡哼着小曲嘗着糕點,看見微生溦立馬‘哎喲哎喲’的起身衝過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我的好徒弟誒,你可終於回來了,爲師我等的心焦火燎的。”
天憐邊說邊還一臉柔弱的用手掌揉着自己的小心臟,身子軟軟一偏重新坐靠到位置上輕聲開口:“你說你要出去辦事也不和爲師說一聲,讓我一陣好等。”
微生溦早就習慣了他那一副老頑童的模樣,只是笑着坐了下來,頭一次見到天憐的刈楚和樹桑卻是驚訝不已。
他們早已知道主子有兩位了不得的師父,心中所想了得之人都該是沉穩內斂,大氣端莊的模樣,與面前這位童心未泯的調皮老人實在不像,心裡難免有些適應不過來。
置於正廳兩側案几的精美犀爐冉冉飄散着清爽香氣,微生溦淺笑着微閉雙眼,鼻尖縈繞着提神醒腦的薄鬱香,愜意舒適的深吸口氣。
睜開眼好笑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師父,略帶抱怨口氣的道:“哪裡是徒弟不想和你說一聲,關鍵是找不到你老人家呀,失魂散解藥一練成就跑的沒影了,我回來好幾天了也沒見着你,是你徒弟我一陣好等好吧?”
天憐聽到這話有些虛心咳嗽兩聲,眼珠左右兩圈亂轉,但要保持作爲師父的威嚴,鼓起氣勢
高高擡起下巴正色駁斥道:“大膽,做徒弟的也敢頂嘴,爲師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得辯解!”
微生溦無奈的扶扶額頭,哄小孩子一樣的口氣迎合着:“好好好,您老說什麼就是什麼!”
天憐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得意洋洋的端直着身子,嘴角不經意露出一抹驕傲淺笑,擺出一副極端莊的長輩架勢,單手持杯小口輕酌。
“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今天回來就別亂跑了,過完年想去哪兒我也不攔着。”
微生溦剛說完天憐就搖了搖頭回絕道:“不行不行,我一會就要走,除夕約好了和那兩老頭子一起過,你就別操心了!”
微生溦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眼瞼,寂寥的神色看在天憐眼中一陣心疼,但他們幾個老人家終究會有離開她的一日,這份孤單和分別也是她必須經歷的一環,不必心軟。
“你早就決定好了,今天回來就是來打聲招呼?”
天憐歉疚的呵呵笑了兩聲,離微生溦坐近些,生怕她不準似的連連解釋道:“我們三老頭早就決定好了,過年的時候去四季海賞花曬太陽,那兒的景色真是一年到頭都美若仙境,我們剛好還能去那避避寒,人一老了就怕冷,手啊腳啊的總是冰涼……。”
“好了,我又不是攔着你不讓你去。”微生溦適時打斷他,再擡起雙眼時已不見絲毫失落神色,唯一片幽深的叮縲邪閎萌鬆釹藎輩壞降住?
天憐見微生溦恢復如常,這才鬆了一口氣,輕鬆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我的徒兒最是孝順,怎麼會不讓師傅們去享福呢,哈哈……。”
天憐向來是個行動派,匆匆和微生溦吃了午膳,也沒啥行禮要拿,瀟灑的甩着雙手就下了飛霄山。
微生溦站在山頂注視着他漸漸遠去,最後隱沒於雪白山林的跳躍背影,想起離別時的話,柔美俊朗的面上一片溫暖笑意。
“你天資聰慧,青出於藍勝於藍,在醫術上的造詣已經超過了師父,師父沒什麼可以再教給你的了。太虛大師他老人家交給我的任務也算圓滿完成,以後我就繼續過我的逍遙日子,整天待在這山頭上都快悶的我長毛了……”
他說着時還誇張的抱着雙臂抖了抖灰。
酒已熱溫,右手端起小巧酒壺,左手執着寬大長袖,將兩人面前酒杯添滿,聞着清冽香氣一飲而盡,舒爽的長嘆口氣砸吧兩口。
微生溦知道從三位老人家離開飛霄山那日起,日後相見的日子怕是少之又少了,這次要不是得了血火蓮,天憐大師父也不會跑這一趟。
他們本就是這紛亂時代的世外桃人,爲了她涉入俗塵幫助她教導她,將所有本事傾囊相授已是大恩,如今能做的已經做完,是該到了分別的時刻,萬不該多做挽留,徒生任何奢求。
“那你們……賞完四季海可有打算好去哪?徒兒日後該如何找到師父,給師父們請安?”
天憐那雙如琉璃般晶瑩透明的雙眼。與他那張佈滿皺紋和滄桑的面容格格不入,卻又是那麼的完美契合,不染一絲灰塵,乾淨純粹的令人心安,亦令滿心邪惡之人自慚和畏懼。
天憐手肘撐着飯桌桌面,眼目眺望廣闊的山巒,和遙望無垠的天際。
“天地之大任我遨遊,哪兒有美景哪兒就是我們的落腳地。小溦,我和你二師父、太虛大師都是天上的鳥,自由自在沒有拘束,你抓不住的。”
微生溦苦澀一笑;“徒兒知道。爹爹孃親去世以後,你們就是我最親的長輩,我只是想知道你們過得開心過得好,僅此而已。”
“小小年紀就讓你承受這麼多,師父心裡很是不忍但卻無能爲力,對不起,小溦……”
天憐清澈的眼眸裡縈上一抹心疼,仰頭喝下杯中酒,收斂了悲慼情緒接着說道:“在意顧忌的越多,肩上負擔就越多,你前行的腳步也會越來越沉重,太虛大師教你修煉身心就是爲了摒棄雜念,動心忍性之後方能百攻不破。你……要好好的。”
“徒兒知道了,謝謝師父。”微生溦啞聲低語。